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武神杯比赛的界缝，也终于揭幕。
【武神杯联赛：攻略赛。】
【比赛界缝：天墨迷宫界缝（S级）】
无尽的长廊交织，错落，形成一座巨大的，永恒的，深邃神秘的迷宫。
高耸的石壁如同古老的巨人，上面刻画着岁月的痕迹。
迷宫之上，充斥着浓烈而厚重的云，如墨水般稠烈，墨水般的云像是有生命般，在巨大宏伟的迷宫上方飘动，如同夜晚的幕布，将整个迷宫笼罩起来，也像是一座囚牢的顶，遮盖住每一寸逃出生天的可能。
迷宫巨大而复杂，并不是在一整片平面上，而是三围立体的，像是一块旋转的巨大魔方，一个个房间也在随着“魔方”的转动而移动着位置。
其中一个迷宫的方格中，幽深寂静，方格上下遍布着细密的蛛丝，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蛛网上，一个个黑影挂在网上，仔细看去，竟是一个个职业选手。
魏临渊，聂溪，燕晚星，唐妙，陈不语……蛛网上挂着的职业选手数量极多，仔细看去，足有上百。
此时他们都紧闭着双眼，像是灵魂被抽离了躯体，身体被细密的蛛丝覆盖缠绕，是一只只被捕获的猎物，整齐地陈列于蛛网上。
蛛丝轻缠，一个黑影在蛛网上爬行，石壁上挂着的篝火散发出黯淡的光，照亮了它的身躯。
这是一只人面蛛身的异兽，上半身是一个有着曼妙身材的女子，下半身却是蜘蛛般的腹足，一根根长矛般的蛛腿勾在蛛丝上，浓重的黑色眼影让她那张漂亮的脸看上去充满了阴霾。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人面蛛身的女人舔了舔下唇，看着不远处通往未知区域的迷宫出口，脸上浮现出笑容，“明明已经准备好招待他们了，竟然就这么不告而别，真是调皮的客人……”
“红袖大人……”
一个手下从入口出现，“没有找到……他们很会跑，直接从出口的地方跑了，这边的出口通往另外一百四十八个方格，不太好找。”
另一个手下也低头道：“是啊，而且，其他方格的大人要是抓到了他们，也未必会松口，让我们带回去……”
“一群废物。”
人面蛛身的女人“红袖”皱了皱眉，“给我继续找。只要在天墨迷宫内，他们就跑不了的。”
“万一碰到其他大人……”
“整个天墨迷宫，不能惹的也就那么几个，我都不怕，你们怕甚？”
红袖冷笑，“找。”
“是！”
“梦巫，这边就交给你了。”
红袖的视线看向另一边，“天墨迷宫，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出色的祭品了，一次性还来了这么多……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一定不能放过，为了唤醒吾王，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她的视线所及之处，一个身穿黑袍的绿皮老人轻轻点了点头。
“放心吧，刚才那只是意外……”
绿皮老人怪笑一声，“我的‘梦鬼术’，足够困住这些祭品了，这里交给我，你大可放心。”

进入界缝的时候, 那股熟悉的空间错乱感再次将沈弥吞没。
一片混沌的空间之中，眼前出现点点白光，像是浩瀚宇宙中骤然划过的星辰, 冥冥之中，沈弥好像听到了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 然后意识迅速沉入了黑暗当中——
如墨一般浓稠的黑雾, 高耸的石壁, 缓缓转动的地面，沈弥的视线看不清，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些闪过的场景，他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身影，漫天的火红色刺破浓雾，像散落在空气中的火星, 艳丽夺人，急促的语气响起, “三苦，带沈弥先走——”
好像是, 魏临渊的声音……
沈弥想要睁开眼看清眼前的场景, 但视线始终是模糊的, 意识也仿佛灌了铅一般，逐渐混沌, 场景熔成不同的色块交错成一团, 然后消散……
“沈馆主？”
“沈馆主？”
似乎有人在说话。
沈弥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装修古朴简单的前厅, 视线前方有一个人, 面容先是模糊, 然后又逐渐清晰起来。
是一个中年人的脸。
见到沈弥睁开眼，中年人松了口气, “沈馆主？你还好吗？”
沈弥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时，旁边一个少年上前一步，道，“馆主前些日子问刀，还有一些伤势未愈，你别这么大声！”
沈弥看着那个上前的少年，觉得有些眼熟。
就像是刚从一场大梦中苏醒，记忆一开始混沌，而后又清晰起来。
