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 by甲子亥
甲子亥  发于:2024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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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弘方猛地握紧了双拳。
因为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过。
最主要的是,他一个皮肤科医生,会记错心血管疾病的药方,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不是吗?
但他当然不敢把这股气撒在杜仲一身上,所以他的目光直接就看向了方洲——
都怪他。
要不是因为他,杜仲一也就不会注意到他们这些进修医生。
要不是因为他爱表现,杜仲一也就不会迁怒到他们身上来。
等着,他一定会将今天的耻辱十倍,不,百倍地报复回去的。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查完了房。
那位住院总医师随后就带方洲去了二号病房,将分配给他的五名病人的情况,详细的跟他说了一遍。
“在我们这里,住院医师每天至少查房两次,而且要随时观察病人的病情变化,病历整理、病程记录这些一定要第一时间造成,出现情况要第一时间报告给我。”
“除了这五个病人之外,科室其他病人的情况你也要全部熟记于心。”
“这是科室值班表,今天晚上我先带你值一天夜班。”
方洲:“好的。”
其实不太好,因为从这位住院总医师交给他的值班表来看,他下周四和下周日都被安排了值班,星期四还行,但是按照他的计划,星期五他是要回照市县中医院的。
看来那位尹左医师离开之前,是真的没有跟中医科的其他人通过一点气。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太着急,因为距离下星期五,还有七八天呢。
等到这位住院医师离开,方洲就开始了在长省第一医院的第一次查房。
他依次给他负责的病人把了脉,又将他们的病历和病程记录仔细翻看了一遍。
事实证明,长省第一医院中医科确实是有以一科之力傲视其他中医院的资本的。
不是因为这五个病人没有一个误诊,毕竟没有误诊应该是长省第一医院中医科的必备素质,而是因为这些病人中有两个只是颈肩腰腿病痛专科的一个普通主治医师收治的,但是他开出的每一张方子,都在八十六分以上。
这个分数,都已经快超过从业二十多年,又在他手底下学了将近半年的钱宏一等人开出的方子的分数了。
而收治了另外三名病患的副主任医师,他开出的方子,除了一张有些瑕疵外,其他的都超过了九十分。
哦,对了,正常情况下,他给自己开的方子的分数一般也只有九十六分左右。
因为满分的方子哪是那么容易开出来的,毕竟一张方子能够容纳的药材只有那么多种,想要兼顾病人所有的需要,很多时候都是天人说梦。
颈肩腰腿病痛专科一共有二十五张病床,自然全都住满了。
然后方洲又打开电脑,将其他病人的信息都过了一遍。
然后接下来的五个小时里,方洲就没什么事情需要做了。
对此,方洲还真就有些不适应了。
毕竟之前的几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在连轴转。
关键是祁谢这会儿也还在工作,应该没有时间跟他聊天。
方洲想了想,只能继续翻看其他科室的病人的病历。
不得不说,长省第一医院作为长省乃至附近几个省份中最好的医院,每天的患者流量真的非常惊人——他们每天都给长省第一医院留下了将近一万份病案。
其中不乏疑难杂症。
所以方洲还真就从这些病案里看到了好几个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病症。
——这很正常,毕竟在环境日益恶化的今天,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疾病出现。
所以即便是他,也是需要经常汲取新的知识的。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的来到了下午。
另一边,中医科儿科。
谭雅的诊室里。
今天是谭雅独自坐诊的第九天。
事实证明,主治医师在哪个医院都是不受病人信任的存在。
所以今天下午依旧只有十几个病人挂了她的号。
但谭雅并不灰心,因为她坚信只要自己继续努力,用不了两年,这个数字就会翻倍了。
然后她就碰到了一件麻烦事。
谭雅:“……脑部CT,肾脏功能,尿常规这些都没有问题……”
她的眉头已经忍不住皱了起来:“我再给孩子把把脉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其中那位年轻母亲怀里正抱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他就是今天的病人。
因为他们一进门,谭雅就给了那孩子一个小玩具,所以那孩子还算配合。
但是那对年轻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了长省第一医院的专家号难挂,但是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长省第一医院的专家号会这么难挂。
——不是他们不想提前挂号,而是因为他们的工作都非常忙,上级只给他们批了这几天的假,他们在接到通知的第一时间,就打开了长省第一医院的小程序,但耐不住这几天的专家号都已经被挂满了。
他们原本想着,大不了等到了长省第一医院之后,就去找黄牛花大价钱买一个号。
没想到他们来晚了,黄牛手里的,这几天的号,昨天就已经卖完了。
但是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于是他们冒着侥幸的心态,挂了谭雅这个年轻的主治医师的号。
结果,竟然真的踩坑了。
几分钟后,谭雅也再次收回了手。
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因为她依旧没有从孩子的脉象中发现什么问题。
正常情况下,对于这种看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的病,就要优先考虑风湿免疫病和精神问题了。
但是年轻夫妇带过来的检查单里,红细胞沉降率、抗CCP抗体等这些也都很正常。
而从刚才的交流中,以及现在孩子把玩玩具时专注的目光,就可以看出孩子的精神应该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想而知,现在这对年轻夫妇在心里有多鄙夷她。
所以她现在该怎么办?
