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笑着把祝颂年拉下来坐着：“不用看了，华影的电影学院只有这一个特训班。”
这个名额实在是来之不易，他走了穆慎屿的后门才搞到的培训名额。说到这个，沐英古怪的看了祝颂年一眼：“等会儿，小年，你刚刚说这个特训班是你经纪人给你报的名？”
“对啊。”祝颂年不理解沐英脸上的疑惑，大大咧咧地说：“张哥说这个培训的门槛很高，名额比较难弄，而且授课的老师很厉害，他让我去上课的时候认真点听来着。嘁，我才不信他，他老是忽悠我，今天这个培训，明天那个老师的，你都不知道哥，有时候给我上课的老师我都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听都没听过嘛。”
如果张高远在这里绝对会吐血。
隐退多年的表演系大牛教授；曾经蜚声中外的戏剧老师；还有自己斥重金从国外找回来的专业台词训练师，就成了祝颂年嘴里的“没什么名气的家伙”。
此时，沐英听着祝颂年的话，表情精彩纷呈。
如果不是他上辈子就了解过这个培训班，且因为关系不够连门槛都摸不到，他可能还真的会认为这个培训班名额比较好弄。
但是……
沐英怀疑：“小年，你那经纪人，真的是个普通经纪人吗？”
李浣都没什么资源搞到的听课证，对方这么简单就弄到了？
这个不出彩不冒头的经纪人，真的是个简单角色吗？
祝颂年表情茫然：“应、应该普通吧？”
除了动不动就消失不见人，还经常什么特别出差之外，其他都挺正常的啊。
开的车子也很普通，一辆二十几万的大众，打拼这么多年兜里也没几个钱，要不是自己好心收留他，住的地方都没有呢。
沐英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快快乐乐的小傻子。
嗯……还是找浣哥打听一下比较靠谱。
起码万一哪天自己这笨蛋弟弟被人卖了，给人家数钱的时候，他还知道去哪里捡人。

第35章
宴会厅内， 金色的装饰物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璀璨得让人目不暇接。轻柔的音乐流淌着。侍者们手中的托盘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佳肴，穿梭于宾客之间。
宴会的主人张鸿达无疑是人群中的焦点。
不过此时， 大家的目光都放到了他身边那个礼服曳地， 五官娇俏的女孩子身上。
商知绿一跺脚， 半真半假的嗔道：“……张伯伯， 你答应了我高远哥今天会回来的， 怎么他还没来呀， 你不会是诓我吧， 那我可要生气的哦！”
周围听着的人心都提起来了。
跟张鸿达共事的都知道， 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中年人是有名的笑面虎，做事碰到他的底线，跟了他十几二十年的老人都可以直接开掉，半点情面不讲。
这个女孩子到底什么身份， 竟然敢这么跟张鸿达说话？
“伯伯怎么会骗你， 你看， 门口那个是谁？”
一个高大挺拔宛如一棵松树般的男人从外面进来。他身着一件剪裁得体的黑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五官暴露在空气之中，领带上的钻石领带夹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与他的眼神相互辉映， 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所有在交谈的男男女女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女宾客们纷纷向他投来欣赏和倾慕的目光，而男宾客们则向他投去敬意和羡慕的眼神。ZN集团的独子， 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开始参与家族内部事宜， 并且做得有模有样……
明眼人都知道，张家接连邀请社会名流，就是董事长张鸿达向外界释放的信号——张家这艘大船，怕是几年之内就要换舵手了。
“高远哥，这里——”
张高远看到朝他招手的女孩子，脚步一顿，不露声色的皱皱眉头。当然他掩饰的很好，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变化。
“爸。”张高远跟张鸿达说完，冲着商知绿点点头，权当打过招呼。
张鸿达把端起来的茶杯放下，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坐：“怎么才来？”
“路上堵车。”张高远表情淡淡的，说。
张鸿达看到他，想到底下人汇报上来儿子做的那些事儿，深吸一口气，眼神也严厉了几分：“行了，我这里也不用你陪着，你陪知绿聊天，她一大早就过来了，一直在等你。”
商知绿看到张鸿达有些不开心，张高远又不吭声，连忙当起了和事佬：“伯伯，高远哥忙嘛——高远哥，我有点饿了，你陪我去拿点东西吃好不好？”
