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晖将法医检测报告和一些证物放到一起,交到周鹏面前:“那么周队,戴明堂的案子就由你和言归迟来主审吧。”
周鹏点头。
第396章 一无所有
审讯室内,戴明堂坐在周鹏和言归迟的对面闭目养神,似乎对现在的处境以及进来的是谁都全无兴趣。
一旁的刑警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提醒道:“嫌疑人戴明堂,请配合警方办案。”
谁知戴明堂不但没有配合的睁开眼睛,反而还将身体向靠去,换了个让更舒服的姿势。
言归迟见他一副打定主意不开口的样子,笑了笑:“我观戴先生的行为举止,不像是个会胡搅蛮缠,耍无赖的人。”
戴明堂闻言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言归迟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拿出一张老照片放到他面前:“戴先生不妨先看看这个。”
戴明堂的眼中透着讥讽的神情,随意地扫了一眼后,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真是难为你们还能找出这么老的照片来。”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照片,语气平淡的陈述:“我都没有。”
“可是,这是很多年前了…你们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照片是黑白色,尽管保存都很好,里面人物的脸都已经模糊了,可戴明堂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他和…曾经的全家福。
“其实也没花什么力气。”言归迟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徐不缓的同戴明堂解释了下这张老照片的来历:
“戴先生扔被害人乐红兵的遗物时,就没有好好的检查一下他的皮夹么?”
戴明堂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你们警方现在为了破案,竟然还会无中生有么?”他并不相信
…或者不敢去相信言归迟的话。
可是心中又忍不住疑惑,乐红兵这个人。
…为什么要把自己和乐婧还有
…装进皮夹里。
这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又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言归迟对此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急着去辩驳什么。
戴明堂的心猛然下沉。
尽管他竭力地去稳定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无法克制地陷入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当中。
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慌。
“你们…真是太可笑了。”俩人的沉默和怜悯的眼神,使戴明堂第一次迫切希望他们能说点什么。
周警官还是心善,并没有直接把亲子鉴定报告甩过去。
见嫌疑人似乎愿意配合了,便打算按照审讯的正常流程继续下去:“11月13日凌晨3点你是不是去过古城区607号,与乐婧见面?”
戴明堂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我那天应该没有出去,你们不是已经查过监控了么。”
“应该?”
周鹏冷笑:“戴明堂你这样那可就没意思了。”
“那公寓什么问题,还用我说么?”
“当时徐队带人从12到13层,走的就是两层楼之间的秘密通道。你这就忘了。”
戴明堂摇头:“我也是受害者,先前并不知道那套房子和楼下竟然还有秘密通道。”
周警官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那你们解释一下你13号14号大半夜的去古城区干什么么?”
戴明堂的表情有些无奈:“警官,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在家睡觉,没有出去过,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其实…我们有你从公寓前往古城区,以及行凶后返回的所有监控。”周警官拿了几张比较清晰的监控截图放到戴明堂面前:
“另外…你虽然把现场处理的很干净,凡做过必定会留下痕迹,607院子大门口那里,你大概没注意到的吧。”
“你不仅留下了脚印,还在巨石屏风的内壁上,也留下了半个大拇指的指纹。”
“戴明堂,两次案发你都在现场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如果现在据实交代,还能争取从轻处理。”
“…从轻处理?”戴明堂垂下眼皮,又回到了先前那种一言不发的状态。
周鹏和言归迟俩人只当对方是在思考,因此并未催促他。
可五分钟过去,对方还双眼紧闭,呼吸逐渐均匀,一副将睡未睡的样子,周警官就不耐烦了。
他敲了敲戴明堂面前的办公桌,在对方睁眼的那一刻,将两份检测报告放到他面前:
“这两份是乐红兵的乐婧的DNA检测报告,检测结果已经表明了,他们是生物学上的母子关系。”
“既然你不愿意回答关于自己的那部分问题。那么…你能不能和我们说说,乐红兵为什么会突然杀死自己亲生母亲么?”
