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懊恼、迟疑……
一道闪电划过宁宿的脑海,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您是没钱吗?”
人参精咳嗽了一声,从宁宿小心的语气中也探知到了一些东西,更加小心地反问道:“你也没有?”
话落,两妖面面相觑,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贫穷阻拦的不光是找老师,还是复习的进程。把话摊开说之后,宁宿才知道原来包括人参精之内的许多妖在复习的过程中还承受着相当重的经济压力。
“您经济也不宽裕吗?”
别的小妖缺钱,宁宿可以理解。许多小妖没有一个人类认可的身份,再加上意识缺乏,很难拿到一个很好的学历。
当下这个时代,一个基础的学历虽然并不能换来一个好工作,但想要一个稳定的全职工作,学历还是必不可少。
如此一来,小妖们想要在人类社会生活,干的只能是日结的零工工作——收银、送外卖、洗碗……
这些工作都是手停口停,但凡耽误几天,就不会有收入。
可人参精不同,从它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千年人参,随便一点儿根须拿出去就能卖很好的价格。
说到这里,人参精的表情有些苦涩。
“你别说了——我这东西拿出去卖,人家不认啊!”
人参精遭受的也是无妄之灾——
自从某时候起,人类的生产商开始给品质不错的人参配备证书。
证书上参的产地、品种、年岁一应俱全,此外还带有条形码可以扫,完全杜绝了来历不明的人参。
前些年,市场上人参良莠不齐,人参的商家给人参编号,其目的是为了打击盗版、规范市场。
可这做法完全是杜绝了人参精的财路。
它从哪里给自己搞个证书去啊?
遇到轴一点的客户,人参精非但卖不出自己的参须,甚至还会被举报,害得他不得不去警局走一趟。
了解到人参精的惨状,宁宿也不由得为它掬一把同情泪。
但穷归穷,问题还是要解决。宁宿想了想,只好折中出一个办法:“要不,我先找找人?”
万一不行,他可以付自己的钱,让其他小妖用障眼法进来听课。
到时候小妖们有什么问题,他可以帮忙询问老师。
等到考上了,有了工资再给老师还,也算是一个办法。
“那就再好不过了。”人参精松了一口气。
贫穷的人类随处可见,贫穷的妖则是更多了。宁宿虽然在不久之前靠着卖歌有所进账,但到底不敢大手大脚。
毕竟,除了考试之外,他还有别的开销。
哪怕在众妖眼中很有优势的他,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上岸。
由于预算有限制,宁宿寻找公考老师的道路就艰辛了起来——无他,完全是今年考公的行情实在是太好了。
先不说人类的大学和硕士研究生扩招,每年固定有大批毕业生走上考公的道路。
就连近几年某些因为行业结构性调整而失业的大厂员工也将考公作为了其选项之一。
米糕与宁宿一起在网上找来找去,到了此时也不得不嘀咕:“这是在干嘛啊?考公有这么好吗?”
“人类需要这么卷吗?”
它们小妖奔妖局是有上千年的铁饭碗可以端,人类呢?
