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过五分钟,苏南便开始后悔自己方才说那句话,被折磨出的眼泪打湿了眼尾,霍闻声爱怜地把他抱进怀里,又一次让苏南面对他,然后指腹抹掉他眼下那颗晕染开的勾人小痣。
“我可以理解为是爽的吗?哭个不停。”霍闻声心情愉悦,染了情欲的嗓音像琴音蛊惑人心。
苏南已经说不出话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酸胀,就连撕坏的蕾丝纱裙意外挂在头发上都没力气去取。
他不知道自己这幅破碎凌乱的样子是最勾人的,也不知道霍闻声并为餍足,凭着本能勾着霍闻声的脖颈去索吻,喊他的名字,说饶了我,好累,屁股疼。
霍闻声置若罔闻,苏南在痛苦和愉悦中眼睫半阖,挂在头发上的蕾丝薄纱也落在了霍闻声头上。
苏南痴痴地看着,少顷,忽然低笑了一声。
霍闻声问他笑什么,苏南挑起眼尾,伸手将那片挂着碎钻的蕾丝薄纱拨弄在霍闻声的头顶,注视着霍闻声的眼睛,缓慢地吐息道:“公主殿下,你像是在和我结婚。”
摇晃蓦地停住,在短暂的屏息之后,后腰被更有力地禁锢,更加迅速的狂风骤雨侵袭而来。
苏南本能地抱着霍闻声的肩膀,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他身上,酥麻感传遍全身,被搅弄的不只有身体,还有内心深处的柔软。
灭顶般的失神感传来时,苏南听到霍闻声在他耳边说:“那就当这是洞房花烛。”
他愣怔着看着眼前的人,看他和自己同样深陷情爱的眼睛。
有海水在蔓延过来,然后将他淹没。
不需要任何指令和询问,他们彼此靠近,吻在一处,享受纵情之后的温存。
苏南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霍闻声坐在不远处的阳台,手里拿着一本书。
窗帘半拉,他坐在光亮之处,而苏南则睡在昏暗之中,半掀开眼皮静静地看着他。
温柔的光芒给他镀了一层银边,低眉敛目,静静翻页,有种岁月静好的怡然之感,让睡好了才有的满足感在这瞬间翻倍。
苏南长长地舒了口气儿,霍闻声便转过头来,放松的眉眼蓄起浅笑:“醒了。”
苏南脸压着被子,唔了一声。
“睡得好吗?”霍闻声放下书,起身走过来。
苏南说好,霍闻声便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问他要吃什么,让方叔去准备。
苏南说随便,霍闻声便自己做主,给方管家打了电话。
昨晚最后的战场是在浴室,所以苏南身体很清爽,拂荡着沐浴乳的木香。只是起床时双腿依旧酸软,他险些站不稳,嗔怪似的瞪了一眼嘴角含笑的始作俑者,然后拒绝对方的帮助,自己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了洗手间洗漱。
方管家依旧体贴,食物都是松软,易消化的,苏南对上方管家的微笑,莫名心虚,觉得对方洞察一切,明明对方什么都没说。
霍闻声走过来在苏南对面坐下,苏南有些意外:“你还没吃吗?”
“嗯,”霍闻声一边拿餐具一边说,“想跟你一块吃。”
苏南怔了一瞬,心里暖洋洋的。
方管家莞尔,适时接了一句:“少爷不喜欢一个人吃饭,现在好了,以后都有人陪了。”
上次在飞机上霍闻声也这么说过,当时苏南只当他是傲娇,现在看来他只是实话实说,苏南复又想到第一次在酒店遇到霍闻声,他似乎也是在和管家一起用餐。
苏南莫名其妙地在这瞬间感觉到了霍闻声的一点点孤独。
霍闻声神情平静,抬着下巴让苏南快吃,两人安静地用餐,偶尔说几句话,气氛安静怡然。
餐厅落地窗外是一片小花园,有着玻璃花房和栽种着名贵的常青树地园林,树影摇晃,偶尔有几只麻雀飞过,也偶尔有一道颜色鲜亮的人影探头探脑。
是梁哲,阿哲少爷今天穿了件亮橘色的羽绒服,做贼似的在花房外围探头探脑。
“别管他。”霍闻声察觉到苏南走神,“多吃点,晚上带你出去玩。”
苏南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去哪儿玩?”