“607号那个院子,是乐婧很多年前就装修好的,之后确是乐红兵在用,他把那里当成自己做动物标本的秘密基地…”
“戴先生没去607之前,那母子俩一直相处不错,是…”
“你说他们他们是母子?!”戴明堂突然打断了周鹏的话,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再次重复:
“他们怎么会是母子?!”
言归迟叹了口气,好意提醒道:“戴先生,检测报告就在你面前。”
戴明堂只看了检测报告一眼,便好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怪物一般,飞快速的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执着的问周鹏和言归迟:“你们…凭什么说他们是母子?!”
“真是惯的你…”
周鹏扔下手中的圆珠笔,冷笑着回望对方,眼中充满嘲讽:“怎么…你从几岁孩子那里买房时没问一问对方是什么人?杀人时也没问一问对方是什么身份么?”
“问…问…”戴明堂面色铁青的缓缓垂下眼睑。
薄薄的打印纸上,黑色字符组成的检测结果,似化作了一把利剑直穿他的胸口。
“对了…”
周鹏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又拿了两张检测报告摆过去:
“这是那具婴儿干尸的DNA检测报告,经对比…和乐婧是母子关系,和乐红兵是兄弟关系。”
戴明堂神情愣怔了一下,猛然转头看了眼放在右侧的那张老相片,突然两眼一翻,整个人就歪斜着从座椅上瘫软了下去。
“戴明堂!”押送看守的警员赶紧过去处理。
嫌疑人还没审完就出问题,对外可说不清。
好在大家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还没等人倒下去,便把他扶了起来。
然后就是掐人中、解领口、听心跳的,有条不紊的开展起了急救…
周鹏在言归迟谴责的眼神中,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抱歉。”
言归迟有些心累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早说过戴先生的性格偏执、固执,面色看着不太健康,年龄又放在那里,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咱们得一步一步慢慢引导。”
周鹏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你给过他机会,我也不是没给过,但他摆明了不想配合。”
“再说都是正常的审讯流程,他都能杀人了,怎么还怕这点刺激…对吧。”
“那是不一样的…”见嫌疑人经过初步的救治,逐渐清醒了过来,言归迟忙上前去给对方做心理疏导。
戴明堂这人对警方没有畏惧心理,看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表情,也就周鹏才让他另眼相看。
徐春晖估摸着是因为昨天晚上被打怕了,索性就让周鹏来做主审。
至于言归迟,就是为了应付现在的这种情况。
“…戴先生,你只是想错了…”言归迟本人的外表是极具亲和力的,轻缓的语调和恰到好处的话语,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我…”戴明堂衣衫凌乱,腰背也不再挺直,卸下了端着的高傲姿态后,他此时也只不过是一个步入年迈的无助老人而已。
他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地向言归迟低声述说道:“她…乐婧骗了我…她骗了我…”
戴明堂自小受外国的文化熏陶,认为爱是轰烈且没有缘由的。
和乐婧交往前,他不是没听别人议论过她的过往。
但,他并不认为那是乐婧的错。
优秀的女人,肯定会受男人追捧,乐婧身不由自。
戴明堂不顾父母的反对偷偷和乐婧来往,未婚生下一对双生子。
因幼子生下便十分体弱,两人便商定等孩子好点,再带他们去见父母。
想用健康可爱的孙子让父母心软,接纳乐婧。
那时,戴明堂的学业正是最紧张的时候,乐婧刚出月子,便大度的让未婚夫先回去。
戴明堂一直有继续学业的打算,回去后除了忙着复习和论文,还应了老师的邀请,去参加省外的学术会议。
从前车马很慢,打电话贵接电话麻烦,正赶上大雪封路,戴明堂一去近三个月没回来。
乐婧…也有了新的追求者。
等戴明堂忙完,回到他在学校附近租住的小院时,家中已是人去楼空。
他去乐婧的家找她,看到的就是乐家人喜气洋洋的笑脸,他们都说乐婧要嫁人了,嫁去省城的秦家。
戴明堂找到乐婧,询问她为什么要嫁给别人,他们的孩子呢?