“哎，老张，是不是最近有喜酒喝啊？”旁边有人来了一句。
张鸿达看着一高一低十分登对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希望吧。”
餐台前。
商知绿手里捏着一个草莓，草莓极红，仿佛一块红宝石一般的，她翻来覆去的把玩着：“……高远哥，你最近在忙什么呀，我去公司找了你好几次，都没看到你。”
“没做什么。”张高远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已经八点多了，祝颂年还没发消息，还在吃？什么饭要吃这么久？
“噢，这样……”商知绿咬了咬下唇，放在身旁的手轻轻握成拳头，声音里满是期待：“那，你元旦有安排吗，离过年只剩下两三个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港城跨年好不好？”
手机提示音响起。
铃声是祝颂年专属的提示音。
张高远拿出手机瞥了一眼，看清楚上面的信息之后，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稍等——我有点事处理一下。”声音绷得很紧，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激动。
他没有等商知绿的回复，径自走到一旁点开刚刚那条消息，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年年不是黏黏：张哥！！！我爱你！！！！】
张高远定了定神，一瞬间竟然感觉到心脏有些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就好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走了好久的旅人，终于见到了一汪清泉。原来难以抑制的喜悦到最后不是疯狂和失控，而是一个淡淡的笑容。
手指有些颤抖，表情应该也不太好看，所以面容识别了几次才识别出来。
该死，跟别人谈几个亿的项目都没这么紧张过！
终于进了微信，祝颂年第二条信息就弹了出来。
【年年不是黏黏：啊啊啊啊啊那个电影学院的培训课，是和小沐哥一起啊，哈哈哈哈哈我高兴疯了！！！】
张高远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塞回到口袋里。
什么旅人，什么沙漠，什么一汪清泉。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电影学院特训班上课的时间是每天下午两点半到六点钟。到了上课那天，沐英早早就跟祝颂年约了在华影大门口见面。
古朴的门头之上，上书“京华电影学院”六个大字。对于这座被誉为“华国电影人才”的知名学府，沐英一直非常向往。
“小沐哥！”
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一个人影快速快速从车上溜下来。
他左边肩膀上背着一个书包，穿着和沐英一样的连帽衫和牛仔裤。两个人还一样戴着黑色的口罩，看起来简直是像两兄弟一样。
祝颂年轻轻搭住沐英的肩膀，大口大口喘着气：“还好张哥说会堵车，让司机提早一个小时接我，好险，差点就迟到了。”
沐英看了下手表，两点十分。
“还早。”
沐英和祝颂年并肩朝电影学院的方向走，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怎么不是你经纪人送你？”
祝颂年以前是个沉默寡言软软糯糯的小哭包，和沐英分别的这么多年里，成功把自己养成了一个碎嘴子，一天到晚小嘴叭叭个不停，沐英已经从他嘴里知道了他经纪人现在跟他住在一起的事情。
说到这个，祝颂年小脸一垮：“张哥说他最近看到我就来火，最近不想搭理我。”
沐英大吃一惊，“你怎么惹到他了？”
之前录制节目那次张高远的不近人情，让沐英错觉的以为张高远是不太好相处的那种人。但是从后面祝颂年嘴里听到的事情，沐英深深觉得张高远实乃内娱第一老妈子经济人。见过经纪人对艺人事无巨细的，没见过照顾到这种地步的。
就这么说吧，祝颂年这两年已经退化到衣服都没有自己洗过晒过了。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祝颂年竟然还能惹到张高远？
犯天条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哥，你说他是不是到了更年期？”
沐英笑喷：“谁家好人三十几岁到更年期啊，你张哥知道你这么想，估计更看你来火了。”
祝颂年吐吐舌头：“……我这不是随口一说么，他这表现跟我妈有点像。我妈现在天天看我爸不顺眼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没有张哥如沐春风般的温暖，祝颂年这几天实在是太不适应了，脑残电视剧没人跟他一起看，最新出炉的瓜没有人跟他一起吃，甚至连苦水都没地方倒……祝颂年苦恼的叹了口气，心里盘算着是今晚给张哥做一顿大餐呢，还是去把张哥前阵子说不错的那张床给买回来来。
