主角心魔,但是猫猫版—— by芝芝玉麒麟
芝芝玉麒麟  发于:2024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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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说着,似是觉得手酸,落回了举起的手臂,但却没有把手和顾清澜的分开。
江黎朋友缘浅,极少和人亲近,顾清澜是唯一一个和他走得近的,牵手这种事或许过于亲近,可江黎并不觉得难受,甚至心底隐隐还有几分高兴。
尽管江黎说不清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但是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完全不排斥这个行为。
顾清澜垂眸不语,江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是不喜欢这样吗?
江黎迟疑了一下,正想要把手放下,顾清澜却在最后一刻抓住了他的手。
带着青筋的大手弯起,手指不容抗拒地钻进了江黎的指缝,与人十指相扣。
江黎愣了一下,心跳的速度莫名有些快,他移开目光,小幅度地挣扎一下,却没能把手从顾清澜的掌心挣脱出来。
“顾清澜?”
江黎疑惑地叫了一声,脸颊一阵发热,若不是有夜色遮挡,一定会暴露他此时艳红的耳尖。
顾清澜微微低着头,五官隐藏在黑暗之中,他“嗯”了一声,“天黑了,看不清路,小心摔跤。”
江黎愣了下,胸腔中莫名的情绪因为顾清澜的一句话散开,他捂着唇笑了起来,露出来的眼睛成了月牙的形状,弯弯的很是漂亮。
江黎偏过头,一本正经地同顾清澜科普,“这你就小看我了,我们猫猫夜视能力很强的,刚才只是意外踩滑,并不是我看不清楚的缘故。”
顾清澜应声,却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可是阿黎,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江黎听见顾清澜这样说,混杂着夜风,顾清澜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力,好像带着被人抛弃的委屈,“这里好黑,我好像有些看不清路。”
回家的路一片昏暗,不见半点灯火,只有一轮皎洁的月光透过树戯落下缕缕荧光,聊胜于无。
江黎抿住唇,没有再说松手的话。
顾清澜主动露出脆弱的一面,江黎心软成一片,实在无法对这样的顾清澜说一个不字,自然不舍得再把手抽出来。
两人的储物空间中都备有足量的夜明珠,可以轻易地照亮回程的路,然而在这样的氛围下,一个也没有想起来它的存在。
或者说,没想起来的人只有江黎。
两人并肩往前走,却没有再交流,一路沉默。
顾清澜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江黎没有主动找他聊天,没有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他的思维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散。
江黎不禁想起昨晚,顾清澜借口怕黑进了他的房间,江黎不是傻子,能猜到那是顾清澜为了哄他编出的理由,可是结合当下,江黎坚定的想法又开始动摇起来。
如果小顾真的在黑暗中看不清的话,那他怕黑也是情有可原的。
哄他是一个原因,更多的还是他真的害怕吧。
江黎越想越远,心思回到顾清澜曾经说起的童年,在他的父母被魔修所害时,小顾是不是就被关在漆黑狭窄的空间里?
想到这里,江黎拉着顾清澜的手攥紧了些,将人牢牢牵住。
关心则乱,江黎下意识忽略了从前相处时,顾清澜并没有表现出怕黑的问题。
毕竟除了龙岛,还有什么地方会没有灯光呢?再者,顾清澜一向擅长隐瞒情绪,他先前没有发现小顾怕黑也是正常的。
江黎三言两语说服了自己。
心之所系,顾清澜能感觉到江黎的每一个动作,见他非但没有挣扎,反倒是牵得更加紧密,顾清澜心下惊喜。
他侧头观察江黎的神情,号称天黑看不清的人却能看见江黎的每一个微表情。
有一瞬间,顾清澜甚至想过这个小动作是否是江黎隐秘的回应,可是那双明显带着心疼的眸子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顾清澜没敢多问,两人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直到回到院子的门口。
没等江黎说话,顾清澜率先松开了手,“今晚多谢阿黎。”
顾清澜缩手的动作太快,让江黎的疑心来不及升起就被掐灭在摇篮中。
手心空了出来,江黎一时有些不适应,他双手紧扣背在身后,轻快地跳进小院。
江黎莞尔一笑,用玩笑的口吻说道:“这么怕黑的话,岂不是你以后晚上都不能独自出去了?”