乐婧却哭诉孩子已经死了。
她控诉戴明堂对他们母子三人不闻不问,家用不到一个月就用完了。
小儿子生病一直没好,大儿子感染了肺炎,她一个女人身无分文,又带着两个孩子,能怎么办。
她回娘家怕被打,就只好去找戴明堂的父母,
可他们非但不认乐婧,也不愿意认两个孩子,还说已经给戴明堂说了门好亲事。
乐婧伤心欲绝,也病了,母子三人就这么拖了两天,孩子死了,乐婧死里逃生回了娘家,才活下来…
戴明堂在那一瞬间,非常痛恨父母。
他跑回家质问父母,乐婧是不是带孩子来过?
质问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冷血,不救自己的孙子,任由两个孩子腰折?
还有他哪来的亲事,他什么时候同意了?
戴父戴母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戴明堂便吵嚷着要断绝亲子关系,在左邻右舍的诧异眼神中,跑了出去。
戴明堂疯跑出去,借酒消愁,第二天下午酒都还没清醒,便被找来的邻居告知,父母自杀了。
戴明堂在亲朋的帮助下,浑浑噩噩的办完了父母的丧礼,几天后才想起乐婧。
他找到乐婧的家询问,却被乐家人告知,乐婧马上要结婚了,不要再来打扰。
戴明堂那时已经一无所有,他坚持要见乐婧问个明白,守在乐家的大门口不愿离开。
他那天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乐婧,靠在乐家大门边打瞌睡时,突然被人从后面套了麻袋,扛到没人的地方打了一顿。
等他拖着浑身的伤赶到医院时,才发现自己的肋骨断了一根。
戴明堂一时再也顾上乐婧,被亲戚接到医疗水平更好的夷洲去治病养伤。
他伤才好一些,就立刻回海州市找乐婧。
乐婧却已经结了婚。
戴明堂彻底伤心远走,直到快四十岁时,才在叔父的介绍下结了婚。
婚后第二年,妻子怀孕。
六个月他开车带妻子去产检的路上,不幸发生车祸,不仅一尸两命,自己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戴明堂对乐婧的感情非常复杂,恨她,也爱她。
他甚至把第二任妻子和没出生孩子的爱。都附加到了乐婧的身上。
所以,他开始频繁来海州市,和乐婧确定婚外情关系后,两人基本每个月都会想办法见面。
有时在国内,有时在国外。
“13号是我的生日,乐婧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给我一个惊喜…我按照她给的地址去了那里…”
“那里…变化很大,几十年前我们在那里有个家…我回忆往昔,想起那两个孩子,想起父母,突然又开始恨她了。”
“我们见面时,她很开心的来抱我,可我却一把推开了她,我质问她当年为什么没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母亲,能在亲生孩子死了还不到三个月,就另有新欢?”
“……乐婧当时望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我意识到自己又没控制好脾气,便急忙出门,在门口碰见了他…”
“他是叫乐红兵么…”
“乐红兵…”戴明堂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脸上无悲无喜:
“第二天,警察找到我,我才知道乐婧死了。我…再次一无所有。”
“我不知道怎么的,又回到了那个院子,碰见了乐红兵…”
“他看见我来似乎很高兴,一边从地下室的暗格里搬出很多工具,和一条死狗,一边和我说:他想做个东西送给我,他手艺很好。”
“我问他,是不是他杀了乐婧。”
“他说:你不用在乎那个满嘴谎话的女人,我们等了她这么久,她却总舍不得那些荣华富贵,一直抛弃、隐藏我们。我只好切开她的肚子,看看她的心肠,把她做成干尸,让她永远都不能离开,虽然她还是被带走了…”
“我当时没听明白…”
“原来那孩子说的我们是…”我们父子的意思。
“我只是恨极了这个让我再次一无所有的人,我掐着他脖子,他没有挣扎…”
戴明堂惨笑着不断重复:“他没有挣扎…他…我的儿子,他没有挣扎…”
言归迟退出审讯室:“戴明堂需要做心理评估。”
周鹏挑眉:“可我看他正常很。”
言归迟摇头:“未婚妻背叛和孩子离世的信息他还没消化完,又背上了逼死父母的罪责,他那时就已经不正常了。”
“几十年前的海州市可以医治骨伤,却医治不好心理创伤。”
“他花了十几年平复伤痕,四十岁才结婚,却再次遭受了致命的打击。”
“我猜…他之后没有再进行过心理治疗,而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味稳定情绪的药。”
周鹏了然:“乐婧?”