而且,据它了解,人类公务员的工作算不上轻松,也没有那么多钱拿。
宁宿又关掉了一个介绍公考培训老师的帖子,随口道:“可能是因为别的岗位更差吧。”
人类年轻人的选择,总是有限的。
“当然,这也和性格有关。”宁宿加了一句。
在一部分人追求体制、平稳的同时,也有一部分人对此不闻不问。
但现实中,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其实是少数,更多的,是没有了别的选择,不得不走上这条路的人。
每当社会上其他岗位减少,这群人就会来到公考赛道上卷起来。
“唉。”米糕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些都不行。”关于人类的观察只是插曲,更重要的问题在于宁宿在网上寻找公考老师的打算彻底宣告失败。
好老师早就被公考机构预定,稍微差一点儿的,也收费很高。
宁宿想找一个能够一对一授课的老师,每节课的价格叫到了快千元。
这当然不行了,小妖们的问题显然不是一节课可以解决的,要想切实地解决他们的问题,恐怕得一直上课上到考试前才行。
“那怎么办?”米糕将自己脑袋撑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自从发现自己看不懂公考题之后,米糕的复习热情的就愈发降低了,这两日借着陪宁宿找老师的理由,干脆摆烂,连书都不看。
昨晚上还背着宁宿,偷偷打了游戏,此时一边陪宁宿,一边打瞌睡。
“再找找看吧。”没有试过所有的可能,宁宿不愿意这么简单就放弃。
“好。”米糕打了个哈欠,又将脑袋垂下来了。
在网上翻找信息的宁宿忽然愣了一秒,蓦地想到:不对啊,找人这件事,明明不应该是他的长处才对。
想到这里,他默默地将目光移向米糕。
“干、干什么?”刚起飞的一点儿瞌睡虫,顿时消失不见。
时值深秋,十月初的阳光还保存着一丝暖意。在阳光正好的咖啡馆,苏若宁伸了个懒腰打哈欠。
离她不远处,是店家养的小鹦鹉。
在不久之前,这鹦鹉因为在客人的逗弄下脱口而出了行测数量关系中的公式而被上传到网上,顿时成为了A市小有名气的网红鸟。
因为这网红鸟的存在,咖啡馆的生意比平日里更好了,就连周内也有了不错的客流量。
“据说是因为这里风水好,这些考生们都是来复习的。”
苏若宁约的友人说道。
或许是察觉到了客人的来意,咖啡馆老板也很会做生意——直接将店内的中庭隔开,用绿植作为遮挡,将一部分区域划成是自习区。
除此之外,老板还增加了一些办公小用品在店里卖,将客人的需求考虑得明明白白。
“怎么样,有没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友人笑道。
不怪苏若宁被调侃,而是因为苏若宁就是公考培训发家的。
说起来,苏若宁也是相当有本事的人,早在当年大学毕业,同学们都还冲着外企去,以拿到外企的offer为荣耀时,苏若宁就默默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
起初,她是自己选择考公。在备考公务员的过程中,她发现当下市场的空缺——
考公只有辅导教材,而没有专门的机构。
除此之外,这些辅导教材本身也没有更详细的讲解,大多数是把各地历年的真题罗列在上面。
连参考答案正确与否都不确定。
这怎么行?
苏若宁在考公时就直皱眉,但碍于当时要考试,只好自己花时间搜集资料。
那个时候经济发展正好,源源不断的新企业被开立,工作岗位也是一年多过一年,与她一起考公的人并不多。
因此,凭借着自己超乎寻常的搜集信息的能力,苏若宁只准备了一个多月,就成功考到了岗位第一。
在面试之后,进入了一个市直机关当公务员。
由于来自一个公考大省,苏若宁的上岸受到了家庭的认可,被父母当成是家中的荣耀。
一开始,苏若宁也以自己的成功为骄傲,只不过等真正进了职场,繁杂的人际关系和琐碎的工作内容让她崩溃。
在接二连三的熬夜、痛苦、内耗之后,她终于选择在实习期转正之前告别体制,重新回到市场的怀抱。
从某种角度来看,苏若宁是幸运的,那时候市场正好,怀揣着公考的经验,她在离职之后,直接成为了一名公考培训讲师。
而后几年,她兢兢业业,名气大涨,自己成立了团队,然后又自己做教材,采取差异化竞争。
那时候,她创建的培训机构不是规模最大的,但绝对是口碑最好的,许多学员通过在她的机构里学习而考了高分,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那一段时间,苏若宁许久之后回忆起来,都觉得是自己人生中的黄金时光,每一分一秒都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收入急速增长,事业蓬勃发展,还有着无法取代的成就感。
从小在一个压抑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苏若宁第一次知道原来日子可以过得这么顺心。
但好日子总有尽头。
连续拼了好几年,虽然事业有成,但父母着急了,催着她结婚。
“再晚就不好生孩子了!”母亲的催促总是直接又现实,“你还不快找紧时间找个人把自己嫁了,还等什么呢?”
