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就仿佛是什么世界上最重要的关键词,在他输入的那一瞬间就让那部分配给他的电脑警铃大作。紧接着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没有任何战斗力的田山花袋顶着同样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淡岛千秋的身体,挣扎完全无用地被抓住,移到了另一间房间里。
但或许是在顾虑着什么——这个抓住他的家伙并没有直接用暴力的手段来折磨他,而是普通的用脚踩踩他踹踹他这样的侮辱,但这是淡岛的身子或许应该会扛揍……等等,这好像也很过分啊?!田山花袋心中乱成一团麻。
【主播撑住!!我们已经成功通知还在纽约的其他纯白成员了,很快他们就会到的!】
【加油啊主播!!!区区拷问而已,我们可以的!】
【弗弗和眼镜已经在找这里的路上了,坚持住!想想办法我们糊弄过去】
淡岛!淡岛千秋!你到底是去干什么了,赶紧回来啊!再不回来真的要死掉了啊!
田山花袋在内心不断地尖叫着,但却毫无回应——淡岛千秋这家伙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再这样下去他人都要没了啊!
在彼岸死掉的话他也会跟着死吗?不对这不是本身就是死后的彼岸吗,为什么彼岸还有这种一看就很坏的邪恶组织?不对彼岸好像本来就是地狱一样的存在……啊不对,这种时候他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东西啊!
没有得到田山花袋的回应,正用鞋踮着他下巴的那个声音嘶哑的男人似乎“啧”了一声:“别以为你是boss的亲信我就真的不敢动你……看来是时候得让你见识点真家伙了。”
田山花袋:“……???”
——淡岛!!!!
快回来!!!!!
一本传说中,拥有神奇能力的书。
据说,“书”能够实现人任何的愿望。它就像童话中的物品一样,充满着不可思议的神话色彩。
它是如何实现人的愿望的,暂且不知;它是否是真实存在的,这也暂且不知——可在淡岛千秋原来的世界里,追逐这样不知是否存在的虚幻物件的人们数量可着实不少。
正如过去真白教会被吹鼓的“纯白之石”——当然,现在这已经在纯白接管后的影响下只成为教会象征性的东西罢了,人类对于实现愿望的万能“圣杯”的渴求是永不停止的。
梦境世界中,淡岛千秋和“宗像礼司”的对话并没有进行太久。
淡岛千秋垂眸,静静查看着“宗像礼司”递来的一份文件,阅览着。
那是一份有关“书”的资料。
内容并不多,只有几张纸罢了。其中有关“书”的具体内容更是甚少,大多都是有关在原本世界中追逐“书”的人的记录介绍。
——但只有这一点也足够了。
淡岛千秋迅速地翻阅着,看完最后,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合上文件站起了身。
“宗像礼司”问:“要走吗?”
“他”慢悠悠地接过那份文件,只是个记忆碎片的化身而已,举止投足中居然还真好像带了几分属于真正的 “宗像礼司”的气质。
但终归这只是假的,就像先前同样由记忆碎片构成的虚假的“涩泽龙彦”一样——他不该再失态了。
淡岛千秋没有回话,只是阖上眼眸,意识渐渐脱离,准备返回现实。而随着他的主动脱离,他的身体像是碎片一样从缓缓散开。
他已经离开够久了,现实中花袋还在他的身体里顶替着,再不回去怕是要出岔子。
可那片顶着一副“宗像礼司”样子的记忆碎片,却好像并不在意淡岛千秋态度的冷淡一样,反而悠悠轻笑着将手中的文件卷成纸卷,轻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漫不经心地:“……啊。”
“这样珍视吗?现在的那个世界。”
“……”
淡岛千秋还是没回应。
身体的更多部位化为了碎片,意识正在脱离。
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
“——「以剑制剑」,该怎么解?”
