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卡片还不到手掌大,方方正正,爱心形状,黑底,上面是银色的签名,写着陆绎两个字。
字体铁画银钩,最末一竖尾端却有一些极不明显的颤抖。
像是拿笔的人因为身体虚弱,写到最后笔迹有些不稳一般。
当他将卡片捏起时,内部的体温感应器运作,在卡片上方弹出一张光屏。
上将极为英俊的容貌出现在光屏上。
容靡:“……”
容靡第一次收到这种示爱卡片时不知道它的工作原理,也曾经捏起来看过。那张卡片同样弹出了光屏,上面轮流播放着送花人的帅照,最后还显示出了送花人的姓名、性别、年龄、通讯号等等信息,简直像是什么相亲幻灯片,把容靡惊在当场。
当时陆绎在治疗室内,病房里只有容靡一个人。
从病房门口路过的护士看见里面的情况,十分贴心地停下脚步,向他解释第一军团的风格比较直白豪放,让他不要为此觉得尴尬。
容靡当时一边点头,一边赶紧把卡片放回了花束里。
然而今天不一样,容靡捏着卡片捏了很久,想多看几张送花人的照片,结果等了半天也就是刚刚显示的那一张,持续几秒后,光屏就丝滑切换到了陆绎的个人信息界面。
容靡:“……”
容靡无语一瞬,又捏了卡片一会,直到那张照片重新显示出来,又仔细看了一会。
陆绎大概是平常很少拍照,这唯一的一张照片还是在军部什么表彰仪式上拍摄的。
上将那时的脸色比现在好了许多。
他站得笔直,五官英俊锐利,身上的气势冷厉沉稳,冰蓝色的眼睛望向摄像头,带来的压迫感如有实质。
他穿着一套平常从来不穿的军装礼服,戴着白色礼服手套,昂贵的银色袖口反射着日光,手掌轻轻覆在身边银狼的背脊上。
容靡:“……”
照片上还有阿银。
容靡现在又有点不明白陆绎是只有这么一张照片能用,还是千挑万选找了一张和银狼的合影。
照片上的银狼威风凛凛,是最厉害的顶级战宠的模样。
容靡很喜欢狼这副样子。
……但也很喜欢沉稳银狼露出另一面,对自己撒娇的样子!
容靡有点想陆绎,也有点想狼了。
他把这张电子卡片收好,退还其他花束时又向花店订购了新的花瓶和鲜花营养液,还买了一本鲜花养护手册。
容靡今天下午没有任何日程安排,于是在基础训练完毕后,就仔仔细细把养护手册阅读了一遍,不知道第一军团内部网络社交模块上已经翻了天,源于一个有关他的热帖。
“兄弟们!姐妹们!噩耗!!我今天去花店给咱容哥订花!花店老板因为我是vvvip客户所以给了我一个友情提示!告诉我不要再定了!因为容靡今天接受了一束示爱花束!”
“啊啊啊啊啊!是谁!告诉我!是谁!——”
下面的回复五花八门。
“不知道啊!我已经收到了老板的通知说我的花束被退还了。”
“我也是呜呜呜呜。”
“嗯……跑个题,楼主你是vvvip客户……你送过多少人花啊?!海王吗?!”
“海王走开!莫挨我容哥!”
“不是!哎呀……我可以为容靡变身纯爱战士!……但这不是重点啊!!”
“重点是容靡接受了一束花!一束花啊!”
“是谁收获了我们容哥的心啊啊啊啊啊——”
陆绎很少看军团内部的社交模块,因此并不知道军团中已经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他甚至不知道容靡会退还那些示爱花束。
容靡出院前,他们住在同一病房。青年床边的花束每天都会换一批,陆绎曾经询问过昨日的花束被送去了哪里。
“送回公寓啊。”青年回答的语气十分自然,“那么好看的花,放在医院也养不好。我送回公寓让家务机器人养着了。”
陆绎点了下头,淡声道:“卡片?”