“Arpels在颐文园办的珠宝巡展后天开展,Elliot作为顾问随行,我跟他约了时间,晚上先带你去看看。”霍闻声说。
苏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这段时间忙着做设计倒没太关注Arpels的巡展时间,没想到霍闻声记得他对Elliot的崇敬,默不作声地安排好了一切。
长桌下,苏南抬脚蹭了蹭霍闻声的腿,歪着脑袋笑道:“谢谢公主。”
霍闻声抬眼,眸光危险:“晚上想出门,就别浪。”
苏南顿时老实了。
在屋外磨磨蹭蹭的梁哲一直等到两人吃完东西,才磨磨蹭蹭地进来,眼珠子乱飞,一脸不尴不尬的样子,让苏南忍俊不禁。
“早上,哦不,下午好啊,大表哥,南……南表嫂。”
苏南:“……”
他皱眉,拿着手边的软抱枕朝着梁哲丢过去:“乱喊什么。”
梁哲噘嘴:“好吧,我错了。”
顶着霍闻声冷淡的目光,梁哲期期艾艾地走到苏南旁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过去:“这是你的,小可哥让我拿回来,昨晚的事对不起,我差点棒打鸳鸯,哦不,差点乱点鸳鸯了。”
苏南无奈失笑:“没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梁哲松了口气儿,嘟囔:“其实也不能全怪我嘛,之前我以为你和我大表哥完全就不熟,谁能想到你们早就搞到一块,”对上霍闻声看来的视线,梁哲连忙改口,“啊不是,早就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天生一对,是我眼瞎,明明大表哥处处优秀,你怎么会看上小可哥呢是吧,你就该看上大表哥才对,你们天生一对。不过有一说一,我看得其实也蛮准,你记得吧,我说让你找个比你高的男朋友,你看,我说得没错,你俩多合适,连身高都合适。”
苏南:“……”
“好了,别硬夸了,”苏南笑道,“也没人怪你,礼物拿回来就好了。”
梁哲顿时笑起来,看向霍闻声:“大表哥,你看,南哥都原谅我了,你就别生我气了,板着脸影响颜值,影响感情。”
霍闻声懒得理他,伸手去拿他送回来的盒子,里面是一枚小巧的护身符,串着一颗南红珠子。
这是苏南和赵女士一起去寺庙里求的,保平安的,让霍闻声挂在车上。
霍闻声不置可否,好好地收进了钱夹里。保他平安的,当然要随身带着,放车里算怎么回事。
梁哲凑过来看,问他:“没想到南哥你还迷信啊,啊呸,我说错了,不是迷信,是祝福,祝福。”
“还不滚?”霍闻声冷眼看过来。
梁哲缩了缩脖子,犹豫道:“那南哥的东西我送来了,小可哥的东西我不得给他拿回去啊,他找我要呢。”
想到那身裙装最后的破烂模样,苏南脸色尴尬,耳根爆红,似求助似恼怒地看了一眼霍闻声。
霍闻声替他回答:“扔了。”
“啊?”梁哲瞪大眼睛,“那,那里面的珍珠腰链呢?也扔了?”
苏南嘴角抽搐,腰侧肌肤传来虚假的痒意,他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霍闻声的大腿。
看你干的好事。
霍闻声平静:“不然呢?”
梁哲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那是他给我的,哎呀,大表哥你干吗这么小气。吃醋没必要拿我的礼物撒气啊。”
霍闻声:“你再继续在这里废话,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扔了?”
梁哲顿时闭嘴,幽怨地看着霍闻声搭手扶起苏南,牵着他往后花园方向走。
瞧见苏南走路姿势有些僵硬,他刚想要问苏南是不是受伤了,就瞥见对方脖颈后面有一些暧昧的红痕。
梁哲不转弯的脑子在这一刻疯狂转弯,无师自通地意识到了什么,雪白的脸上倏然爆红。
“那套衣服,应该是方总监精心准备给某个人的礼物吧。”
糟蹋了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苏南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霍闻声宽慰他:“别在意,那样的衣服方可仕手里多了去了。”
毕竟是时尚总监,Lynx女装裙装有一大半都是他的设计。见苏南还没完全放心,霍闻声又说:“他要是真想拿回去,昨晚第一时间就该拿了,而不是今天这时候让梁哲这个傻子过来要。”
羞赧情绪散去,苏南思绪转动,很快就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与此同时,两人背后传来梁哲生气大喊:“方小可!你大爷的故意害我!看我挨骂好玩吗?!”