沈弥恍然，想起来了眼前的一切事物。
他叫沈弥。
四岁拜入武馆习武，六岁练刀，十六岁成名，而后四处挑战各大武馆的高手，如今已经二十三岁，成为了武道界最年轻的化境大宗师，并开设了自己的武馆。眼前这个少年，正是自己武馆的学生之一。
“抱歉抱歉……”
中年人连忙道歉，“是我有些冒昧了，第一次亲眼见到武道界的传奇，实在有些激动……那个，沈馆主，您看，我刚才说的事……”
沈弥回过神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什么事？”
“……”
中年人一愣，心道这位传说中的沈馆主似乎看上去状态的确不太好，难道是受伤了？
不对啊，沈弥自从登上化境宗师后，整个武道界几乎已经找不到对手了，除了那位现今被誉为天下第一刀的江炼，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沈弥受伤？
心中虽然疑惑，但中年人也没有生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来意。
“是这样的，这两年不是全息游戏有了很大的突破嘛，我那个儿子，就是前段时间您见过的那个，这两年和朋友开了一家全息游戏公司，在做一款关于……额，叫什么类型来着？”
“武侠类吃鸡游戏。”一旁的少年好心提醒道。
“哦对，武侠吃鸡游戏！你看，我也不太懂这个，哈哈哈，年轻人就喜欢折腾这些……”
中年人尴尬地笑了笑，继续道，“反正就是跟朋友合伙想干点事业，然后需要一个动作指导，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一想啊，这武道界，还有谁比您更适合做这个动作指导？虽然是小打小闹，不过年轻人的事业嘛，还是需要支持一下的，于是就拉下这个老脸，来找您说道说道……”
沈弥也没有接话，而是淡淡地看着对方。
眼前的青年看上去十分安静，话也不多，中年人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出声打断，只是用一双英气漂亮的眸子注视自己。不得不说，沈弥在武道界无人不知，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已臻化境的刀法和惊人的天赋，也是因为这张好看得在娱乐圈也乱杀的脸。
往前几年，沈弥还没有这么出名的时候，武道界还有不少人因为他的长相而看不起他的，习武之人不喜欢这种看着文文弱弱的毫无杀伤力的长相，暗地里喜欢揶揄沈弥长得花瓶，不过最近这两年，这种背后议论的声音倒是没有再出现过了。
——都被打服了。
虽然面前的青年神色淡淡，但中年人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压力，见沈弥没有开口说话，也摸不准他的态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当然了，这还是得看沈馆长您的时间安排，如果没空的话，其实也……”
“嗯，我知道了。”
“……啊？什么？”
中年人一愣，抬头，见到眼前的青年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安排一下吧，我先见见他。”
“哎呀，那就太谢谢沈馆长了！”
沈弥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这显然是松口了的意思，中年人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待中年人走后，一旁的少年给沈弥换了杯茶，一边倒茶一边道，“魏老板分明是干地产生意的，生意都做这么大了，他家孩子怎么还去做游戏了？一点都不搭边啊，还是现在最烧钱的全息游戏行业……唉，有钱人就是任性。”
“玉堂。”
沈弥出声道。
“嗯？怎么了师父？”
少年抬起头，问道。
“……”
沈弥张了张嘴，又摇摇头，“没事。”
他的心中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说不出来。明明眼前是熟悉的场景，但却让他有一种奇怪的陌生感。武者的直觉向来敏锐，何况到了化境这个层次，其第六感在某种程度上，用武界的说法，便是“可以通神”，更是不容忽略。只不过沈弥却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弥转头，前厅一侧的墙上有一面镜子，透过镜子，能够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镜子中是一个青年，眉眼艳丽漂亮，但神色淡淡，冲淡了五官带来的侵略感。沈弥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会，又收回目光。