他看到那些花就知道里面都会有什么东西。
容靡当时笑了笑。
“回去慢慢看。”青年回答的态度十分认真。
“以前没有想过这些事。”他伸手点了点花束中的卡片,直视着陆绎说道,“现在想想,既然我以后要在第一军团常驻,谈个恋爱也挺好的。”
做互相托付生命的搭档。
做人生险道上的同路人。
一起养狼,也养养小鸟。
一起训练、战斗、拯救世界。
也一起享受和平的闲暇时光。
但陆绎显然没有聆听别人心声的能力。
上将的目光暗了暗,冷声道:“有喜欢的?”
“都说了,慢慢看。”容靡笑着随意说道,“慢慢接触。”
陆绎:“……”
青年的姿态云淡风轻。
上将想要阻止他的行动,却没有立场,只能沉默不语。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容靡开口,告诉青年,自己对他的心意。
于是陆绎订了那一束花。
他不知道容靡收到花束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惊讶还是愤怒。
是否会因为猜到自己在过往也长久地抱着这样的心思与他交往而感到不适。
会不会不想要一个像他这样伤病缠身的麻烦恋人。
不想要一个像他这样,曾经有所隐瞒的恋人。
更何况容靡本来就为他的身体发过几次火。
而在自己率领舰队前往冰蝶星域前,青年还对说过让自己等着他二次觉醒,好好治疗精神域。
……还有阿银。
龙鸟诞生后,陆绎隐隐意识到青年撸狼的动作比以往克制了许多。
上将不得不怀疑,容靡已经从与龙鸟的共感中猜测到了什么。
比如青年猜到了他其实也能感觉到狼的触觉。
陆绎:“……”
他过去作过的死、隐瞒过的事,都沉甸甸压了上来。
过去他总觉得自己死期将近,从没有认真为“活下来”作过考虑。
……现在发现是自己给自己铺了一个烂摊子。
陆绎指挥官从来没有这么失策过。
在这种时候,他却连容靡的面都见不到。
第一军团的黄昏已经降临,病房中一片安静。
来回往复的思绪在他的心脏上碾压,甚至让陆绎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紧紧皱着眉,忍着不适,强迫自己喝了两管营营养液,而后疲惫合上眼,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身体还没有恢复,因此睡得很沉,看起来并不知道昨天夜晚降临后,容靡会先去陪银狼,然后再来病房看他。
而青年今天也会来。
容靡打开病房门的动作很轻。
他不用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和病房内应急灯的微弱光亮走到病床前,放缓动作,揉开上将簇起的眉峰,而后进入精神域查看精神树的恢复情况。
陆绎还闭眼睡着。
他已经太过熟悉容靡的精神力,又对青年的信任毫无保留,更连自己的银色精神树中都掺杂了属于容靡的亮紫色,因此对青年的进入毫无反应。
迟钝得完全不像一名久经战场的将军。
容靡仔细检查了一遍陆绎的精神域,确认他的精神树恢复速度正常,而后直起身体,手指下滑,蹭了下他的脸颊。
“明天给你一个机会。”青年看了他半晌,最终叹了口气,对着沉睡的人低声说道,“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别再惹我更生气了。”
话音落下时,陆绎的病床头忽然传来一阵极为刺耳的闹铃声。
容靡:“……”
容靡猝不及防,被黑暗中响亮的闹铃声吓了一跳,也不知道病房里为什么会大晚上响闹铃。
他赶紧伸手摸向铃声的源头,发现闹铃是设置在陆绎通讯器上的。
容靡:“……”
他快速点掉铃声,余光看见病床上的人动了下手臂,而后睁开眼。
“阿靡?”陆绎刚刚从沉眠中被叫醒。他下意识皱着眉,神智昏沉,声音嘶哑,却一下就认出了床边的人。
容靡无语片刻,没好气地把陆绎的通讯器扔回床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陆绎:“……”
陆绎揉了下眉心,让自己彻底清醒。
陆绎:“我可以解释。”
容靡嗯了一声,抱着手臂,坐回到病床边。
“说吧。”他居高临下看着陆绎,“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定闹钟。”
“我听听你想解释什么。”
陆绎撑着身体坐起身,按开病房内的灯,和容靡对视。
青年眉头微挑,扬了下头示意陆绎说话,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上将看了他一会儿,平静询问道:“收到我订的花束了吗?”