直接告诉他们,她看不出孩子有什么毛病?
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他们这么多的时间吗?
或者——
找人帮忙?
找谁呢?
找他们科室里的其他副主任医师和主任医师?
他们的诊室外面,现在恐怕都已经排成一条长龙了,所以他们肯定是抽不出时间来帮她的。
而且这件事情说不定还会成为将来他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找她导师?
她导师都已经九十多了,就放过她老人家吧!
那她就没有什么人可以找了啊!
谭雅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
等等——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她怎么把方洲给忘了呢?
她不行,方洲说不定行呢?
所以谭雅当即就对这对年轻夫妇说道:“抱歉,我真的没有看出孩子有什么问题。”
“但是我可以找我堂弟的师父来给你们家孩子看看,他的医术非常高明,如果他愿意来的话,说不定能看出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年轻男人夫妇还有点不满。
但是听到第二句之后,他们的眼睛直接就亮了。
作为沐浴着新时代的春风长大的年轻父母,前半生靠父母,后半生靠的可都是手机。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在手机上刷到过,在大医院挂年轻医生的号,是有很大的机会爆金币,不对,是爆老专家的传言的。
因为年轻医生虽然年轻,但是责任心都非常强,所以要是遇上他们看不了的病,他们是会摇人的。
在这之前,他们也只以为这是一个传言。
但没想到这种好事,今天还真就让他们撞上了。
想到这里,这对年轻夫妇相互对视了一眼,当即说道:“好的好的,那就麻烦医生你了。”
谭雅当即打开微信,拨通了方洲的语音电话,咬牙说道:“喂,方老师,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我这里现在有一个病人,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问题,所以能请您过来给他看看吗?”
反正方洲也没什么事情,所以他直接回道:“行,那我现在就过来。”
听见这话,那对年轻夫妇忍不住就笑了。
那个老师姓方?
中医科儿科还有第二个姓方的专家吗?
所以不用猜也知道,谭雅摇来的肯定是儿科专家方翁。
那他们可就真的赚大了。
因为方翁的专家号可是要一百块一个,如果从黄牛手里买的话,更是要再加三百块的辛苦费。
他们现在,只花了十三块钱就挂到了。
然后三分钟后,他们就看见一个年轻医生走了进来。
再然后,他们就看见谭雅激动地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方老师,您来了!”
年轻爸爸:“……”
年轻妈妈:“……”
他们往身后看了看。
再没有其他医生进来了。
也就是说,这个年轻医生就是谭雅口中的方老师?
他们只觉得眼前一黑。
其他医生摇人都是摇来资历深厚的专家教授。
你摇人,摇来一个比你更年轻的?
对了,还是个住院医师。
年轻夫妇当场就……僵着一张脸跟方洲打了个招呼:“方老师您好。”
“辛苦您跑一趟了。”
开玩笑,社畜怎么敢跟人吵架。
方洲往谭雅的位置上一坐,直接就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谭雅连忙说道:“这个孩子,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发低烧,而且一烧就是三四天,好了之后没多久就又会复发。”
“一开始他家里人还以为他是因为早产,抵抗力较差,才会经常生病,就铆足了劲给他补身子,结果几个月补下来,他都胖了二十多斤了,但还是经常发烧。”
“而且从今年开始,他隔三差五的就会喊痛,一会儿说手指痛,一会儿又说是膝盖痛……但是他的父母带他跑了好几家医院,医生都没有看出他到底得的什么病。”
听到这里,那对年轻夫妇忍不住说道:“当时学校里的老师都说,我们家孩子是因为厌学所以故意在说谎,但是我们家孩子平时特别听话,他怎么可能会说谎呢。”
所以他们选择相信孩子的话。
他们觉得,既然西医看不出来孩子到底得的什么病,那就去找中医看看。
然后就撞上了这样一个场景。
“这样啊!”
