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大家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B组的工作人员总算都松了一口气。
时桉一张臭脸早就不能看,他被折腾这么久已经很不爽了,连跟郑建业维持表面关系的心情都没有,第一个离开片场。
郑建业看到这小子扬长而去,脸比锅底还黑。
以为自己带资进组了不起是吧。
郑建业狠狠咬了一下后牙槽,记下了。
时桉腰长腿长,走得非常快,小谢抱着他的东西跟在后面,路又黑,她没留心脚下,被一个石头给绊倒了,一个不防备摔倒在地上。
柔嫩的手掌磕到尖锐的石头上,钻心的痛楚让她忍不住低叫一声。
“磨蹭什么呢?”时桉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对、对不起。我马上来。”小谢低着头,眼泪顺着眼眶打转,她匆匆忙忙把手在衣服上一擦,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时桉的水杯、小暖手宝等等七七八八的小东西,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越走小谢就越心慌,因为这不是回去酒店的路。
已经很晚了,周围黑黢黢的,没有人,只有冰冷的风割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声音。
前面拖得老长的一道黑色的影子骤然停住,在路灯的拉扯下变得很长,直接吞噬了小谢的影子。
小谢浑身一抖,声音发颤:“时、时桉哥……”
时桉大半个人站在阴影里,小半张脸精致地脸暴露在灯光下,目光冰冷而病态地注视着小谢,就像是看一只可以任由他肆意发泄怒火的玩偶熊。
为了赶进度,整个A组B组的节奏都走得很快,两个导演就跟把他们当鹰在熬一样,所有人天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演员们累,跟着他们的助理更累。
因为影视城这边条件不便利,剧组的盒饭都是在金海宾馆那边提供,但因为同时有几个剧组订餐,宾馆那是不负责盒饭发放的。一般是剧组工作人员领。一来一回的特别耽误时间,许多助理就会直接在宾馆那边等着把自家艺人的盒饭给先领过去。
反正拍戏的地方离宾馆也不是特别远。
舒星每一次都会提前把沐英他们几个人的盒饭给领出来。
今天沐英他们的戏份一直拍到了中午,以往这个时候,舒星已经把饭领过来等着沐英下戏了,但是今天有点奇怪,沐英这边都已经下戏了,舒星还没过来。
而隔壁林壁的助理小苏已经把林壁那一份给领过来了。
沐英手机还在舒星那边,也没办法给他打电话,正准备自己去餐厅看看,就看到舒星远远跑过来。
“沐哥,对不起啊,我耽误了一会儿,你的饭。”舒星连忙把手里的盒饭递给沐英。
沐英拍了一上午的戏,也挺饿了,接过来两个人坐在一边吃饭。
吃了一会儿,沐英发现舒星一直心不在焉的,就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哥……”舒星话都到了嘴边,往四周看了一眼。
沐英看他这样子,吃饭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沐英立马问。
舒星闷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没事,但是……哥,你记得小谢吗?”
“你是说时桉的助理,那个女孩子?”沐英说。
“嗯。”舒星又往旁边看了一眼,周围来来往往有人在走动,舒星犹豫了一会儿:“哥,你等会儿还要拍摄,我等你拍完了再跟你说吧。”
沐英下一场戏半个小时后开始。
舒星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的人,既然他这么说,沐英没有多问,快速地把饭吃完之后重新去补了一下妆,就重新投入到了拍摄当中。
三个小时后,沐英结束了全天的拍摄。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他下了戏,原本还在旁边守着的舒星忽然就不见了人影。
林壁的助理小苏朝他走过来,把沐英的手机递给他:“沐老师,刚刚舒星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跑了,让我把你的手机先给你,他说等会儿联系你。”
沐英一听就知道肯定出了大事,立马给舒星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
沐英刚喂了一声,就被舒星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沐哥,沐哥,出事了!”
