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人语气轻松，郜飞尘苦笑了一声：“没想到还真被我们的乌鸦嘴说中了。”
现在还真是他们两个逃命了。
他身边的几个后勤人员对视了一眼，最保险的方法当然是呆在屋子里，毕竟木头还有不少，或者多点几根直接跑出去也不是不行。
只是想起刚刚看见无数被拖走的同伴，几人沉默了一瞬，也决定跟着去了。
“刚才我们拿蜡烛试过了，如果强行抓住一个树根点燃，其他树根会都扑过来把火绞灭。”
郜飞尘不愿意再回忆半个小时前差点被树根淹没的恐惧，看了看另外三人：“你们出去两个人去找董奉孝吧，他应该会留下什么记号，找他回来救援。”
被救进来的三个都是后勤人员，在基地里也大多都是负责调度，眼睛还肿着的李肖笑了一下：“那就我留下吧，好歹我还在小队出过任务。”
另外两人想说什么，被李肖拍拍肩膀后闭上了嘴。
郜飞尘闷头继续点火把，010看看他，拿着木板火把试探地在门口转悠了一圈。
周围的树根虽然蠢蠢欲动，不过显然碍于他手里比烛火大上不少的火力不敢上前。
999：【世界线里没有这件事。】
010走来走去躲着脚下的树根，小声说：【没有就没有。】
999：【你刚才最保险的作法，应该是让郜飞尘呆在屋子里，蒋从云作为主角不会有事，他们只要能相遇，一定能最后走到南方基地。】
010说：【你好冷酷！】
999：？
它冷酷道：【我是个系统，只讲究结果，我看你才要去返修了。】
010瘪了瘪嘴巴。
他走慢了一点，差点被地上装死的树根缠住，慌乱地跳了起来。
【我才没有！】010小声和999吵架：【没有坏！】
999冷酷道：【你以为我和程颂一样吵不过你？】
010抓住它的破绽：【系统应该不会吵架！】
或者说，是没有吵架这种冲动。
999一顿。
没听到回答，010觉得自己非常聪明，美滋滋地往房间跑去，看他们商量完了没有。
010边跑边说：【我觉得我的数据库最近变亮了，我真的没有坏。】
999冷酷道：【我没有觉得，所以你才是坏了。】
010不和999说话了，他觉得999胡搅蛮缠。
他回到房间里，发现房间里众人手里都抓满了火把，郜飞尘更是夸张，身后的桌上都横着放了几块燃烧的木板。
一打开门，熏人的白烟就往外冒。
010毫无所觉走进去，把外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郜飞尘招招手让他把桌上的火把拿了，然后道：“等会儿我们围成一圈一起出去，你们两个朝大门地方跑。”
010看见两个人点了脑袋。
郜飞尘继续道：“我们三个先分开跑，跑过前两栋房子再汇合。”
010和那人点点头。
郜飞尘呼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分配这种任务，压力颇大。
他苦中作乐地想，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分析了一通对这树根的猜想，先提出来去榕树那边看看，又低声确认了一遍众人的意愿，等最后想告别时，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林楼。
林楼无聊到在掰木刺玩。
郜飞尘：。
郜飞尘的压力奇异地减少了一些。
他说：“虽然我很高兴你这么相信我，但是我真的没有程颂那么厉害，你别太轻松。”
010认真纠正：“不，你讲话就比程颂久很多。”
郜飞尘猛地把沉重的话吞了下去，拍拍林楼的肩膀：“走吧！”
五分钟后，五人背对背围成一圈，缓慢地走出平房，下一步差点卡在门框上。
等都挤出来之后，外面的树根嗅到活人的气息，疯了一样朝这头来涌动过来。
李肖倒吸了一口冷气：“我靠！这样你刚才还敢先出来看一圈？”
010被丑得疯狂眨眼：“刚才也没有这样？”
不管两人怎么说，密密麻麻地树根已经涌来了一半。
五人心知肚明是一下出现了太多人把它们吸引过来了。
郜飞尘深深吸了口气：“我倒数了！”
五人缓慢地往外挪动，离门口越来越远。
“三、二、一！”
“——跑！！！”
随着一声破音，众人四散开来，李肖和010选了同一条路，一左一右地跑在两边。
