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严墨一个人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刚才结账的时候,收钱的阿姨不知不觉就跟陆廷谈笑起来,替他们抹了零,还顺手拿了盘里两个枣子给他吃,看见一旁的严墨,还问他们俩是不是同学,也要给他一个。
站在他后面的严墨就看见陆廷的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这人张口就来:“啊,他是我、我弟。”
“……”严墨没有出声。
一听就知道,平时都说习惯了,“儿子”二字刚刚差点就说顺嘴了。还好陆廷悬崖勒马,想了想换了个词。
阿姨:“亲弟?”
“亲弟啊。” 陆廷笑呵呵的,是个十分平易近人的帅哥:“像吗?”
阿姨瞧了瞧他爽朗的笑容,又瞧了瞧一旁十分沉默寡言的严墨。
虽然都是一身校服,但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男同学嘛。也亏他们能成为朋友呢。
“不太像。”她笑着摇摇头。
走出那家店的严墨深深沉默了。
两人离店前阿姨还热情道下次来再给他们优惠。
他,严墨,一个从开学起一直都来这家店的人,就从来不知道这家店还有优惠这种东西。
“阿姨还是很喜欢学生的。”陆廷美滋滋地说。
不,那只是喜欢你。严墨没什么情绪地想着。
“只要嘴甜点儿就行了。”
像是他们E人能说出口的无意义教学:嘴甜点儿。他似乎不会明白,对严墨来说,怎么张口才是第一道坎。
陆廷又在无知觉地散发自己的魅力了。严墨心中叹气,他低头将东西放回书包里。
正好是返校时间。学校外面的闸门和校门都大开着,许多学生在进进出出。
两人一路并行进到学校里。
“啊,他们在那打球。我要走这边。”他单手插着裤袋,随口邀请面前的人:“严墨,来吗?打球去啊。”
打球,好陌生的两个字。
希望陆廷有一天能明白,不是所有男生都无师自通就会打球的。
不过现下严墨并没打算跟他说这些。严墨说:“我去班里。”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学校广场那个巨大的地球仪雕塑下,从这里能看到一点远处的球场。陆廷准备直接走直线过去,他道:“那么,我先走了~”
他说到“走了~”这两个字的时候,严墨感觉自己后脑被他人顺手呼噜了一把。
就是男生之间很常见的那个动作。带着一点重量的温热触感落在严墨后脑上。毫无预兆的。
像是瞬间被拎住后脖子的猫,他一下定住在那个姿势了。
严墨低着头,视线里是他穿着校服的胸膛。
他想忍过这一阵脸上发烫的怪异感觉。一旁的陆廷还在微笑着。
气氛很好。
在两人在此分开行动、临走之前,陆廷像是无意间的心血来潮一般,他忽然说了一句:“对了。你好像很容易脸红?”
严墨心里咯噔一下。
“是跟个人体质有关吗,看起来就跟害羞了一样,哈哈。”少年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含着如往常一样的笑意。
严墨有点无法呼吸。
像是突然一只陌生的手伸进来,手指带着外面的温度,一下触碰到了他藏得最深的那点心事,即使只是错觉。
那颗一直以来偷窥陆廷没有炸响的定时炸弹,刚才终于爆炸。
悬着的心这一刻终于死了。
严墨没有看他,嘴里问道:“谁?”
陆廷:“嗯?你。”
场面完全静止一秒钟。
严墨:“谁?”
陆廷:“你。”
严墨:“不是我。”
陆廷:“是你。”
严墨:“?”
陆廷:“……?”
仿佛没察觉到他的不同,陆廷:“哈哈,你自己没发现吗?”
“脸红?”终于,那双冷冷清清的瞳仁轻轻一转,严墨这次直接直视他的脸:“哪里?”