容靡:“……”
容靡轻轻啧了一声。
这人上来就不好好回答问题。
“收到了。”他随意道,“那张照片拍得不错。”
青年语气停顿一瞬,着重强调道:“把狼拍得尤其帅。”
他故意没有提及陆绎,上将也不在意,甚至极浅地勾了下唇角。
心底送花后一直存在的忐忑因为容靡的一句话变得浅淡了些许。
至少……容靡不讨厌。
“军团里有很多人想要追求你。”
实际上,陆绎相信军团外喜欢容靡的人不少,只是第一军团近水楼台先得月。
而他本来是最近的那一个。
“我也一样。”上将于是说道。
他直视着容靡,因为紧张,心跳得很快,但语气沉静,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情感。
“我也想要追求你。”陆绎重复道,“想要做你的恋人。”
容靡:“……”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
第一军团驻地空间城内的气候依靠人工天气系统控制。
这里常年温度适中、湿度适中、夜风温和。
病房内一度安静下来,只听见医疗器械运转的细微响声,和远处重建空港的工地上发出的规律闷响。
容靡本来觉得自己不会对陆绎的告白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不仅知道,也早就感受过了。
更刺激的是,他知道陆绎的这些心思时,上将还在死亡线上徘徊……
那伴随着彻骨恐惧到来的,刚刚得知、就似乎将要失去的爱意,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然而今晚,随着陆绎的话语,一种全新的感觉升起。
上将的语句简洁,咬字清晰而坚定。
明明只提到了“追求”与“恋人”,却好像许下什么一生一世的承诺。
以好好活着为前提的承诺,覆盖了这份感情中沉重灰暗的部分,又夹杂着克制的热烈,让容靡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好像有什么美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像是繁花将要盛开。
或是他在首都星吃过的那种奶油糕点,咬在嘴里,微甜的爆浆炸开。
青年眨了下眼,不动声色,没有接话。
陆绎说的这两句话他喜欢听。
但不代表这就能平息他的怒火!
陆绎得不到容靡的回答,于是微微收紧手指,继续说道:“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容靡:“……”
青年哦了一声,终于屈尊降贵地开口:“什么事你很抱歉?”
陆绎:“隐瞒你的事。”
“精神树的裂痕。”他低声说道,语气停顿一瞬,在容靡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再次开口,“和阿银的共感。”
容靡:“……”
容靡:果然!
龙鸟作为星兽诞生后,他确实因为自己和龙鸟的共感,对陆绎和狼是否联通触觉有所怀疑。
但因为陆绎的二次觉醒中途被打断,他不能百分之百去确信。
……现在陆绎直接承认了!
容靡笑了一声,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
容靡:“耍我好玩?”
他的尾音扬起,声音冰冷。
显然这句话让容靡自己勾起了自己的怒气。
话音落下,青年狠狠皱了皱眉,利落站起身就要向外走。
陆绎向前探身,快速握住青年的手腕。
“不是。”上将急促说道,“别走。”
因为着急,他的呼吸都有些不匀。
“我确实要和你解释。”
这才是他今晚订闹钟起来抓人的最主要原因。
本来早就要说的。
但前两天他身体还很差,多说两句话就有些气喘,容靡于是总按着他的氧气罩,不许他开口。
昨天他终于摘了氧气罩,容靡却直接出院了。
陆绎确实只有两天没有见到容靡而已。
但因为心里装着事,这两天实在难熬。
只是刚刚那么看着容靡,忽然就没有抑制住表露心迹的冲动。
陆绎发现自己在和容靡有关的决策上总是失误。
像是理智失控,让他变得愚钝而笨拙。
陆绎抿了下唇,调匀呼吸,将要开口时,却被容靡打断。
“你本来应该先解释今天晚上的闹钟。”容靡漠然道,“但是我现在也不想听了。”
他能感觉得到,陆绎的手掌一片冰凉,掌心收得很紧,力度却没有多少。
容靡低头看向上将,又用余光看了一眼医疗仪器上的数值,确保都在正常数值范围内。
夜这么晚,他犯不着在这里和陆绎较劲。
对陆绎的身体不好。
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一直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容易失眠。
容靡于是掰开陆绎的手掌,抽出手臂。
“……阿靡!”