李肖鬼踢飞了好几个堆在门口的瓶瓶罐罐，鬼哭狼嚎道：“我靠——！不能跑太快——！火要灭了！！”
他脚边的树根也察觉到微弱的火，猛地探出，被他踉跄地躲过了。
010注意到树根的速度好像变快了。
两人放慢了速度，保证手里火把熊熊燃烧着。
五分钟后，几人才在约好的地方汇合。
因为不确定被树根伤害会不会出现和丧尸抓伤一样的效果，郜飞尘刚才特意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让大家包上了，所以虽然跑起来笨重了些，好在大家身上一个口子都没有出现。
三人朝榕树在的地方冲过去。
李肖正跳着脚熏缠上他脚腕的树根，郜飞尘也很狼狈，两只手都分开拿着火把，正努力四处逼退试探的树根。
010跑得是三人中最快的那一个，不是因为他手里火把烧得旺，而是身后追了最多的树根。
轰轰烈烈激荡起了一路的尘土。
李肖看着他身后是自己几倍的树根，低声喃喃道：“乖乖……难道树根还看脸？”
010：。

榕树从破旧平房的屋顶上露出一点， 看起来依旧和平日一样的静谧。
等绕过最后一栋平房后，跑过来的三人都顿住了脚步。
遮天蔽日的树冠透不出一丝月光，树叶随着风沙沙作响， 几人合抱的树身上有一道熟悉的大洞， 几天前郜飞尘还调侃过这地方可以藏点东西。
现在那洞在发光。
身后细密的树根退了出去， 越靠近榕树， 越是有大腿粗细的树干。
层层叠叠缠绕着几十具尸体， 像是一个巨大的棺场。
三人都安静了。
缓了好一会儿， 感觉脚边被蠕动的树根蹭动的郜飞尘颤抖着道：“我觉得我的决定可能有一点草率。”
李肖哑声说：“相当草率。”
李肖看着榕树哑声道：“当年， 大家是觉得这里有水还有颗没被污染的树， 所以才把基地定在这里。”
谁能想到，这居然是催命符？
郜飞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觉得这地方不错。
榕树的树冠还在不断扩张， 郜飞尘转头看见身后细密还带着根须的树根如海洋一样在身后飞舞， 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李肖道：“它们不敢过来。”
郜飞尘看着扭曲的诡异树干， 喃喃道：“我也不敢。”
李肖被这人噎了一下，有点无语。
郜飞尘回过神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他看了一圈，那些细小的树根的确畏惧地不敢靠近身边粗糙的树根。
他看了一眼居然在发光的树洞，拿着火把比划了一下距离，然后做了一个模拟的投掷动作。
李肖忽然道：“火半路就熄了。”
而且要是没扔中， 惹怒了这棵树就更不好了。
郜飞尘深觉情况棘手，转头一看，发现林楼已经踩着树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了。
郜飞尘：？！
他压低声音了一声：“林楼！”
010吸了吸鼻子。
靠近这棵树之后， 他鼻腔里就被香甜的气息灌满。
面前的榕树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块巨大的奶油蛋糕，上面深绿色的树冠， 则是厚厚一层抹茶粉。
010恍惚了一瞬。
真的好香哦。
比他喝的那些水都要香上好多。
010恍恍惚惚有个答案，恐怕不是水让树变异，而是树把水弄出问题了。
他认认真真地避开那些被木笼锁死的身体。
蠕动的树根还带着温热，踩上去还能感觉到脚下的东西在一起一伏地呼吸。
听见身后人叫自己，010才回过神。
他回头道：“怎么了？”
他回头的一瞬间，郜飞尘的脸色忽然惊恐了起来，视线越过林楼的头顶，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
010飞快地转了回去，发现榕树一息之间又长了许多枝丫出来，此时已经乱舞着扑到了面前。
010回头的一瞬，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树枝像是被他的视线定住，安静了下来，只有一阵带着香甜气息的甜风蹿进了010的鼻腔。