于是,苏若宁猝不及防地从一个成功人士变成了父母口中找不到下家的大龄剩女。
那时候,苏若宁也不乏人追求,只是在向前一步时仍有踌躇。
最终,在身边的女性友人一个一个步入婚姻之后,她也无法再拖延,选择了一个男人交往。
是她创业时的下属,看上去年轻、帅气、贴心。
当然,在这些好处之外,对方还有一个隐约的、没有被苏若宁宣之于口的优点——
对方是她的下属,在结婚后,仍然需要听她指挥。
她能够在这段感情中占据主动权。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苏若宁与男友交往了半年。在这半年内,男友的确做到了交往之前允诺的事。
他承担家务,将苏若宁的生活照看得很好。
苏若宁的父母原本不愿意于男方稍显普通的家世,但考虑到苏若宁愈发上涨的脾气,答应了。
双方的婚礼在交往一年之后进行,婚后不久,苏若宁就怀了孕。
这一下,无论是亲生母亲,还是男方的母亲都劝她休息:“钱什么时候都能赚,当下还是身体为重。”
苏若宁拧眉:“那怎么行?还有那么多学员呢。”
那时候,苏若宁听到了母亲不以为意地说:“交给你丈夫呗,他不就是做事业的吗?”
纵然不愿意,苏若宁手上的工作还是交给了丈夫处理,后者在婚后虽然不如婚前那般情绪价值拉满,但也还算是体贴。
然后,苏若宁就见证了一系列奇妙的、难以解释的现象——
她的员工们名正言顺地接受了丈夫接替她的工作,成为整个培训机构的领导。
她的客户们也毫不意外地认可了此事,笑着调侃她好福气。
就连她的竞争对手,也逐渐研究起了她丈夫的讲课风格,不再将她视为最有威胁的竞争者。
在某一瞬间,苏若宁觉得有些滑稽。
为什么不过是结了个婚,她所拥有的一切都让渡到了丈夫的身上?
丈夫从一个普通的员工,通过与她结婚,瞬间也成为了行业大佬?
更有甚者,员工对于她的称呼,从“老板”,变成了“老板娘”。
有一种无法言说地郁闷笼罩了苏若宁,让她无法喘息。
“你这是产前抑郁,要学会调解自己的情绪。”在看病时,医生这样说道。
回了家,面对冷冷清清的房间和喝了酒回来醉醺醺还需要她照顾的丈夫,苏若宁整宿睡不着觉。
好在她的低落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她的这位丈夫就因为上课开黄腔而被女学员举报,在机构内抬不起头来。
面对着越来越差的生意,苏若宁在生下女儿时,将之前跟着自己的员工遣散,关停了培训机构。
闭店那天,她上岸的学员来找她聊天:“好可惜,我以为你会把机构做成全国最大的机构的。”
在此之后,苏若宁开始与丈夫谈离婚——但这显然并不容易,现如今,结婚的门槛有多低,离婚的门槛就有多高。
多亏苏若宁的坚持,在断断续续持续了两年之后,丈夫终于点了头,在分走苏若宁大笔财产之后,同意与她离婚。
苏若宁的自由固然来之不易,但这两年恰好是公考培训行业发展的黄金期。
待她整顿了自己的生活,重新来过时,她愕然发现行业里的规则已经迭代了好几次,而她已经寂寂无名。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友人有些担心她的情况,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再试试吧。”苏若宁的目光扫过咖啡馆埋头苦学的学子们,心情有些怅然。
恰好,此时,那网红鹦鹉不知道听了什么,发出了叽叽嘎嘎地动静。
苏若宁侧耳倾听,发现对方正在琢磨着一道数量关系的题目,但嘀咕了好几次都没说对,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一时心痒,走了过去,纠正了鹦鹉的说法。
与此同时,还借着这个知识点,扩展了不少内容。
讲完这些,苏若宁哑然失笑。
她真是疯了,竟然对着一只鹦鹉讲课。
鹦鹉侧着头,眨巴着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类女子,在很快弄清了对方讲述的知识点之后,眼睛一亮,兴奋地“嘎”了一声。
不久之后,无论是宁宿也好,米糕也罢,都收到了前线小妖传来的捷报。
公考辅导老师,它找到了!
“妈妈,窗外有鸽子!”
