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你好突兀啊—— by釉彩的钥匙/RatIsh
釉彩的钥匙/RatIsh  发于:2024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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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天盟本身睡眠质量就不怎么样,半夜总会醒个四五回,而他睁开眼看到仇文的瞬间, 只觉得心脏都要整个跳出来了。
他这样让仇文也很愧疚,所以仇文跟关敬英商量了许久。
一天后,郭天盟躺仇文床上去了。
还躺在仇文和关敬英的中间。
郭天盟:……
“我记得仇先生你说想跟我换个房间。”郭天盟紧紧攥着被子,他看向仇文。
“我怕吓到你,你这么大的孩子容易不好意思,自尊心强。”仇文拍拍他的胸口, 郭天盟瞬间僵硬,“我就迂回一下。”
郭天盟深吸一口气, 他看向关敬英:“你就任由仇先生这么闹?!”
“我已经劝了他一整天了。”关敬英面无表情。
郭天盟:“然后呢?”
“没劝动。”关敬英很无奈, 他的无奈是冲自己的,“实在太胡闹了。”
知道胡闹你劝的时候倒是坚定一点啊!别仇文说什么你就是什么啊!
“好孩子。”仇文的手摸到了郭天盟的脸侧, 给郭天盟摸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能不能多跟我讲讲甘特的事?你觉得最有可能袭击我们的会是哪一支势力啊?”
郭天盟明白了,仇文还是想报复回去。
“现在甘特明面上的领袖是德库奇。”郭天盟耐心解释,“他也是反抗军出身,甘特的前任领袖被他吃了。”
仇文不明白:“德库奇是个丧尸?”
“他不是,他是个疯子。”郭天盟重重叹了一声,“甘特这个国家在陆地上时就不够稳定,在遇到大危机后团结了很短一段时间。”
“您知道我们国家的基地有多少个吗?”郭天盟问仇文。
仇文摇头。
“我们容纳了民众的大型基地一共781个,其中拥有大型杀伤性武器的重点基地一共243个,分为七个区域,七个区域还分别设有总基地。”关敬英接话。
“哇。”仇文惊叹。
“您猜甘特的基地一共多少个?”郭天盟又问。
仇文继续摇头。
“63个。”郭天盟没卖关子,“这63个基地里,光反叛势力就有二十多个。甘特已经没有研究人员了,他们一直在吃老本,上一任领袖本来有希望整顿乱象,可是他被杀了。”
“他们的重武器是可以用来内部买卖的。”甘特内部已经失去规则了,它们甚至还在扰乱周边其他和他们文化相近的国家,“我们也想弄清楚具体是哪个势力动的手,但暂时还没有头绪,也许得等岳巍的基地被清算,或者……他们自己承认。”
“自己承认?!他们会承认?他们不怕你们找碴?”仇文很惊讶。
“他们是一群神经病,但他们的自由度很高。”郭天盟解释,“因为甘特太小了,小有小的便利,他们可以做很多我们不能做的事。这次袭击能在他们的圈子里彰显他们的‘能量’,但我们的反击就需要考虑名头,需要扯皮。”
“如果袭击我们的那股力量不属于甘特的领导层,那我们的反击会被定义为对甘特的侵略。”
“所以他们敢承认,只要他们不是官方力量,那么这次袭击就会被当成他们的资本。”
仇文皱眉:“这话我听着心烦,你们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也不是。”甘特内部的势力也有和他们关系不错的,当然了,这个就不能透露给仇文了。
“你们人类争来争去真没意思。”仇文撑着脑袋,“如果真有势力承认,你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您做得太过的话,我们会被怀疑的。”郭天盟提醒仇文。
“你没有劝我别动手诶。”
“我为什么要劝您?”郭天盟微笑反问。
仇文伸手把郭天盟的眼睛捂上了,捂上郭天盟的眼睛后,他抬头对关敬英说:“这孩子笑起来就不像好人了,你说他干嘛要天天笑?”