唔，要不把床买回来吧！他那张床太小了，都跟着自己睡了几天了。两个大男人整天睡在一起也不像一回事儿呀！
B市几所知名学府都是开放式校园，沐英他们进了大门，问了下电影学院怎么走，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两个人在门口等人来接。两个人等了十几分钟，学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不少学生，他们两墨镜口罩戴着，身高又摆在那里，格外出众，眼看着就要被人认出来了，沐英给来接他们的王主任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很快接起来了，电话那头火急火燎的，声音还带着粗喘：“喂，您好，哪位？”
“王主任您好，我是沐英，来上课的，李浣让我联系您。现在已经到门口了。”
电话那头原本有些不耐烦的声音随即变得热情无比：“呵呵，你到得真早，在门口等我一下，我马上来接你。”
两个人站在门口玉兰树下等。
京影、北戏和华传等作为国内著名的表演艺术学院，每年吸引了大量学生和艺人报考。这里是表演人才最多的地方，也是星探最多的地方之一。
沐英和沐新辞虽然都戴着口罩，但气质十分出众，不知道多少人在偷偷打量着他们。
就在其中一个人准备上前去聊聊的时候，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快步走出大门口，目光搜索了一圈，直接定在了门口那颗玉兰树下。
“这里！”
两个人小跑着过去。
“王主任？”
“对对、是我，你们哪个是小沐？”王主任没想到竟然有两个人，不对啊，院长说的只有一个啊。
“我是沐英。这个是我弟弟，也是一起来听课的。”
王主任心里头有些不满，怎么还带了一个人，就算是院长交代的也不能直接带人，起码先打一声招呼吧！
不过王主任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依旧热情地说：“哦，行，你弟弟是不是没有听课证？我先去给办一张吧。”
“谢谢王主任，我有听课证。”因为特殊的成长环境，祝颂年从小到大最会看人眼色。虽然王主任掩饰的很好，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了对方眼中的一丝不满。
王主任接祝颂年的听课证一看名字，祝颂年，名字挺耳熟的。
王主任忽然想起来了，校董会有人来打过招呼，好像是张董事长？
这两人到底什么来头，一个找校长，一个找校董，关系够硬啊！
王主任看沐英和祝颂年的目光就不一样了，更加热情的吆喝了起来：“噢！小祝啊，嗨，原来你是小沐的弟弟，这真是太巧了。”
沐英淡淡笑着，没说话。
电影学院大楼就在南区校门口三百米的地方。相比于古朴的门头，电影学院的大门设计的十分有特色，整体造型以电影放映机的形态为灵感，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两个立柱的外观设计成胶片形状，诉说着电影的无穷魅力。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华影的独特氛围和深厚的艺术底蕴。
一路上王主任都在跟他们交代注意事项，事无巨细：“……每天下午三节课，课表你们都应该收到了，平时的话可以用听课证去图书馆，也可以进艺术厅，学校偶尔有一些戏或者表演，都可以凭着听课证去看。”
“在学习过程中，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或者其他相关事宜，也可以联系我，我手机24小时都开机。”王主任和善地笑着。
“谢谢，太麻烦您了。”沐英礼貌地道谢。
“不麻烦，不麻烦，小沐、小祝，有需要的给我打电话啊。”王主任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到了教室门口。
两个人就准备进去了。
王主任喊住沐英，：“对了，小沐，是这样的，你方不方便跟我到院长办公室去一趟？颜校长在等你。”
沐英闻言一怔。颜校长？颜思慧？穆慎屿的妈妈？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表情茫然的祝颂年说：“小年，你先进去帮我占个位置，我先跟主任去一趟。”
“哦哦，好的哥，那你把包给我，我给你带进去！”
祝颂年接过沐英肩膀上的书包拎在手里。“哥咱们坐前排吧？”
“行。”沐英笑着跟他摆摆手，随后面向王主任：“还请您带下路。”
从今天早上开始，颜思慧就有些心神不宁。