是太累了吗？
“师父。”
玉堂睁眼看着沈弥，挠了挠头，“你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
“有么？”
“有吧？”
玉堂道，“平常这个时候，师父您不是都在练刀嘛……”
虽然沈弥现在是武馆馆主，但平时却不是很经常在武馆内待着，不是在练刀，就是在拜访各路高手的路上。
“说到练刀，倒是提醒我了。”
沈弥笑笑，“你的九型十三刀，练得如何？”
玉堂的小脸一垮，“师父别提了……九型十三刀可是武道乾经，我这个年纪，能摸到点门路都很了不起了，哪有那么快掌握嘛……又不是人人都是师父您这样的天赋。”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刀也一样。练上千遍万遍，哪怕是块石头，也该开窍了。”
沈弥伸手，弹了玉堂一个脑瓜崩，“走，去武场，看看你最近的成果。我这些日子不在武馆，没人督促你，你怕是天天都不练刀，全荒废了。”
“哎哟……”
玉堂捂着脑门，一听沈弥要亲自监督自己，顿时心慌慌，眼睛一转，忙道：“今天怕是不行啦，师父，您忘了？一会还有人要来呢？”
沈弥一愣：“还有人？谁？”
“还能有谁……”
耳边传来一声朗笑，“我呗。”
抬头看去，迎面走来一人，比沈弥大上几岁，一头利落的碎发，身形高挑，行走间步伐极稳，嘴角挂着一抹笑。
“江炼。”
沈弥看着来人，目光微动。
江炼扬了扬眉，“没礼貌，不是说了嘛，我比你大，要叫炼哥。”
江炼是如今公认的武道第一人，名声很大，在武道界崇拜者无数，旁边的玉堂一脸激动。
沈弥却没什么表示，平静地淡声道，“你怎么来了。”
武道界很多人都说，沈弥超越江炼只是时间问题，两人皆是练刀之人，迟早会有一战，不少人以为他们是竞争关系，私下里应该是王不见王的状态，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江炼和沈弥关系其实还不错。
准确来说，是江炼觉得自己和沈弥关系很好……
“没事我就不能来么？”
江炼偏了偏头，“听说你前几天找老季问刀了？”
“嗯。”
“老季已入化境多年，你不过初入化境，经验怕是不如他，刀途一道，说他是第二，我是认可的。”
江炼笑道，“应该吃了不少的亏吧？”
沈弥淡定地看着他，“他不是第二。”
“嗯？那你觉得谁是第二？”
“你。”
“我？那第一是谁。”
“我。”沈弥说。
江炼一愣，笑道，“你怎么每次都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狂的话来的，咱俩还没正式问过刀，你就觉得我会输吗？”
沈弥抬眼，“上次你的中平刀路，我回去想到了破解之法。今日无事，正好你来，那便对练几把。”
“……”
果然，沈弥还是那副老样子，每次见面，就三句不离练刀。
江炼颇有些郁闷，正准备说话，身后来了个武馆的人，“馆长，门口有人拜访。”
玉堂一愣，“又有人来？谁啊。”
怪事，师父虽然在武界很有名，但他的性子向来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这一点也是众人皆知，就连武馆刚开时，众多武界的大宗师想来祝贺，都被他给拒了。因此大部分时候，武道界的同行也不会来打扰，这么今天一下子来这么多拜访的人？
“不见。”
沈弥淡声道。
江炼笑着说，“沈弥平时可不爱见人，你以为人人都是我啊？是吧沈弥。”
沈弥：“不练刀的话，你也走。”
“……”
“呃，这个说是魏老板的孩子，说是找您商议，嗯，好像是一个游戏的事情？”通报的人犹疑道。
沈弥一愣，魏老板前脚刚走，他孩子这就来了？也太快了一点。
不过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沈弥从来都是会做到的。
“让他进来吧。”
沈弥说。
“不容易啊，你师父居然也对游戏感兴趣了。”江炼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旁边对着玉堂揶揄道，“我以为他这辈子除了刀，别的东西什么都不关心呢。”
玉堂咳嗽一声，不敢接江炼的话。
沈弥也没搭理江炼，不过也没有赶他走。
过了一会，前厅门口进来一人。
来人年纪和沈弥相仿，二十二三岁左右，长相俊逸，若不是魏老板提前说了是他的儿子，玉堂肯定以为是什么当红演员。对方身形修长匀称，最惹眼的还是耳上坠着的枫叶挂饰，如火一眼红，在阳光下散发出漂亮的光。
“沈馆长好。”
来人在沈弥面前站定，笑着道，“家父早就说过多次您，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见到本尊了。”
沈弥表情微怔。
他没有见过面前这人。
但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熟悉呢？
