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 by林风早
林风早  发于:2024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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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各大战队的基地,出现了一片罕见的沉默。
当聂溪倒下的那一瞬间,此前给沈弥抛出过橄榄枝,但后来因为逍遥剑宗与沈弥的恩怨,而选择了原地观望的战队,都有些尴尬。
……这谁能想到?
这个结局谁想得到??
原本以为只是天赋不错的少年,结果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如此壮举,放在半个小时之前,若有人说沈弥能打败凌风万象,他们绝对嗤之以鼻。作为经验丰富的职业选手,他们有不少人都和万象交过手,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万象的实力如何了。
当事实摆在面前后,除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剩下的也就只有沉默。
燕晚星接了个通讯,听到通讯那边的声音后,稚嫩的脸扬了扬眉,露出些许嘲弄的神情。
唐妙看着他的表情,笑道:“你也接到消息了,小晚星?”
“……嗯。”
燕晚星放下通讯,没有理会唐妙不合时宜的称呼:“董事会打来的。”
“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
唐妙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事实上,她所在的斩春雨战队反应更快,她比燕晚星还要早上几分钟接到董事会的消息。
内容也很简单。
全力招揽沈弥,所有条件都开到让人瞠目结舌的高度。
并不是说沈弥现在已经有了万象的地位,事实上,沈弥的比赛经验和界缝经验远远还达不到万象的程度,可在单兵战斗力这一点上,他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已经达到了万象的等级,躺在那里的聂溪,就是最好的证据。
经验可以积累,技巧可以学习,沈弥的刀法之强,足以让人忘记其他的一切缺点。
即便要为此得罪逍遥剑宗,那也没有关系了。
当沈弥胜利的那一刻,天平就已经彻底向他倾斜。
苍蓝色的身影从远处的一个小点,逐渐拉近。
雨止风息,天地间似乎没有了别的声音,只有沈弥的脚步声在逍遥山上轻轻回荡。
他穿着刀万象的机甲,机甲完好,没有破损,但其他人都知道,这具机甲之下的身体,早就已经身负重伤,如同风雨中飘摇的烛光,摇摇欲坠了。
可即便如此,也没人敢上前。
一片逍遥剑宗的弟子在前方集结,然而沈弥只是这么简单地向前走,他们竟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
此处已是逍遥山的山顶。
面前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宽敞而富丽,像一台繁荣盛美的舞台,众多逍遥门弟子的身后是一座座造型古朴,用高科技材料打造的各个建筑,这是逍遥剑宗的总部,也是无数逍遥剑宗弟子心中的唯一归宿。
【终于上到山顶了……】
【没想到沈弥真的上来了……到现在我还跟做梦一样】
【谁不是呢】
“勿退,勿退!”
站在最前方的逍遥剑宗师兄高喝一句,握紧了手中的剑。
众多弟子停下脚步,停下颤抖的手臂,也一并握紧了剑,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缓步走来的少年。
“宗主!”
身后的大殿,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众弟子看到他,纷纷出声喊道。
沈弥停下脚步,看着那个中年人。
二者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了一下,比起沈弥的平静,中年人的目光则是有些复杂。
这个孩子……
“宗主,不用你出马,我们可以解决!”
“是啊,宗主,这家伙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一人一剑就足矣!”
“逍遥剑宗之人从不畏死,只畏无法护门人周全。”
众多师兄弟七嘴八舌地说开。中年人却没理,对着沈弥,说道:“此事你想如何作罢?”
沈弥淡声道:“我早就说过了。”
他上山的目的只有一个。
感受到沈弥目光中暗含的杀意,中年人沉默片刻,正准备说话。
“宗主!”
身后传来了虚弱的声音,众人回身看去,一个身影正被人搀扶着走来。
是柯文州。
他断了一臂,袖子空空荡荡地飘在空中,脸色苍白,显然是重伤未愈。
“文州师弟!”
“文州师弟,你快回去,你重伤未愈,这里交给师兄们便罢。”
“文州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人通知?”