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陆廷说着说着语速慢了。他开始斟酌组织语言。
“就比如说,你现在的耳朵有点红,啊,就一点点点点。”
为表示真的很少,陆廷拿手比划了很少很少的程度:“好像上次也是,啊,还有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脸也红了。”
严墨耳边是人站在空旷户外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他现在的心情也是,一片冰凉的。
陆廷:“真神奇。我第一次见原来也有这么容易脸红的男生……啊,不是,这俩本身也没什么联系。”
“是吗,可能刚才吹了风。”严墨听见自己不带情绪的声音在说。
“嗯,很多人耳朵都容易变红。”陆廷顺着他的话说:“冬天嘛,正常的。我跟你说,我之前认识一个朋友比你还夸张,我自己有时候也是……”
“不过你看错了。”严墨打断。
陆廷笑:“嗯。好像也是。”
严墨就偏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他正好就和陆廷一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对视上了。对方似乎一直在看他,但此时此刻这种笼罩着自己的视线真是让人有点不爽。
他有时候真的很讨厌陆廷这种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的模样。
这人完美的形象似乎永远都完美。
他的微笑依然还是原来那样,如出一辙的春风和煦。
严墨便一时间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动,就那么没有情绪地盯着他看,反之是陆廷的笑在他直勾勾的目光下越来越挂不住了。
他内心正有点疑惑,就见此时严墨忽而对他笑了一下。
严墨:“谁知道呢,也可能是你没看错。”
就是唇角勾起,皮笑肉不笑的。那是一个冷笑,严墨还在盯着他看。
哇,完了。
陆廷脸上笑容的幅度虽然不变,但心已经变虚了。嗯,怎么说呢,他觉得刚刚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比如男人的自尊心什么的……
想到这里陆廷沉默了。
话说回来严墨这家伙的自尊心也太强了吧!他明明都还没说什么啊!
虽然对方承认了,但陆廷赶紧打个哈哈:“可能我真的看错了吧,抱歉抱歉。”
原本只是因为严墨性格太冷了,陆廷屡次接近他无果,想着主动出击试探一下。
“没什么好抱歉的。”严墨抬手拨弄两下,平静整理好了自己头发被弄乱的后脑勺:“以后你就知道了。走了,再见。”
严妍曾经问他这难道是什么比赛吗,现在严墨可以回答她了。
是战争。男人之间的战争。
陆廷干笑:“再、再见。”
严墨毫不留恋地在他面前一转身。带起的风都带着利落杀气。
他只能说,惹错人了,陆廷。
下次再对着这人脸红一次,他严墨就是狗。
作者有话说:
攻可不是好人
大课间。
陆廷回到教室时,看见自己的座位已经被鸠占鹊巢,坐了另一个人。他对此见怪不怪,走上去就往人脑袋上来了一下。
“什么玩意?”那男生把一个天蓝的办公文件夹从脑袋上拿下来,见是值日生的日常规检查评分表,又不感兴趣地丢了。
“是你能动的东西吗,你就翻?”后方的陆廷已经给人来了个锁喉,脸上笑眯眯的,手上已经毫不留情地暴力把人往地上拖。
“喂,快先别玩了,”一旁老八关心的是别的事,他问陆廷:“你打听到了没,体育课真被拿了?化学到底是不是连堂考?”
“啊?不要啊!真的假的?我就指着体育课活了!”刚被陆廷拖下座位的那人这时挣扎着坐起,再一次牢牢霸占住陆廷的椅子不放。
陆廷踹了一下椅子腿:“这话你跟我说干嘛,你跟老师说去。”
“要你何用。”
“要你何用。”
陆廷:“两个逆子。”
老八嚷嚷:“不是,你就不能去问问嘛。你把人民放心上,人民把你高高举起。”
陆廷:“这种时候知道想起我了,你平时怎么不举?”