言归轻轻点头。
第397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周鹏从审讯室里出来后,才和言归迟说了几句话,就被钱管家以家中突然有事的借口带出了刑侦局,随后便登上了回江城的飞机。
周警官撸着三花猫压惊,半晌才慎重道:“你就和我说实话吧,不是太为难的…我都可以帮你一把。”
当然,如果太为难的话,那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夫妻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咱们不过是表兄弟,自然还得再降一格。
“啊?”
钱管家百忙之中从游戏里抬头看了表弟一眼:“什么实话?什么帮一把?”
已经看透一切的周警官冷笑:“你跟屁股后面有鬼撵似的火急火燎地离开海州市,难道不是因为惹了什么大麻烦才逃跑的么。”
“非也非也…”
钱家豪一边操纵着自己的游戏英雄大杀四方,一边翻着白眼吐槽:“你不要仗着自己精神分裂,就随意揣测圣意。”
“…乐婧那案子破了,秦叔必然是要来问的,可咱们要怎么跟他说?”
“说:你老婆嫁你之前就生过两个孩子,为了让未婚夫死心,她还欺骗未婚夫两人的孩子都死了,因此导致未婚夫气死父母,有了心理疾病,然后来找你老婆幽会,又因为误会,被两人的亲儿子杀了,凶手的的亲爹为了给你老婆报仇,又手刃亲子?”
“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戴明堂和乐红兵父子俩,那性格都是一样的偏执冲动,乐婧又何尝没有问题?”
“你说…秦伯父以后该如何看待乐婧留下的儿女?”
他说着又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些:“最重要的是,你算算时间,乐红兵39岁,秦微銘37,秦微錚31岁,这些还能说的通,可秦薇娅的岁数就…”
“嘶~”
(汪!)
(喵!)
(乖乖!)
(嗡?!)
正在看杂志的李阿姨闻言挑了下眉,抬起手中的书就在钱家豪的肩膀上敲了一下:“别胡说,有钱人又不是傻子。”
“乐婧敢偷情,却绝不敢在血脉上动手脚,因为你们每个人出生,都会建立属于自己的独立健康数据档案,光血型那一关,就不是容易糊弄的。”
钱管家冷哼:“这个又不是不能造假,就秦伯父之前对乐婧的态度来看,他肯定是不太管这些事的。”
“当然,我说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鹏子你仔细回忆,那个秦薇娅的性格是不是也偏执固执?还有她的长相,是不是和乐红兵有些相似?”
周鹏略微回忆了下,最后只道:“别人的家事,咱们还是别管了。”
钱家豪摊手:“看吧,这就是我着急逃…离开海州市的缘故了。”
“你信不信,傅局听过案情总结后,一定会把通知秦伯父的差事按在咱们头上,美其名曰,世家交情,好说话。”
“而秦伯父只要不傻,就一定能听出其中的门道来,到时候咱们尴不尴尬?”
周鹏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去把手机拿来,关机。
钱神机露出满意的神情,摆出高人的范来指点表弟:“用不着关机,开启免打扰模式就行。”
他们到达江城已经是晚上,俩人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一大早便去找赵局长报到,顺便简单的汇报了下这次出差的大致工作内容。
赵局一边听案情,一边给两人展示自己磕绊的茶艺,请他们品尝。
文化程度一般的周警官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好喝”两个字。
而博学广识的钱少爷就要文雅多了,他一会说:“碧茶一盏扫尘愁,嫩芽初展滋味浮。”
一会说:“ 茶嘶龙舌声声亮,银色碧螺盘叶靓。我闻此香心已醉,满室芳香几许香。”
一会又说:“茶香浓郁滋味醇,品尝之后神清气爽…”
夸的赵局长不仅一壶又一壶泡,还把舍不得喝的珍藏都给拿了出来。
等他回过味时,心疼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赵局,今天喝了您这么多的好茶,我可算是涨见识了,赶明儿您也尝尝我的茶,指点指点。”
赵局长摆摆手:“唉…算了,还是等你们以后回江城的时候再说吧…”
“??啊?”