柯文州喘着气,似乎是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脸色很不好看。他抬了抬手,止住其他师兄弟的声音,然后走下台阶,站到最前方。
沈弥只是看着他,刀闸发出轻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对于沈弥的速度而言,这一段距离,和面对面已经没有区别。
“文州师弟!”
“沈弥,你敢?!”
“你若杀他,逍遥剑宗与你不死不休!”
感受到沈弥那逐渐锐利的杀意,柯文州身后的众多逍遥剑宗师兄弟大声喝道。
“诸位师兄,诸位师弟。”
柯文州回过身,对其他人道:“今日之事,本就是我一人引起,牵连了这么多兄弟姐妹,也皆是我一人造成。”
沈弥一路上山,伤了无数逍遥剑宗门人,柯文州心中清楚得很,这些人皆是为了保护他,而一切的祸源,也都是他在界缝中出的那一刀。
其他人神色微怔,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柯文州。
逍遥剑宗,哪有什么一人之错一人担的说法,大家皆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沈弥看着柯文州,淡声问:“后悔吗?”
“后悔?”
柯文州回身,苍白的脸色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半晌,他道:“我后悔,那日在流沙界缝,没能杀得了你。”
哈麦丹即将埋葬界缝,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他想为柯丰羽铺路,于是对沈弥下了杀手,以免沈弥被魏临渊救走。只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界缝没有崩塌,反而哈麦丹被沈弥所杀。其他师兄弟为了帮他出气,牵连了沈弥的朋友,这才惹来今天之祸。
“恩仇相报,我对你起了杀心,你断我一臂,伤亡我逍遥剑宗数百门人,以牙还牙,此事暂了。”
柯文州道:“听闻你接了恩仇状,那么好,江湖事,江湖了,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是我一人所为,与宗门无关,也与其他兄弟姐妹无关,我伤你朋友,今日便以命相抵……以相两清!”
说罢,他转身,抽出身后师兄的剑。
“师弟!”
“不可!”
剑声长鸣,柯文州的剑很快,也很果断。
鲜血淋漓纷飞间,身后的师兄弟表情错愕,下一瞬,泼墨般的血溅了周围的人一身。
合金剑落地,与之一并落地的,还有柯文州的头颅。
苍白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便静止不动。
沈弥垂下眸子,冷眼看着。
广场之中,一片安静。
“还有我。”
随后,一个师兄推开众人,走上前来。
“当日在界缝平台,是我向你的朋友出的手。”
此人朗声道:“我逍遥剑宗从不低头,也绝无躲在师兄弟后面苟且的道理。你上山前来是为朋友报仇,我这条命,便一并抵给你!”
“还有我。”
“当日我也出手了。”
言罢,又有三人走上前,他们回身,对沉默的宗主抱拳:“宗主,今日之祸因我们而起,逍遥剑宗给了我们一个家,我们从不后悔加入逍遥剑宗,若有来生,再来相报。”
说完,三人齐刷刷拔剑。
机甲的合金剑何其锋利,将其架于脖上,拧手横刀,生命便瞬间消逝。
剑光闪动,三颗头颅相继滚落。
飞溅的鲜血染红四周!
逍遥剑宗在江湖立足多年,或许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自己人的血溅落在逍遥山的宫殿之前。
愤怒却又无能为力,悲痛万分而又不知所措,像是冥冥中的某种轮回,当看到四个人血溅当场,也不知道在场之人,能否想起自己曾经欺压之人的境遇。
【不管怎么说,逍遥剑宗的团结真的让人佩服……】
【是啊,要是我有这么一批肝胆相照的兄弟就好了】
【佩服?天大的笑话,等他们团结到你头上去,你就知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了】
【这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弥欺负到他们头上去了呢】
【他们对其他人出手的时候,不就是这么理直气壮的么?怎么,这下报应轮到自己了,就受不了了?】
【感谢今晚,感谢沈弥,让我知道了原来这些大宗门也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疼了也会叫,流血了也会死】
“师兄……”
“沈弥,我跟你拼了!”