“宗像礼司”突然开口说。
淡岛千秋:“……”
……真是令人怀念的句子。
曾经在secpter4待过的日子涌上淡岛千秋的脑海之中,与自己名义上义姐的相处、队员们的关照,以及几乎像是自己老师一样教导着那个刚刚逃脱牢笼的“淡岛千秋”的人,宗像礼司的教导。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对话曾在过去的世界中发生过无数遍。但时至今日,一切都物是人非,淡岛千秋也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坐在轮椅上阴郁而又无能的自己了。
淡岛千秋张了张嘴,又垂敛眼眸紧闭上嘴唇;想要回答,但又忆起眼前这根本不是真人,只是片记忆碎片化为的假象罢了,没必要答。
“……你变了啊。”
没有被回话的“宗像礼司”笑了几声:“如果确定了属于自己的道,那就不要再回来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不仅仅是过去的世界,还是现在我们所在的这段回忆长廊。”
他打量着周围幻化出的幽深的日式宅邸,唇角勾起语气却又平静:
“就让所有的一切都过去吧。就像‘我’曾经对你说的一样——你所寻找的东西,不在这间宅邸、不在scepter4、不在这世间的任何一个地方。”
“远隔两世了。淡岛君,你找到你的‘大义’了吗?”
淡岛千秋:“…你能不能别学那个人说话。”
不过是一个异能中,记忆碎片化成的查阅记忆的工具人罢了。
回忆长廊中的风吹起了,竹影婆娑,夜晚的余晖笼罩着淡岛千秋那即将消失的身影。
他的双脚、双手都已经完全呈碎片化。在月光下,这淡淡的逝去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马上就要离开这场梦境。
被斥责的“宗像礼司”却并不在意,他依然是笑着,用纸卷敲了敲掌心:“我确实只是一片记忆碎片而已——可问题的答案,应该早已在淡岛君你的心里。”
他反复慢慢念着:“「以剑制剑,吾等大义毫无阴霾」……我记得,以前淡岛君过生日的时候,真实的那个宗像礼司曾送你过一副字。现在,那副字在那边那个世界的不知哪个角落去了吧。”
淡岛千秋重新垂下眼眸,又不回话了。几个呼吸过后,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梦境之中。
最后,就连仅剩的那点他曾经回来过的证明的光屑,也缓缓熄灭消逝在了这夜晚和式庭院的长廊里。
——只是些无用之话罢了。
庭院重新陷入了安静,由异能力构成的空间伴随着主人的离去,逐渐开始扭曲。一切景色都开始恢复成这记忆长廊最开始的模样——一片无尽的纯白色虚无。
哪里传来一声叹息。
“……生日快乐。”
12月21日。
boss直属黑客卡尔里拉被禁闭的第二十一天。
原先关押着人的禁闭室早已空无一人,这位在组织中鼎鼎有名的天才黑客此时正位于整栋建筑的最下层——某间拷问室内。由正值组织成员集会期间回归的组织二把手,朗姆,亲自拷问。
早在那场失败的组织与纯白“交流”黑白会议后,组织内部便有些许声音提出“本次的失败都来自情报不足”,进而质疑起这位组织内第一黑客的立场。
那样厉害的一位黑客,怎么会黑不进敌方或纽约中心大厦的其他中枢,为组织创造更多有利的条件呢?更何况他还是boss直属。
再之后,组织内更是不知从哪隐约传出了“卡尔里拉与纯白的菲茨杰拉德相熟”的消息。在正值组织大肆清扫卧底的这个特殊时期,这样的传言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在有黑白会议那日共同执行任务的莱伊和伏特加进行担保,确认“卡尔里拉并无可疑动作”的情况下,高层退一步,同意了将卡尔里拉关押在禁闭室进行隐秘洗/钱工作,将功赎罪的做法。
这也是那位大人也默认的——只要卡尔里拉完成了那海量的工作,无论是非对错,组织将对过去就此揭过。
……但谁知,卡尔里拉居然对着组织的电脑输入了那样的关键词!
拷问室内。
“果然是如传言中一样,懦弱的卡尔里拉啊。”
朗姆抬起手中的铁钳,嗤笑着用它比划着身前被吊在墙壁上的人的胸膛。
铁钳的温度微烫,只是稍微触碰,便引来早已痛到不行的肉/体不住的微颤——那胸膛早已伤痕累累,遍布青紫,看着骇人极了。
拷问室里再无他人,除了偶尔朗姆的自言自语和逼问,与时不时传来的痛呼惨叫外,似乎再没有其他声音——但再走近一点,隐约好像又听见了别的什么细小又不断的摩擦碰触声。
“咯吱咯吱。”
是受刑人的牙齿在不停的颤抖。
——痛!