说完,江黎自顾自地笑了出来,扭头去看顾清澜的反应时,却发现那人根本没有跟上自己,也没听到这句打趣的话。
顾清澜还站在院子门口,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简,神色凝重,半点没了先前交谈时的自在。
江黎瞬间意识到出了事,他快走两步回到顾清澜的身边,急忙问道:“怎么了?”
顾清澜将手中的玉简转向江黎,看清上面血红的小字后,江黎脸上露出短暂的惊讶,随后又恢复如常。
萧垣入魔叛变,凌日宗遭魔修进犯。
江黎接过玉简,反复将这几个字看了好几遍。
玉简上的字迹江黎是认识的,也知道透露这个情报的人是云语臻。如此大事,可玉简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想必是云师姐在紧急之下匆忙送出的消息。
将玉简还给顾清澜,江黎打量了一番顾清澜的脸色。
凌日宗会有这个结果,一点不在江黎的意料之外,他甚至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萧垣会选择这个时间动手。
不过不管怎样,凌日宗遭殃对江黎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好事。
江黎绷住表情,没有放纵地笑出声。
江黎乐得看见凌日宗遭殃,可他摸不准顾清澜的想法,尽管凌日宗曾经一次又一次背刺利用顾清澜,但不可改变的是,在当初顾清澜童年最艰难的一年,凌日宗的出现才使他有了一线生机,尽管他们已经脱离凌日宗,可不一定顾清澜想要看到宗门在魔修的手下覆灭。
江黎抬起头,眼睛灼灼地注视着顾清澜,没一会儿他就有了结论。
江黎上前一步站在顾清澜的面前,让他正好能看见自己,江黎仰着头,轻声问道:“你想回去的,是吗?”
虽然用的是个问句,但江黎却用了陈述的语气,非常笃定这个结论。
顾清澜没有立马回答,他低头看向玉简上的文字,反问道:“阿黎觉得,我应该回去吗?”
顾清澜的回答很含糊,并没有明显的倾向,只有在这种时候,江黎才会庆幸自己心魔的身份,能一眼看破顾清澜的真实想法。
黑曜石般的眼睛专注而认真,江黎弯起眉眼,“想去就去呗,我和哥哥说一声,现在就出发?”
顾清澜抬了下手,江黎自然地握住他的指尖。
他不好意思像顾清澜刚才牵着他那样与顾清澜十指相扣,只是牵着顾清澜的指尖,一本正经地点破了顾清澜深藏在心底的阴暗念头:“凌日宗对你做了那么多腌臜事,从前的恩情哪里抵得上之后漫长的折磨。”
江黎的声音软软的,说话时有自己独特的节奏,恰到好处的拖音总会让人有种他在撒娇的错觉,可就是这样一道毫无伤害性的声音,却表达了和它的形象极不符合的言论。
“我们回去看看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遭了什么报应,不好吗?”
顾清澜低下头,终于露出了接到消息后的第一个笑容,他伸手摸了摸江黎脑后的头发,“你可真了解我。”
江黎轻哼一声,骄傲地扬高下巴,满脸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谁!”
“我们阿黎最聪明了。”
顾清澜顺势夸奖,他的目光中满是宠溺,微微偏头看着江黎,好像是在看自己最为得意的作品。
江黎给哥哥们汇报了一声,接到指令的青霜剑低低地漂浮在两人面前。
以顾清澜如今的境界,御剑飞行是返回凌日宗最快的方法。
江黎习惯性地上前,他一只脚搭在剑身,动作突然一顿。
他低下头,双手在半空比划了下青霜剑的长度,合理怀疑如果他和顾清澜都在上面的话,不但两人要贴得很紧,而且还会冒着被挤下来的风险。
江黎觉得自己的前途璀璨,还不想成为第一个御剑没有站稳而从半空摔下来的小猫猫。
他踟蹰几分,默默地把腿收了回来,“要不我还是用自己的剑吧。”
虽然江黎不擅用剑,但基本的技能还是有的,飞到凌日宗不成问题。
“你一个人飞太慢了,恐怕赶不及。”
顾清澜制止了江黎在储物项链中的动作,他轻轻瞥了眼漂浮的青霜剑,目光中带着几分威胁。
青霜剑萦绕着蓝光,似是在和主人对抗。
几个呼吸的僵持之后,青霜剑抖了抖,顺从地扩大了一倍。
江黎目睹了青霜剑变化的全部过程,忍不住地惊呼,“还能这样!”