一群人浑身颤抖,两眼通红,恶狠狠地看着沈弥,纷纷拔出剑来。
“住手。”中年人喝住他们。
他看着地面上的数颗头颅与尸体,浑浊的眼睛中隐有泪光闪过,随后抬头,对沈弥道:“恩有命报,债有血偿,你既上了逍遥山顶,便赢下了这份恩仇状。今日之后,恩怨相了,逍遥剑宗不会再对你出手,你朋友的伤势,与后续的赔偿,之后逍遥山会派人洽谈。沈弥……你可满意。”
沈弥垂眸,扫了一眼面前众人。
接着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镜头。
直播间的无数观众骤然和沈弥对视,愣了一下。
他在看谁?
沈弥不知道李子平是否醒了,也不知道李子平的父亲是否看到了这一幕。
他什么也看不到,他只是平静地和镜头对视,片刻后,收回目光。
该回答这句话的,不是他。
“此事暂了。”
少年淡声说。不是了结,也非债平,而是暂了。
而后他收起了刀,不再看那群跪地悲哭的逍遥弟子,转身离去。
夜色淡去,天边已有初晓的光,微茫洒下。
少年步伐虽慢,走得却很稳。
待走到下山的台阶处,沈弥侧身,看了一眼身旁。
那是【逍遥剑宗】的碑,碑是石造的,已经有些年岁,看得出来被保护的很好,上面的刻字苍劲有力,即便到现在,逍遥剑宗四个字也依然清晰。
刀闸轻响,又归于静止。
沈弥收刀。随后,逍遥剑宗的碑从中间被斜斜劈落,半块石碑上的【逍遥】二字轰然砸下,碎了一地。
“满身欲念,怎配逍遥。”
沈弥说。
接着身上苍蓝的机甲渐褪,露出机甲下伤痕累累的身躯,沈弥平静下山,只留给身后或错愕或愤怒的人一个修长瘦削的背影。
漫长的夜。终于天亮了。

有人在人群中低声说了一句,所有人顷刻间止住了声音, 目光同时看向山上。
逍遥山凌乱破碎的台阶, 一个身影径直走下。
像是战场厮杀的将军卸甲归来, 又像是红衣侠客自天涯中漫步而来,初升的日晕在少年周身描下了一圈金边,是技艺再精湛的画师也绘不出的场景。
少年已经卸了机甲,上山时穿的白色刺绣卫衣已经满是破洞和裂口,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臂和肩膀。
他的身躯劲瘦,但并不是意料中的单薄, 相反,线条出色的手臂和优越的锁骨, 以及破损卫衣下的些许肌肉,凌乱的发丝, 都带着几分凄美的肃杀之感, 即便一身血渍与泥泞, 也掩盖不了逼人的锐气。
沈弥缓步下了台阶,没有理会周围的人, 径直向前走。
逍遥山脚下有很多媒体记者, 以及后面才赶来的人, 记者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采访, 人们也有很多欢呼与其他的东西要表达。
但不知为何, 在沈弥出现的这一刻,却没有人出声。
他们只是静静看着沈弥向前走, 然后让开一条道来,目送少年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微薄的光线深处。
直到此刻,他们才有一种恍然从梦中苏醒的感觉。
人们相互对视,虽然每个人的想法各不相同,但这一刻,至少有一个念头是共通的。
这个江湖,真的是要变天了。
“还没死吧?”
还躺在地上的聂溪感觉到有人戳了戳他的身体,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黑。
面前站着一个女人,身材高挑而丰满,皮肤是深咖啡色,就像是刚从海滩度假回来一般。她并未穿机甲,只是穿了件亮色的背心与短裤,看着聂溪睁眼,她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一排大白牙格外显眼:“果然没死。”
聂溪淡声道:“我还以为天又黑了。”
“靠。”
女人不满道:“好心来看你,有必要这么损吗。”
标志性的深咖色皮肤,整个联盟都少有人能比肩的丰满傲人身材,以及张口就暴露无遗的大咧咧性格,但凡有人在这里,绝对能第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位女人。
联盟七万象,也是现今唯二的女万象之一,【磐石万象】,钟春雁。
聂溪坐起身:“你来干什么。”
“看你死没死,没死的话补你两锤。”
钟春雁没好气地说。见聂溪没说话,好奇道:“那一剑,留手了?”