“这只是您的偏见,”关敬英提醒仇文,“郭副部长其实笑得挺温和的。”郭天盟笑起来会比较有亲和力。
“这孩子随谁呢?我也不这样啊。”仇文悠悠地看向关敬英,“你也不这样啊。”
“仇先生,我比郭副部长年纪小。”关敬英觉得郭天盟再怎么遗传也不可能遗传到自己身上的基因。
郭天盟想要张嘴说话,结果仇文的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你先好好睡觉吧,我还要跟敬英单独聊一会儿。”
郭天盟就这么被限制住了。
仇文在跟关敬英吐槽他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当着他的面。
当然了,仇文没直接说郭天盟哪儿有问题,他只是觉得人类居然在没有管理好自己的前提下还对他提要求这件事挺过分的。
关敬英毕竟是人类,他对自己的族群没有偏见,他认真地跟仇文解释人类的现状。
这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关敬英现在没有什么坚定的立场,他很快就站到仇文的立场去思考问题了,最后他开始心疼被人类夹击陷害的仇先生。
郭天盟觉得自己真快完了,而他又没法说话。
在这种压抑又无聊的情况下,他睡着了。
当然,郭天盟的睡眠质量不怎么样,所以他半夜还是醒了过来。等他醒后他发现自己被仇文搂着,关敬英搂着仇文,他夹在中间像这俩人的孩子一样。
郭天盟不是夏至或何洛,他不会在这种时候闹着把另外两个人吵醒,在这种时候他不会和仇文起冲突。
所以郭天盟选择重新闭上眼睛,试图睡过去。
在他陷入沉眠之后,原本睡着的仇文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他还推了推关敬英。
关敬英也睁眼了。
他俩根本就没睡着,仇文在察觉到郭天盟心跳加快之后就赶紧搂着郭天盟装睡了。
“这孩子什么情况?”仇文用气音问。
“想的太多是这样的。”关敬英以前也这样,只不过他会在睡前锻炼身体以达到消耗体力保持睡眠的目的。
“噢……这孩子真的只有脸像我。”仇文皱眉,“我以前从来不会失眠。”
“您记得您过去睡觉的事?”这种小事也能想起来吗?
“记得,我有一段时间疯狂地想睡觉,但是我没有时间。”那种恐惧已经被烙印在仇文的脑子里了。
关敬英估计仇文回忆起的是他导师去世后的事。
仇文是有写日记的习惯的,无论是纸质日记本还是通讯器上的备忘录,他偶尔会把自己的心情记录成文字。
在他的老师死亡后,“困”就成了他日记里经常出现的一个字。
这种困和焦虑捆绑着出现,仇文当时也是处于又困又难睡着的状态。
现在的仇文不会入睡困难了,因为他不会再为人类担忧了。
关敬英有些心疼。仇文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替自己难受了:“好孩子,你别总为我哭了,也为你自己哭一哭吧,你没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累吗?”他没有窥探关敬英的想法,他感觉现在自己已经猜出关敬英的念头了。
“别总是忽略自己,好孩子。”仇文揉了揉关敬英的头顶。
他俩看着彼此入睡。
中间隔个人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仇文是真想多多了解郭天盟这孩子,他觉得自己可以暂时带带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孩子。
郭天盟不清楚仇文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毕竟他还在睡觉。
在接下来一个星期,郭天盟都和仇文他们睡在一张床上。
其他的人类也已经醒了,只是夏至还下不了病床。
仇文问关敬英要不要把夏至的病床拉进他们房间,还没等关敬英回答,虚弱的夏至就连连摆手表示不行。
他的肺部受损,说话喘气都会疼,但他一定要反抗,不然他怕自己被气死。
和仇文他们睡一个房间的就只剩下了郭天盟。
郭天盟白天被丧尸们骚扰到无法工作,晚上还要强行被拉去组成一家三口。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焦虑到回基地的那一刻。
结果一个星期之后他的睡眠居然正常了。
那天他醒来之后发现仇文和关敬英的表情不太对。
“你之前到底多累啊?”仇文问他。
“还好,不算很累。”郭天盟习惯性地扬起微笑。
关敬英默默提醒:“郭部长,你昨天晚上打鼾了。”
郭天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什么?”关敬英在跟他开玩笑?可关敬英的性格没那么幽默啊。
“你前几天都没这动静,昨天打鼾打得特别响。”仇文估计这孩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获得充足的睡眠,“还有,你昨天到今天一共睡了十六个小时,中途没有醒过。”
郭天盟:……
“你还主动抱紧了你的祖爷爷,也就是我。”仇文指着自己,“我想往外挪一挪,你搂着我不肯松开。”
郭天盟:……
“你这孩子也很会撒娇嘛,就是平时太腼腆了。”仇文欣慰地环胸看向郭天盟,“无论对外多成熟,回家看到了长辈也会忍不住的,对不对?”