方洲:“我先给孩子把个脉。”
小孩顿时就不玩玩具,而是专心看着方洲的脸了。
一分钟后,方洲收回了手:“从脉象来看,孩子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听见这话,年轻夫妇心里不禁暗道一声果然。
所以要不是方洲随后就又拿起了孩子的那一沓检查单,他们都想直接走了。
方洲:“脑部CT很正常,那就不可能是脑瘫。”
“骨髓穿刺也没有问题,可以排除白血病。”
一分钟后,他放下了那一沓检查单:“我再给孩子做个体检。”
年轻夫妇只能把孩子送到了他面前。
方洲抓起他藕节似的手脚摆弄了起来。
“平时都是手指和膝盖比较痛是吧?”
可是孩子的手指和膝盖的颜色都很正常,活动起来也还算灵活。
方洲便又问道:“小朋友,你现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小孩现在很喜欢他……的那张脸。
所以听见方洲的话之后,小孩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抬起自己的左脚膝盖:“早上起来的时候,这里有点痛。”
方洲当即按了按他的膝盖,但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抗拒感。
他想了想,还是对谭雅说道:“拿盒针来。”
谭雅连忙拆了一盒针给他。
只见方洲拿起一根针,直接就扎进了小孩的膝盖关节里。
而后甚至不等他开口,小孩的眼眶就已经红了,然后他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
“痛,好痛,哥哥坏。”
方洲随后就将针又拔了出来,扔进了锐器盒里。
年轻夫妇连忙哄起了孩子,同时他们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好在谭雅这里备了不少的糖果,一根棒棒糖递过去,孩子很快就止住了哭泣,但他同时也不愿意再搭理方洲了。
不过没关系,因为方洲已经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了。
“应该是幼年类风湿关节炎。”
谭雅:“啊!”
可是孩子的相关检查结果显示,他很正常啊。
方洲解释道:“因为孩子的病情很轻,关节几乎看不到红肿,关节里面也应该没有多少积液,最主要的是,因为他早产,免疫功能本来就差,不会产生很多自身抗体,所以查抗CCP抗体这些的时候,就查不出什么异常。”
“膝盖部位和人体其他部位相比,疼痛感较弱,以我的手法,如果用银针去扎病人的膝关节,病人基本不会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可是刚才孩子哭成那样,就说明他感觉到了剧烈的痛楚,那他的膝盖里面就肯定有问题。”
“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再给孩子做个膝关节滑膜液检查。”
“滑膜液检查是用穿刺针扎进关节抽取滑膜液,通过检查其中白细胞和中性粒细胞的数量,准确判定病人到底得的是哪种关节炎。”
“现在去查的话——”
谭雅当即接过方洲的话:“明天上午就能出结果。”
“明天下午有我的门诊,你们到时候可以直接过来复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年轻夫妇也只能回道:“好吧。”
但是到底要不要去做这个检查,他们其实还没有想好。
虽然谭雅开出来的那张检查单上显示这个检查只要三百六十块钱。
跟他们之前花出去的大几千检查费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但是他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啊。
比如这次就算了,先带孩子回去,下次再来。
因为他们觉得,有很大的可能,这个检查也检查不出来什么。
到时候他们还是要再过来一趟。
那这三百六十块钱不就省下来了吗?
毕竟三百六十块钱也不少了。
但没想到的时候,他们刚出诊室大门,排在后面的一对中年夫妇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孩子冲了进去。
紧跟着,他们兴奋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方医生,真的是您啊!”
“刚才看到您走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我们在中医院的小程序上没有挂上您的号,但是孩子的病又不能耽误,所以只能带着孩子跑到省第一医院这边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我的运气竟然这么好,碰上了您……麻烦您给我们孩子看看……”
听见这话,年轻爸爸:“……”
年轻妈妈:“……”
听这话的意思,这个年轻到有点过分的方医生还真就是个名医啊!
至少在这对家长心里,省第一医院只能作为他的备选???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手中的检查单。
那要不,去查一查……
三百六十块而已。
万一真让这个方医生说对了呢!

诊室里, 方洲也第一时间朝着中年男人夫妇说道:“你们好。”
但是他却没有伸手去给他们带过来的小男孩把脉,而是说道:“让谭医生给你们看吧,毕竟你们挂的是他的号。”
谭雅当即说道:“我先给你们看,我要是看不准的话, 再请方老师帮我掌掌眼。”
中年夫妇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 他们现在是挂的谭雅的号过来的, 现在却当着谭雅的面,让方洲给他们的孩子看病, 那不是在打谭雅的脸吗?