清晨,苏若宁早早爬起来干活。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纵然没有正儿八经地工作,但也不愿意放任自己睡到日上三竿。
做完了早餐,收拾完厨房,又洗完了衣服,擦了家具上的灰,一番忙碌结束,已经是早上九点。
九点半,女儿醒了,揉着眼睛撒娇。
苏若宁给女儿做了单独的食物,等孩子吃完,她再收拾厨房,一来一去,就到了早上十点。
看着钟表上的时间滴滴答答流逝,苏若宁在厨房里擦着灶台,莫名有一种自己被卷入了一个名为生活的循环之中。
每天从早忙到晚,也只不过是维持着勉强的体面,以至于昔日好友在问她最近在干嘛时,她只能黯然一笑。
“忙什么,忙着活着呗。”
生活固然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苏若宁想,她之所以还承受着苦痛,是因为在许多迫不得已之中,老天偶尔还会给她甜头吃。
就比如现在,在隐约的晨光里,女儿在毯子上站了起来,双手依靠着栏杆,脸蛋贴着窗户朝外看。
“妈妈,妈妈!有小鸟!”
女儿的声音充满着的欢欣和惊奇,让苏若宁也忍不住凑过去朝窗外看。
“咦,确实是鸽子哦,还有好多鸟。”
苏若宁这套房子是当年还没结婚时买的,当年房价还没有疯涨,她全款拿下这套房子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六岁。
后来,这套房子的价格一路飙升,连续翻了好几倍,结婚时,前夫软磨硬泡,苏若宁也没松口把这房子卖出去置换更好的房子。
也因此,哪怕后来离婚打官司闹得不可开交,她和女儿还有住处可以落脚。
此时,正值秋日,窗外的树叶黄了一半,红黄绿三种颜色相□□缀,显得热热闹闹。
在这热闹的风景之中,一群停在电线杆上的鸟雀显得有些突兀。
这让苏若宁不由得奇怪。
这些鸟都是哪里来的呀?怎么平时她没见过?
怀揣着这些疑惑,苏若宁关上了窗户,将昨日晾晒的衣服收了回来,回到客厅时,她发现女儿的脑袋正紧紧地贴在窗户上,叽叽咕咕,仿佛在说些什么。
苏若宁凑过去看,发现一只鸟竟然从电线杆上飞了过来,隔着窗户与女儿互动。
等苏若宁凑过去时,她意外地发现那只鸟呆了一下。
这鸟怎么有些熟悉?
思考片刻,苏若宁愕然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陌生鸟,明明是昨天在咖啡馆时见过的那一只被她教过的鹦鹉!
就在苏若宁好奇于家外的不速之客时,在距离她家三公里之外的丽景庄园小区,一只巨大的、翠绿的鸟正在宁宿家里做客。
“宁老大,你放心,人住在哪里已经找到了,就等您过去呢。”
米糕有些嫌弃地缩在一角,争取不被对方的气味影响到。
“好的,不用叫我老大,叫名字就可以。”
有了招待人参精的经验,宁宿在家里备了一点零食,等到有陌生的小妖上门时,他就招待对方吃东西。
或许是宁宿准备的食物太过于合口味,亦或者是真饿了,那翠绿的大鸟犹豫了一下,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不同于方便隐藏的小鸟,这只名叫“翠峰”的大鸟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好在它本身算是一只保护动物,因此混迹在动物园营业。
“宁宿老大,您不知道,这上班累啊!”吃完零食,翠峰忍不住诉苦道。
翠峰是只大鸟,算是A市动物园的招牌之一,然而动物园禁止投喂,哪怕有人类看上了它,想给它点儿好处,也都被饲养员阻止。
“不能喂了,它已经超重很多了!”