老八:“哎,我不举是不举……”
话没说完,就见附近座位已经夸张地笑倒了一片人。
老八“靠”了一声。意识到又被诡计多端的陆廷摆了一道。什么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笑什么?靠,憋回去!不许笑!……”
在所有人无情的起哄和嘲笑声里,问问题回来的严墨抱着书从后门进来。他的身影默默地路过教室后面。
经过最后一张桌子,就看见过道里已经被占满了。此时正以拔萝卜的姿势角力、争抢座位的两个大男生同时回过头来看他。
陆廷有心想让道给严墨过,手里的人都松开了,只不过一时竟找不到地方下脚。
班里说是有四个组,但实际上因为中间过道最窄且挤满了书箱,上接讲台的死胡同一条,一般不能通行。
刚想随便在书箱中间找个落脚的地方先让人过去,就听严墨的声音说了句:“不用”。
陆廷错愕一下,几步的距离,那人的身影已经来到自己眼前。
他座位上的那个男生还好,直接连人带椅子往前让了让位置,而严墨从他前面走过的时候,侧了侧身子。
陆廷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几乎全贴上后面黑板了,看着他的身影在超近的距离经过。
按理说教室最后面这条过道不算窄,两个男生侧身过去是还有宽裕的。
挺正常一件事。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是两人距离最近的一秒钟,彼此身上的校服都轻轻摩擦了一下。
严墨低着头看路,被迫抬高下巴的陆廷便只看到他乌黑的发顶从眼前一掠而过。
严墨的头发稍长他一点。是很普遍的男学生头,他发丝软,在脑后柔顺地垂落下来,脖子那块儿干净利落地推短了,校服领子之上是一截白皙脖颈。
他垂着眼,脸上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
严墨过去之后,陆廷的人才从墙上下来。
他走到座位旁,就看到抢他位置那人在盯着他的脸笑。
那人压低声音问了句:“你怕他啊?”
他暗戳戳地指了指严墨的背影。
前一分钟当局者迷的两人可能不知道,当时两人侧身而过的场面:人高马大的陆廷被逼得贴在墙上,连下巴都抬起来了,反而是矮人半头的严墨气势汹汹地就走过去了。
看着可太特么好玩了。让人很想当面问一句,陆廷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那人笑个没完,就见眼前陆廷先是想了一想,然后冲他神秘一笑。
那人也莫名其妙跟着笑了下,然后身下的凳子就被人猝不及防一把倾斜,直接把他的人从上面倒下来了。
陆廷以胜利的姿态坐回自己夺回的座位上,他得意洋洋地回看过来一眼。
“不行吗?”陆廷大方地笑着道。
这时他也有点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事了。
刚才自己就是有点猝不及防。
先前严墨不是总一副拒人千里避他不及的态度嘛,陆廷甚至还怀疑过这人是不是其实打心底里讨厌他来着。
所以陆廷一直认为他可能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
他自己之前和严墨相处时一直有注意着这个,自己收敛了许多。但严墨的突然靠近让他当时下意识避开了。
这会儿椅子也抢回来了,陆廷也坐回自己位置,收拾被弄乱的东西。
不过也就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回过头就见老八还在接着趴在桌上嘤嘤嘤,因为所有人都来关注他的男性健康状况而没脸见人。
陆廷没有理他。哭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只是他眼底还几分若有所思。
回想起那天严墨的皮笑肉不笑的脸,陆廷莫名也笑了一下。
老八因为没脸见人所以趴在桌上嘤嘤嘤了一整个下课,听见预备铃重新抬起头时,看见自己同桌,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嘴角带着点不知名的笑。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但是有件事情老八还是知道的,这人一笑一般准没什么好事。
老八奇怪道:“干嘛呢?”