他一直知道青霜剑乃世间名剑,但也是第一次见到青霜剑的这个技能。只是不知为何,江黎总觉得自己在一把剑身上看出了生无可恋的情绪。
“这是最基本的能力。”
顾清澜微微一笑,扶着江黎在剑身上站稳之后,自己护在江黎的后方,手臂虚虚搂住江黎的腰,“这样就能一起了。”
被迫承担一切的青霜剑:“……”

抵达凌日宗后,顾清澜没有急着去找云语臻,而是先去了一趟外院。
外院早已不是先前繁荣的模样,四处都是烧掠的痕迹,绿植一片焦黑,半点看不出从前青翠欲滴的模样,空气中隐隐散发着焦臭味。
宗门出了事,本就处于宗门边缘的外院弟子如鸟兽散,各自逃命,只留下了寥寥几人和空荡荡的宿舍。
隔着破败的大门,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正蹲了一个人。
顾清澜上前一步将江黎护在身后,打出一道灵力推开外院的大门。
原本正在摘果子的人猛得一抖,头也不抬地蜷缩起来紧紧抱着自己的后脑勺,熟练地跪在地上,满是伤痕的双腿让他很难跪稳,短短的时间摔倒好几次。
江黎的视线被挡了个干净,他从顾清澜的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而当看清地上跪着的人时,江黎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了下去。
哪怕只是一个侧脸,江黎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面前这位就是他第一次来外院时,那个和罗武一起嘲讽顾清澜的清秀少年。
江黎眉头紧紧皱起,对此人没有一点好感,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可江黎的愤怒一点不见,清澈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地写着厌恶。
顾清澜看出江黎的不喜,他微微偏头,低声解释自己的行为,“我有些话要问他。”
如今凌日宗情况不明,外院不是萧垣的掌控范围,正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江黎自然不会阻止顾清澜做正事,只是始终含了一口气,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
顾清澜被他这副模样可爱到了,曲起手指刮了下江黎的脸颊,“很快就好,不会让你和他多接触的。”
江黎往后缩了缩,不准顾清澜再弄他,
“我是不想你和他接触。”江黎小声嘟囔,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推了顾清澜一下,无声地催促顾清澜快点去办正事。
顾清澜这才笑着上前,只是当背对江黎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殆尽。
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少年——也就是尤乐,心中恐惧更深,他没有半点抬头的勇气,嘴里不断念叨着:“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眼前多了一对鞋尖,尤乐只会趴在地上,额头被砂石磨出血渍,可他依然不敢去看来人。
这个时间出现的,除了烧杀抢掠的魔修,还能有什么人?他不过一个勉强在外院苟活的弟子,有什么能耐和魔修对抗?
尤乐两股战战,却听见头顶传来一道冷硬的声线。
“我有话问你。”
没有灵力波动,也没有冰冷的武器,尤乐这才意识到来人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他的性命。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在认出顾清澜的一刻,尤乐脸上迸出希望的光,随后又被新一轮的崩溃取代。
江黎站在旁边,目睹了他变脸的全过程。
他冷哼一声,不难猜出此人的心理活动——在宗门危机之时,骤然出现了能改变局面救他一命的人物,可回想过去,自己又曾是欺辱顾清澜的一员,就算顾清澜出手救他,最后也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尤乐进退两难,他仰着头,水光艳艳的眸子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滋味。
能靠着一张脸让罗武纵容他在外院横行霸道,尤乐是有几分姿色的,可当他看见站在顾清澜身后的少年时,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被一盆凉水泼灭,从头到脚凉得彻底。
有那般天仙似的人陪在身旁,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入得了顾清澜的眼。
尤乐自诩长相出众,从小到大也有不少人夸赞他的容貌,可是和这名少年一比,他只有自惭形秽的份。
尤乐重新低下头,小幅度地侧了下身子,试图藏匿自己被烧毁的另外半边侧脸。
顾清澜并没有因为尤乐的模样产生半分怜惜,也毫不在意尤乐的狼狈,他的声音听不出温度,带着几分威胁:“宗门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尤乐趴在地上的手收紧了些,哆嗦着回答:“我,我知道的不多。”
“都说出来。”顾清澜面色不悦,眼底明显多了几分不耐。
尤乐俨然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想从他这里了解情况,免不了要耽误一段时间,可外院已经人去楼空,顾清澜更不想费心去找下一个留在这里的人。
顾清澜回头看向江黎,和江黎对视的一瞬,他脸上的神情柔和了很多。
“累不累,要不要坐会儿?”