郭天盟记得仇文前不久还坑过自己,他的工作里还有好大一部分是仇文给他弄出来的。
无论如何,他是没事干了。
他们部长在一天之后还抽空跟他通了个视频,想问他的情况。
部长年纪比较大了,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更老一些,眼下还挂着黑眼圈。
在看到郭天盟后他还愣了一下:“小郭啊,你气色变好了。”
“最近没法工作,被迫休养生息了。”郭天盟也不喝茶了,他其实没那么喜欢茶的味道。
部长默不作声。
“您在羡慕我吗?”郭天盟朝部长打趣,他们部长是个铁腕精英,不过他的性格并不古板。
“带薪休假谁不羡慕?”部长叹了一声,“我都不知道我多久没休假了,最近事多,结果你这个能干的还躲事了。”
“如果您能接受每天晚上被仇先生搂着睡觉,那您也能休假。”郭天盟耸肩。
“我能接受啊。”部长立刻表示,“被仇文搂着能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对啊,一般人没机会被仇文搂着的。”仇文在郭天盟的身后接茬。
仇文是过来看郭天盟的上司的。
那位部长朝仇文抬手晃了晃:“仇先生。”
“老孩子。”仇文凑上去,“我们家这孩子工作努力吗?”
“挺努力的。”部长笑呵呵的。
“那他一个月工资多少啊?”仇文问,“有奖金和绩效吗?”
“这孩子在你们部门受不受欢迎啊,有没有同事喜欢他?”仇文像个真正关心孩子未来的大家长。
“你自己跟你太爷爷汇报吧,我也没打听过这小子的工资啊。”他这个领导又不管发工资。
“你总笑,我们家孩子是不是跟你学的?”仇文问部长。
“郭天盟确实算我的学生,不过我俩性格不一样,我这是乐观开朗。”部长指了指自己,随后他又伸手去指郭天盟,“他那属于把自己包装得和善一些,这是不一样的。”
“你贬低我们家小孩!”仇文佯装不满,“凭什么你就是天然的?”
部长又开始乐呵呵的笑了:“那我不是天然的行吗?我只是嫉妒郭天盟有人押着,不用工作。”
仇文看了看部长眼下的乌青,又看了看郭天盟干净健康的面庞,他发自内心的感叹:“你们人类确实不会养人。”
“郭天盟这孩子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他在我们这儿睡得可好了。他一边打鼾一边搂着我这个祖爷爷。”
部长挑起一边眉毛。
郭天盟心道不好。
“我还偷偷录了视频,这是这孩子和我最亲近的一次。”仇文掏出郭天盟送他的新通讯器。
原本那个通讯器已经被爆炸给毁了。
还有视频?!刚才仇先生没说过啊!
“我瞅瞅。”部长面容稍显憔悴,可是他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
郭天盟知道,他完了。
他的名声在自己部门就算是毁了。

仇文很喜欢郭天盟的上司, 他天天让郭天盟给他的上司打视频。
“您应该能看出来我们部长本质是个精明又危险的人。”郭天盟对仇文说,“您不是人类,按理说您不应该和他过多接触。”他了解部长, 部长不是什么和善的长辈,或者说在涉及人类利益时, 部长的手段和“和善”二字可沾不上边。
“你不也差不多么?他就是比你老一点, 诶, 他那头发是天生那样的吗?”仇文感觉部长的头发总是很自由地舒展着。
仇文伸手在自己头顶上比画, 郭天盟很快就明白了仇文的意思。
“我们部长对外的时候还是很在意形象的, 只是最近很久没睡好觉了。”郭天盟替自己上司解释。
他找出部长出席活动时的照片给仇文看。
照片里的部长头发整齐地向后梳, 表情沉稳。
仇文觉得这个部长笑起来的时候满脸褶子,但照片里严肃的部长看起来居然还挺英俊。本身部长的脸部轮廓就是偏向硬朗的,他的眉弓突出,在顶光的照射下,他的眼睛有一大半都隐藏在阴影之下。
仇文伸手放大了部长的眼睛部分,他发现部长的瞳色很浅:“真像只变异狼。”
“他不是普通老人家, 您跟他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郭天盟提醒仇文。
“我不要。”仇文两手一摊,“我是仇文,我年纪比他大,要尊老爱幼也应该是他尊敬我。”
“仇先生……”郭天盟很无奈。
“最近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有这么大。”仇文的大拇指和食指伸长了比划,“人类熬夜太多是容易死的,他年纪又大, 说不定也快猝死了。”
“仇先生!”郭天盟的语气严肃了很多。
“你为什么总要我尊重他?他也没让我尊重他……啊~我懂了!你真的喜欢你的部长?!”
