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星抗拒地想要躲开,身体却动弹不得。
宋城又去看躲在他身后的小月亮,问:“月亮今天乖不乖?”
小月亮很怕他,小小地点了下头。
“乖孩子。”宋城也摸了她的头,这才转身离开。
房间门再次关上,
头脑中尖锐的刺痛才逐渐散去,宋南星神色恍惚地看着担心地凑过来的小月亮:“你是谁?”
小月亮疑惑地看着他,说:“我是小月亮呀,星星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月亮,小月亮。
宋南星感觉大脑被人强行撬开,又伸进一把勺子在里面胡乱搅动。他虚弱地喘息。
小月亮像是被吓到了,张开手臂抱紧他,笨拙地哄道:“星星不怕。”
大脑被翻搅的痛楚在小女孩稚嫩的童声安抚下,竟然真的一点点被抚平了。
宋南星看着满脸担心的小月亮,不由自主地揉揉她的头,说:“不要担心,我没有事。”
小月亮歪着头打量他,确认他没有撒谎,注意力就被门外的动静吸引了。
看得出她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整个人贴在门缝处往外看,过了一会儿转过头小小声跟宋南星说:“隔壁的漂亮阿姨又来了。”
宋南星也凑过去,跟她一起挤在细细的门缝边往外看。
隔壁的漂亮阿姨正在宋城说话,声音柔柔的很好听。
“宋教授独身一人,还是要多注意一下饮食才好,你工作忙顾不上吃饭,我想着家里煲了汤,就给你送一份过来。”
宋城没有接,冷淡而客气地说:“我已经吃过了,不用麻烦了。”
女人并不被他的冷淡吓退,还是笑吟吟地把保温盒塞进了他手里,说:“我拿都拿来了,不好再拿回去的,宋教授不喝扔了也成!”
说完之后她快步转身走了。
宋城捧着保温盒看着对方的背影,表情有些阴沉。
但小月亮看不出来这些,她只是对漂亮阿姨好奇:“汤好喝吗?”
宋南星摇摇头,说没有喝过,不知道。
小月亮顿时失落地“哦”了一声。
过了片刻,宋城提着保温桶走过来打开门,将保温桶随便放在门口,说:“这是晚饭。”
小月亮大着胆子探头出来,看地上的保温桶。
宋城目光不明地扫过她,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看向宋南星:“你们想要个妈妈吗?”
宋南星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倒是小月亮像是好奇,抬头看着宋城。
房间里的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响声,宋城去查看了记录的数据,扫过沉默的宋南星,笑着说:“看来是想要的。”
之后,他就开门出去了。
小月亮把保温桶抱过来,但她力气小,拧不开盖子,只好让宋南星帮忙。
宋南星打开盖子,又去找来两个小碗,将有些烫的汤小心倒进碗里。
玉米排骨汤的香味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
小月亮用力耸耸鼻子,说:“好香啊。漂亮阿姨会做小蛋糕,还会做香香的汤诶。”
她想了想,有点期待地问宋南星:“我们的妈妈也会做这些吗?”
宋南星摇头:“不知道。”
小月亮捧着碗喝了一口汤,被烫得直吐舌头,含含糊糊地说:“那漂亮阿姨会给我们做妈妈吗?”
宋南星思索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是不会,还是不知道,就不清楚了。
小月亮忙着喝汤,很快就把自己的问题忘到了脑后去。
宋南星被困在小小的房间里,有时候他的思维是清晰的,记得自己是谁,试图搞清楚目前的情况,有的时候则浑浑噩噩,只模模糊糊地任由身体的本能支配。
他和小月亮整天整天被关在房间里,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在作业本上下五子棋,以及透过窗户上的木板缝隙看外面的行人。
宋南星年长,显然对缝隙之外的世界更为了解,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小月亮骑在他脖子上看,叽叽喳喳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地问许多问题,而宋南星会耐心地一个一个回答。
直到有一天,小月亮问他:“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去外面呢?”
宋南星说:“爸爸不让。”
小月亮又问:“爸爸为什么不让?”
这回宋南星答不上来。
小月亮坐在地上捧着脸,说:“好想出去玩啊。”
宋南星只能沉默地摸摸她的头,什么也没有说。
可他却感觉心里滋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恐慌感,那感觉疯狂提醒着他,不要出去。
不要出去。!