陆廷听见他的话,瞥过来一眼。然后他眼睛一弯,让人恨得牙痒的那副欠揍模样就又出来了:“不怪你,玩儿去吧。”
老八:“神经。”
窗外一片黑沉沉静悄悄的夜色。
偌大教室之内,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亮锃锃的,座位上五十个埋头学习的高考生,静谧空气里时而响起一两声翻书的响动。
气氛静默肃然。
一二节晚自习是连在一起的,没有下课。因而如果想上厕所或者问问题了,班里的人会默契地放轻音量走动。
长时间一个姿势,坐得人骨头都快散架了。陆廷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往后仰靠,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亏得教室后面空间大。足够一个手长腿长的陆廷松动施展。
这时的他已经跟某道大题奋战太久,重新从书山题海里抬起头回到现实世界时,目光都是呆滞的。
学学学,学得人都麻了。他转转脖子活动了一下颈椎,目光落到前面一个个埋头苦学的后脑勺上。
这题不会。陆廷干脆利落地开摆了。
正在发呆之际,他目光无意地落到前排中一个笔挺的身影上。
不知怎么,陆廷就想起白天他从自己跟前路过时,从他视线里一晃而过的,乌黑发丝之间一点白皙耳尖。
陆廷正好在发呆,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
想起自己跟他说过的话,他随手把手里的笔别上了一侧耳朵,人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想了想。
片刻后,陆廷端着本书站起来,走到自己前桌那说了句什么。
继而就听窸窸窣窣的一阵位置交接响动,重新落座后,严墨后桌的位置换了个人。
高三的晚自习纪律已经不用老师在前面时时刻刻盯着。换座是常有的事儿,只要不影响别人就行。
不影响别人就行。
隔了片刻,严墨感觉背上被一个笔帽小小地戳了一戳。
“严墨,能问你道题吗?”陆廷声音在低声问。
教室安静。旁边座位的人都见怪不怪地低头在做自己的题。即使听到了这边有人在问问题,也没人有功夫注意他们。
严墨顿住一下,他转了身。
陆廷把题目双手奉上。
要讲题就得同看一本书,陆廷单手撑着脑袋,占据了一张桌面的三分之二,前座的严墨人往后靠,垂眸去看陆廷做不出来的那道题。
两人进度不一样,复习板块也不同。严墨总觉得这题眼熟:“哪里的?”
这么问着,他已经记下页数,从地上书箱里抽出一本一样的练习册翻开。
“学练后面的,就今天讲的这章。”陆廷人没动,目光跟随严墨翻书的动作,陆廷才发现他的进度比班里复习的快,前面的题目已经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做完了。
严墨记得这道大题的步骤确实弯弯绕绕有点复杂。他回忆着解题过程。就听耳边陆廷的声音放低地说了句: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严墨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低下头看题。
“你指什么?”
“我还以为我昨天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没有。”
“也是。”
说起来,严墨的性格就不是那么小心眼容易生气的人。更不是简简单单就容易脸红的人。陆廷又瞥了他的脸一眼。
因为是做过的题,严墨很快理清了思路,其实这道陆廷之前已经做出一多半了,水平比他想象中强一点。严墨一边思索着,右手的笔随之指向题干。
意识到笔尖可能在别人本子上划出痕迹,他转身想换支铅笔。
“没事,你画你的。”陆廷凑上来看题:“随便画。”
严墨说:“我的是黑笔。”
“可以啊,随便画都没事。”陆廷笑:“别人我还不让画呢。”
就是这点。他就是这一点很烦人。
知道他的真正意思其实是有奶就是娘,会解题的都是大哥。严墨没有理,就着手上的笔给他讲步骤。陆廷也凝神听着。
两人交谈声音很低,丝毫不引人注意地,淹没在这天晚上班级里细碎的翻书声中。
是给他讲题没错,但陆廷起先居然还有些不服:“慢着,你怎么就知道这里tanθ就等于四分之三,谁说的?”
这时候严墨就会眼也不抬地:“题干说的。”
“是哦……哦,那没事了,你继续。”
陆廷即使在做题的时候都能自己跟自己吵起来,相反地,对面严墨从头到尾表现得就像一个无情的解题机器人。
他讲解得井然有序,清晰明了了。一道题顺完了,陆廷恍然大悟地拿过自己的练习册:“原来如此!这次我是真的懂了!”
任务完成,严墨便收回手,扭头想转回去。
“哎,那个。”陆廷喊住他:“严墨,学练你现在要用吗?能不能借我看看吗?”