郭天盟懵了。
“之前别人跟我说你喜欢你部长我还不信,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他都那么大了!他都快退休了!”
仇文还想继续, 听到动静的关敬英默默跑上前捂住了仇文的嘴巴。
“仇先生刚谈恋爱。”关敬英替仇文解释, “他现在很容易把各种亲近的关系都往恋爱上想。”
仇文活得久,但他没谈过恋爱。
虽然关敬英也没经验, 但他好歹是在人类社会长大的。而且他不是醉心学业的天才,父母早逝让他的经历比旁人丰富了许多,他很清楚郭天盟只是佩服自己的前辈。
仇文把关敬英的手拉开,他问郭天盟:“诶,你怎么没发火啊?”如果换个人,此时估计都朝仇文跑过来了。
郭天盟重重呼出一口气:“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跟您发火。”
仇文明白了:“你平常没少吃瘪吧。”在不涉及人类利益时,郭天盟的性格好得不可思议。他估计在日常生活中占不到多少便宜。
“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仇文’。”
“我是你祖爷爷。”
“我没那么多祖爷爷活在世上。”郭天盟改口。
“所以你更应该在乎我。”仇文双手环胸,“我是你唯一的祖宗了。”
这话实在不太好听,但郭天盟知道仇文说的是事实。
“所以你是不是很容易吃亏?”仇文问他,“你们部长说你的生活过得很节省诶。”这些天仇文像个真正的家长一样,他跟部长聊的大部分话题都是郭天盟。
部长显然也很欣赏自己这个小辈,他透露了很多郭天盟生活上的细节。
原文里郭天盟经常滥用职权给仇冰河制造浪漫奇观,他以为郭天盟的日常生活应该挺有格调,结果他发现郭天盟过得相当一般。
他申请的住房是单人的,除了日常开销以外的贡献点都捐了出去。
和关敬英过去的生活方式是一样的。
他离开中央基地之前还和自己楼上的家属吵了一架,也不能说是吵架。因为郭天盟没吵,他只是希望楼上的住户能铺好隔音垫,他试图讲道理,但楼上的家属不跟他讲道理。
这位机敏狠辣的副部长被那个不讲道理的老头抓着衣领给骂了,那个老头不讲道理,而郭天盟至今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那个老头只是一个警卫员的父亲,那个警卫员知道事情原委之后还想给郭天盟道歉,但郭天盟拒绝了,他硬要跟那个老头讲道理。
最后一直到他离开中央基地,这件事都没解决。
郭天盟回去之后估计得继续扯皮。
当时仇文都听懵了,这孩子也太没出息了。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意外,毕竟之前郭天盟还在冰淇淋店被人给抓着揍了一顿。
原文里郭天盟那些滥用职权的行为估计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他们研究了仇冰河的性格,知道郭天盟本身的个性对于仇冰河来说太过无聊,所以他们给郭天盟量身定制了一个新的人设——一个骚包且性格过分外向的掌权者。
也不知道郭天盟在扮演角色的时候能不能适应。
“这要看各人对‘吃亏’两字的定义了。”郭天盟没觉得自己容易吃亏。
仇文叹气摇头:“你这孩子真没用啊,只有针对你祖爷爷我的时候才能硬气起来。”
“明明你祖爷爷对你这么好。”仇文摸了摸郭天盟的脸,“你看,你都没黑眼圈了。”之后几天郭天盟没有再打过鼾,那次估计是太久没休息,身体累坏了。
他的睡眠质量很不错,没有再半夜惊醒。
郭天盟被摸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他没有躲开:“如果祖爷爷您是人类就好了。”
“那样我们就见不到了。”
郭天盟轻笑了两声:“也是……”
关敬英注意到郭天盟没有说“我更希望在教科书上认识你”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郭天盟确实在意仇先生?