翠峰真是有苦难言,作为一只普通鸟,那它的体型当然算是超重范围,可问题是,它是妖啊。
它需要能量来修炼。
白日吃不饱,翠峰只好晚上醒着,靠着吞吐月华来修炼。
它这一行为显然又有一些反常,被监控捕捉到之后,动物园的员工们有些担心,害怕它是因为被控制饮食而闹脾气,于是专门给它请了心理医生。
经过心理医生诊断,翠峰是因为白天没吃饱,晚上才不睡觉的,伺养员无法,只好给它增加了饮食。
当时,这事一度还作为段子登上了热搜,成为了一个梗。
无辜的翠峰被人类调侃地称之为“贪吃鸟”
但哪怕这样,翠峰仍然还是吃不饱。
“……这样吗?那你多吃点。”宁宿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位自来熟的客人交际,只好将零食朝着对方的方向推了推。
说起来,这只“贪吃鸟”拨冗上门,也是为了办正事。
前几日,由于宁宿在网上寻找公考辅导老师折戟,便想办法将任务分派了出去。
起初,宁宿只是觉得这或许是个办法,未必报有多少期望,可谁知道小妖们的关系网比想象中靠谱得多。
只一天,他就接收到了好消息。
它们找到了一位水平颇高的老师,恰好对方最近没有工作。
据小妖们的介绍,这位姓苏的女老师很厉害,用它们的话来说,就是“讲的课连笨鹦鹉都能听得明白”。
宁宿虽然不知道这位被称作是“笨鹦鹉”的小妖到底是什么水平,但只从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惊叹,就知道这位老师的确不凡。
收到了消息,宁宿第一反应是立刻动身,去会一会这位天选之师,奈何人参精拦住了他,让他见一见翠峰。
“你第一面就见鹦鹉的话,不符合它们鸟妖们的规矩。”
从人参精的科普中,宁宿才知道了鸟妖们内部也具备着等级。
而宁宿作为大妖,如果绕过了鸟妖们在A市的首领,直接见那位找到培训老师的鹦鹉,可能会影响翠峰的权威,造成鸟类内部的混乱。
“毕竟你是我们A市为数不多的大妖嘛。”
因此,宁宿专门准备了食物,在家里招待了目前鸟类小妖中的老大。
“我还要上班,这是地址,劳烦大人和前线联系。”
吃饱喝足,再加上发现宁宿专门收敛了自己的威压,翠峰自认为宁宿给足了它面子,因此也不计较细枝末节,给出了那位老师的地址。
在和宁宿寒暄之后,看了一眼时间,就主动告了辞。
“您要是来A市动物园,可以报我的名字,免门票。”在临走前,翠峰慷慨道。
“……好。”
在进入妖的世界之后,宁宿还是第一次见到画风如此独特的妖,不由得有些好奇。
相比之下,经常与人类交往、联系的翠峰,为人处世更像是人,而不是妖。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招待完了翠峰,宁宿也打算启程去找自己的公考老师,临走时,忽然反应过来。
“对了,它不打算考试吗?”自始至终,宁宿没发现翠峰说任何关于考试的内容。
自然,对方也不好奇他们到底找了谁。
这份松弛感在目前大妖小妖都为公考而努力的妖界里别具一格。
“它有工作啊,何必要多此一举?”米糕的回答理所应当,甚至还有些好奇宁宿为什么这么问。
“去了妖局还得打工,在动物园里只需要蹲着,不但管饭,还能当网红。”
说到这里,米糕语气中的羡慕已经无法掩饰。
“以它的本事,原本当不了鸟老大,就是因为靠着它的工作和名气,才打败了对手。”
宁宿顿时明白了——原来鸟妖之中选老大也并不是只看武力,还得权衡名气和影响力。
换句话说,是综合实力。
“谁让它命好,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呢。”
作为流浪犬,颠沛流离了许久,辛苦报恩之后终于安定下来的米糕终于还是没忍住,酸了翠峰一句。
都是妖,怎么区别这么大呢?