“你觉得我留手了么?”
聂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沉默片刻,反问。
堂堂万象,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这么快败下阵来,况且以聂溪的能力,真要拼命起来,不可能让沈弥这么轻巧地站着。
钟春雁心中这么觉得,但看聂溪的表情,又觉得不像。
果然,还是犹豫了吧。
她认识聂溪的时间长,此人总是这样,虽是万象,但性格颇有些优柔寡断,犹犹豫豫,别扭得很。若不是这样,以聂溪的天赋,在剑道一途,起码还能更进一步。
“不是我说你。”
钟春雁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这么多年,给逍遥剑宗卖命这么久,替他们承了多少孽,又帮他们摆平了多少事,也该够了吧。你总是这般犹豫……最快的剑,理应是很轻巧的,但你的剑,太重了。”
一个不够逍遥的人,又怎么拿得起一把逍遥的剑。
聂溪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也,命也,有些事情你插不上手,即便插手了,未必能改变什么。这次的事,也未必不是一个契机。”
钟春雁点到即止,也不继续多说,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两个月就联赛了,与其想这些,不如准备准备。走吧,别躺着了。”
“去哪?”
“日轮城。”
钟春雁说:“联盟派的任务,那边的界缝好像有点异常,本来只让我一个人去的,转念一想,这种好事也不能光我自己享受,就顺便带上你了。怎么样,姐够意思吧?”
“……”
聂溪嘴角微微抽了抽,一瞬间想了一万种拒绝的理由,但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走吧。”
素心诊院中城区联合医院。
人来人往的联合医院内,沈弥安静地坐在大厅的角落。
他带着卫衣的兜帽,虽然破损的衣服上占满了血,但在医院这种地方,反倒不起眼。
耳边传来脚步声,一个身影突然在面前站定。沈弥一怔,抬头看去。
是宗秉。
宗秉手里拿着一袋东西,看着沈弥,道:“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沈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还用想。”宗秉笑了一下,朝沈弥招招手:“你跟我来。”
沈弥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想也知道,这种时候你应该要来的。”
宗秉带着沈弥在走廊内走着:“不过李子平现在不在这里。”
沈弥一愣,随即表情冷了下来:“谁?”
宗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沈弥误会了,连忙摆手:“不是逍遥剑宗的人带走的。是盛唐的,李子平被带到盛唐的医疗室去了。”
沈弥森寒的表情散去,眨了眨眼。
魏临渊吗?
“盛唐的医疗条件确实更好,闻康长老毕竟是江湖有名的圣手,有他在,子平说不定能够痊愈。”
宗秉道:“你要去看看他吗?”
沈弥脚步顿了顿,随后还是摇了摇头。
宗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眼前的少年在想什么。他也不勉强,走到走廊一侧的房间,推开门:“进去吧。”
沈弥抬头一看,面前是一间医疗室,他疑惑地看向宗秉。
“李子平的事,你先不用担心,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宗秉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看到沈弥一身的伤,又放下了手:“天老爷,这你都没晕过去,铁打的?”