“自我介绍一下。”
来人礼貌地道，“我叫魏临渊，盛唐全息网络科技公司的创始人。”

沈弥眨了眨眼。
眼前的青年态度自然, 虽然站在面前的是武道界如今最有统治力的两个刀者，但依然不卑不亢，言辞间得体礼貌, 看得出涵养极好。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沈馆主介绍一下我们这个项目。”
魏临渊笑着道。
沈弥盯着魏临渊看了一会, 几秒后回过神, 点了点头。
“魏老板五大三粗的, 没想到他孩子居然跟他一点都不像……”
一旁的玉堂小声道。
魏老板是做地产生意的，但眼前的魏临渊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公子气质，但又不让人觉得疏离，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我们采用的全息技术，是现下还在测试中的意识潜行系统。”
魏临渊道，“意识潜行, 就如同平时我们做梦一样，意识进入到设定好的空间, 再通过模型构建与全新的交互系统，和其他玩家产生实时互动, 可以说是划时代的技术……”
一旁的江炼倒是对魏临渊口中的技术很感兴趣, 时不时问点问题, 而魏临渊也一一作答。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意识潜行系统的新闻。”
江炼好奇道，“有专家说, 如果人长时间陷入这种真实的梦境中, 就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是真的吗？”
“是有这样的可能性, 不过也是可以用技术来弥补的。”
魏临渊道, “不对对于意志薄弱的人来说，或许有这样的风险。”
沈弥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落在魏临渊的脸上，眼神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疑惑。
魏临渊继续道，“……这大概就是我们的一些设想，因为今天来得匆忙，所以没有准备太多，如果沈馆主和江先生感兴趣的话，可以再约个时间，到我们公司实地看一下这个项目的开发进度。”
“好。”
沈弥点了点头，“我会的。”
面前的魏临渊笑了笑，“之前有听说，沈馆主性格比较孤僻，向来不假辞色，除了武道之外，对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本来我还担心碰壁，今天一见，似乎传闻也不是那么可靠。”
魏临渊走后，沈弥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思考。
江炼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待沈弥回过神来后，疑惑道，“怎么了你今天？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
沈弥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完，站起身，“走吧，反正你今天也没事，既然来了，去演武场练把刀。”
“我就知道。”
江炼一愣，旋即笑道，“这才是你的风格嘛。”
演武场内，沈弥和江炼两人站在两边，遥遥而立。
沈弥握着刀鞘，手指微动。
这一瞬间，那股剧烈的违和感再次席上来。
刀对沈弥而言，是刻入骨血的东西，但在拔刀时，沈弥察觉到自己好像有某种特殊的习惯。
他的手指在刀柄一侧轻轻按了一下，这个轻微的动作，让他的直觉再一次绷了起来。
这个动作好像要打开某个东西，才能将手中的刀拔出刀鞘。
这对于一个刀客来说，绝对是不可思议的情况，他自习武以来，拔刀的次数早已超过数万次，已经是融入本能的习惯了，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多出来一个新的习惯？
“你怎么了？”
江炼皱眉，“沈弥，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是累了吗？”
“……或许吧。”
沈弥轻声道。
“喏。”
面前伸来一只手，手上握着一杯刚买的咖啡。
沈弥抬头，接过，“谢谢。”
“不客气。”
面前的青年笑道，“我本来以为，沈馆主还要过几天才有空呢。”
说罢，在沈弥的对面坐下来。
他们身处一条商业街内，阳光明媚，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流，他们坐在街边的一家咖啡店。两人都是模样出挑的长相，在人群中也同样显眼，周围的年轻女孩时不时投来目光，表情兴奋。