这俩的塑料爷孙情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他俩说话时夹枪带棒是常事,郭天盟就算说自己舍不得仇文,仇文也不会信。
所以郭天盟果然是在乎仇先生的吧。
像仇先生这样的人总是惹人喜欢的。
郭天盟注意到关敬英在看自己,关敬英的表情堪称欣慰,像是一个负责任的老师见到班上最不服管教的孩子忽然懂事了一般。
郭天盟完全不想知道关敬英心里在想什么。
仇冰河在给夏至喂食,夏至现在只能吃流食。
喂了两勺子之后夏至摆了摆手。
“就不吃了?”仇冰河有些愁。
之前仇文和关敬英喂饭他也不吃,仇文还以为是夏至对他们俩有意见,毕竟他和关敬英总是捆绑着出现。
结果现在换了仇冰河也没用:“你不饿吗?你看你都瘦了。”
夏至看着天花板,他摇了摇头。
“人类不吃饭是会死的诶。”仇冰河提醒夏至。
“我吃不进去。”夏至轻声说,说完之后他沉默了很久。
仇冰河还在那儿絮絮叨叨地劝他吃东西,她的话特别多,夏至也已经习惯了。
最后夏至把目光落在仇冰河的面庞上,他淡然道:“我快死了。”
“不要说这种话!”仇冰河皱眉批评他。
“不,我有感觉……我快死了。”这次不是气话。
夏至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过去十八年他的生活方式实在算不上健康,他的精神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他没法让自己休息好,他的身体有许多毛病。
这次受伤破坏了他身体那脆弱的平衡,夏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崩塌。
他要死了。
他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而且这次谁也留不住他,仇文再怎么强硬也没用。
夏至朝仇冰河伸出手。
仇冰河把他的手握住。
“我曾经放弃了你。”夏至对仇冰河说,“我的行为是不可饶恕的。”
“可是我遇到了一个超棒的爸爸诶。”仇冰河从来不觉得夏至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夏至却摇了摇头:“你的幸运与我的行为无关,我就是失职了。”
“我个人其实希望你不要回到人类的世界。”夏至对仇冰河说,“那不是个好去处。”
仇冰河没有回应。
夏至明白了仇冰河的意思,他继续说:“如果你一定要回去,那我希望你不要对你所做的事业倾注太多心血。”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个,我曾以为自己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好吧,我确实是。只是我后来发现,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止一万个,我只是比其他人更晚发现自己的平庸。”夏至看着仇冰河的双眼,“那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我知道自己没那么厉害。”仇冰河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了,“我有爸爸他们肯夸我就好了啊。”
“我爸爸是个不得了的天才,但是他总夸我。”仇冰河觉得这在某种意义上证明了她确实是厉害的,虽然这种厉害并不被绝大多数人认可就是了,“我在他那里做个天才也挺好的啊。”
夏至笑了,他再次确定了仇冰河这孩子不会走上他的老路。只不过:“你会长大的,虽然比别人慢了一些,但你会变得与现在完全不同。”
“那也没办法啊。”仇冰河说,“我决定不了也弄不清楚以后会怎么样,只能先活着再说喽。”先按现在的计划去走,她不需要为不存在的未来去担忧,怪浪费时间的。
“……这样也好。”夏至还想给这孩子打一些预防针,可他的人生实在过得不怎么样,他给不出太多的建议。
他能说出的想法都是消极的,他知道很多人哪怕和他有了相同的经历也能走出来,他们不会颓废十八年,他们不会自我厌弃。