前两天，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再会主动联系她的儿子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办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帮一个叫沐英的年轻男孩，办一张特训班的听课证。
针对内业人士设立特训班，这个构想还是颜思慧自己提出来的，特训班推出后，找关系想要进来听课的多，但是名额也不是真的那么紧俏。最起码，颜思慧不觉得穆慎屿会为了这样的事情主动联系她。
在挂完穆慎屿的电话，颜思慧第一时间喊人的电话之后，颜思慧没忍住，喊人查那个叫沐英的孩子。
除了明面上已经公开的资料之外，其他的她竟然查不到太多。她的能量不算小，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证明有人不想要她查。
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以及久未联系自己，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这辈子都不会联系自己打算的儿子，一通暌违已久的电话……一切都在暗示，不，在明示颜思慧——这个男生对穆慎屿很重要。
重要到他能够忍过那件对他造成巨大伤害的事情联系自己。
颜思慧一整个上午都在胡思乱想，完全没办法把注意力从这件事情上挪开。
秘书处找她签字，文件看了两个多小时，一个字没看进去，现在还堆在桌子上没签。
敲门声响起——
“院长，我带着小沐过来了，现在方便进来吗？”
“稍等一下——”她如梦初醒，连忙起身走到镜子面前，细心地扯平衬衫上面的褶皱，仔细检查了一下发型并无不妥，才对着外面说：“好了，请进。”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颜思慧一抬眼，就看到跟在王擎龙身后的青年。
恰好，沐英也顺着王主任的肩膀看过去，目光刚好在半空中跟坐在办公桌前气质斐然的女人撞上。
颜思慧七八十年代活跃于电影圈，是非常华国非常著名的女演员之一。
来的一路上，沐英仔细回忆了这位前辈的形象，唯一的印象就是倾国倾城。见到了真人，沐英才知道什么叫岁月不败美人，颜思慧长得非常漂亮，保养得极好，哪怕年逾五十，在对方姣好的面容之上也找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
而且，近距离看到颜思慧，沐英才意识到其实穆慎屿和颜思慧长得非常相像。特别是眼睛和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因为两人气质不同而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颜思慧一双秋水瞳，温柔如水。但那样一双眼在穆慎屿的脸上，显得寒光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院长，您们先忙，我先出去了。”
“好的，谢谢你，麻烦了。”颜思慧微笑颔首。
王主任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把门给带上了。
办公室里便只剩下两个人，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尴尬。
正在沐英准备开口先打破这份沉寂的时，颜思慧先从椅子上站起来。用一种足够亲昵，但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距离拉着沐英到沙发上坐下来，“小沐，冒昧把你喊过来，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沐英其实一直不太擅长和年长的女性打交道。但颜思慧给她的感觉非常好，就好像是广博的大海，包容着海内所有的生物，又像是春日暖阳，一靠近就觉得暖乎乎的，很舒适。
有些紧绷的身体在颜思慧温暖的笑容下渐渐放松了下来，：“没有的事儿，刚好离上课还有些时间。”
他顿了顿，迎向荡漾着温和笑意的眸子，问道：“您找我来是？”
“不用紧张，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沐英礼貌地注视着颜思慧。
颜思慧犹豫了一下，看着沐英清澈的眼睛，把原本准备好的话吞回了肚子里，转而问：“小沐，你和小屿是很好的朋友吧？”
沐英怔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小屿”是说穆慎屿。
他和穆慎屿，应该算关系不错的朋友……吧？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颜思慧调查过这个年轻人的背景，沐家走失的大儿子，回家之后似乎也不太受宠。小儿子出事后，沐家似乎对他重视了起来。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孩子喜欢男人。