从两人的对话里,宋南星知道她叫阮梅。
阮梅的厨艺非常好,不仅会煲汤,还会做各种各样好吃的菜以及甜品,宋城对她的态度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抗拒,两人相处似乎变得有些暧昧了起来,每次阮梅来送东西的时候,他都会给对方回一些小饰品作为礼物。
阮梅显然很喜欢,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头上总会戴着宋城送的发夹、耳坠。
小月亮趴在门缝里偷偷往外看,脸上有点掩饰不住的开心:“星星,今天漂亮阿姨做了小蛋糕,我闻到了小蛋糕的香味。”
宋南星摸摸她的头,发现小月亮最近长胖了许多。
阮梅送来的吃食,全都被宋城扔进了他们的房间里。
吃得好了,小姑娘尖尖的小瓜子脸变得圆润了许多,眼睛黑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脸颊边有两个明显的小酒窝,非常可爱。
宋南星心里其实有些担心,宋城从来不是什么慈父,他的童年过得并不快乐,因此眼下还算平和的宋城,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就像是藏起了带刺尾巴的毒蝎子,危险带刺的尾巴高高竖起,藏在阴影之中,耐心等待猎物松懈的时候,一击必命。
但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只能顺从身体的本能,摸摸小月亮的头,也开心地说:“说不定我们就要有妈妈了。”
小月亮也这么觉得,她弯起眼睛笑起来:“我喜欢漂亮阿姨。”
被关在房间里的日子流逝得很快。
不过日子并不算难熬,宋城对他们忽然变得宽松了起来。他下班回家的时候,偶尔会把他们放出来玩。
不过小月亮一直有些怕他,出来了也不敢乱跑,就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很喜欢看电视,就连广告也看得目不转睛。
宋南星也和她一起看,少数头脑清醒的时候,会不动声色地观察宋城。
宋城看起来并不防备他们,他和小月亮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宋城就坐在餐桌那里对着电脑工作,电脑旁边放着一本厚厚的牛皮笔记本,上面记满了看不懂的符号数字以及扭曲的图像。
宋南星的目光下意识转向笔记本右下角,果然在那里看到了火焰人形的徽记。
有些东西和记忆重叠了起来,宋南星感觉大脑又混沌起来,长时间沉浸在不知真假的幻境里,他感觉神智越来越恍惚,理智摇摇欲坠,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很多时候,他甚至感觉眼下的一切才是真的。
他有一个妹妹,比他小五岁,叫做宋南月,自己喜欢叫她小月亮。
宋南星的头又疼了起来。
这时门铃声响起,工作的宋城像是忘了把他们关回房间,直接打开了门。
门外是阮梅,她打扮得非常精致,秀美的脸上带着薄红,像是鼓起了勇气才来敲门,温温柔柔的声音传到宋南星耳朵里。
“宋教授,今天是我生日,我家里人都不在了,可以邀请你一起吃个饭吗?”
“当然可以,不过今天你是寿星,应该是我请你才对。”宋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他让开门口,把人请进来,温声说:“可以等我一下吗,我先安顿好两个孩子。”
宋城说完,朝宋南星和小月亮走来,脸上带着十分违和的慈爱:“爸爸和阿姨要出门,你们想吃什么,等会给你们打包回来。”
阮梅之前并不知道宋城还有两个孩子,骤然看见宋南星和宋南月愣了下,但很快就笑起来,非常善解人意地说:“宋教授,这是你的孩子吗?怎么能大人出去吃把小孩留在家里呢,让他们一起去吧,人多也热闹一些,我挺喜欢小孩子的。”
宋城有些犹豫,解释说:“兄妹两个身体都不太好,抵抗力很差,我平时都尽量不让他们出门。”
阮梅看一眼宋南星,有些奇怪:“哥哥都这么高了,有十岁了吧,也在家里吗?”
宋城露出无奈的表情:“是啊,两个孩子都是试管来的,出生后身体就不好,外面环境太杂了,待久了就要生病。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只好让他们待在家里了。”
阮梅问:“那他们上学怎么办呢?”