所以他们当即说道:“好的好的,麻烦谭医生了。”
谭雅随后就给孩子诊起了脉:“孩子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中年男人说道:“是这样的, 我们家孩子六个月前在跟他表哥堂弟玩闹的时候, 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后脑勺先着的地, 当场就出了一地的血,当时我们都快被吓哭了,好在后来我们把孩子往医院一送,医生说问题不是太严重,只是重度脑震荡, 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 回家又修养了一个多月, 他就不头晕,也不呕吐了。”
“但是没想到就在我们觉得终于可以松上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就又出事了。”
“就在他生日那天,我们刚给他唱完生日歌呢,他就突然晕倒了, 我们当时只以为他是太困了,睡了过去, 所以当时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结果昨天,他学校的老师突然打电话来说,他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而且四肢还不停的抽搐,直到好几分钟后才缓解过来。”
“最主要的是,我们问过他之后,才知道,在这之前的几个月里,他已经晕倒过很多次了,但是因为每次他都很快就醒了过来,而且他知道如果自己又得病了,就又要住院,还要吃很苦的药,就没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
“所以我们就第一时间就带他来医院来看了。”
“医生,我看网上说,他的症状和癫痫很像,你看他是不是因为上一次摔伤,导致颅脑受到了损伤,产生的后遗癫痫。”
显然,他们过来之前,已经做了不少的功课了。
谭雅问道:“他晕倒的时候,手脚是僵硬的,还是软的?”
“啊?”
中年男人:“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先打电话问一问老师。”
而后他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孩子的老师的电话:“赵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
很快,老师就给出了答复:“我把他抱到椅子上的时候,感觉他的手就和正常人的手差不多……”
谭雅:“那他晕倒之前有突然大喊大叫,晕倒之后有吐白沫吗?”
老师:“……好像没有吧。”
谭雅随后就看向了方洲:“方老师,您来给这孩子看看?”
“行。”
方洲随后就坐了过去,把手放在了小孩的手腕上。
一分钟后,他收回手:“你怎么看?”
谭雅:“我感觉不像是癫痫。”
“我的意思是,让孩子先去做个核磁共振,再测个血糖。”
方洲:“行。”
谭雅随后就又回过头:“孩子今天吃过东西吗?”
中年男人:“还没有,因为他没有胃口,而且我们也知道看到医生以后肯定要做检查,所以也就没叫他吃。”
“那正好。”
谭雅给他开了一张核磁共振的单子和一张血糖检测的单子,又给他拿了一根棒棒糖:“如果孩子一会儿做检查的时候晕倒,先把这个塞进他嘴里试试。”
方洲都已经开口了,中年男人自然是直接将检查单和棒棒糖接了过去:“好的好的。”
一个小时后,中年男人等人就回来了。
谭雅将检查单翻看了一遍之后,就交给了方洲。
等到方洲也看完之后,她才转头对中年男人夫妇说道:“核磁共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血糖检查结果偏低,所以可以确定你们家小孩得的不是癫痫,而是低血糖。”
中年男人显然已经先看过那两张检查单,知道了结果了。
但是他的神情却反而更凝重了。
因为低血糖的种类很多,有胰岛素瘤低血糖,早期糖尿病低血糖,肝病性低血糖和营养不良性低血糖等。
如果是后面两种还好,但如果是前面两种,那可就跟癫痫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他忍不住问道:“医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谭雅:“你先别着急。”
“根据我的诊断,你的小孩是肝病性低血糖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我刚才给他把脉的时候,发现他的肝脏确实有点不太好。”
“我考虑是孩子之前重度脑震荡,服用了太多的药物,损伤到了肝脏的原因。”
说这话的时候,谭雅眼角的余光其实一直在看着方洲,注意到他的神情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声音也越来越平稳。
“首先你们家应该不存在虐待孩子的情况,而且孩子的体格看起来也很不错,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营养不良性低血糖。”
“但是早期糖尿病低血糖和胰岛素瘤低血糖确实没有办法通过把脉和其他经验来准确排除,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们再去做一个血清胰岛素水平测定、一个胰岛CT和一个肝功能检查。”
“这个时候去做的话,大概要到晚上才能出结果了,你们可以明天下午再拿着检查单子来找我。”
谭雅的话条理清晰,让人想不对她产生信任都难。
所以这一次,中年男人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先观察方洲的反应,而是直接回道:“好的好的。”