沈弥身上的伤口简直触目惊心,近距离看的时候,比直播画面里的更加惨烈。
很快,医务人员就赶了过来。
沈弥也不抗拒,他在医疗室里坐下来,任由医务人员小心翼翼地揭下他与皮肤几乎快要黏在一起的衣服碎片以及嵌在皮肉里的金属碎片,替他清理伤口,包扎伤势。
数小时前还在逍遥山上如杀神一般的少年,此刻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竟莫名显得乖巧。
当那张漂亮面孔中的杀气散去,也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罢了。
宗秉看着沈弥,在他对面坐下来,莫名有些唏嘘。
他和沈弥初次相遇时,中间也没隔多久,谁知道呢,这才仅仅过了些时日,眼前这个北歌学院的少年,竟成了一位能与万象掰手腕的惊才绝艳的人。
回想起和沈弥的几次接触,宗秉不免感叹。
“你知道吗,沈弥。”
宗秉叹道:“我真羡慕你。”
沈弥看向他,目露疑惑。
“子平受伤时,我也想过很多,也埋怨过你,当然,我知道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你的错。”
宗秉说:“我和子平的父亲认识很久了,子平虽叫我叔叔,但对我来说,也像是义子一般。他躺在那里的时候,我也想过,要不要和逍遥剑宗宣战,彻底撕破脸。”
顿了顿,宗秉自嘲地一笑:“你看,大人都是很卑劣的,明明受了屈辱,却还要强装没事的样子。丐帮丐帮,虽也不是小门小派,但也只是在困苦生活中求一条生路的乞丐罢了。在世上行乞,买上几个菜、一壶酒美餐一顿,来得急,走得慌,苟且活上一遭。”
沈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生意做得再大,也只是个商人。”宗秉感慨道:“若我能像你一样,卸去一身负担便好了。不管怎么说,沈弥,我羡慕你,也佩服你,此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只管说。”
“有负担的。”
“什么?”
“是有负担的。”
沈弥认真地想了想,道:“上逍遥山,也不是一身无担。”
“什么负担?”
“怕对手太弱,打不尽兴。”
“……”
宗秉无言,半晌后哑然失笑:“好吧。”
真是个妙人。
沈弥的伤虽恐怖,但好在没有致命伤,将伤势处理完包扎过后,医疗人员叮嘱了几句此后几天不要动刀。
沈弥点点头。
宗秉把刚才拿在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沈弥疑惑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套衣物。
“多谢。”
沈弥谢过,将干净的衣物换上。
是一套黑白色的带着熊猫刺绣的卫衣,前襟交叉的样式,剪裁很好,面料舒适,应该不便宜。虽然风格有些太年轻,但沈弥也不介意。
换上之后,看上去更显小了一些,和直播中那位煞气腾腾的持刀杀神几乎判若两人。
“让助理买的,看着倒挺合适。”
宗秉笑道。也就这个时候的沈弥,外表看着才符合这个年纪一点。
卫衣是宽袖的,长到手肘,露出两条缠着绷带的小臂。李子平不在,沈弥也便不多作停留,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你准备去哪?”
沈弥顿了顿,仔细思考一下,道:“我也不知。”
“外界风波未息,学校也不方便回罢。”
宗秉说:“我在中城区有栋房子,平时不住,但都有人打扫,若是不嫌弃,近些时日可以去那住上一段时间,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说就好。”
沈弥想了想,没有拒绝宗秉的好意:“那便叨扰了。”
出了医院,沈弥戴上兜帽,站在街上,一时竟真不知道要去哪里。
逍遥剑宗之事暂且不说,现在去学校,似乎也不合适。想去盛唐看看李子平,心中又有些犹豫。
思索间,突然想起江炼曾说过的话。
“刀客自古和酒最为相配。”
当初江炼和沈弥切磋完一场,搂着他的肩膀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你看夜色正好,咱俩喝一杯去?”
沈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会。”
“你真无趣。”
“我的刀还算有趣,方才未尽兴,不妨再打一场。”
“……走了,下次再联系。”
回过神来,沈弥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思索片刻,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的前半生是一个恰如其分的圆,只看得到自己在意的东西。
或许,如江炼所说,偶尔看看圆外的风景。
感觉也不错?