越听沐英的脸色就越凝重。他匆匆忙忙到化妆间请化妆师把他的头套给取了,趁着卸妆换衣服的间隙同时给祝颂年和陆续各打了一个电话。
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拍摄,正在餐厅吃完饭的祝颂年和陆续迅速赶了过来,三个人碰头之后,快速朝着舒星说的地方赶过去。
路上, 沐英已经简短的把情况跟两个人同步了一下。
“舒星说谢樱,就是时桉那个助理,被时桉给打了……舒星一个人处理不了, 陆续跟我们一起去看看情况, 如果严重的话, 还要联系剧组送他去医院。”沐英深深皱起眉头。
“他还敢打人?谁给他的胆子啊!”祝颂年直接骂出了声。
沐英也很想骂人。
他真没想到时桉做得出这样的事情。舒星打电话说的时候说情况有点严重, 谢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他害怕会出什么意外。
说话间, 几个人已经到了舒星和谢樱住宿的那个农家乐。
一个神色着急的中年女人正慌张地站在门口往外头看, 见到他们三人过来, 农家乐的老板娘快步走到沐英他们面前,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加上手势跟他们比划着:“……那个小姑娘回来的时候,都吐血了,真是吓死个人哟, 我想要带她去医院她不肯去, 你们快点去看看吧, 有个小伙子已经上去半个多小时了,人家就是不开门。”
“谢谢, 大姐,房间门锁钥匙还在吗?”
“我找了一圈,我记得是放在厅里那个抽屉里的,不知道怎么就是没看到。”
沐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说:“这样,您再找一下,如果找不到, 就找一下有没有撬棍之类的东西。”
陆续说:“有没有消毒止血的药?”
如果谢樱真的受伤很严重,有外伤的话, 还需要给她处理。
大姐连连点头:“拿了拿了,我家的碘酒、云南白药都给刚刚那小伙子拿过去了,还给他拿了干净的毛巾。”
“好,谢谢。”
三个人快步上了楼,二层客厅的灯亮着,小谢的房门关得死紧,一直在拍门的舒星见到他们过来,眼睛红彤彤的,喊了一声“沐哥”。
沐英拍拍他,问他情况怎么样。
舒星垂头丧气的:“怎么都不开门,说自己没事,让我不要担心。”
沐英走过去敲了下门,喊了一声谢樱。
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小谢带着慌张的声音:“谁?”
“谢樱,我是沐英。”
“沐……沐老师?”女孩子的声音还带着哭过的嘶哑。
沐英听着那声音不算太虚弱,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温和地说:“是我,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随后是谢樱惶恐的声音:“不、不行,我想睡了。沐老师,您回去吧。”
“你——你让舒星休息吧,别管我,我真的没事。”
三个人对视一眼,祝颂年朝着沐英指了一下,房间门口的水泥地板上有一滴鲜红的血,已经干了。
沐英额头重重跳了一下,虽然表情非常严肃,但是语气仍然平和:“小谢,刚刚是房东大姐给舒星打电话,她说情况有点严重。我和舒星我们都非常担心你,所以,先让我们确认一下你的安危,好不好?”