听到顾清澜突然软下来的声音,尤乐面色一喜,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惊喜地抬起头。
然而只是一瞬间,尤乐脸上的笑容重新落了回去,他失望地发现,顾清澜这句话的对象并不是他,而是那名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少年。
“不用了,这才多久。”
江黎摇摇头,问个话而已,要不了多少时间,江黎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娇气,连这么几分钟都坚持不了。
江黎并不准备坐下,可当他的目光扫过双腿颤抖的尤乐时,还是改了主意。
他确实不累,可他怕顾清澜还没问完,地上的人就不行了。
江黎双手抱胸,眼神扫过不远处的石凳,道:“还是去旁边坐着吧。”
顾清澜没有应声,他扫了眼石凳的方向,拒绝了江黎的提议,“外面脏,去里面休息。”
顾清澜把江黎拉到就近的屋内,弄干净椅子之后才让他坐下。做事的同时,顾清澜瞥了眼还在地上的尤乐,目光淡淡。
尤乐被顾清澜一个眼神吓得不轻,浑身的肌肉绷紧,他不敢耽误时间,迅速爬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哪怕进了屋子之后,尤乐也不敢坐下,弓着背站在门边,努力降低存在感。
江黎一只手托着下巴,视线打量一番。
他还记得上次见面,尤乐身上穿着精美的长衫,整个人细皮嫩肉的。可如今,外套的布料已经洗得发白,露出的手腕和脚踝上布满伤痕。
就算没有魔修的入侵,失去罗武庇护的尤乐在外院的日子恐怕也并不好过。
尤乐过得不好,江黎自然就高兴了。
他脸上带着笑,语气轻快,“坐吧,站着干什么?”
尤乐哪里敢动,偷偷摸摸观察了顾清澜的表情,见他没有反对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坐在门边的地板上。
到底是记仇尤乐从前对顾清澜做的事,江黎并没有邀请他坐到椅子上,而顾清澜就更不会关心了,他的心思正在其他事情上。
顾清澜的椅子正好在江黎后面一点,趁着江黎没有注意,手指偷偷拨弄着面前垂下的乌发,将江黎的头发缠在自己的手指上,玩得不亦乐乎。
坐在对面的尤乐一抬头就看见顾清澜的小动作,他手足无措,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低着头,满心都是尽快结束这段折磨。
“我知道的真不多。”尤乐语速不快,慢吞吞地讲述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前几日,萧长老突然重伤了药老,宗主前去劝诫,谁料萧长老竟然会对宗主下杀手,所幸有裴长老在,宗主并无大碍,可是裴长老却为了保护宗主丢了性命。”
那一幕就发生在凌日宗的上空,几乎所有留在宗门的弟子都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想起萧垣一掌穿透裴宗之心脉,将他的身体撕碎随手丢弃的画面,尤乐不禁打了个寒颤,无助地蜷起身体,双手抱住自己,努力缩小存在感。
听到裴宗之的死讯,江黎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他回头看向顾清澜,却发现对方抬着手,似乎在把玩什么。
察觉到江黎的目光,顾清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抬了抬下巴示意江黎继续听。
江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转过了头。
“裴长老的死是一个警告,宗主不敢再反抗,任由萧长老打开宗门结界,谁料结界一开,数不清的魔修闯入宗门,直奔内院,一开始我们还能听到打杀声,没过多久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后来我听说内院的人全都被魔修抓起来了,生死不明,外院虽然没有被波及,但是大家不敢再留在宗门,全都跑得差不多了。”
听到这里,江黎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萧垣一个人就能打开结界?”