五岁的小姑娘已经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十岁的小男孩如果这时候正常上学,也已经三年级了。
宋城说:“我下班回来教他们,星星很聪明,一讲就懂。我不在家的时候他就给妹妹上课。”
阮梅说:“这样还是不行的呀,哪有小孩子整天关在家里不出门的呢。”她主动去牵小月亮的手,说:“今天就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出去吃吧。”
小月亮被她牵住手,脸蛋微微红起来,有些开心又有些害羞地看着她。
在阮梅的要求下,宋城开车带她们出门了。
阮梅坐在副驾驶,宋南星和小月亮坐在后排,小姑娘趴在车窗边,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叹地看着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
宋南星规规矩矩地坐着,目光落在小月亮身上,但心里其实也涌起一阵欢喜,是属于这具身体本身的情绪。
阮梅的生日过得简单却很温馨,回家后她和宋城的关系明显拉近起来,宋城甚至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她,拜托她如果有空的时候,帮忙看一看孩子。
阮梅爽快地答应了。
之后宋城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带着自己做的吃食来看兄妹两个。
小月亮很喜欢她,围着她漂亮阿姨长漂亮阿姨短地叫。漂亮又嘴甜的小姑娘总是招人喜欢的,阮梅也很喜欢小月亮。
她不仅会做香甜可口的小蛋糕,还给兄妹两个买了新衣服。尤其是把小月亮打扮得很漂亮,被宋南星扎得乱七八糟的辫子被拆掉,用漂亮的蝴蝶结头绳绑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个被家长精心养大的小姑娘了。
相比之下,宋南星要沉默很多。但他非常有礼貌,还会主动帮阮梅打下手,虽然没有可爱的妹妹嘴甜,但也是个听话省心的孩子。
有一天阮梅给兄妹俩烤蛋糕时,有些不好意思又难掩欢喜地说:“我和你们的爸爸可能要结婚了,以后你们要是愿意,就叫我一声妈妈,不愿意就叫阿姨也行,我会把你们当亲生孩子疼爱的。”
她眼中是真切的欢喜和郑重。
小月亮很开心,笑着扑进她怀里,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第一次叫妈妈有些害羞,支支吾吾始终叫不出口。
阮梅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说:“没关系,慢慢来。”
宋南星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悄悄在心里把“妈妈”这个称呼重复了很多遍。他的耳朵有些烫,想着下一次阮阿姨来的时候,自己和小月亮都要改口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后,阮梅再没有出现过。
温馨美好的生活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戛然而止,满脸慈爱的宋城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板着脸将他们关进了狭小的卧室里。
小月亮鼓起勇气问:“爸爸,阮、阮阿姨去哪里了?”
宋城冷漠扫过她,怪异了笑了笑,没有回答,“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宋南星被巨大的恐慌淹没。
小月亮盯着紧闭的房门,有些难过地问:“我们没有妈妈了吗?”
宋南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兄妹两人相对沉默,狭小的房间似乎比从前更加逼窒,让人感到窒息。
就这么大概过了一个星期。
两人都瘦了很多,没有了阮梅,宋城不会给他们做饭,都是从食堂里随意打包的饭菜,有时候甚至只有米饭,没有菜。
小月亮不太有胃口,但还是会乖乖吃饭。
她圆嘟嘟的脸蛋又开始变尖了。
直到某个周五,宋城忽然提前下班回家。打开卧室门,脸上洋溢笑容,情绪有点压抑不住地亢奋:“走吧,我带你们去见妈妈。”
小月亮暗淡的眼睛亮起来,小心翼翼地求证:“真的吗?”
宋城看着她天真的小脸,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当然是真的。”
小月亮立刻高兴起来,对宋城都没有那么害怕了,兴高采烈地牵起宋南星的手,说:“我们可以去见妈妈了。”
宋南星被巨大的恐慌笼罩,甚至生出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尖锐的声音在不停地脑海里尖叫,别去,别去。
可他却不受控制地牵着小月亮,跟在了宋城身后。
宋城开车带他们离开。
汽车驶上高速,却是往外城区边缘开去。
小月亮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越来越荒凉的景色,有些害怕地往宋南星身边靠了靠,小声问:“爸爸,我们要去哪里啊?”