“呜……”小谢哭了起来,房间门却依然关得死紧。“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谢谢,谢谢你们。你们不要管我了。”
这个时候又有人上来了,是民宿的老板娘,终于找到了这间房的备用钥匙。
陆续给沐英使眼色,如果再不开门,他们也得先进去,这样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沐英想了想,说:“谢樱,舒星在知道你的情况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我了。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你受到何种程度的伤害,但我们只是想要帮帮你。”
“作为朋友,仅此而已。”
“谢樱,你开下门吧。你这样,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啊。”舒星是真的急了,如果不是怕刺激到谢樱,他早就想要砸门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嘎吱一声,房间门打开小小的一条缝。
舒星第一个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黑漆漆的,所有的窗帘都拉起来了。
他一进去就摸墙上的开关要开灯,沐英拦住他,对黑暗中说:“小谢,我可以开灯吗?我有夜盲症,看不到你。”
“……嗯。”一声带着鼻音的哽咽从角落里传来。
陆续立马按下墙上的灯,房间最中央的吸顶灯啪一下就亮了。
几个人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随后齐刷刷落在抱着膝盖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的女孩子身上。
大冬天的,房间里没有暖气,也没有开空调,谢樱就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整个人不住哆嗦。她一边的脸颊高高耸起,嘴角、颧骨处全部都是青色的淤痕,每一次吸气都会牵扯到伤口,发出痛苦的低吟。
而比她脸上的伤口可怖的是白皙的手臂手臂、脚踝处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那一道道红肿的皮带抽打过的鞭痕,还有那种一团团的淤青,边缘由绿到泛着黄色,看起来不是新伤。
“我。操!”舒星不敢置信的看着可怜兮兮的谢樱,登时就怒了。“他、时桉,他不是人!”
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祝颂年看到谢樱身上的伤口,整个人如遭雷击,熟悉的伤痕刺激到了久远的记忆,他别过脸去,胸膛一起一伏,眼眶瞬间就红了,根本不敢再看谢樱。
沐英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腕,给陆续使了个眼色。
陆续轻手轻脚走到谢樱面前,蹲下来,注视着女孩子通红的眼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叫谢樱是吗?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叫陆续,我学过基础的护理知识,我帮你看下伤处可以吗?”
谢樱怯怯看了舒星一眼。
舒星勉强朝着谢樱挤出:“别怕,让陆续哥帮你消个毒处理一下。”
谢樱这才点点头,松开手,任由陆续检查。
陆续的动作很快,几分钟后他已经简单帮谢樱检查了一下,“没有开放性的伤口,嘴巴出血是因为嘴唇撞到了牙齿上,口腔受伤了……谢樱,除了这些地方,你还有哪些不舒服的吗?”
舒星已经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谢樱的羽绒服给她披在身上,闻言摇摇头。
“确定吗?不要瞒着,这很重要。”
在舒星担忧的眼神的注视下,谢樱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这几天我胸口一直有点痛,而且有些咳嗽,每次咳嗽的时候疼痛就会加剧。”
“我不确定是不是肺部或者哪些脏器有损伤。还是得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陆续深深的皱起眉头。
舒星和时桉同时点头,舒星对沐英说:“沐哥,我想要借一下车子。”
“我已经给司机打电话了,你们等会儿就出发。”
谢樱慌张的说:“不……我不能去,时桉说了,如果被别人知道,我就完了。”
舒星气愤的大声说:“被别人知道了就知道了,他把你打成这样,还想要逍遥法外吗?”
“是因为违约金的事情吗?”沐英没有那么激动。他记得舒星说过,谢樱和公司签的劳动合同里是说如果谢樱辞职,需要赔偿公司五万块钱。
谢樱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说我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不可能承认。但是如果我说出去,不仅我要赔钱滚蛋,他还会让人告诉我爸妈,我是因为做错事情被公司开除的,他一定会让我在B市没有立足之地。”
“他……他的手段很厉害,我不敢。之前他逼的一个人自杀退圈,我不想也像他那样。”
之前时桉只是打她,打完了会给她转“封口费”,谢樱根本不敢收那个钱,到后面时桉大概是觉得不保险,就亲口跟她说了自己以前的一些“光荣事迹”,并且威胁谢樱,如果他打她的事情被发现了,他绝对不会有任何事情,但是谢樱一定会完蛋。
这一次如果不是出了血,不小心被民宿的老板发现了,谢樱还是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
“时桉这是第几次对你动手?”沐英冷静地问。
“十、十几次吧……我记不太清楚了。”谢樱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还打算忍着,忍到什么时候去?”舒星简直是快气疯了,这个傻姑娘!怎么这么傻啊!