“真是无趣。”
朗姆对着那遍体鳞伤的白发青年点评着,“像你这样家伙,怎么敢做出这样几近挑衅的事呢?”
“孩子,你也知道的,这种时候还是早早供出你背后的人的好。是纯白?fbi?还是m16……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没人来救你,身为黑客,你也不至于笨到不明白这代表什么的程度吧?”
说着,朗姆云淡风轻地又用铁钳碰了碰某个早已绽开血肉的伤口,那里隐藏着脆弱的敏感神经。
——超痛!!
……不,我真的不明白啊!!!
淡岛千秋的壳子下,田山花袋在脑内不住地尖叫,脸上则因为巨痛而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生理眼泪。
田山花袋真的不明白,那个“乌丸莲耶”的名字对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受刑——这拷问室暗无天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在这期间,田山花袋每每闭上眼睛想让这梦醒来,但朗姆却又一盆冷水泼了过来;他也后悔自己不该莽撞就随便什么都输入,老老实实地干完活就等淡岛君换回身体难道不好吗?
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淡岛千秋他到底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半空中,字幕滚动着。
【哟,我回来了,还在这吊着呢?】
【是——呢——刚刚朗姆喂了口水和葡萄糖,现在又开始了——】
【哈欠……主播怎么还没搞定朗姆?老是看酒厂员工拷问主播,这种事情在其他推理世界的黑方直播间都看腻了】
【前面那个是不是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地狱笑话啊】
【主播主人格还没上线?……我回爱丽丝那去了,回来了叫我】
——又是一钳!
田山花袋:“啊!!!!!”
真的很痛!!!!
虽然这具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对痛觉似乎并没有达到正常人的敏锐程度的样子,但即使这样,这种程度的拷问疼痛也足以让田山花袋一个宅了二十多年的棉被弱宅痛到哭出来。
【哇,哭了哭了!真好看啊】
【就是这个!就是为了这个我才留在这个老是循环动作的无聊直播间里……】
【啧,果然白毛就是好啊……】
弹幕好像还在说风凉话,但花袋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那么些。
于是“淡岛千秋”咬着不停颤抖的牙关,疲惫又模糊不清地说着不知道重复第几次的话:“……没、没有人指使我…。”
“是、我自己…无意…查出来的……”
同样,朗姆依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是吗?看来你还不够诚实。”
看到“淡岛千秋”的眼泪,他转身重新挑起了刑具,准备让这场拷问更淋漓尽致。
……不是,这还要怎么诚实啊!!!
这真的是实话啊!淡岛君委托他的只有帮忙做工作,顺着资料查下去什么的,真的只是他为了偷懒想找关键词一时兴起的啊!
又痛又累,田山花袋已经意识模糊了。
多日未能睡个好觉、吃顿好饭,又长时间受到这样的折磨,田山花袋已经无力支撑下去了。在脑内尖叫哀嚎只能勉强娱乐自己转移注意力,但他的极限差不多就在这里了。
就在朗姆转过身的时候,田山花袋阖上了双眼,意识渐渐迷糊,想要就这样小睡几分钟,好抵抗之后在淡岛千秋回来前或许更漫长的拷问。
……是他的错,他不该鲁莽的什么都乱查,把淡岛君的事情搞得一团糟,还被抓去拷问。
也不知道这样的做法会对淡岛君之后的事情造成什么影响?……啊…说好的帮忙变成这样……得道歉啊……
「花袋?花袋?」
朦胧间,田山花袋似乎听见脑袋里似乎有人呼唤自己,但他已无力回应。
意识沉入睡海之前,花袋听见好像有人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对他说了什么。那声音很熟悉、很熟悉,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