“是情侣吗？”
“不知道诶，可能是朋友？”
“长得好般配啊！”
“……”
沈弥不是很喜欢热闹的地方，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侧了侧身子，避开身后的视线。
魏临渊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沈馆主好像对我们的项目很感兴趣？”
“只是对一些事情比较在意。”
“嗯……比如呢？”
“我们之前有见过么？”
“我们吗？”
魏临渊扬了扬眉，“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没有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
“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沈弥摇了摇头。
面前的魏临渊扬了扬眉，“今天我没什么事，沈馆主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跟我讲讲。”
不知道为何，沈弥明明和面前的青年并不认识……
但潜意识里，他似乎莫名地信任眼前这个人，他也不知道这种信任是从何而来。正常来说，如果遇到不理解的事，沈弥从来不会对外人去倾诉，更不会对着一个才见过一两面的陌生人说。
但有时候，武者的直觉比理智更能说服人，沈弥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从哪里来的，但他还是选择了遵从这份突如其来的直觉，这也是他突然把魏临渊约出来的原因。
这两天沈弥一直觉得很奇怪。
他的生活一直很单调，除了练刀之外，就没有什么多余的爱好了。但除了上次练刀时，身体那不同寻常的握刀习惯外，沈弥还有察觉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自己在和江炼切磋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地会做出反应，似乎想要调动某种能量，他很清楚，那并不是武者常用的内息，而是另一种特殊的调动方式，这种方式俨然成为了一种习惯，形成了一种身体无法忽视的惯性。
听沈弥说完，魏临渊却没有表现得很震惊，反而是陷入了思考。
魏临渊想了想，说，“你说的，倒是有点像我们正在开发的意识潜行系统的后遗症。”
“后遗症？”
“意识潜行系统，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有点像梦境。”
魏临渊又喝了一口咖啡，“当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时候，往往就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某件事情自己曾经经历过，又或者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在那一瞬间，会对自己的真实性产生怀疑，时间长了，甚至会出现精神错乱之类的症状……”
“我倒没觉得真实性存疑。”
沈弥摇了摇头。
武馆，江炼，以及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沈弥都并未觉得陌生，这一点他深信不疑。如果是一个虚假的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是编造出来的，那他不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一草一木，遇到的人和事，都是真实存在，或者说，都在他记忆中真实存在过的……
“很多经历过意识潜行初期系统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魏临渊笑了一下，“不过沈馆主是武者，意志力方面，应该会比普通人更强才对。”
“假设。”
沈弥想了想，道，“假设我在梦境中，要怎么察觉自己是在梦境里呢？”
“人是梦境是很奇妙的东西。”
魏临渊说，“它是很多潜意识的投射，包括梦境中的人，还有梦境中的事物。我们开发的意识潜行系统，之前有做过类似的试验，在多重深度的意识潜行下，人的潜意识会创造出许多角色，一方面，这些角色会巩固梦境的程度，让人沉浸其中，另一方面，很多潜意识的东西也会通过这些与自己无关的角色体现出来……”
沈弥眨眨眼，“听不懂。”
魏临渊哑然失笑。
“说得有点深奥了……抱歉。”
魏临渊说，“举个例子吧，我们之前做过的意识潜行试验，有个试验人员在进入多重深度潜行的时候，碰到了被自己的亲人追杀的场景。”
“被亲人追杀？”