嗯,逗傻子,确实蛮好玩的。
苏南摇头失笑,感慨方可仕果然如梁哲所言,只是外表看着严肃,内心闷骚,还有点小坏。
傍晚时分,霍闻声带着苏南出了门,前往颐文园,因着还没开展,因此展馆没有人,但因为霍闻声提前预约,展馆内已久灯火通明,苏南明白这是公主包场,今晚只会有他们两个人,以及抽空过来和霍闻声见面的Elliot。
Elliot是地地道道的法国人,如今已经头发花白,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依旧锐利,匠人气息浓厚。
让苏南意外的是,Elliot竟然还记得他,提到了苏南前些日子拿奖的那件作品,夸他如今技术成熟,那件“轻语”和Mystery Set融合得非常好。
苏南腼腆地笑着,说他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不敢在这位顶尖的镶嵌大师面前自得。
Elliot用法语说他知道中国人内敛谦逊,没想到会如此谦逊,又说苏南可以大胆一点,转而提起了当年苏南在Arpels做的那件高珠就做得很好,抛开了当时设计总监给出的许多限制。
说到这,Ellio还感慨了句,说苏南离开法国之后一度失去了消息,让他觉得很惋惜,所以听说他拿奖,看到拿奖作品时,Elliot是由衷地替他高兴,说他似乎又找到了从前的那股灵气。
苏南有些不好意思,他自认为自己应该是没有Ellio说得那么好的,只当Ellio的夸赞是因为他是跟着霍闻声来的,属于商务恭维,没太当真,趁这机会,和他请教了一些镶嵌工艺上的事儿。
Ellio不是要恭敬陪客的身份,和苏南聊了一会儿就先离开了。
苏南便和霍闻声相伴看展,很快就看到了苏南从前在Arpels做的那件高珠Bonbons,Arpels特地从收藏家手里借出展览。
这并非是苏南制作的第一件高珠,但却是价值最高,效果最好的一组作品,入选了Arpels当年的典藏级臻宝。
整个套链的外形做成了放射形的太阳纹,外圈采用空窗珐琅工艺做出如彩色玻璃般的渐变色彩,内圈则搭配各种颜色的宝石镶嵌,中间则镶嵌了一枚色彩斑斓的圆形欧泊石,像五彩斑斓的烟花,也像阳光在钻石切面中折射出的万花缤纷。
时隔四年,苏南又一次见到自己的作品,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Ellio说得对,这套作品的确很有灵气,不管是空窗珐琅的配色还是各色宝石的排列组合,都将缤纷色彩的生机与灵动表现得很好。
霍闻声也说很好。
苏南笑了笑,和他说起这件珠宝的灵感来源是他回国时的一次偶遇,他在博物馆看展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苏南当时戴着耳机听歌,小女孩伸手过来玩他的耳机线,他觉得对方可爱,便在吃冰淇淋的时候分了小女孩一只耳机。
一大一小分戴耳机听完了两首歌,小女儿的母亲排队买好了冰淇淋回来,红着眼睛告诉苏南,她女儿生病了,听力逐渐衰弱,明天做完手术大概就再也不能只用耳朵听见声音了。
那首歌或许会成为她听到了最后一首歌。
苏南垂眸看着小女孩明亮如宝石的眼睛,心神震动,有惋惜,也有庆幸。
小女孩仍旧用明亮的含笑的眼睛看着苏南,拉着他的手给他看她喜欢的万花筒,于是苏南看到了灿烂绚丽如童话世界的色彩,回到法国之后,就有了这件作品。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吧,我留学的时候,有一次在车站,遇到一个老爷爷分我一只耳机请我听了他的钢琴曲,也就是因为那一次的奇妙交流,我偶尔也会干这种事。”苏南说,“还蛮有趣的。”
苏南其实不是个外向的人,他很慢热,也很内敛,生活中是个没有太多锋芒的人,也没什么脾气,所以偶尔有这么一次和陌生人,或者说是和世界发生奇妙的交互,对他来说是很新奇也很生动的事情。
霍闻声静静地看着苏南,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老爷爷你倒是记得清楚。”
“嗯?什么?”苏南没听清。
霍闻声扭过脸继续往前走,好像并没有不高兴:“没什么。”
苏南的注意力还在那件作品上,也没纠结,继续和他说从前的事儿:“我毕业那年,毕业展卖出去了几个作品,其中就有一个——”
说到这苏南忽然停住,他双眸微微睁大,伸手一把拉住了霍闻声的胳膊。
霍闻声侧眸看过来,对上他似愕然又似不可置信的神情,悠悠道:“想起来了?”