“以后…?”
赵局长见两人脸上尽是迷茫的神色,猛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差点就把正事给忘了。”
“是这样的,上面看重你们的能力,有心想给你们升一升官,可你们又太年轻。”
“…刚好府都那边准备成立一个面向全国的重案组,专门处理各地无法侦破的疑难要案、悬案。”
赵局说着便起身去办公桌前,从某个抽屉里拿了两个文件袋出来:
“呐~这是你们的任职书和个人档案,都拿好了,记得下周一之前去总局找李局报到,他会告诉你们具体的工作内容。”
周鹏瞅了眼属于自己的这份档案袋,简直哭笑不得:“赵局,咱们这才刚回来,就不带让人歇歇的么。”
钱家豪摸了摸下巴:“这个重案组…怎么听着就很坑的样子?”
“领导,真不能让我窝在江城混吃混喝么?”
赵局长翻了个白眼:“想进这个重案小组都得有资历。”
“之前看你们年轻,怕你们镇不住人,这才让你们到处支援用功劳说话。你想留在江城?”
“那你怎么不早说?现在都渡成金身了,你觉得我能留住你们么?”
他说着便叹了口气:“你们不用有太大的压力,我估计府都那边的工作内容…也是哪里有案子就往哪里跑,也没差的…”
周鹏:……
就不能让我宅在一个地方工作么?!
我不如改名叫周砖砖得了。
今天周二,距离下周一还有几天,表兄弟俩不用急着去报到,倒是多了几天的假期。
男人的心都是闲不住的,又更何况是已经快戒色一个月的钱少爷。
所以从警局回家的路上,他果断的抛弃了兄弟和轮椅,杵着拐杖瞬间便跑的无影无踪了。
他走前还邀请过周鹏,毕竟好兄弟就是有福同享。
但周鹏拒绝了。
倒不是不好色,只是他和周鲲约定的时间,眼看着转瞬即逝;
周鹏还想在姓裘的来之前,先把自己身上的问题彻底搞清楚。
说白了。
他心里还是不信任那个裘医生,也…不太信任周家人。
隐瞒、欺骗这些只要存在过,不管当时是出于什么原由,都会在彼此之间产生隔阂。
人们似乎总会对血脉亲人的底线,更加苛责些。
(汪,人之常情。就像如果爸爸骗了华生,华生也会难过,但华生才不会生爸爸的气呢。)
边牧犬话音刚落,鹦鹉和猫便马上附和它:(可不是,胖子也常常欺骗鸟,鸟就想挠他。不过周鹏,你还记得答应鸟的雌鹦鹉吧。)
(喵~周鹏,猫想要养小鸡。)
你一只猫养什么宠物?!