宋城没有回头,嘴角始终翘着,心情很好:“带你们去见妈妈,你们不是很想她吗?她也很想你们。”
宋南星的手指扣进坐垫里,胃部一阵阵痉挛。
开了大概两个小时,才抵达了目的地。
宋城先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俯身看向后排座椅上的兄妹,笑着说:“到了,下车吧。”
他逆着光,脸部笼罩在阴影中,显得有几分阴沉。但因为他的眼神非常激动,嘴角也高高翘起,因而又多了几分诡异。
在他身后,是巍峨嶙峋的高山和森林,树影掩映之中,隐约可见一扇雕刻着诡异图案的石门。
小月亮有点被吓到了,恐惧地看着他,一时间没动。
宋城不耐烦地伸手掐住她的腋下,把人抱了下去。小月亮本能想要挣扎又不敢,只好求助地回头看宋南星。
宋南星连忙下车,牵住了她的手。
“走吧。”宋城扫了兄妹俩一眼,牵着他们往石门里走去。
宋南星满心都是抗拒,他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可宋城却仿佛不曾发现。他强硬地带着两个孩子走到巨大古老的石门前,将掌心按上去,口中诵念奇怪的语言。
片刻后,石门缓缓洞开。
宋城牵着他们走入,身后石门又缓缓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们走在长长的甬道里,四周很黑,只有甬道两边的墙壁上刻画的扭曲图案散发微光。
小月亮有些害怕地往宋南星身边挨了挨,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宋南星的心跳频率非常快,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的大脑混沌,只能本能握紧了小月亮的手,机械地跟在宋城身后。
甬道拐了个弯,尽头传来昏黄的光。
那光摇曳着,有巨大的阴影从光源处缓慢滑过。
地面传来轻微的哒哒声,由远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往甬道走来。
宋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他回头看了一眼宋南星,用一种毛骨悚然的温和声音说:“这就到了,去见见你们的妈妈吧,她很想你们。”!
第74章 “别怕,都过去了。”
巨大的阴影投入甬道中,那哒哒的脚步声停下了,像是有什么站到了甬道前。
“星星,小月亮?”阮梅温柔的呼唤声传入甬道里,在狭长的窄道回荡几次,莫名变成了怪异的腔调。
宋南星后颈的汗毛竖起来,不肯再往前,下意识把小月亮拉到了自己身后挡住。
宋城按住他的肩膀,将人往前推:“妈妈就在前面,怎么不走了?”
阮梅像是听见了甬道中的对话,温柔的声音继续说:“星星,小月亮,到妈妈这儿来呀,让妈妈看看你们。”
停顿了片刻,大概没有得到回答,她又说:“那妈妈自己进来了哟,妈妈好想你们啊。”
她的声音幽幽的,很缥缈,像坟场上方刮过的凉风,给人一种汗毛倒竖的惊悚感。
小月亮显然被吓到了,她紧紧抓着宋南星的胳膊,小声说:“星星,妈妈变得好吓人……”
宋南星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别怕。”
他侧过脸去寻找宋城的身影,却发现宋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与此同时,甬道里传来什么东西滑行的摩擦声。
宋南星看向甬道出口,却只看见逐渐降临的黑暗,出口处暗淡的光芒逐渐消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整个出口都堵住了。甬道顿时比之前更暗,两侧的墙壁散发的微光越来越微弱。一片漆黑中几乎无法视物,宋南星努力睁大了眼睛逡巡四周,却什么也看不见。
滑行的摩擦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宋南星护着小月亮缓慢往后退,绷紧了神经听着黑暗中的动静。
摩擦声从他们身旁经过,然后到了他们身后,似要往甬道入口去。
宋南星紧张地吞咽一下,正要松一口气时,阮梅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星星,小月亮,妈妈等了你们好久。”
宋南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猛地看向身后,就对上了一颗头。