苏南愣愣地看着霍闻声,沉睡的记忆在这一刻不断翻涌,停在他那幅碎裂珠宝组成的作品高价卖出去之后,他曾给买家打过的那通电话,说那点碎珠宝不值那么多钱。
成熟而低哑的男音用中文回答他:“你可以当作是我对塞纳河畔那场日落音乐的感谢。”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他就已经和霍闻声有过交集了。
只是他忘得一干二净。
第69章 顶级的爱
六年前,29岁的霍闻声在异国他乡撞见了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没有过多的恼怒,也没有质问和争吵,他只是平静地在塞纳河畔坐了一下午。
在黄昏时分,有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抱着比他身体还宽的珠宝盒,在他身边气喘吁吁地坐下,疲惫,失落,为珠宝没有卖掉而沮丧。
可当两个人对上视线,年轻人那双有些上挑的疲惫眼睛却挽起笑意,那张脸也跟着明亮。
苏南掏出连线耳机,递过来其中一只,问他要不要听音乐。
可能是那一瞬间的夕阳过于美丽,也可能是秋风凉爽,沁人心脾,霍闻声接过那只耳机,在灿烂辉煌的落日前,于是与他共享一首歌的放松时间。
也是因为这一次偶然,半年后霍闻声再次来到法国,偶然踏入école Boulle的应届毕业展,认出了那个当初陪他看了一场日落的青年,于是买下了无人问津的那幅由碎裂宝石制作的叛逆之作。
二十出头的苏南随性率真,这不过是他众多善意中的一次偶然,记不住很正常,霍闻声不会在这种事上强求他。
苏南却很懊恼自己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同时也惊诧霍闻声的记忆力,六年前的一面之缘他竟然还记得:“所以你那晚在酒店就已经认出了我?”
霍闻声点头,他的确记性好,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次偶然,或许两个人是真的有些缘分的,那晚霍闻声又一次见到了被流氓围着抢劫的苏南,霍闻声让随行的保镖下车处理。
两次相遇,再加上苏南有一双让人难以遗忘的眼睛,有吸引人的风情,霍闻声记住他,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只不过当时的他们,都当这是一次无关紧要的萍水相逢而已。
一直到六年后的今天,偶然的一面之缘因为他们此时相爱,而变成了不寻常的不解之缘。
“你那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苏南问他,“我看你好像很不开心。”
“算是有点不开心吧,”霍闻声说,“我那天看到我父亲和一位陌生的女士出入酒店。”
苏南闻言瞪大了眼睛,他倒没想到是这么尴尬的事儿。
霍闻声见他表情古怪,轻轻笑了一声:“也不是你想得那样,那时候我父母已经离婚了,所以不是婚内出轨。”
他这么一说,苏南倒是想起来了,他这段时间为了做高珠,可谓是将Lynx近些年的历史新闻都扒出来看了,自然也知道六年前霍闻声的父亲曾闹出过出轨丑闻,后来还是霍闻声的母亲出来澄清,说他们夫妻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离婚,出于个人原因所以没有公开而已。
霍闻声的母亲也是家境殷实的富家女,但和霍家相比还是差了一截。因为地位不对等,所以当时不看好的声音很多,可他们还是因为恩爱,成了富人圈里的模范夫妻,离婚的消息在当时还算轰动。
但其实事实的真相并不如新闻所写,两人的婚姻稳定是真的,恩爱却只是浮于表面。
在霍闻声很小的时候,他也曾觉得父母相敬如宾,恩爱非常,父亲洁身自好,对母亲呵护备至,而母亲也温柔可亲,对父亲关爱非常。他生活在很幸福的家庭里,可随着年岁渐长,在他不止一次地看到母亲对着一张旧照片心神恍惚,他开始明白父母之间是没有爱的,就算有也只是父亲单方面。
母亲爱的是别人,和父亲结婚,一部分原因是迫于家族压力,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感动。
这段婚姻在霍闻声出生的那几年还算美满,可之后的二十年便成了囚笼,母亲因为不自由而郁郁寡欢,父亲因为求不得而日渐暴躁。
所以霍闻声从小就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若并非心甘情愿,再浓厚的爱也不过是枷锁,是负担。
这个道理,霍父花了三十年,在霍母两次自杀未遂后才逐渐明白。