他看了看面前刚长出来，还泛着嫩绿的枝丫。
010趁着后面两人没注意，飞快地低头啃了一口树叶。
甜的，是他一口气吃二十个奶糖都达不到的甜度。
010蠢蠢欲动起来。
脚下的树根蠕动得更快，郜飞尘差点站不稳，低头躲开后，发现旁边的木笼好像松开了点，里面四肢碎的像是一滩烂泥的人，朝他转了下头。
郜飞尘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后，脸色更是苍白了下来。
“……在动。”
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嗫喏了两下。
离他近一点的李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在动——？！”
他剩下的声音卡在嗓子里，满脸愕然。
正对他的树干上长出来无数枝丫，在他注视下，最后还不甘心地扭动了一下。
李肖破音了：“啊啊啊啊啊！什么鬼东西！！”
010慢吞吞堵住了听见脏话那边的耳朵。
随着他的尖叫，锁着尸体们的树根纷纷松开，露出了越来越大的缝隙。
李肖一脚滑进去，正正踩进了木笼里，还没被底下软绵绵的触感吓得叫出声，木笼就猛地收紧了。
他低头一看，自己正踩在里面人大腿上，那尸体睁开了眼，正缓慢地低头。
李肖惨叫一声，拼了命地往外拔腿。
而正对他的那几根树枝猛长起来，像是蛇一样窜出，转瞬间距离他只有一臂之遥。
树枝看起来像是一把利剑，浑身散发着铁树般的坚硬，只在接近李肖的下一秒，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嗡”的一声，010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武器。
刀卷边了。
010呆呆地摸了摸嘴巴，按下了啃一口刀的冲动。
李肖这时才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刀挑断木笼的树枝，单脚在软乎乎的树根上一蹬，把另一只脚解放了出来。
跑过来的郜飞尘从后面托了他一耙，看向疯长的树枝，还有脚下蠢蠢欲动的几十个树笼，低声道：“没受伤吧？”
李肖活动了一下脚腕，点点头：“没事。”
郜飞尘松了口气，他看向榕树发着光的那个溶洞，已经快被层层叠叠新生长出来的树枝遮住了，看起来简直明晃晃地在保护自己的弱点。
“那个地方是不是……”郜飞尘说。
李肖：“我觉得是。”
010：。
他有点不开心地捧着自己的长匕，难以理解地皱了皱鼻子，敲敲999：【他们是不是在打哑谜？】
孤立系统的坏人！
冷酷的999没有回他。
要是靠近榕树的树枝都是刚才那样的，那他们一靠近就能被戳成刺猬。
郜飞尘苦思冥想，到了跟前的这根树枝，用手里的火把拿着爎了燎，再一刀砍了下去。
虽然虎口被震得发麻，郜飞尘还是松了口气。
他赶紧把武器都放在火上烤烤，虽然不知道这榕树为什么在他们的视线下就动弹不得，不过现在好歹还不算死局。
木笼松开不少，身后又一具软绵绵的尸体爬起来，被李肖手起刀落砍掉了脑袋。
前后都被堵住，郜飞尘额头滑下一滴冷汗，握紧手里的武器。
他语速飞快：“这树还是怕火，我们现在留一个人挡住后面的丧尸，两个人冲过去，把火把扔进那个洞里。”
李肖听见这话表情诡异了一点，他指了指010，说：“我觉得，是分不了人的。”
随着他的话语，010往旁边挪了两步，身后大批的丧尸也跟着他齐齐挪动两步，连带着面前茂密的树冠都发出沙沙的响声。
欺、欺负统！
010震惊地看着跟着自己动来动去的丧尸群。
李肖说：“还是一起跑过去吧？”
话音刚落，身后蠢蠢欲动的丧尸们就咆哮着冲了过来。
010跳起来就跑。
999沉默了半晌道：【你是丧尸，他们也是，怕什么。】
010说：【可是我不是升级了吗，他们为什么还在追我！！】
999刚刚就进行了检测，此时倒真的有答案：【他们被这棵树操控了，严格来说只算最低级的丧尸，没有了这棵树连行动都不行。】
【你和他都是高级异变，大补。】