天虽已亮, 逍遥山上的刀剑交鸣之声也已经停息,但后续的影响并未画上句号。
沈弥下山的那一刻,关于此事的消息和报道就已经传遍了江湖上下, 这堪称近十年来最戏剧性的一次冲突,仿佛一颗深水炸弹, 让原本还算平静的江湖顿时沸腾起来。
从不被人看好, 到一路提刀上山, 再到战败万象,再到逍遥剑宗对着沈弥服软,甚至在逍遥山地界,四个逍遥剑宗弟子引颈就戮……
放在一天之前,若有人敢说事情的走向是这样的,必然会被当成疯子。
可现在, 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铺天盖地的新闻传遍江湖天下,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热切,崇拜, 佩服, 敬畏, 赞叹……各种各样的声音,让今天的星网不再平静。
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 是逍遥剑宗的股价。
逍遥剑宗旗下拥有众多产业, 横跨多个领域, 然而此事之后, 逍遥剑宗旗下产业股价应声大跌, 损失不可为不惨重。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沈弥的上山之举,虽没有真正坏了逍遥剑宗的根基, 但他的行为也影响了很多人。特别是曾经被逍遥剑宗欺压过,因为各种原因而忍气吞声的人们。
原来,逍遥剑宗也不是无敌的,逍遥剑宗也是会低头的,逍遥剑宗……被打了也是会疼的。
仅仅是半天时间,前往机甲联盟领下【恩仇状】的人,就迎来了暴涨,创下了十多年来的新纪录。
并非事先约好的决定,却是一种无言的默契。当领取【恩仇状】的人在机甲联盟的办事处相遇,无需言语,像是在互相鼓励一般,给了对方一个坚定的眼神。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本就元气大伤的逍遥剑宗,在面对这么多接了【恩仇状】的人的叫板,已经疲于应对。若是有万象坐镇,或许还能换来一些喘息的空间,可偏偏这个时候,凌风万象聂溪却不见了踪影,听闻是机甲联盟委派他外出处理界缝异常事物,这个消息一传出,很多人都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
是因为联赛在即,需要专心闭关?还是因为界缝事务紧急,临危受命?亦或者是……聂溪他,某种程度上已经发出了不再参与逍遥剑宗事务的信号?
资本往往是逐利的,当逍遥剑宗声明一落千丈,内忧外患之时,以宗氏财团为首的财阀势力,开始了对逍遥剑宗旗下商业的狙击。解除合作,做空股价,资本并购,商业打压……
人们很难想象,一个立足于江湖多年的大宗,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陷入风雨飘摇,乃至摇摇欲坠的状态。更难以想象,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只是一个少年,提刀独上逍遥山的那肃杀一夜。
上京,黑市。
隆哥搬了条躺椅,在街道旁边找了个地方躺下,悠哉的翘起二郎腿。
白天的黑市赌场没什么生意,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天之中难得的休息时间。
正惬意感受正午阳光洒落的温暖,下一秒,面前多了一个黑影。
“啧。”
隆哥闭着眼,不满地啧了一声,“懂不懂规矩啊,晚上七点之前,不准砸场子,你是不是……”
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什么气势汹汹的赌徒,而是一个少年。
沈弥穿着干净的白色熊猫卫衣,英气漂亮的面孔在阳光下颇为安静乖巧,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
“……是你啊。”
隆哥怔了一下,坐起身,揉了揉后脖颈:“我说呢……有什么事吗?”
沈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已经有些破损的项链,“坏了,能修吗?”
“……虽然说有售后维修的服务,不过你这返厂未免有点太快了。”
隆哥看着沈弥,忍不住笑了:“跟我来吧。”
说罢,站起身来把躺椅折叠收好,放到一边。
还是那个连接着地下室的小屋子,顺着台阶向下,沈弥跟在隆哥后面,突然听到前面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干得不错。”
沈弥:“?”
“我说,你干得不错。”
隆哥回头道:“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有生之年能看到聂溪那么狼狈的样子,给我高兴坏了,早上包子都多吃了两笼。”
“……”
沈弥不知道隆哥和聂溪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他有些好奇,但又不知该不该问。
“项链给我。”
到了地下室,隆哥朝沈弥伸出手,沈弥收回思绪,将手中【不攻】的项链递给他。
机甲很快在面前展开,隆哥看着【不攻】的惨状,忍不住咂了咂舌。
“每一台机甲,对于机甲设计师来说,都是自己的心血。”
隆哥伸手,抚摸着【不攻】上的裂纹与缺口:“就像孩子一样。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平安呢……”
“抱歉。”
沈弥低声说。
代入一下,确实是一件让人痛心的事情,比如自己喜欢的佩刀在战斗中损坏,这种事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沈弥不愿意见到的,他能够理解隆哥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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