谢樱低下头去,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看到她这个样子,舒星心里也不好受,跟着吸了吸鼻子,扯了两张卫生纸递给她:“你别管钱的事情了,钱的事情我来给你出。你再不离开那个神经病,命都快没了。他现在敢打你,以后还指不定对你做什么事情呢。”
谢樱来到B市这么久,就没有人对他说这样一句话,再也没忍住,大声哭了起来。
等谢樱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沐英认真地看着她,问:“谢樱,如果你想要跟公司解约,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到底想怎么处理时桉这件事情。”
“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吗?”谢樱目光茫然的看着他们。
“当然有!”舒星一脸愤愤不平,“你可以直接辞职走人,也可以曝光他的所作所为,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渣继续逍遥法外下去,他这是犯罪!”
“我也想过告他的,但我知道根本没有用,没有人会听我的。”谢樱用手捂住脸,无助的哭了起来,女孩子的手腕上都有一道道红肿的伤痕,看起来十分的触目惊心。“刘珂,就是时桉的经纪人,她很厉害。而且时桉有个很厉害的金主,出了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摆平。”
“他是天王老子吗,他就能那样为所欲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公理,正义不会被埋没。”舒星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种人渣。败类,如果你放过他了,只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谢樱。”沐英注视着谢樱,语气十分严肃认真:“你不用考虑是不是有人会听到你说的话,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要时桉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想!”谢樱握紧拳头,大声回答,“我做梦都想!”
“好。”沐英松了一口气。如果谢樱自己都不想,那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帮忙。
“等会你跟舒星去市里做全身检查,顺便做个伤情鉴定。”
“还有,你刚刚说时桉以前逼的一个人自杀,是什么事情,这个事情可靠吗?”
谢樱这会儿情绪也已经平复了,回答道:“是他上次打我之后亲口告诉我的,他刚出道那会儿有个同期,时桉看他不爽,处处针对他,而且做了一些……比较恶劣的事情,最后那个人自杀了,但是被抢救回来,现在已经退圈了。”
她深吸一口气,无助地看着沐英:“到现在为止,没有人曝光这件事情。所有的消息都被压了下来。根本没人知道。”
“你可以联系上那个人吗?或者联系一些其他的,跟你一样受到时桉伤害的人,一起联合曝光他。”
“我不知道……时桉真的很厉害,许多人吃了亏也不敢说。”谢樱犹豫地看着沐英:“我只能试试。”
“谢樱,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做。”
“你说。”
沐英看着她的眼睛,“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你身上的伤口是时桉打的,所以,你必须想办法弄到时桉亲口承认对你或者对其他人动手的音频或者视频。不然的话,所有的证据都站不稳脚跟,他们随时可以引导舆论翻盘。”
时桉打人这件事情就算曝光了,引起媒体的口诛笔伐,最终结果也不能给时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众所周知,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他大可以像是之前的沐新辞和秦以恒一样选择退圈,等过段时间媒体的风向变了,大家不记得这件事情的时候,再低调复出。
如果他经纪人的手段能力再强一点,打人这件事情对时桉可能并不会有太多的影响,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沐英之前拿了时桉和刘益东的事情警告他而没有直接对他做什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要时桉能狠得下心,里子面子都不要了,说白了,被男人包养,给别人当男小三,最多就是舆论上的影响,对他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低调一两年,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捐款,炒点热度,说不定一次就能洗白。除非他直接被广电总局封杀,才有可能直接断送星途。
但是如果因为故意伤害被拘留或者是直接进去。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一旦成为污点艺人,在内娱是很难被重新启用的。