「……辛苦你了,我会为你把这一切讨回来的。」
「把所有都交给我吧。」
夹棍、绞架、铁链、十字架,
火钳、长柄剪、倒刺铁鞭、铁处/女……
各式各样的刑具,朗姆慢条斯理地挑选着。
即使在这样近乎无光的地下拷问室里,朗姆依然做着全副的伪装。厚重的伪装使他的面容模糊不清,身影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挑选到了最后,朗姆最终还是拿起了桌上最远边的那个不起眼的针筒。
淡绿色的药剂充斥着注射器内,纤细的弯钩针尖反射着寒光——它能轻而易举地从人的伤口勾入更深层又脆弱的地方,可以扩大痛觉的药剂伴随着针尖在伤口下的搅动,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毕竟这就是最后了。
朗姆想。
长达二十一天的拷问,足以让朗姆将一切观察清楚,因此他很冷静地做出了判断——极大概率下,卡尔里拉确实是无辜的。
看人这种小事,朗姆认为自己还不至于认错。
“卡尔里拉”面对拷问时的生疏不似作假,谈吐间的氛围也不像是一个能做什么大事的人该有的样子,而是更倾向于组织内先前所流传的对卡尔里拉的评价——懦弱、胆小如鼠、不作为。
但同时不能忽视的,是他鲁莽冲动的一面——在最初,卡尔里拉加入组织时,就是因为其为了寻找亲人的踪迹而主动攻击组织的防火墙。在朗姆看来,这与他此次莽撞输入“乌丸莲耶”是一样的。
——更何况,卡尔里拉是在组织的电脑中输入的关键词,如果他真的是卧底,这样做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更不提已经二十一天过去,引发过这样的大动作,他如果有同伙的话这时早该出现。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得在这受罚。
不,应该说是卡尔里拉“必须”在这受罚。
朗姆无比清楚地知道,想要更好的驱动这些组织成员为组织效力,光是有奖励是不够的——还需要恐吓和敲打。
只有让他们畏惧组织、恐惧组织,组织才能在那地下世界更好的发展。借此机会敲打卡尔里拉一番——能拷问出真的幕后主使最好,如果没有那就是敲打。
……21天了,今天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转回身,朗姆不意外地看见那被吊在墙上的白发青年闭着双眼,一副昏迷过去的样子。
朗姆毫不客气,走过去,挑出青年胸膛上伤口最深处,将弯钩针管狠狠捅进!
“唔!”
青年闷哼一声。
血肉模糊之下,朗姆用针尖慢慢搅动着,明知故问:“睡醒了吗?”
“八分钟……好久都没睡个好觉了吧,啊啊,可怜的卡尔里拉。”
朗姆:“如果你愿意说出你那背后的幕后主使,说不准今天你就能回到床上好好睡一觉,更或者,享用一顿美餐如何?”
“乖孩子,只要你肯说,组织什么条件都肯答应你……相信我,你会获得你应有的回报。”
针尖依然在搅动着,药液缓缓注射着,带来令人生不如死的折磨。
但似乎有所不同的是,今日的卡尔里拉,似乎没有像以往一样痛到打哆嗦?
伪装之下,朗姆诧异地挑了挑眉,更用力的用针尖搅动起血肉,并加大了药剂的注射。
在他的目光下,那有着一头雪色半短发的青年缓缓抬起了头,刘海凌乱,翠绿色的眼睛目光中居然是平静!——
——他不痛吗?这明显不对劲!
“……真的,什么都答应我?”
“懦弱”的卡尔里拉缓缓张口说。
这家伙的突然回复与开口让朗姆感到惊奇与诧异。
要知道在这之前卡尔里拉先是经历过了长时间的地下室禁闭,然后是长达二十一天的不间断刑讯,在这样的对待下,假使他真的是那样懦弱的性子,那该交代的早就该迫不及待的交代了才是。
而现在,就在连朗姆这位组织二把手都确定,卡尔里拉确实是个除技术以外一无是处的废物的时候,也是在这漫长的刑讯即将结束的时候,这又是什么突发状况?
“你知道什么?”朗姆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卡尔里拉。”
他有些不可置信,但又觉得有趣极了。
那原本注射着的淡绿色痛觉药剂停滞了,能使人痛苦翻倍的药水卡在细细针管的一半,反射出的幽幽光芒映射在那缓缓抬起头的白发青年脸上。
卡尔里拉说:“…我说,如果我愿意说的话,组织真的什么都答应我吗?”