霍闻声得到爷爷认可,顺利成为继承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逼着父亲签了离婚协议,从此放母亲自由。
可是为时已晚,离婚后的第三年,母亲还是因病故去,与世长辞。
霍闻声神情平静,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眼眸微垂,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腕上的枪黑色腕表。
苏南只知道霍闻声的母亲不在了,并不知道其中内幕,这会儿听见霍闻声用低沉的声音娓娓道来,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他伸手握着霍闻声的手,安抚似的蹭了蹭。
“没事,”霍闻声磨蹭腕表的那只手转而抓着苏南的手,指腹轻蹭,“都过去了。”
真是的,怎么还要来安慰他。
苏南心头泛酸,抬起另一只手环住了霍闻声,脑袋贴在他肩侧:“抱抱。”
霍闻声笑了一声,抬手把人按在怀里:“下次有机会,带你去见我妈,她应该会很喜欢你。”
“嗯?”苏南抬眼,霍闻声眼里有很浅的笑,“因为你也喜欢我。”
我们两情相悦。
晚上他们还是又回了枫山庄园,那儿有马场,苏南很有兴趣,霍闻声打算等他明天没那么难受了,带他去玩玩。
霍闻声牵着苏南的手,带着他往自己常住的独栋小楼走,长而幽静的水杉林矗立在湖边,水面映着几盏嫩绿色的蘑菇灯,远远看去像是夏日夜晚的萤火虫,小楼便在幽静之中,靠山靠水。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行至门前,见到了一道瘦削的人影。
是季昀,年轻貌美的影帝只穿着一件羊绒大衣,在零下的气温里依旧站得笔挺,只是脸颊和鼻尖都被冻得绯红。
苏南停下话语,眉心轻轻皱了起来。
他好像有些低估了季昀的决心和毅力。
霍闻声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看向季昀的目光有些冷。
沉默片刻,季昀视线掠过霍闻声的大衣口袋,先开了口:“我猜声哥应该是有话要跟我说的,所以我自己过来了。”
苏南侧眸去看霍闻声,霍闻声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回程时,有位保镖打扮的青年曾过来和霍闻声说了什么事,隐约提到什么“跟着的人”,什么“季先生的安排”,苏南没太听清,但察觉到了霍闻声有一瞬间的不快,想来应该是有事的。
苏南便体贴地说:“那我先进去了。”
说着他便作势要将放在霍闻声大衣口袋的手抽出来,但霍闻声没让,他直接牵着苏南继续往屋子里走。
错身而过的时候,苏南嗅到了季昀身上浓郁的酒气。
他扭头看向季昀,开口说:“季先生,外面冷,进来说话吧。”
季昀盯着他看了两秒,冷笑了一声:“不用你招呼我,这里我比你熟。”
苏南蹙起眉心,觉得今晚的季昀似乎完全放下了虚假的体面,对他的敌意几乎化出了实质。
三个人进到室内,霍闻声在长沙发上坐下,顺手拿了个软抱枕放在手边,拍了拍,让苏南坐。
苏南:“……”
他在心里翻白眼,扶起靠枕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季昀脸色似乎更白了一点,他又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青年,心里门清,于是妒火就再难抑制了。
佣人过来上了助眠的热花茶,霍闻声先开了口,平静且冷漠:“既然你自己过来,就应该知道,再有下一次就不会再只是警告。”
“那你要做什么?拿掉我的代言,还是封杀我?”季昀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余光瞥向一旁安静坐着的苏南,“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而已,我只是想看看,你和他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
苏南眉心轻蹙,好像有点知道季昀到底是做了什么惹恼霍闻声了。
他不自觉又联想到年前在他拒绝季昀之后,有那么几回他隐约觉得有人在跟着他,直到和霍闻声见面之后,那种感觉才逐渐消失。
想来那个时候霍闻声就已经察觉,且做了处理,于是有了昨晚舞会上,他承诺不插手季昀的代言,只是没想到季昀又来了一次。
“季昀,”霍闻声声音沉下来,“你应该清楚,我给你体面,不是让你不依不饶得寸进尺。”
室内暖气充足,但季昀的脸色依旧惨白:“得寸进尺,我现在还有资格得寸进尺吗?”