谢樱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腿上的伤痕,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表情坚毅:“我可以的,我可以弄到的。”
把舒星和谢樱给送上车之后, 三个人回到了金海宾馆。
沐英和陆续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几人之间十分投缘,他也非常欣赏陆续的人品, 知道陆续嘴巴严, 并没有交代他什么可以说, 什么不能说。
陆续确实心里有数, 而且他看出来祝颂年的情绪不好, 主动把空间让给两个人, 到了宾馆之后就先回自己房间了。
祝颂年一直埋着脑袋, 听到陆续说回去休息, 也说要回房间呆着。沐英压根没听他的话,直接把他拉到了自己房间里。
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直到此刻拉起祝颂年的手,沐英才发现他一直在发抖。
“小年, 抬起头, 看着我。”沐英的声音温和而不失威严。
“哥……”祝颂年下意识抬起头, 眼睛找不到焦距,茫然的看着沐英。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但是眼睛里的害怕根本藏不住,整张脸也苍白的不像话,嘴唇失去了血色,甚至还有些泛着青, 看起来颇为吓人。
“小年,你看,我在这里, 你不要害怕,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他握着祝颂年的手,温热的手心贴着对方冰冷的手背,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一样。
“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你是一个男人,一个强壮的男人。”
祝颂年的眼眶微红,轻轻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许多人到成年以后,一直都在想尽办法治疗童年时期的心灵创伤。
祝颂年被他的养父母养得很好,性格外向、活泼开朗。但是幼时那一段充满血腥与暴力的经验却挥之不去,这一次看到了谢樱身上的伤口,让他不可抑制的想到了在幼年时,无穷无尽挥向他和妈妈醉醺醺的拳头,以及血红色的一把刀。
沐英虚虚揽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到沙发上,又给他拿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努力让他更有安全感一些。
看出来祝颂年的情绪依旧持续低落,沐英想了一会儿,问他:“……要不要给张高远打个电话,他陪你不会不更好?”
祝颂年的身体瞬间绷紧,猛地抬头瞪着沐英,因为太惊恐,甚至都顾不上害怕了:“哥,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打电话给张高远。”沐英看他呆毛的样子实在好笑。没忍住揉了一把。
祝颂年最在乎自己的发型了,上次在机场因为时桉的粉丝太多,把他的发型给挤坏了,他还骂了好久。但是现在沐英把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他竟然都没有顾得上。
祝颂年在听到沐英那一句的时候,脑子里发出一声爆鸣。
他哪里是没听清,他是都快斯巴达了。
脑子里划过无数个念头。
难道他哥已经知道了他和张高远的事情?
不、不能吧,他明明掩饰的那么好,怎么可能发现呢。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刺激了,祝颂年的害怕和惶恐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心虚地看着他家沐沐哥,尴尬地笑了一声:“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好困,我想回去睡觉了。”
沐英没想到提到张高远竟然会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刚刚还一脸脆弱的人竟然就这样满血复活了,心里也是颇为……无语。
不过既然说到这个事情了,沐英也一直很想跟他聊聊。
往旁边一坐,“你现在还伤心不?”
“不伤心了……”
“还创伤不?”
祝颂年乖乖摇头,讨好一笑:‘我就是刚刚一下子,没缓和过来,才……’
“那你现在是完全没事了是吧。”
祝颂年猛点头:“没事了,哥,我回去睡觉了。”
说着屁股先离开了沙发,整个人看着就要往外面蹿三步远。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啊!
“站住——”沐英的声音凉飕飕的从身后面吹过来。
他放在小边几上的手在台面上敲了敲,“和张高远到底怎么回事。”
“呃——什么怎么回事?没怎么回事啊。”祝颂年还在装傻充楞呢。
他这说瞎话的水平不要太没眼看,沐英从小看着他一起长大,虽然中间大家有那么多年没见面,但三岁看老,他脸上挂上那种说瞎话的特有表情,沐英就知道绝对是满嘴开始跑火车了。
也不跟人废话,掀掀眼皮:“你自己知道怎么一回事。上次脖子都快给人啃成五香鸭脖了,不是张高远啃的,你啃的?”
“噗——”祝颂年狂咳嗽。
被沐英点出来,脸色爆红,结结巴巴反驳:“那、那我就不能有个女性朋友么,为什么说是张高远啊……”
“你和张高远那天被穆慎屿撞个正着。”沐英抬高声音,怒目而瞪:“还准备瞒我!”