也许是药水的停止注射和先前的浅眠让这位病弱青年恢复了些元气,朗姆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谈吐比先前的“卡尔里拉”更有力,气息也更稳定。
“你知道的,朗姆,从客观意义上来说,‘我’真的没做错什么。”被镣铐绑在墙上的卡尔里拉说,“去洗/钱、去搜索资料、听你们的话黑入任何的网络——还有按组织所说的去准备黑白会议,虽然输了。”
“在接受洗/钱任务的惩罚的时候,‘我’也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唯一称得上逾越的,那也就是为了效率输入了‘乌丸莲耶’这个所有链的隐藏关键词——”
“闭嘴,卡尔里拉!”
朗姆呵斥:“你只需要说出你知道的,不要废话。”
说着,针管重重一推,冰凉的药液顺着皮肉与肌肉纹理渗入,淡岛千秋闷哼出声。
“废话?”淡岛千秋嗤笑,“这真的是废话吗?朗姆,你真当我是傻子。”
“你这次把我抓来的动作未免也太大费周章。在这个组织内,如果仅仅输入一个名字就可以掀起那么大的波澜,那这个名字一定是与那位大人有关——”
“——…karasuma renya,这难道是那位大人的名讳?”
“你在找死,卡尔里拉!”
就在朗姆厉声打断淡岛千秋的话的同时,直播间弹幕开始了狂欢。
【这个感觉——!他回来了,他回来了!那个男人带着他无敌的推理能力回来了!】
【爆哭,这个人格终于上线了吗?】
【全体起立,欢迎淡导回来!!!】
【欢迎淡导!!!】
【用户「23199」打赏了1个摩天轮】
【……】
药剂早就注入到了底。
那原本摇曳着又发出微小静默泡沫消散声没有再次响起,早就放在审讯桌上的刑具也再也没人拿起。朗姆克制着,让自己原先略有些不稳的呼吸平定。
阳光与月光都照入不进这间地下的审讯室里,这里是组织位于纽约最隐秘的一处基地,隐藏着无数组织的秘密。
朗姆抬起一只手扶着自己脸上用于伪装的面具,面具之下的面孔唇角却咧不开往常的笑容。
真是好大的本事啊……卡尔里拉。
「karasuma renya」,那个禁忌的名字——
——“乌丸莲耶”。
这个名字暗含着组织的无数秘辛,是一切的开始,也是这么多年来组织高层一直在刻意隐藏的线索。
多少国家的特工与卧底都不曾踏入的秘密,即使在组织高层内,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这个名字,更不提了解这个名字的意义。
这世上存在着许多秘密,秘密与秘密之间往往也存在着隐晦的联系。
一个人即使嘴巴再牢固、人再可靠、再怎么保护秘密,可一旦知晓,它们就像流泪与打喷嚏一样,平时虽然总能忍耐着积攒起,但总有一天会在不注意时突然涌现暴露痕迹。
他怎么敢的?祸从口出,居然公然当着自己的面做出了联系“乌丸莲耶”和组织的关系的大胆推理。
心里咀嚼着“卡尔里拉”这个代号名字,呼吸急促,朗姆平复着翻涌的心情,伸出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再次抚上一旁刑讯桌上器具。
但这一次,那双在这21天内持续给予人痛苦的双手却并没有拿起那些泛着冷光的刑具,反而握起了一边那把闲置一些时日的血腥制品——
一把捷克cz75手/枪。
“…是我看走眼了,没想到披着棉被的羊被惹急了居然也会咬人。”
朗姆好似平静地说,单手稳稳地把持着这把被誉为20世纪最佳手/枪的爱枪,方向对准那被束缚在墙上的人。
——黑漆漆的枪口抵在了淡岛千秋的额头!