只有一颗头。
就着墙壁散发出来的微光,勉强可以看出五官轮廓是阮梅,只是阮梅的头颅下方什么也没有,只有后脑勺的位置似乎有什么粗长的东西连接,垂落到地面,又往出口的方向延长。
宋南星对上她横着的黑色眼瞳,眼睛霎时瞪得极大,久远的记忆翻滚着,似乎就要涌上来。
整个甬道都开始扭曲,小月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星星,星星。”
宋南星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抱着头发出不似人类的痛苦哀嚎声。
布偶兔子急得团团转,她哀求地看向沈渡:“不可以让星星想起来。”
她红色的水晶眼珠几乎要溢出泪水。
沈渡将宋南星强行禁锢在怀里,宋南星额头的角又渗出了血,四肢不受控地抽搐扭曲,骨头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几乎已经不是人类肢体能扭曲的角度。
沈渡一遍又一遍地将他扭曲的肢体掰回原来的位置,轻声哄着:“别怕,都过去了。”
宋南星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隐约能听见破碎的字眼,似乎在叫“妈妈”。
沈渡安抚地亲亲他的角,又亲他的额头,一遍遍重复“不要怕”,无数的触手涌出来,将宋南星扭曲变形的身体死死禁锢住,帮助他维持岌岌可危的人形。
小章鱼和木偶一边一个握住宋南星的手,沈渡眼中闪过冷光,说:“去找到那扇门,把星星带回来。”
木偶将额头抵在宋南星的左手掌心,小章鱼则整个趴在宋南星的右手掌心,蘑菇状的头部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韵律收缩。
布偶兔子小心翼翼地凑上来,碰了一下宋南星苍白的脸。
沈渡看着她,冷沉的神色柔和了些,说:“不要担心,星星不会有事。”
布偶兔子听到他的话像是安心了许多,安安静静地陪在一边。
大脑像被烧红的铁棍搅动,宋南星痛得在地上翻滚,连带着眼前的画面也跟着扭曲变形。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在痛楚之中唯一保留的理智便只剩下的小月亮,失神的目光四处搜寻,却始终没有找到小月亮。
黑暗的甬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来了,他瘫软在冰凉的地砖上,看见巨大的黑山羊雕像从四面八方俯视着他。
不远处有巨大的怪物拖着笨重的身体走近。
巨大好似柱子一样的羊蹄踩在石头地面上,发出清脆哒哒哒的响声。二条巨大的羊蹄支撑着膨胀臃肿的上半身,无数手臂从臃肿身躯里钻出来,无意义地挥舞着。
身躯正中间的那只手上,串着一个女人的头颅,是阮梅。
宋南星这次才看清,阮梅的后脑上连着原来是一只惨白的手臂,那手臂柔软没有骨骼,如同软体动物一样伸缩自如,此时畸形的五指从阮梅头颅的后脑勺穿入,阮梅小巧的头颅就像一个手偶指套一样被戴在了那只手上。
她咧开嘴朝宋南星笑起来,横着的瞳孔让她看起来非常诡异。宋南星看见她大张的嘴里有手指头在动,是那只从她后脑穿入的畸形手指。
现在那些手指代替了舌头的作用,控制她发出声音。
“星星,到妈妈这儿来。”
无数惨白的手臂下伸,将二条羊蹄中间、被层叠的脂肪皮肉堆叠掩藏起来的甬道打开。
肉红色的甬道有些像生物书上描述的女性阴道,入口处却长满了一圈圈重叠的二角状锯齿。
巨大的怪物已经走到宋南星上方,长满重叠锯齿的肉红色通道正对着他,数不清的手臂朝他伸来,想要抓着他强行塞入甬道中。
宋南星在源源不断的疼痛折磨下,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他盯着朝自己抓来的畸形手臂,瞳孔逐渐扩散,四肢扭曲成怪异的形态,骨骼咔哒作响。
就在这时,两条黑色的触手猛地从黑山羊石雕像的头部穿出,一条卷住了宋南星,一条卷住了巨大的怪物。
怪物发出尖啸声,阮梅的头颅发出哭声,不停地叫:“星星,星星。”
触手似乎受到了激怒,一圈圈绞紧了敌人,腕吸盘张开露出尖锐的利齿啃咬,不过片刻,身躯庞大臃肿的怪物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但它犹不满意,触手尖端高高翘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片刻它猛地刺穿一座黑山羊雕像的头部,石头的头部流出殷红的血液,它又恶劣地搅了搅,确定已经将对方彻底搅碎之后,才扬长而去。