沐英想了想，用了个比较保守的回复：“穆慎屿是我公司的老板。”
“只是这样吗？”颜思慧对上沐英带着疑惑的目光，笑着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小屿身边很少有关系密切的人，所以我才有点好奇。”
沐英为自己想太多而有些不好意思。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颜思慧要说什么。
不对啊，自己这么心虚干嘛？
他小声在心里吐槽自己，没注意到颜思慧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因为是来上课，沐英穿着卫衣和牛仔裤，没有做发型。他本来就面嫩，这样的穿着打扮让他更显得年轻，简直就像是刚二十出头。
颜思慧早些年从影，自己也是大家族出身，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也看到过太多双充满算计的眼。而沐英的眼神很干净、很清澈，让人忍不住就放下防备。
也是看到沐英第一眼，颜思慧就有了答案。
为什么穆慎屿会对这个男孩子另眼相看。
他身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如果是这样一个孩子，那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要他能不辜负小屿，一切都很好。
颜思慧轻轻拍了拍沐英的手，“小沐，我知道这样说有点冒昧，但是阿姨拜托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您说。”沐英有些受宠若惊。
“你帮我多多关心一下慎屿好不好？”
“哈？”沐英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没想到颜思慧会说这个。
要他关心穆慎屿，这从哪里说起啊！
颜思慧侧过头去，眼睛里有晶莹闪过，声音也有一丝发抖：“我和他爸爸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当父母，犯了一些错，给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掩饰自己的失态。再抬起头时，眼神里溢满了祈求，紧紧握着沐英的手：“希望你能好好对待他，不要辜负他……不要辜负他一颗真心。”
怎、怎么就一颗真心了？！！
沐英红着脸连连摆手，结结巴巴的解释道：“阿姨，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穆慎屿不是……不是情侣关系。”
这简直太让人尴尬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颜思慧怎么会这么想啊？？？
“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乖孩子，答应阿姨好不好？”
他有些为难，下意识觉得答应了颜思慧，就认定了他和穆慎屿不清不白的关系一样。目光接触到充满祈求表情的颜思慧，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吞了了回去。
“阿姨先谢谢你。”颜思慧紧紧握着沐英的双手，充满歉意地说：“小沐，这件事情当做咱们之间的小秘密好不好？能不能不要跟慎屿说？”
沐英没多想，就答应了。
直到走到教室门口，沐英脑袋里还在想颜思慧为什么要叫他过去，总感觉也不像是单纯的聊天。而且沐英怎么琢磨，怎么都觉得颜思慧分明是误会了什么……
更诡异的是，沐英心里升起来了一种刚刚在见家长的错觉。
他下意识掏出手机想要跟穆慎屿发消息，想到刚刚颜思慧最后说的话，手又收了回去。
“你是哪个地方来，上课了不去教室里，杵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沐英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六七十岁、精神矍铄的老头站在他后面。
老人年轻时应当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虽然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但还是非常端正。此时，那张脸上明显挂着着不悦，眉头皱起，不满的看着沐英。
沐英看到来人，觉得无比眼熟，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划过一个名字。
沐英微微瞪大眼睛望着来人：“您、赵、赵导？”
今天不应该是刘教授的课吗，怎么会是赵曙光！
说到华国影史，绕不开的一个人就是赵曙光。