他眼里透着清澈单纯的渴望。
严墨的书不是书,那是宝藏啊。
解题过程思路知识点全都给你整整齐齐地罗列出来了,比参考答案全,进度甚至还比教的快。
自己现在也没在写物理……行吧。严墨闻言,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
“哦!谢了。”陆廷眼睛一亮。接过书,他的目光顺着那只手,看向严墨的脸。
“真的耶,严墨。”
他忽然无比认真地道。
“还真是我看错了。”陆廷这时候的表情也一本正经煞有介事:“我发现了,你根本就不是会脸红的人嘛。”
那双俊逸深邃的眼睛认真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是能将人吸进去一般,有着他说什么都令人信服的魅力。
这个距离刚刚好。严墨的目光便从他颊边那颗若隐若现的酒窝,逡巡到陆廷此时无懈可击的微笑上。
这时时间到了。外面打铃下课。
长长的铃声响起,伴随班里一下子轻松起来的空气,身边的人纷纷热闹起来。周围声音一吵,严墨转身回去时,嘴里轻飘飘吐出的那一个字就差点没淹没在噪音里。
“呵。”——他说的是这个字。
本来声音就不大了。留下还在原位的陆廷一脸愕然,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漠然的后脑勺。
严墨手里的笔已经重新动起来,开始写题了。
陆廷诧异地呆住几秒。
刚才那声冷笑,让他回想起那天严墨的那个笑容了,陆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比中指的嘲讽力还更胜一筹,就是一种攻击力很强的感觉……
后座的老八伸手摸了把他的后脑,问他作业是什么。陆廷也懒得理他,随意歪了一下脑袋甩开手。
而且陆廷刚才真没开玩笑,严墨今天确实是一次脸红都没有过。就在陆廷的真·眼皮子底下,他表情一如既往地平常,毫无波动。怎么做到的?……
哇噢。陆廷在心里慨然。
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固执不止一点啊。
陆廷回过神。不知道内心正在想什么,他看着面前笔挺的背影,眨了眨眼。
严墨的自习时间一般分为复习和巩固。
昨天晚自习原计划,加上复习和整理错题的时间,卷子上他本该完成一张数学一张物理,一章《学练》,再用三篇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最好再背上几页单词溜溜缝。
——以上,全是他原本的计划。
接过昨天到下课也只来得及完成了一张半的卷子。这说明什么?
效率降低了。
所以今天即将要完成的是利滚利的学习任务。严墨顿时食之无味了。
虽然面前不锈钢餐盘里的菜色本就简单异常,就是二食堂十年如一日的永远朴实无华的味道。
严墨一边往嘴里送着饭,一边思索还有什么空闲时间是他目前还没压榨到的。
现在回班里的话还有点时间……
“严墨。”
长腿一跨,高大的少年坐在了他对面的长凳上。
食堂是细长形的桌子,因为桌凳一体,严墨这边便也感受到了他重量的震动。他抬头看去。
陆廷笑得超级好看:“surprise~”
吓到他了。严墨送勺子的动作先是一顿,然后他抬起头左右看了看。
什么时候出现的?他那群狐朋狗友呢?
陆廷问:“吓到你了吗?”
“没。”
“我刚刚在那边就看到你了,过来跟你打声招呼。”陆廷半边腮帮子被一根棒棒糖撑起来了,但无损他流利深刻的下颌轮廓:“啊,顺带一提,我吃完了哦。”
因为中午出太阳了,食堂有点热。一件校服外套就搭在他的单边肩膀上,整个人格外潇洒不羁。
严墨再塞一勺饭进嘴,乌黑瞳仁就盯着对面人的脸。
“你一个人吗?”
“嗯。”
“你经常吃二饭?”
“算是。”
严墨看着他并面无表情嚼东西的样子让人想到羊驼。
“啊,”陆廷抬头看见那边招呼他的人:“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吃。”
他起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吃着自己午餐的严墨顿了一顿,朝那边看了一眼。他眉头轻轻皱着,似有不解。
不远处陆廷已经回归了他的大部队。
那些男生们的背影嘻嘻哈哈的,似乎在问他怎么忽然想起绕去那边打招呼了。
没有一个陆廷的存在,周边空气顿时让人轻松不少。
严墨也差不多吃完了,他放下手里的勺子。
两人像刚才那样那样面对面坐着,这样一来,不就很像是面对面吃饭的普通朋友一样了吗?