“将军。”容靡截断他的话。
“我找伴侣的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青年注视着陆绎,认真说道,“但一共有两条一定要达到。”
“第一,要坦诚。”
“第二,要听话。”
“你觉得你符合哪一条?”
陆绎:“……”
陆绎深深皱眉。
在军部叱咤风云的陆绎上将此刻哑口无言。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时如果不能说什么……未来一段时间内,他都将过得很惨。
容靡已经伸手重新按灭病房中的灯。
他转身向病房外走去,听见背后病床上传来响动,头也不回道,“陆绎。你敢下床追过来试试。”
容靡没心思和一个病人演你逃我追的戏码。
陆绎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平稳了,但他这次伤势太重,直到昨天才能下床,还只是戴着外骨骼,扶着医疗床的栏杆站走了走,没两步人就用光了力气往一边倒。
小鸟都看见了!
如果陆绎拖着这副身体在这里给他搞那些爱情片的套路,容靡真的会更生气!
“我想阻止你离开。”病床上的吱呀响动消失,容靡身后传来上将微哑的声音。
“但是你不让,我可以停下。”
“我从现在开始学习听话。”
“从这一刻开始,对你绝对坦诚,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隐瞒。”
容靡:“……”
容靡脚步一顿。
“阿靡。”陆绎说道,“我从不食言。”
“你可以无限期进行验证。”
容靡:“……”
容靡手腕用力,拉开病房舱门。
“那你现在躺下。”
“关闭闹钟。”
“闭上眼。”
“睡觉。”
青年的声音仍旧冷淡。他并没有因为陆绎的话语留下,却在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屋内。
“等到明天,我再来验证你的坦诚。”
病房外明亮的灯光映出他年轻俊逸的面容。
片刻后,病房舱门关闭,隔绝了陆绎的视线。
在一片黑暗的病房内,上将抬手按了下胸口。
得到了有关明天的许诺,一直弥漫在心口的浓重不适感稍稍减轻了一些。
“好。”他最终低声回答,闭上眼。
走廊中,容靡并没有立即离开医院,而是杀去了陈墨在这里的临时办公室。
午夜十二点,病人的休息时间,科研狂人的加班时间。
陈墨刚刚结束了和首都星实验室内程雯的通话,一开门就对上容靡黑沉的视线。
青年站在门边,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似笑非笑道:“你给陆绎通风报信,告诉他我晚上会来?还告诉他我来的时间?!”
陈墨:“……”
陈墨立即大呼冤枉。
“我没有啊!”他赶紧说道,“陆绎确实问过我昨天你来没来过……但我顶住了压力没说出来啊!我和他说那是他自己做梦梦见的了!”
“你不如问问第一军团的医生护士!一定是他们没有经受得住军团长的询问!”
容靡:“……”
容靡啧了一声。
差点忘了,陆绎在第一军团积威甚重。
他晚上来探病,还要按规定在医院的护士台登记。他虽然对值班的护士说过让对方替他保密……但要是陆绎冷着脸拿起气势询问……值班护士不敢对军团长说谎,也是很正常的事。
真是麻烦。
他还以为陆绎昨晚没有醒就是对自己进入病房全无感知。
但上将显然还是隐约有所察觉,才会找人询问确认。
陈墨:“……陆绎今晚见到你了?”
“那你明天还来吗?还是这个时候?”
容靡看了他一眼,听出陈墨话语中隐藏的暗示。
既然陆绎都知道了,容靡又不放心不来看他,那就不用避着人,一定要等陆绎睡着以后再来了。
“还是这个时候。”容靡却没有松嘴。
他知道陆绎想见自己。
……偏不给见!