“是的，这实际上就是潜意识发现了不对劲，想要挣脱梦境潜行的方式。被追杀，其实是因为潜意识想要醒来，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死亡是脱离当前世界的唯一方式。至于为什么是亲人……应该是在潜意识中，亲人是最值得信任，也是一定会扮演解救自己的那个角色的人选吧。”
沈弥似懂非懂。
“沈馆主……有什么特别信任的人吗？”
魏临渊问道。
沈弥想了想，“没有吧。”
硬要说有的话，其实是他自己。沈弥从来只相信自己，以及自己手中的刀。
即便深陷危机，他也从来不会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好吧。”
魏临渊点点头，“其实，意识潜行通常承载着情感和心理体验，有时候可能会超越逻辑和理性的范畴。如果你的潜意识判断，自己身处于一个虚幻的不真实的空间，可能自己没有太多察觉，但是潜意识里会有一个扮演类似‘亲人追杀’这个案例的拯救者的角色。”
“来追杀我吗？”
“因人而异。不一定会是这么极端的方式，可能比较隐晦，也可能是某种场景或者人物的暗示。”
魏临渊摇摇头，“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角色的话……那一定是沈馆主你潜意识里，很信任的人吧。”
沈弥自嘲地笑了笑。
他从来不觉得除了自己和手中的刀外，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沈馆主既然对意识潜行这么感兴趣，正好今日有空，不妨去我的公司那里坐坐？”
魏临渊道，“不瞒你说，我想做一款武侠类的全息游戏，其实灵感就来自于你。”
“我？”
“嗯，之前在留学的时候，偶然听说了你的传闻，又看了武道界关于你练刀时的录像，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念头。”
魏临渊笑着说，“其实小的时候，我也有一个武侠梦呢，所以一直很崇拜武艺高超的人，正好接触到了全息游戏的项目，也算是圆了一个梦吧。”
“你也想练刀？”
“比起刀，其实我更喜欢飞刀……武侠小说不是经常有这种描述吗，千里之外，抬手取人首级，飞刀一出，群雄寒噤。”
魏临渊耸耸肩，“贴身肉搏，我反倒不是很喜欢。”
两人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聊起天来，却是十分融洽，好像相处了很久的朋友那样。
沈弥轻笑道，“今天有空，就去你公司那里看看吧。”
“沈馆主今日不练刀了？”
“不耽误。”
沈弥说完，先行起身，看到桌上的咖啡，顺手拿起来，喝了一口。
随口身体微微一顿。
“怎么了？”魏临渊也站起身来，见到沈弥表情怔愣一瞬，开口问道。
沈弥放下杯子。
他的表情平静下来。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
沈弥淡淡地说，“我从来没有喝过咖啡。”
既然没有喝过，自然不可能知道它是什么味道。
沈弥手中的咖啡杯，喝下入口顺滑又有些甜丝丝的。
——哪是什么咖啡，分明是奶茶的味道。

沈弥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他放下杯子的那个瞬间, 喧嚣的城市街道突然安静下来，像是世界在这一瞬被按下静音键，行走的行人, 街边的服务员，正在热闹讨论着考试和成绩的学生……无数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双双目光朝着沈弥这里看了过来。
一道道眸光淡漠的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 被无数双眼睛这样看着, 无疑让人在一刹那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
耳边传来魏临渊的声音，沈弥一怔，恍然回神。
周围的一切已经恢复如常，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手里的事，学生们一边兴奋讨论着，一边从他们身边掠过, 步伐匆匆的白领在去上班的路上，等着公交的老人挥手叫停车辆, 车水马龙，一切都和原来没有区别。
好像刚才那一瞬间, 只是错觉而已。
是错觉吗？
沈弥垂下眼睛, 眸光微敛。
——“有些时候, 相信你的直觉。”
脑海中突然划过这句话。沈弥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个人影, 但像是蒙了一层厚重的雾, 看不清, 也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