昨天晚上他跟穆慎屿聊天,听到穆慎屿偶然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斯巴达了。
早就觉得祝颂年和他那个张哥之间有点不正常,这下好了,都滚到床上了他才发现,他糊涂啊!
穆慎屿笑他是老父亲心态,就像是看到自己家孩子早恋一样,祝颂年都这么大了,有正常的情感生活很正常。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沐英确实担心。
张高远那小子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就冲着他把自己手底下的艺人拐到床上这件事,就知道这小子是面善心黑,不是善茬。
祝颂年天天被人家卖了还给别人乐呵呵数钱,万一张高远跟他玩玩,他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去哪里哭。
沐英在这个世界上,能被他放在心里,并且把他也放在心里的人并不多。沐英不忍心看祝颂年受伤害。
今天其实他也准备跟祝颂年好好说下张高远的事情的,只是下午的时候被谢樱的事情给耽误了。
祝颂年搓手手,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跟沐英对视,原本还敢随便扯谎,被发现后,半点底气也没了,声音更是细若蚊吟:“……你、你都知道了嘛。”
沐英看他这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都快气的快死了。
他就两天没把人给看住!
就被猪给拱了!
电光火石之间,沐英想起来前天张高远陪着他们来影视城,祝颂年一路都非常变扭,张高远还给他带了软垫子的事情……沐英深吸一口气,抓过祝颂年的胳膊。
祝颂年惨叫:“哥,哥你干啥,别啊……别扒我衣服!”
房间里一阵鸡飞狗跳,惨叫声不绝于耳。
几分钟后,两个眼眶通红的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祝颂年是挣扎得太厉害,沐英是气红了眼睛。
“……小年,你和张高远,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沉默良久,沐英沉重地开了口。
“没有。没有。哥……我,我很喜欢张哥的。”祝颂年吸吸鼻子:“我以前不知道,他跟我说了,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喜欢他。”
“什么时候的事情?”沉默良久,沐英开口。嗓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就那天,我们放假那一次。”
沐英想起来了,是他们训练营中间放了三天假。穆慎屿也就是那次的时候,在电梯里撞到了张高远和祝颂年,穆慎屿看到了祝颂年锁骨上的吻痕。
“你打算跟他在一起了?”沐英问他。
“嗯。我们是两情相悦的。”祝颂年的表情非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沐英看着他,长长的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
祝颂年想了想,走到沐英面前,蹲下来,抓住他的手,认真地抬头望着沐英。
祝颂年的眼睛是标准的杏仁眼,圆溜溜的,眼睛很亮,乖巧的不像话,“哥,这些年,我过得很好,也学了很多东西。你不要太担心我,谁真心对我,我知道的。”
他顿了顿,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张高远,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祝颂年虽然看起来是个非常外向活泼的人,但他其实很能藏得住事情,特别是感情这种私密事,能让他真心实意说出自己真实想法的人,只有沐英。
沐英只觉得所有的事情一团乱麻。他和张高远不熟,不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自己吃过亏,害怕祝颂年也掉进坑里。
“小年,哥哥希望你永远开心,永远幸福。”沐英握着祝颂年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看着祝颂年的眼睛,轻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哥哥都站在你身后,知道吗?”
祝颂年很快就领悟到了沐英话中的意思。
他再也没忍住,低下头,把头深深埋进沐英的怀里。
摸着祝颂年有些扎手的短发,沐英轻轻揉了揉。
命运这东西真奇妙,他和祝颂年没有血缘关系,却因为一段相似的经历,两个人仿佛就好像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一般,相互扶持,彼此关心。
“……还有,张高远,你真的了解他吗?”
“什么意思?”祝颂年楞了一下,有点不解。
“你有没有了解清楚张高远的家庭环境,了解他的成长经历,了解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沐英看这傻小子呆呆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