当然了,他们最后走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跟方洲打个招呼:“那方医生,我们就先去做检查去了。”
而后方洲也站起身来:“既然病人都已经看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辛苦方老师了,晚上我请您吃饭。”
谭雅连忙站起身来,将他送到了门外。
等到方洲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里,谭雅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仔细回顾了一番自己刚才的表现。
虽然算不上完美。
但肯定是在优秀线之上的。
所以自己刚才应该多多少少在方洲面前挽回了一些脸面。
谭雅的心情顿时就又好了起来。
然后她再次回到电脑前,按下了叫号键。
下一个病人是个十二岁但是才一米不到的小女孩,头发枯松,面黄肌瘦,脖子上手背上全都是伤口。
她才只说了一句:“孩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病人妈妈就忍不住大哭了起来:“……那个畜生不是人啊,我跟他相爱五年,结果孩子刚满三岁,他就出轨了,我想带走孩子,他不让,说孩子是他们家的种,绝对不可能让她以后认其他人当爸爸,我当时没有工作,在法庭上抢不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法官把孩子给判给了他……”
“后来我就去了边省打工,我每个月还给他打八百块的抚养费,结果他跟我离婚之后,第二个月就跟那个小三结婚了,还把孩子扔给了乡下的爷爷奶奶抚养,那两个老畜生本来就重男轻女,再加上他一分钱都没掏,所以那两个老畜生根本就不把孩子当孙女看,不仅让她住在柴房里,她大伯的小儿子把她当狗骑,他们也不管,月中的时候,不是下了好几场大雨吗,柴房漏水,把她的衣服全打湿了,他们也不给她换,看她发起了高烧,就随便给她喂了两颗布洛芬……”
“要不是月初的时候,我实在是太想孩子了,正好我下一年不想在之前的那个厂子里干了,就提前回来,跑去乡下看她,恐怕她早就烧死了……”
谭雅接过她带过来的那一大叠检查单,翻看了起来。
最上面是一张伤情鉴定书,上面还盖着警察局的红章。
看来病人妈妈已经在走法律程序解决这件事情了。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越往下翻,她的头皮就越麻。
营养不良,发育不良在这十几张检查单里,只能算是最轻的病症。
“佝偻病,慢性肠胃炎,尿道炎,脑水肿……甚至还有肛周湿疹。”
只能说,这个孩子还能活着真是一个奇迹。
但现在最主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么多病,如果一起治,恐怕孩子的病还没有治好,肝就先被药毒坏了。
如果分开治,那要先从什么病开始治呢?
病人妈妈:“医生,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带着孩子跑了好几个医院了,但是那些西医医生都说,孩子的病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他们没有多少的把握能够治好我家孩子,让我来找中医看看,说是中医最擅长的就是治本了……”
谭雅:“……”
谭雅能怎么办。
她只能再次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她知道,她好不容易挽回来的那点脸面,算是保不住了。
于是她破罐子破摔:“方老师,菜菜,捞捞。”
另一边,刚刚回到办公室,都还没有把椅子坐热的方洲:“……”
十分钟后,看完那一沓检查单,方洲的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
又斟酌了几分钟之后,他才收回了放在孩子手腕上的手:“事情还不算太严重,因为至少孩子精神方面没出现什么问题。”
“至于孩子的身体,我只能说,能调养好,但是耗费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四五年甚至六七年都有可能,所以花费方面自然也就会比较多,可能要十几二十万……”
病人妈妈当即说道:“只要能治好我女儿,别说十几万,就是一百万一千万我也愿意给她治。”
“虽然我手里现在没有这么多钱,但是她那个畜生大伯和他的大儿子也都是医生,我孩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一家子都是刽子手,他们要是不赔钱,我就去他们的单位闹……”
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方洲随后就让谭雅打开了电子处方系统,开起了方子。
他一边操作,一边说:“治疗一体多病的病人,讲究的是急则先治其标,缓则先治其本,先治轻,再治重,先治主要疾病,再治次要疾病的原则。”
谭雅当即就打起了全部的精神来。
方洲:“像这个病人,脑水肿,尿道炎,肛周湿疹这些,是急病,就要先治疗。”
“她的主病是什么?”
谭雅:“体虚,而且是气血两虚。”
方洲:“那就先开一些治疗脑水肿这些病的药,再开一张温补身体的方子。”
“你说用哪张方子比较好?”
谭雅:“左归饮。”
方洲:“左归饮不行,它和治疗尿道炎的头孢克洛一起用,可能会伤害到患者的脾胃……”
之所以说的这么详细,不仅仅是因为之前教导荣梅他们的时候说习惯了,更因为他只是来长省第一医院进修的,所以他在这里,是没有处方权的,他现在是以谭雅的名义开的药,所以必须要让谭雅知道,他开出的每一种药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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