前段时间陆绎的身体太差,容靡的愤怒几乎都被担忧掩盖。
好像本来要点燃的火被一场暴雨浇灭,只留下火星。
就算这两天随着暴雨停止,火堆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但他也只是故意晾着上将,情绪还算稳定。
可是没想到陆绎还给他搞这出!
睡着了还订闹钟抓人?!
幼不幼稚!
气得容靡一晚上做梦都在暴打陆绎小人。
梦里的陆绎小人三头身,软绵绵,是个被打被骂都不还手的棉花娃娃,无论如何都只睁着冰蓝色的大眼睛无辜看着容靡,看得容靡都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容靡打了一晚上的棉花娃娃神清气爽,洗漱完毕后打开通讯器,看到了一溜的新消息。
最上面的几条消息来自于陈墨。
“昨晚忘了和你说,精神力检测仪都修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测试?”
容靡在与塞西尔心脏碎片的对战最后失序昏迷,醒来后就进行了常规精神力测试。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对战时过分强烈的能量场影响,第一军团医院和医疗舰中的几架精神力测试仪都出了故障,在容靡的精神力强度区域显示出了一排无意义的加号,后面跟着超出仪器测试范围的提示。
紧接着光屏闪烁,仪器直接熄灭。
第一军团的精神力测试仪于是全部被返厂重修了一次。
容靡倒是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精神力测试仪返厂的罪魁祸首
但他在那场战斗之后就暂时没有进行精神力训练,所以也不能确认自己的精神力是不是真的增强了那么多。
精神域失序后一周最好不要大幅度动用精神力,这句话容靡早就对陆绎说过。
上将当时没有听,但容靡在这种事上还算守规矩。
他于是给陈墨回复了一个好字,将消息栏下拉,发下下面的新消息全部来自陆绎。
除了在军校时期写过战役分析报告以外,陆绎可能一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多字。
他给容靡发送的文字也很像一份口吻严肃的分析报告。
“再次为我过去的隐瞒向你道歉。”
“我对过往行为的解释如下。”
“第一,关于隐瞒精神树裂痕:……”
“第二,关于隐瞒与阿银的共感:……”
容靡:“……”
容靡坐在沙发上,一行一行仔细阅读,读着读着,脸色开始发红。
昨天晚上陆绎提起时,容靡就顾着生气,一时没有多想。
但他今天冷静了不少,阅读这些信息时……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埋在狼肚皮毛毛里猛吸的时候,阿银的反应。
狼当时直接炸毛,半天都没有理人。
现在容靡完全理解阿银的反应了。
因为陆绎至少保留着10%的共感!
四舍五入。
……他当时的举动简直像是埋在陆绎的腹肌上耍流氓……没什么两样!
只一瞬间, 他就回忆起了更多的细节。
不仅关于揉揉狼肚皮,捏捏狼爪爪……还比如,玩玩狼尾巴。
人类已经失去了尾巴这一器官。
但揉捏精神体的尾巴时, 主人也会有共感。
……容靡从小鸟身上真切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的脸色来回变换, 耳根红得滴血, 一时间羞愤得都不想把陆绎那份解释报告继续看下去!
然而脑海里的回忆还在不受控制地自动播放。
当阿银默许了他的行为后,容靡还是喜欢把大狼当自己的靠垫。他尤其喜欢靠着狼睡觉,还要把狼的前爪拉过来当抱枕。
如果在这所有的场景里, 都把阿银代换成陆绎的话……
容靡:“……!!”
容靡脸热得已经可以用来当烧烤盘烫菜了!!
……陆绎!