假装没有意识到米糕的小心眼儿,半个小时之后,宁宿与米糕出现在苏若宁的小区外。
“您是宁大人吧,我是小舟,任前辈叫我来找您的。”
不同于丽景庄园的安保废弛,那位苏老师所在的小区是A市的高档小区之一,物业费很贵,连带着工作人员也很上心。
由于没有一个明确的拜访对象,宁宿与米糕卡在了门口无法进门。
好在人参精预料到了这个可能,叫了小区里的小弟来接他们。
“你好,小舟。”
这位叫小舟的猫妖是驻扎在这一片的流浪猫,也就是俗称的猫王,在前些年开了灵智,就一直稳固地坐在这个宝座上。
前几年,它在这个名叫“天韵山庄”的小区里找到了自己的喜欢的对象,便将这里作为自己的固定驻扎点。
说起来也是巧合,如果不是那位苏老师恰好住在这个小区,它恐怕还不能第一时间来提供帮助。
“你们跟我来。”在停留的这一会儿,宁宿与米糕已经吸引了保安的目光,似乎又被小舟吸引,那保安作势要过来。
“快走。”
小舟是只橘猫,修为还没到化形那一步,饶是如此,拥有灵智的它日子仍然比自己的同族过得好太多。
看上去年龄不大,但体重快要突破二十斤大关。
然而,对方体重虽然重,但奔跑起来却没有丝毫的累赘感,如同一道橙色的闪电。
小舟跑了,宁宿与保安远远地尴尬一笑,转身离开了对方的视线。
在离开时,宁宿凭借着超乎常人的耳力,听到了保安和来往的居民的吐槽:“就是那个胖橘!”
“自己不绝育就算了,去年春天到现在,勾搭着几个母猫怀了孕,小区里一下子多了好几窝流浪猫!”
偏偏这橘猫就和成了精似的,无论怎么样都抓不着。把它惹生气了,它还会抓人。
真是小区一大害。
宁宿先前从米糕那里听说了一些小舟的故事,还以为对方停留在此是为了爱情,如今听来不由得沉默。
你们猫的专一猫设,真是信不了一点啊。
在小舟的带路下,宁宿与米糕找到了位于天韵山庄东门的一个低矮的墙壁。
“你们从这里跳过来吧。”小舟站在墙壁上,居高临下地对宁宿和米糕说道。
在阳光底下,它的毛金灿灿的,再加上它坐姿优雅,看上去如同一个高贵的王子。
只是,在听到了保安的腹诽之后,宁宿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对方当作是什么正经猫了。
“不行,这里有监控。”
宁宿看了一下,发现是最新技术的监控,一定程度上能破除米糕的障眼法。
小舟到底不是人,所带的路自然也是它自己认为可以走的路,完全不在意宁宿走这里合不合适。
除此之外,小舟之所以带这条路,自然也是想试一试宁宿的本事。
大妖?没通过它的评判,它可不认。
宁宿无意评判小舟的小心思,但这条路确实走不通。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矮墙上的摄像头就已经转过来,盯着宁宿这个不速之客看了。
透过这个摄像头,宁宿仿佛能和其背后的保安人员神情对望。
“那我没办法了。”小舟喵了一声,舔了舔自己的尾巴。
与此同时,宁宿在这句话之中也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嫌弃。
事已至此,这陌生的小区看上去已经是进不去了,此外的办法,就是想其他办法联系老师。
可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是对方明确来说并没什么工作单位,显然也不能直接以业务为由去对方的工作场所寻人。
撇开这些,还有就是在门口等候了。
只是,蓄势待发的保安似乎并不会给宁宿这个机会,更大的可能,或许是宁宿还没等到人,就被拦下来询问来意。
明明是简单的问题,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暂时性地陷入了僵局。
小舟舔着自己的猫毛,假装没有察觉到宁宿的犹豫。
无论小舟还是宁宿,其实都明白当下还有一种选项,就是小舟帮忙带信进去,约老师出门见面。
但小舟不提,宁宿也就不好直说这件事。
“……行吧。”
眼看着摄像头注视自己的时间越来越长,料想着自己三番两次恐怕已经被保安所察觉,宁宿不再犹豫,拿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保安赶来了。
“您是宁先生吧?您朋友让我来接您。”来接宁宿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正门嘀咕小舟的那名保安。
“抱歉抱歉,不知道您是业主的朋友,快请进。”
自始至终,保安忙着招呼宁宿,眼神完全没有往旁边瞥,自然也没注意到一旁的橘猫。
这对于小舟来说是不可置信的。
这个穿制服的人类以前每次都会追它,怎么这一次不理它?
它这么大一只猫,对方难道看不见吗?
惊愕地看着宁宿与保安说话,小舟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它的尾巴落了下来,垂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