夏至想起自己的同事曾经说过“错误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排除一项可能性,我不需要为其愧疚,我只需要想办法纠正”,夏至做不到,他走不出来,他没法重新开始。
仇冰河见夏至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她起身去找仇文了。
仇文把郭天盟逼到了墙角,他试图给郭天盟来个公主抱。
“爸爸!”仇冰河走上前,他打断了仇文的动作。
角落处的郭天盟重重呼出一口气。
以往关敬英是会打断仇文的,但这次关敬英觉得郭天盟属于欲拒还迎。虽然郭天盟看起来特别排斥仇文的行为,但他反抗不了之后便会享受。
所以关敬英没再干扰他们爷孙培养感情。
“爸爸,夏老师是不是快死了?”仇冰河问仇文。
仇文点点头:“他的身体在衰竭了。”有时候丧尸比人类更清楚人类的身体状况。
仇冰河拉着仇文的袖边,她一脸凝重:“能让他不死吗?”她见证了很多人类的死亡,但夏至不太一样,夏至算是她的老师。
“我没有办法。”仇文摸了摸仇冰河的头,“我可以咬他一口,但是他不愿意啊。”
“他现在反抗不了,爸爸你可以直接咬!”仇冰河提议道。
“不行啊。”仇文摇头,“我不能做得太过分的。”
仇冰河垂头,她拽着仇文的袖子不松手,什么都没说,可她明显还在坚持自己的想法。
“好孩子,咱们不能这样。”仇文没再逼迫郭天盟了,他捧住仇冰河的双颊,“你不能剥夺他的自由。”
“爸爸,咱们不是一直在剥夺他的自由吗?”是她爸把夏至捡回来的。
“是啊,可是现在他的身体受不住了,他没有自杀,他是走不下去了。”仇文耐心解释,“这是他最后的自由了。”
也许再活久一点夏至是能想开的,也许活个两三百年他就会觉得过去自己的想法真的很蠢,就像仇文经历过的那样。
可这应该是夏至自己的选择。
仇冰河:“我们可以……”
“我们不可以。”仇文打断了仇冰河。
“好孩子,如果有一天你回家忽然发现叔叔阿姨和爸爸哥哥都被人杀了,你知道凶手是谁,却有一个人告诉你‘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应该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你会听那人的吗?”仇文问仇冰河。
“这不一样,他没有杀掉谁。”仇冰河说。
“对他来说是一样的。”仇文摇头,“不然他为什么走不出来呢?”夏至始终没把自己当成幸存者,他觉得自己是个可耻的逃避者。
谁都觉得他不是逃避,只有他一个人执着地给自己扣上了“逃避者”的帽子。而这场“辩论”中最重要的只有夏至。但遗憾的是,他对自己的看法并不积极。
仇冰河睁大双眼,她看起来有些迷茫无措。
她还想说好多话,可是她意识到说再多的话也没有用,她有点难过,但她的难过改变不了任何事。
仇冰河隐约知道自己爸爸说得是对的,他们不该剥夺夏至最后一项权利,如果夏至想变成丧尸,他只要喊一声就行了。
可是夏至什么都没说。
这场死亡与仇冰河过去见过的那些不一样。
前不久周颖莺也遇到了危险,可是很快她就安全了。
现在夏至没法安全。
他们改变不了现实。
在这一瞬间,仇冰河忽然觉得自己碰触到了某些不可言说的东西,这种无力让她难过諵沨,而她隐约有一种预感——这只是一次开始。
“我不喜欢这样。”仇冰河说。
她喜欢有无限寿命的爸爸和叔叔阿姨们,他们受伤了马上就会好,他们几乎不需要考虑死亡的问题。
仇文擦拭仇冰河的泪水:“抱歉……”
“你不应该抱歉。”仇冰河摇头,没有人需要道歉,“我没有在为夏老师哭。”她是在为自己哭。
仇文没有再跟郭天盟闹了,他把仇冰河拉到一边去安慰仇冰河了。
仇冰河靠在仇文怀里:“这不会是唯一一次,对吗?”
仇文没有骗她:“不是,你未来会经历很多次分别。”
“都会这么难受吗?”仇冰河问。
“……也许你会习惯。”仇文轻拍仇冰河的后背,微微摇晃身子,就像仇文在仇冰河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
“你习惯了吗?”仇冰河继续问。
“我不确定,但我没有为夏至的离开感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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