青年无声愤怒嚎叫。
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他在心里张牙舞爪,恨不得把昨天晚上做梦梦见的陆绎小人揪出来再暴揍一遍。
青年咬牙, 继续将信息下拉, 露出下面的一行。
“不要生气。”
这四个字单独成为一行,有些突兀地穿插在陆绎按部就班的叙述中,显然是上将预判了容靡的反应。
容靡冷笑一声。
傻子都知道要生气。
“阿银的行动与我的潜意识紧密相连, 但它仍旧是独立的个体。”
“它比我更先亲近你。”
“而比起我,你也更在意银狼。”
容靡:“……”
容靡挑了下眉, 总觉得陆绎的最后一句加得十分刻意。
有点酸酸的。
容靡气又顺了一点,继续向下看去。
“基于以上原因,我最初没有向你完全说明我与狼的共感。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你与狼进行沟通交流的阻碍。”
“但不可否认, 从我喜欢上你以后,也慢慢产生了别的心思。”
“我很高兴能够通过与阿银10%的触觉共享, 感受到你的触摸。”
“因为曾经觉得死亡将近, 我无法与你表露心意。”
“所以卑劣地通过阿银窃取你的亲近。”
“希望你可以原谅这样阴暗自私的我。”
容靡:“……”
容靡的目光滑过这段话中的几个形容词, 轻轻啧了一声。
他还真没想过有人会把这些词汇和陆绎挂上边。
尤其是知晓陆绎的人。
“也不算太卑劣太阴暗自私吧。”青年低声嘟囔了一句, 忍不住在信息回复框中敲了两句话, 凝视了光屏片刻后,又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我还没有消气。
容靡在心中默念。
容靡其实并未因为上将和狼的共感而更加生气。
因为他想起来陆绎确实曾在最初屡次提醒自己不要揉捏银狼, 也因为他想起了狼曾经几次刻意避免和他进行特别的亲密接触。
比如就是不肯和他一起洗澡等等。
在10%的共感之下,他摸狼时陆绎感受到的触感,也大概就和隔着一层厚厚的羽绒服大衣的触碰相似。
既然共感无法切断,陆绎愿意因为隔着一层羽绒服大衣被触碰而高兴……也就让他高兴去吧!
可能是因为他对陆绎的喜爱,容靡甚至觉得这件事听起来还有些纯情。
但青年仍旧记得,自己现在回避与陆绎的接触,是对上将不知道珍视生命的惩罚。
要罚得够狠,才能保证陆绎不会再犯。
容靡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叹了口口气。
幸好昨晚没给陆绎机会把话说完。
如果是上将当面说这一段话……自己说不准真的会心软。
他发了会儿呆,最终揉了揉脸,关闭通讯器,干脆站起身,打算前往军团医院。
按惯例他早上回去看看阿银。而后,他今天还要找陈墨进行精神力测试。
容靡刚把上将的信息抛之脑后,拉开公寓门,却又在门前看到了新的花束。
今天他门口的花只有一束。
仍旧是一大捧深红色玫瑰,显眼无比。
容靡:“……”
他磨了磨牙。
怎么送过了还送?
之前他还真不知道陆绎会有这种浪漫细胞!
青年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陆绎送的花,他当然喜欢。
就是怕上将又说什么让人心软的话。
容靡一边这么想,一边把花束抱起,取出花束中央的卡片。
卡片上的照片换了,但仍旧只有一张,像是陆绎从别人那里要来的合影,又从其中进行了放大剪切,因此细节有不明显的模糊。
是上将上任成为第一军团长时候的照片。
更年轻时期的陆绎没有锋芒毕露,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没有经历过那场觉醒中断的重伤,气宇轩昂。
光屏上陆绎的照片只短暂出现了一会儿,而后开始变换。
容靡昨天才夸过狼的照片很帅,陆绎就学会了。
上将的个人照快速滑过,后面跟着几张对狼茸茸的抓拍。
拍照的人不是陆绎,因为容靡偶尔还能在银狼身边看见陆绎模糊的身形。
……诡计多端。
他有真的狼茸茸撸!谁在乎这几张照片!
容靡一边这么想,一边反复又把狼片看了几遍。在照片的最后,照例是显示个人资料的页面,只不过今天的资料页面变得十分简洁。
“姓名:陆绎。”
“身份:你最坦白、最忠诚的追求者。”
容靡:“……”
容靡把卡片认真收好,半晌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一直到军团医院时,他眼里还带着隐隐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