霍闻声毫不留情:“对,你没资格了。所以够了,不要再做无意义的纠缠。”
苏南心下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听霍闻声说这样的重话,他都觉得有些不想听,更何况是求而不得的季昀。
对方像是被定在原地,漂亮的眼睛里有了然般的无望和破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霍闻声,看着曾经他无比熟悉现在却觉得陌生的爱人。
霍闻声熟视无睹,抬手在苏南后腰上拍了一下,声音温和得和刚才判若两人:“走吧,该休息了。”
苏南愣愣地应了一声,两人起身离开,刚走两步,季昀的声音复又响起。
“梁哲和我说了,你挂在文苑的那幅碎珠宝,就是苏南的作品。”
文苑是霍闻声在市区的一处住所,离Lynx总部大楼很近,在他办公时间内,是最常住的地方之一。
“你五年前就认识他,你早就知道他,那你答应我,和我在一起干什么?”季昀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不够坚定,却又像是孤注一掷一样,逼迫霍闻声,又或者是逼迫那个后悔又痛苦的自己。
霍闻声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垂眸凝着虚空,苏南却是拧起眉心,看向季昀的目光流露出些许不快。
“声哥,你真的……”季昀死死盯着霍闻声,半晌他闭了闭眼睛,还是没敢问出口,低头好似质问,又好似倾诉,“为什么我跟你说我要去拍同性电影,你会说你尊重我的职业规划?你支持我,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吧,我是喜欢演戏,可是我更喜欢你啊,你怎么能支持我呢?你不应该阻止我吗?”
“季先生——”苏南沉声开口,打断了他的控诉,转身面对着季昀,“这话我说可能不合适,但我听不下去了。你们之间的事我了解得不多,我也不是很想了解,但是我了解的闻声,他不是对感情随便的人,你这话说得过了。”
季昀没说话,低头凝着虚空,苏南看见他的眼角有眼泪一滴滴坠落。
苏南不是个心硬的人,面对对方充满悲伤的眼泪时,还是说不出来什么重话:“你们的过去我不做评判,但想来能让你念念不忘,后悔莫及,那应该是一段美好的感情。你没必要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臆想,把那段美好变得不堪。”
“不堪?”季昀仰着头,双眼通红,神情痛苦,“难道不是因为你我才变得这么不堪吗?”
“季昀!”霍闻声沉了嗓音。
苏南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怒,遂伸手拉了一把他的手,安抚似的扯了扯,转头又继续用平稳的嗓音对季昀说:“闻声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不论你如何挽回,他都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这是事实,你可以恨我,讨厌我,都无所谓,但是请你不要因此污蔑他,污蔑他的感情,从前的以后的,都是。”
季昀咬着牙关,流露出些许倔强之色,他死盯着苏南,复又看向动了怒的霍闻声,然后视线下移,目光停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让那段美好变得不堪,可是他除了在后悔里痛苦,拉着别人和他一起痛苦,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所有的体面,所有的美好,都随着他的妄加猜测破灭了,季昀清楚地知道,他和霍闻声之间从此绝无可能。
安静持续蔓延,只有季昀隐忍地哽咽。
好几秒后,霍闻声带着苏南离开。转身时,苏南回头看了一眼季昀,对方仍旧失神地坐在那里,无声的痛苦爬了满身。
“季先生,”苏南口吻带上了些许叹息,“尊重怎么会不是爱呢?”
“尊重是最顶级的爱啊。”
放肆有多容易,克制就有多难得,一段感情里,始终把对方放在自我之前考虑,当然是顶级的爱。
季昀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在苏南和霍闻声走远消失的时候,才像是终于撑不住,双手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
他曾拥有过,然后在不断的质疑中,一点点失去,然后又在无尽的后悔中,亲手毁掉。
所有的过往,美好的,不堪的,都在这一晚终结,消失。
回到房间,苏南在小酒柜里开了瓶威士忌,给霍闻声倒了杯,也给自己倒了杯。
霍闻声还没喝,他自己倒是一口干了,然后长舒一口气儿。
霍闻声挑起眉梢:“怎么了?是在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