宋南星在一声声担忧的轻唤中睁开了眼睛。
入目先是沈渡英俊的脸,然后是布偶兔子,还有木偶,和趴在木偶头顶的小章鱼。
所有人都围着他,神色担忧。
宋南星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没有尽头的噩梦,直到梦醒,梦里的一切仍然真实得叫他打心底感到恐惧。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有事,不要担心。
却感觉喉咙沙哑,连声音都很难发出。浑身上下更是像被打断了骨头又重新接上一样,连小指头都动不了一根。
沈渡看见他茫然疑惑的表情,小心地把他放在床榻上,轻声解释说:“你刚才忽然浑身抽搐又不停惨叫。我只能用全力按住你不让你挣扎。你挣扎得太厉害,可能拉伤了肌肉韧带,喉咙也有损伤,我给你炖个梨润润喉,你休息一天,要是第二天还没恢复,我送你去卫生中心。”
宋南星隐约明白了,这是梦境里感受到的痛苦延续到了现实中的身体上。
他看着沈渡,努力弯起眼睛笑了下,比了个“谢谢”的口型。
沈渡摸摸他的额头:“不用跟我客气,我先去把梨汤炖上,然后再给你擦擦身上,都是汗。”
宋南星乖乖点头,看着他离开了,眼里的笑意才散去,侧头看向安静趴在床边看着他的布偶兔子。
梦里的一切他都还记得,梦里他没有妈妈,只有一个妹妹,叫宋南月。
自己叫她小月亮。
家里的布偶兔子也叫小月亮。
宋南星张了张嘴,竭尽全力发出微弱的气音:“是你吗,小月亮?”
布偶兔子歪着头看他,爬上床沿,红红的水晶眼睛茫然地望着他,垂在身后的耳朵有些无措地动了动,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宋南星十分艰难地又重复了一遍。
布偶兔子只是茫然看他。
宋南星挫败地闭了下眼睛,对自己的猜测怀疑起来。
难道不是真的不是同一个小月亮?
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想得太多,宋南星头又疼起来。他被迫打住思绪,想着等恢复之后,他再去找楚队问问黑山羊案的档案。
或许档案上会有记载。
沈渡出去了一会儿,就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给宋南星擦拭身体。
他先把二小只赶出去关上门,之后才把宋南星身上被汗水浸透的衣服脱下来,神色非常自然地帮他擦洗。
宋南星后知后觉害羞起来,垂着眼睛用气音艰涩说:“我自己来。”
沈渡看他一眼,眉头用力拧起,看着有几分不高兴:“这个时候了还跟我见外?你嗓子还没好,尽量不要说话。”
宋南星耳朵红红的,这回倒是不出声了。
沈渡很会照顾人,他仔仔细细给宋南星擦干净身体,又换上柔软舒适的睡衣后,才把人抱到客厅放在沙发上:“你在这儿看会儿电视,我把床单换了。”
他把电视打开,让二小只陪着宋南星,自己去卧室里换四件套。
宋南星侧脸看着他的侧影,暖融融灯光笼罩他,他周身散发着温暖澄黄的光晕。那些从梦境里带出来的、积聚不散的阴郁,在这一瞬间,好像终于跟着化掉了。!
沈渡收拾完卧室再出来,梨汤就差不多炖好了。
他将热乎乎的梨汤端出来,小心吹凉了一口口喂宋南星喝。宋南星有点难为情,想自己来,但手臂却酸软得抬不起来,反而是沈渡板起脸说:“你再动来动去,我只能把你抱在怀里喂你了。”
宋南星:“……”
他老实了,垂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喝梨汤,乖得不得了。
沈渡见他终于不折腾了,脸色柔和下来,喂他喝完一碗梨汤。
“想再看一会儿电视,还是去休息?”
宋南星才经历了一场噩梦,本能有些抗拒睡觉,摇了摇头说:“还不想睡。”想到梦里的细节,犹豫了下又说:“你可以去次卧的抽屉里,帮我把我爸妈的结婚证拿出来吗?”
沈渡依着他,去次卧把结婚证找了出来。
宋南星看着陈旧的结婚证,因为时间太久,结婚证上的一寸免冠照已经褪色,人像变得模糊不清,而照片旁边写的持证人姓名是“杜诗林”。
他一直以为这是妈妈的名字,可在梦境里,那些温馨的回忆,都是阮梅留下来的。
阮梅还没来得及做他们的妈妈,就被宋城变成了怪物。
宋南星默念着这个名字,神色有些晦暗不明。过了许久,他才给韩志发了消息,请他帮忙查一下阮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