整个过程都让严墨感觉到五个字:摸不着头脑。
普通朋友,在外面看见了过来打个招呼,正常。
他和陆廷,在食堂遇到了特地过来打个招呼,不对劲。
怎么说呢,严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以这件事为信号开始,越往后事情越是逐渐开始变得哪里不太对劲了。
就比如轮到严墨值日的这天。
这周轮到严墨他们一组负责打扫。他是负责教室里扫地,等下午放学人差不多走完之后,严墨就独自从门后拿了扫把开始值日。
原本今天是有四个人的,有两个去楼下扫公共区域了,还有一个请假,于是扫教室的就剩严墨一个。
不过没关系,这种活对他来说一个人干起来更快。
这时候教室里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班里还剩几个在自习的人,发现严墨过来后会自觉把地上的纸团踢给他。
从教室前面往后打扫会比较快。
严墨低着脑袋,一下下地认真扫着地。
因为是放学时间,教学楼外面从操场上传来的喧闹声遥远而热闹,夹杂着全损音质的广播音乐声。
严墨一手扫把一手灰斗,低头沿路寻找着地上的垃圾。一路打扫到教室后面时,视野里出现一双挡路的aj球鞋。
他缓缓抬头看去。
陆廷歪着头和他对视。
少年似乎没有高人半头的自觉,嘴角勾着一个友好善良的弧度,他看着严墨的眼睛。
严墨眼神询问:“?”
陆廷抬头四周望了望:“咦?今天只有你自己扫地吗?”
“不是。”
”那跟你一起值日的人呢?“
“请假。“严墨重新低下头,接着扫地。
“我说呢。”那双球鞋随之配合他手上扫把的动作,让出了位置。严墨垂着头,就听陆廷的声音说:“刚好。我帮你一起吧,两个人能快些。”
严墨抗拒道:“不用了。”
通常他说话语气都是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但只有今天的“不用”二字真情实感,尤为坚决。
自己明明从刚刚开始都还一个人打扫得好好的。
怎么,他的值日也是陆廷乐于助人play的一环吗?
“怎么啦?”此时陆廷的手已经从门后拿过一根扫把,他说:“顺手而已。再说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去食堂吗?——我看看,那边三四组还没扫对吧?”
话音刚落,刚拿到手的扫把就被忽然杀出的另一只手从旁边一把攥住了。
“……”陆廷姑且试了一试,纹丝不动。
严墨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定定地看向他这边:“我说,真的不用。”
似乎没想到帮忙这种事还会被人如此坚定拒绝,陆廷也愣了一下。
按道理来说,有一个值日生缺席的情况下,班长帮忙打扫这事儿本身没什么问题。
但陆廷这人从之前就莫名其妙地自来熟,严墨又不吃他这一套。
陆廷单手拄着扫把没有动,他站在那,就用严墨所喜欢的那双眼睛温和地注视着他的脸:“怎么了?”
“不要躲我呀,严墨。”
对面的人温和地笑着说道。
似乎只是自己想多了,但陆廷忽然说的这句话的瞬间严墨感觉到这人是认真的。
严墨与少年那双笑吟吟的眼睛对视上,一双墨瞳还是那样,毫无波动。
陆廷这人的亲和力爆表,他脸上还挂着那种叫人难以拒绝的笑容。
所以说,严墨讨厌这些开朗的人。
虽然他讲这句话看起来十分亲切开朗,但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并不光明磊落。
他们会明明知道他在躲的情况下还问。
而且什么叫躲他?那怎么能叫躲?
严墨单纯就是不想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跟这人扯上更多关系而已。他说这句话,让严墨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两人的手一左一右地握着同一把扫把僵持不下的画面多少有点奇怪。
还没等严墨从那双澄澈无害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之时,下一秒陆廷忽然主动松开了握着扫把的手。
严墨感觉手上忽而一松。
就见刚才还莫名顽固的陆廷这会儿忽然主动退了一步,体贴入微地道:“哎,抱歉抱歉,你继续吧。是我多事了。”
严墨:……?
陆廷微笑:“可能你有你的原因吧,是我打扰你了。”
严墨神情微妙地变了一变。
要是两人之间没有过节在就算了,但现在陆廷这么说很容易让他多想。
“可能你有你的原因吧,比如很容易在我面前脸红什么的,所以我很体贴地就不插手了”——这是刚才严墨耳朵里听到的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