三人一前一后踩在温热柔软的树根上，树根也更偏爱010，居然涌动着笨重的身体缠住了他的脚踝。
010呆了一瞬，然后被整个掀起的树根吊了起来，飞快地往树干上拎去。
半空中的010晃晃悠悠划过一道弧线：“哇哦——”
郜飞尘、李肖：“林楼！！！”
010朝他们招了招手：“不要急——”
没有他们想的慌张，010的火把还握在手里，正晃荡着眯着眼睛，看自己被带去了哪个方向。
几分钟后，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树身眼前一亮。
虽然树身上的大洞还有层层叠叠的枝丫遮掩，但是在010闻来，都翻着一股清甜。
他曲起腰腹，整个人灵巧得像是一只猫，轻轻松松抱住了死死缠着他脚踝的粗大树根。
“有点疼哦，”010对树根说，“要放手啦！”
树根沉默地拖着他往树身上捆，没有一点理解的意思。
010的火把抖了一下，在树根上燎了几道。
999：【他们刚才不是试了？这树根好像没那么怕火。】
010说：【我是消毒！】
靠近榕树的树根虽然粗大，但是表面看起来像是被水打磨过的光滑，只留下深深浅浅的水痕。
010说完，就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当真的啃动了的那一秒，010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总有一种程颂会忽然黑着脸冒出来教训他的错觉。
可惜四周黑洞洞的，只有十米外的郜飞尘和李肖二人还在举着火把不断狂奔而来。
010心虚地收回了目光，生怕他们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树根像是吃痛一样狂暴地将010摔到了树干上。
靠近010的树干离开不断长出新的枝丫，看起来锋锐无比，像是要把人钉死在上面。
010试探地一口一个。
有……一点点好吃。
生长的枝丫停顿了一瞬，退回树干边同010呈对峙之势，同时不断生长出嫩绿的树叶，暗光下看起来有一种锋利如金属的感觉。
010：“吸溜。”
榕树像是被这一声激怒，原本卷成一团的细枝炸开，疯了一样扑向010.
010拔腿就跑。
他注意到这些新生长出来的细枝都避开了他手里的火把，于是抬头看了眼树洞和自己的距离，除开那些掩盖在榕树洞前的枝丫，洞在上方三米左右的位置，同时还随着榕树的生长而不断攀升。
010左右看看，只能先拿坏掉的长匕扔了一次。
还没有扔到一半，就被伸过来的树枝猛地打飞。
对面狂奔来的李肖和郜飞尘见状，大声说：“快，丧尸也要来了！！！”
010的数据运行了起来，他飞快地将周围卷成几股的树枝收入眼底，计算出需要抛出的力度和角度。在身后两人跑到身边时，猛地将手里所有火把掷了出去。
盘在树洞周围的树枝窜出来把这些火把打飞，然而有一个漏网之鱼直直地落向了树洞，然后倒着卡在了树洞上放被细枝罩起的阻碍上。
火把轰地一下往上燃烧得更猛，吞噬了周围的嫩枝。
010慌张逃窜。
火把在他的身后猛然燃烧起来，空气中很快弥漫处难闻的焦糊味道，不像树木被点着，反而更像是人体烧着的味道。
身后的丧尸身上也冒出焦糊味，冒着烟追着三人到处跑。
另一头，程颂脸色阴沉地开着车。
他身高腿长，穿着黑色作战服，
后座是逃出来的两个后勤人员，他们沿着董奉孝留下的记号跑了半个小时，才在路上正好拦住往回开的车，把基地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程颂沉默着和开车的董奉孝换了座位，下一秒，他们救明白了什么叫风驰电掣，十五分钟的路程，程颂花了几分钟就飙完了。
基地里，010被丧尸大军追得地乱跑，脚下的树根全部被他赤着脚踩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啃了几口的原因，他居然能感受到脚踝上被树枝划破细小的疼痛。
刚刚火烧起来只在一瞬间，三人都被熏了个感觉，李肖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吼：“这算成功了吗！！”