赵曙光是最早毕业于华影的一批学生，用新的技术和新的思想，从不同角度探索了具有时代和民族特色的华国电影。作为六七十十年代的领军导演人物之一，赵曙光在九十年代执导的人文电影《春江潮水》以北方大地独特的风土人情切入，在华国影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他曾经五次获得“百花奖”，仅次于他的老师吴泾。这种神仙级的大师人物，根本没有出现在课表内，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给他们授课？
“还在这里挡着，还不走？要我请你是不是？！还有，这里没有什么导演。你是学生，我是老师，仅此而已。”赵曙光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现在的年轻演员太没规矩了，上课都迟到，还记得他们那个时候，谁敢迟到？
沐英如梦初醒，连忙侧开身子：“对不起，赵老师，实在是看到您太激动了，有些愣神。”
赵曙光根本没搭理沐英，绕过他迈步走进教室。
沐英也不是那种丢不起脸的人，刚入行的时候因为经验不足，镜头感不好，一条片子要NG 很多次，直接被导演当着所有人的面破口大骂，还有原本约好了和一个制片人一起吃饭，临到门口了制片人一句“你不行”，就把他赶走……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相比之下，赵曙光的无视和冷眼并不足以让沐英难堪。
他非常自然地跟着赵曙光的脚步进了教室。
教室不大，只能容纳三四十个人，此时，教室里已经做得满满当当的，沐英还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人。
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是聚星之前签的一个小歌手，主打综艺出圈，自己也比较有实力。现在是不少电视剧、电影的片头片尾曲的御用歌手。而靠窗户边低着头翻书的，是跟他同期出道的一个演员，出道之后资源一直很好，现在已经甩他一大截，跻身准一线。他右手边英俊帅气的人更让沐英吃惊——沈至清，内娱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他演出的电视剧和电影都是叫好又叫座的那种。
他竟然也来了？
除了沈至清、时桉之外，还有个沐英特别眼熟的人——辛明，上次和他一起参加《快乐星期六》那个新晋小生。
难怪这个特训班的门槛比较高，与其说是特训班，不如说是“新星班”，在这个班里见到的人基本都是有话题度或者有咖位的了。
“哥！这里！”祝颂年坐在第二排靠窗户边的位置上，见到沐英半天没看到他，冲着他招了招手。
“已经是上课了，不要喧哗。基本的规矩你们都不懂，还来上什么课？”赵曙光不客气地破口大骂。
颜思慧怎么回事，招的这一个两个学生怎么都这么不懂规矩！
祝颂年一愣，立马站起来道歉：“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有意的，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老爷子声音拔高，不依不饶：“都是颜思慧请来的大佛是吧——上什么课，你们两给我滚出去！”

随着赵曙光话音落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他们两身上。
祝颂年脸皮涨得通红，沐英诚恳地低下头再一次道歉：“对不起老师，我们错了。我们现在就回位置上坐下， 不耽误您上课。”
“坐下个屁， 你们两个给我滚到最后一排去！一点规矩都没有， 简直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沐英早就对这老爷子的脾气有所耳闻， 业内对老爷子的评价是：片子部部是经典， 骂人的话也句句是“经典”！
想要拍赵曙光的片子， 就得做好被骂到怀疑人生的准备。
赵曙光今年才六十几， 在他退休之前仍然保持高质量的产出， 创作生涯远远没有结束，之所以封了山，就是因为一张嘴。什么影帝影后，在他面前都是照骂不误。早些年娱乐圈拍片子是真拍片子， 现在的情况有所变化， 这个是资本， 那个是流量，说不得骂不得， 多说两句马上就有人明里暗里来跟他施压。
老爷子脾气爆了一辈子，临老了要他受这样的鸟气，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以，你叫资本施压， 老子不跟你玩。手一摆，片子也不拍了，直接退休。
颜思慧当初三顾茅庐才把这老头从家里请出来， 就是看中老爷子肚子里的干货多，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 一条条都足够后辈奉为圭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