我认认真真的和你们谈心,你们却一直暗戳戳的夹带私货,良心就不会痛么。
“终究是我错付了…”午后暖洋洋的太阳下,周鹏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毛茸茸的厚实毛毯。
挂在摇椅后的框子里放着肉干,二哈吃一块肉干,便抬起狗爪推一下摇椅,让椅子轻轻摇晃起来。
周鹏将脑门上的眼罩拉下来,闭上眼睛,放松身体:“…鹦鹉和小鸡崽得等到开春才能买,都去玩吧,我要睡一会。”
宠物们已经从边牧那里知道了周鹏要做清醒梦的事,所以都没有离开,而是各自找了个有阳光的位置,安静的趴卧了下来。
边牧犬抬起狗爪,搭在周鹏的手心里(…放缓呼吸,呼~吸~呼~吸~想象你变的很轻轻,被清风裹挟着飘过高山大海,看遍四季景色,你越飘越高…)
高处有光,那光黑白红三色环绕,周鹏心态平静的跨入进去。
这一次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一个会和动物说话的孩子,从朦胧记事开始,便整天搞的家人们鸡飞狗跳。
从初被家人发现特殊时的,严防死守,到家人们的妥协隐藏。
然后是被送下山,磕磕绊绊的读完幼儿园;升学宴回家的路上被几个面具人劫持。
枪声在耳边响起,孩子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却似失了神智,呆呆傻傻,口不能言,不知姓名。
面具人见他痴傻,大小便和吃饭都不能自理,后面又有孩子的家人穷追不舍,索性便把孩子扔在了他们逃亡路上的某个村子里。
春去秋来,孩子已经慢慢习惯了山村里的生活,他不仅重新学会了大小便、吃饭、穿衣、简单的话语,还识得一些文字和数字。
他很喜欢照顾自己的人家,喜欢带着自己满山遍野乱跑的同龄人,可他们全死在了面具人的刀下。
孩子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亲人,没有哭,一双眼睛却瞪的很大很大。
再次醒来,他已经到了一个人口不过百的山寨,被人严格管控了起来,他卧薪尝胆数月,终于杀了那里的首领,逃到瓦格伦纳平民窟躲藏…
11月23号,凤城,南山,灌江河口。一艘二层游船缓缓行驶在江面上。
因是冬季,又不年不节的,来凤城游玩的人并不多,导致游船上也没几个旅客。
七八度的气温其实并不算太冷,但江岸两边有崖石遮挡,才使得从江面中穿过来的寒风,如同穿堂风一般寒冷刺骨。
“嘶~脸扎的慌。”
“咱们拍了照片就下去吧,太冷了。”
“我们也下去吧,风景都是一样的。”
游船二层甲板上,几个贪图景色的游客匆匆拍完了照片,便下了一层。
很快,二层就只剩下了一个男人。
男人戴着黑色的帽子,口罩,穿着臃肿的长款黑色羽绒服,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和身材。
“咳咳咳…”
闭目养神的男人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咳了几声后,才从脚下的手提包里扯出几张纸巾,摘掉口罩,捂在嘴上…
(嗡~)一只马蜂艰难地从男人的羽绒服里露出了个头。
它又些担忧的问道:(周鹏,你没事吧。)
“没事,都是瘀血,吐出来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让虫帮忙?)
“大概是…还没成长吧。”周鹏将带血的纸巾团成一团,起身走向旁边的垃圾桶。
他望向游船下倒退的江水,将手伸进羽绒服里揉着自己还在发疼的胸口,内心十分平静。
“我太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了,只是没想到最后这个也是个练家子…玉檀,后面可就要看你了。”
马蜂感应了下这里它能够召唤的子民数量,自信道:(那就都交给虫吧,周鹏自己保护好自己。)
周鹏笑了笑,遥望远方没有说话。
马蜂只问当下事,对人类的情感问题,并不如边牧敏感。
所以周鹏说什么,它就信什么,很好哄骗。
如果是华生的话…
“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之前送杰瑞来凤城,他和钱家豪提过自己要来赴约,参加竞选的事。
周家的人,大概会过来吧…
周鹏一梦醒来,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悄然消失。
知道一切的只有华生。
它什么都没问,只想跟着一起离开。
周鹏将马蜂放在肩头,伸手摸了摸边牧的头:“抱歉,我要做的事,不太方便带你。”
(汪?那爸爸还会回来么?)
“如果我真的自由了,一定会回来带你离开的。”
边牧犬垂下尾巴,语气失落:(汪…爸爸,电视上所有的男主角这样说,几乎都回不来了。)
周鹏苦笑:“我哪是什么男主角,充其量…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周鹏离开周家别墅,除了带走马蜂和快江南的信物令牌外,什么都没拿。
他顺着记忆中的方式搜寻,果然在小区外的停车场内找到自己熟悉的私家车。
车上有现金银行卡,曾经的证件,用惯了的通讯器和武器,以及已经不太合身了的衣物。
“还真的长大了啊…”周鹏有些开心。
检查过武器后,他收起证件和银行卡,弃车,就近去将银行卡里的钱取出来,毁卡,连夜离开了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