郜飞尘看看身后冒着烟追逐他们的丧尸，也大吼：“还没有！！”
010闷头乱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后呆了一瞬。
……程颂？
程颂身后连带着救回来的二十多人，脚边是被砍落了一地的树根。
他站在原地，神情冷冽，悍厉的身形掩在黑暗中，只有手里的长刀往下淅淅沥沥滴着黑红的血水。
——不知道进来的一路杀了多少丧尸。
010可以看见程颂阴沉的视线扫过阴森森的榕树，看见自己的那一刻猛地停住了。
看着浑身杀气的程颂，010也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程颂看见林楼狼狈得紧，身后还跟着两个鬼哭狼嚎的人。
他大步走过去，把人整个抱了起来。
程颂用指腹抹掉了010脸颊上不知道哪里沾上的脏污，坚冰般冰冷的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为春水，声音温柔地顺着夜风飘进010的耳朵。
“怎么弄得这么脏？”

第190章
010把脑袋往他怀里一埋， 整个人都透着蔫巴巴的气息，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程颂看着， 试着把人埋着的脑袋往外刨了刨， 被挣扎着反抗了一下后， 轻声道：“我不动了。”
听见这句话， 010这才继续埋脑袋， 还蹬着腿努力往程颂身上爬了两下。
程颂叹了口气， 把人往上抱了抱：“谁欺负我们林楼了？”
010闻言， 就开始委委屈屈地呜：“树！我都没有睡好被吵醒了呜！”
程颂哄着人， 伸手摸到这人露在外面冰凉的手，轻声问：“还有什么？”
010继续呜：“树枝吓我！还追着我跑，好冷哦，我的鞋子都跑掉了。”
他说着， 想到自己吃的嫩芽， 飞快地把这件事跳了过去。
程颂面不改色抱着告状精， 闻言低头，看见这人露在寒冷夜风中小巧的脚， 伸手碰了碰。
比手还冰。
程颂沉沉地呼了口气，怒气积蓄在眼底，被一点不露地压在了温和的表面下。
“好大委屈，”他低声哄似地道：“这要怎么办？”
010抱着他， 呜完了，眼睛也真的变得红红的了。
他记起来刚刚在人类身边的异类感，虽然程颂也是人类， 但是好像不太一样。
他小声说：“要哄。”
声音又哑又黏，想必是被风吹寒到了嗓子。
程颂颇为耐心：“怎么哄？”
他用手指抹了抹林楼微红的眼尾， 林楼受了大欺负，水润的眼睛可可怜怜地看着自己，程颂还能感觉自己指腹摸到几分湿意。
他给人止着眼泪：“给你揉揉眼睛好不好？还要怎么哄？”
010小声说：“要抱。”
程颂把人抱得更紧了点。
010于是往上蹭了蹭，耍赖似的：“不知道，要哄呜呜呜！”
程颂被他顶得轻轻往后仰了仰，怕把人脑袋撞疼了，伸手拢住这人额头轻缓地揉了揉：“怎么变成了小火车？”
他放轻了声音，逗人开心似的，刚刚的冷冽全部都变成了温暖的春水，正缠绵地围绕着林楼，想要让人舒服些。
010听见这话，原本要停住的呜卡了卡，震惊地撑起上半身看了看他，然后大声宣布：“我就要呜！！”
是小火车也要呜！
010告了一通状，才记起来自己只提起了一嘴罪魁祸树，他蹦跶下程颂的怀抱，回头看看，看见郜飞尘和李肖已经呼哧呼哧喘着气到了这群人旁边，于是用手往屋子后头一指。
他小声说：“树很过分，要帮我欺负它。”
然后程颂就看见了正在往外冒烟的榕树。
他这才知道林楼脸上的黑灰是哪里蹭来的。
此时榕树的树冠已经被烧得卷曲起来，身后追着的丧尸被小队的人当在几步之外，浑身上下还冒着烟。看起来也吃了不小的亏的样子。
周围的董奉孝几人神色一下子变得相当诡异，倒是程颂面不改色地伸手裹住林楼的手指，放在唇边很自然地亲了一下，看见他手指上带着些被木刺划过的白痕，脸色沉了沉。
他说：“等着。”
010愣了一下，就看见程颂让人拿了椅子过来给他坐，又大步回了趟家，拿了双新鞋给他穿上。
等做完这一切，程颂才拎着刀往冒着烟的榕树那头去了。
010：？
他有点呆，看着程颂跑掉的背影，整个人软软地趴在椅子上，小声嘀咕：“等回来也变得脏兮兮。”