不见天日的审讯室内的温度似乎又低了几分。
虽然强撑着,但经受多日审讯的淡岛千秋的身体早已破败不堪,他本就体弱,身体在经历过那么多疼痛与痛苦后,早在冰凉触碰额头的第一瞬间便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那被注入进体内的绿色疼痛药水正在生效,一股从内脏与血液深处蔓延出的灼热缓缓漫布着,滚烫着分泌出细密的汗水,额头汗淋淋地浸湿钢铁制的枪口。
“你是个聪明人,卡尔里拉。”
呼吸似乎也变得寒冷,朗姆说,“过去也不是没有人被我亲自审讯过,你是第一个在这么多天后还意识清醒还有脑子的——可你也是愚笨的。”
他一字一句地说,语气带着嘲讽:“既然有脑子联想到这,那我们的组织第一黑客不可能不清楚,这种时候最好的态度就是像个聪明人一样,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充愣作傻一阵子、挨上几道伤,组织也许还会把你留下,甚至让你初步接触一些东西,从此步入核心的几人之一——可你偏偏就是这么笨。”
“在这早就过去了21天的现在,在就连我都相信了你那批着羊皮的愚蠢伪装的时候,撕开这层假面到底有什么好处?”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你就不知道?”朗姆说。
【诶?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是那样的不就又要在组织里卧底,有什么好的?】
【怎么没好处?挨过这一回,既然主播已经知道了酒厂最大的秘密之一,也算是上升了地位,可以更好的打探核心了啊!】
【那这么多伤难道就白挨了吗?打回去啊!真是的,我看着都感觉疼】
【我来了——淡岛这边还没好吗?教会那边已经开始准备生日派对了诶,首领大人什么时候回家?~——】
“家”。
药剂在血液灼烧,
疼痛在四肢游走。
被枪口抵着,淡岛千秋缓缓闭上了双眼。
是啊……怎么会不知道?
大部分的刑花袋早已代受,他只需像以往一样,摆出一副软弱怯弱又敷衍的样子随便应付几句,或者求几句情,就可以被还需要他力量的组织原谅,重归原本的双面埋伏生活。
组织是这个世界的阵营核心之一,围绕着它进行后续活动无疑能和一些“关键人物”有所互动,更好的取悦这些收看直播的观众,也能更快地完成直播系统下达的苛刻任务,怎么想都便利。
以「纯白」为后援力量,让“淡岛千秋”本身在世界核心附近活动,这才是最优解,最高效的做法。
早日完成任务、早日完成直播,这样说不定他也能早日复活,回到原本的世界,完成在那个世界还未完成的遗愿,还要向那害了他的仇人们报仇。
为了这目的,“淡岛千秋”不择手段。他拉低脸面、伪装自己、独来独往,给自己披上懦弱的外壳、用尽智策,甚至还不惜编写剧本为这些所谓的“观众们”提供直播效果和乐子,容忍这些家伙的冒犯……
原本这才是他,“淡岛千秋”,不是吗?
——…可他早已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上。
——那以“家”为题、以“纯白”为名的新的羁绊,居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主人心中的大片领土。
时间一点一滴在沉默中度过,朗姆耐心十足地等待着。
枪口又往额头上用力碾了几分,他重新打量着这墙上被他亲手拷在镣铐与锁链中的人。
审讯室总是昏暗的、带有潮湿与陈味的。过去留下的血迹斑驳在墙壁的每个角落,沿着一圈似是人的形状的边缘绽出铁锈色的干涸血花。
现在,它们沾染了新的,而这血的主人,“懦弱的卡尔里拉”,正低头敛眸一边生理颤抖一边思考着什么。
这位组织内大名鼎鼎的黑客摘了眼镜后竟是出奇的好颜色。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再受了刑后泛着病态的血与红色,狰狞的伤口与烙印刻着,居然奇艺地饱含美感。
朗姆欣赏着自己留下的杰作,猜测接下来的卡尔里拉会说什么。
他会求饶吗?还是会拿出条件与他谈判?会撕破脸皮,还是会像披上他那层棉被一样重新披上伪装、装作糊涂,后退一步?
半晌,那被吊在墙上、忍受着药剂痛苦的卡尔里拉开口了。
“朗姆。”卡尔里拉睁开他翠绿的眼睛,用在朗姆听来是在强撑着的平稳气息问道,“如果我…有信心说服那位先生把我留下,并许诺未来竭尽全力为组织工作…创造条件,组织会给我什么?”
“……你说的那句‘组织什么都愿意答应’,我可以将其认为是可信的吗?”
这话说得像在服软。
【就是呀,继续干活的话组织给什么?】
【佛了,所以最后还是要留在组织吗?也行,这样刑讯一场后组织应该对主播更加信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