尤乐下意识地看向江黎,对上江黎眼睛的一刻,他的目光好像被烫到一般飞快移开,“换做其他长老自然是不行的,但是萧长老位高权重,又是全宗门境界最高的人,只要宗主不阻拦,他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做到的,如果不是萧长老打开结界,现在宗门的情况也不会这么糟糕。”
江黎点点头,不禁有些想笑。
萧垣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做内应却是一流的,只差一步他就直接能坐上宗主的位置直接把整个宗门献给魔修了。
江黎和顾清澜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出笑意。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尤乐猜不出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得继续说道:“同门尚未离开之前,我听见他们在议论,萧长老大概率是入魔了才会做出如此行径,否则萧长老向来爱护弟子,是不会做出背叛宗门之事。”
江黎小幅度地瘪了下嘴,对“爱护弟子”四个字实在不敢恭维。
尤乐知道的信息有限,只能知道一些基础情况,见他说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顾清澜并没有再问下去。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顾清澜冷声道:“有力气就尽早离开,凌日宗护不住你的。”
这一句话说得很直白了,尤乐的身子下意识往后靠,后背贴紧墙面,手指抓住摇摇欲坠的门框。
他嘴唇嗫嚅,满是颤音,“什么意思?”
顾清澜并没有解释,提醒一句已是最后的仁慈,他起身朝江黎伸出手,然而后者毫不领情,一巴掌拍在顾清澜掌心。
江黎横了顾清澜一眼,凶巴巴地控诉:“你就会逗我!”
江黎轻哼一声,起身就走,一点不给顾清澜留情面。
顾清澜没能牵到人却半点不恼,眼中满是笑意,他默默收回手背在身后,和江黎一起往外走去,浑然不顾刚才的小动作对尤乐产生了怎么样的冲击。
外院已是一块空壳,继续留在这里没有意义,顾清澜带着江黎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天色透着微光,顾清澜没办法再用怕黑的理由黏在江黎身上,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江黎垂在身旁的手,眼中闪过几分遗憾。
要是刚才赶路的速度再快一点,又或者少和尤乐说几句废话,他就能在天亮之前再次启程。
在顾清澜满脑子都是怎么偷偷牵手的时候,他的牵手对象江黎正在努力分析萧垣此举的目的。
“如果入魔是真的,那萧垣恐怕就是这一两天入的魔吧,否则先前那么长时间,邢丹青不可能没看出他情况不对。我先前在书上看到过,入魔后境界急速提升,正好方便了萧垣行事。”
江黎的眉头紧紧皱起,“萧垣在凌日宗埋伏这么多年,恐怕就是为了内院那些天赋尚佳的弟子吧,这个时候动手,是不是因为木南城的那位等不及了?”
江黎一个劲说了半天,却迟迟没有等到顾清澜的回应。
他转过头,这才发现某人居然在他身后走神,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斜下方的位置,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江黎眼中满是愠色,他跺了下脚,呵斥一声,“顾清澜!”
被叫到名字的人猛然站直身子,一双浅棕色的眼睛望向江黎,满心所想没过脑子就吐了出来——
“在呢阿黎,要牵手吗?”

第62章 再见萧垣
江黎停下脚步,溜圆的杏眼中满是怒色,他不悦地看向顾清澜,成功被他一句话激得炸了毛。
自从昨晚短暂地牵过顾清澜之后,这人好像打开了某种奇怪的开关,一直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
江黎不排斥牵手是一回事,可像顾清澜这样心里只有这件事那就是大问题了!
江黎停下脚步,双手抱胸盯着顾清澜,雪白的面孔因为怒气染上薄粉,仿佛一只熟透的桃子似的,看着比平时更为诱人。
江黎伸出一根手指在顾清澜的胸口戳了戳,一副审问犯人的严肃模样,“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话一出口的时候,顾清澜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脑海中迅速列出解决方案。
顶着江黎审视的目光,顾清澜压力倍增,所幸他虽然走神,但不至于一句没听。
他垂下眸子,貌似无意地扫过戳在胸口的手指,按捺住了想要捉去的念头。
顾清澜语速徐徐地复述了一遍江黎刚才的分析,不但对江黎的猜测给予了肯定,还能在结尾多补充两句,“萧垣的本意应该不想杀害裴宗之,这件事对他和魔界来说毫无益处,要么是失手,要么是他已经失控,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江黎蹙起眉头,面团似的五官皱成一团,“萧垣失控,岂不是大事?”
半仙之体失去自我意识,别说是对凌日宗了,对整个仙界都是一桩祸事。
顾清澜见不得江黎眉头紧皱的样子,他伸手抚平峰峦,安抚道:“只是猜测而已,不一定为真,阿黎不用太担心。”
江黎斜了顾清澜一眼,悬着的心却没有落下。
能从小顾口中说出来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可既然顾清澜都已经这么安慰了,江黎没有再多说。
他看似乖巧地点了点头,无辜地歪了下脑袋,笑吟吟地问道:“那你再说说,为什么老想和我牵手?”
顾清澜心道不好,尽管江黎笑得很甜,但却让他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那就是送命题了。
顾清澜看向江黎,心中盘算着要怎样才能给出完美的解答。
在等待顾清澜思考的时间,江黎的心思转了好几圈。
他原本是生气顾清澜老是惦记牵手,脑海中灵光一闪,江黎的脸色开始不太好看了。
他本就是吓吓顾清澜,可看到顾清澜眉眼低垂的模样,江黎情不自禁地有些担心,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戳中了顾清澜的伤心事。
毕竟在江黎的记忆中,顾清澜很少有这样迟疑的时候。
脑海中回放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江黎目光担忧,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
江黎心中骂了自己一遍,孩子想牵就牵吧,牵个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抬起眼睛看向顾清澜,小声试探着问道:“小顾,你是不是难过呀?”
顾清澜飞速运转的大脑卡壳了一瞬,一时间没有跟上江黎的节奏。
“嗯?”他挑了下眉毛,“为什么这么想?”
江黎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前方的一片狼藉,“毕竟你在凌日宗呆了这么长时间,看到它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感到唏嘘也是正常的。”
江黎慢悠悠地分析,成功把自己说服了,并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就像我虽然不喜欢上学,可是从学堂结课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难受,并不是因为我不想离开,而是我不想和我几年的时光告别。”
江黎眸子里满是真诚,信誓旦旦地得出结论:“所以你也是这样的吧,再怎么说你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这一次是彻底要告别了。”
顾清澜觉得江黎好像跑得有点偏,他张了下嘴,试图辩驳:“我没有难过。”
江黎并没有在乎顾清澜这句干巴巴的反驳,他轻叹一口气,慢慢和人并肩走在林间。
“我知道你不擅表露情绪,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对我是这样的,对李叔姜姨也是这样。”
江黎停下脚步,转过身张开双臂扑到顾清澜怀里,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但是我还是希望有些时候你可以和我多说一些,这样我才知道你确切的想法,可以吗?”
顾清澜因为突如其来的拥抱有几秒的愣神,随后点头答应了江黎的话。
错过了最佳解释时间,江黎已经笃定他在逞强,再怎么辩驳都是徒劳,顾清澜只好认下了这口锅。
示个弱就能让阿黎主动投怀送抱,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顾清澜无奈地轻笑一声,他想要回抱江黎,怀里的人却先一步退了出去,没有留给顾清澜细细品味的机会。
江黎丝毫不察自己的行为对顾清澜产生了怎样的轰动,眉间眼角都带着笑,清软的少年音宛若山间的清泉,“心情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多谢阿黎。”
顾清澜颔首,嘴角扬起浅笑,眼底一片温柔。
内院离外院不远,考虑到萧垣可能还留在宗门内,担心打草惊蛇,江黎和顾清澜并没有选择御剑,而是靠着双腿前进。
接近凌日宗的核心区域,顾清澜和江黎才真切地感受到魔修对这里毁灭性的打击。
内院的情况比外院糟糕太多,土壤被鲜血染成红色,食腐的鸟类在半空盘旋,若是稍有不察就会一脚踩中地上的肉块。
视觉的冲击只是一方面,最让江黎难以忍受的还是空气中弥漫着的腐烂和血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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