董奉孝和蒋从云几人带着人跟上前，结果见此时程颂已经到了那冒着烟的榕树洞附近，滚滚大火和浓烟似乎都没能遮挡他的视线。
手腕那么粗的树根缠绕上他拿着刀的手腕一绞，竟被他反手按住，一点点用力拧断了。
蒋从云看得目瞪口呆，等程颂神情冷漠地往那树洞里再靠近几步，蒋从云才不住地往身边董奉孝身上看。
董奉孝苦笑了一下：“就算是我也没进化到这个地步啊。”
蒋从云虽然失望，也觉得情理之中。
她们小队这次被榕树树根拖去了附近的天井里，顶头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根封住了，当时还以为会死在这里。
眼看程颂轻松地对榕树下手，自己的新仇旧恨也都涌了上来，抓紧武器冲了上去。
另一头，程颂正专心致志地低头砍树，还盘算着这树应该也有个晶核，不知道能不能拿给林楼玩。
他想着想着，忽然视线一定，看见缠绕在树身上一束奄奄一息的嫩枝带着整齐小巧的一排……牙印
程颂愣了一下，冷不防被新扑上来的树根缠绕住，低头想砍断时，看见树根上带着更完整，一看就没咬下来的牙印，更是一停。
他像是想到什么，原本冰冷的神情散了。
程颂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树根养得活，想起来林楼念叨着要养树根的事，一刀斩下去，看这截树根软软掉了下来，伸手抓住了。
等程颂回来，原本只是冒着黑烟的大树已经烧起了红色的大火，刀上暗绿色的枝叶泛着股草腥味。
010左右看看，看见程颂身上依旧干干净净，只是带了一点火烧过的烟味，又看看自己。
他沉默了一瞬。
程颂没察觉，见人乖乖等着自己，笑了一下，走到他面前蹲身问：“等久了”
程颂眉眼英俊，难得这么温柔地笑起来，像是生怕让他今晚再受什么惊吓似的。
010摇摇脑袋：“没有。”
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忙着给李肖和郜飞尘检查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看他。
程颂点了下头：“那我们回去？”
010看看整棵树都在往外冒烟。
现在像是熔岩蛋糕。
他吸吸鼻子。
闻起来不像。
010问：“死掉了吗？”
程颂口袋里还揣着一截树根，此时面不改色地说：“死了。”
他笑了一下：“欺负林楼的，我们就要欺负回去，是不是？”
010重重点了下脑袋。
他点完头立刻看了一眼反派值。
没反应。
010于是小声补充：“可以小小地欺负一下。”
程颂身上带着点淡淡的甜香味，想来是刚才砍树的时候沾染上的。
010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一次好吃的。
010想着，又黏黏糊糊地抱住了程颂，解馋似地闻来闻去，忽然想起来什么，委屈地说：“还有花盆。”
程颂顿了顿，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轻声问：“这么过分，连你的花盆都抢走了？”
010强调：“偷走了！”
程颂“嗯”了一声，他见人指完了，于是一手托着010的屁股，轻而易举地单手把人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拿着武器，交给旁边的队友。
他道：“好过分。”
010像是得到了底气一样，哼哼唧唧地往这只凶兽身上蹭蹭，嘴里还重复道：“过分！！”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不仅开始冒黑烟，甚至内部都开始燃烧起熊熊大火的榕树。
郜飞尘的嗓子也给刚才熊熊燃起的大火熏哑了，此时满脸都是黑灰，被人拉到一边用衣服擦着脸。
他闻言哑声道：“别看了，树下还有不少死人。”
还有一些还未变成被榕树支配的丧尸，就自己自杀了的人。
刚刚杀死榕树，完成任务，意气风发大步走回来的董奉孝像是被一盆冷水淋下来似的，纵使早有心理准备，此时心下还是一片寒凉。
他低声道：“我知道。”
似乎感觉到周围沉闷的气息，010忽然从程颂肩膀处抬头，看了董奉孝一行人一眼。
他没说什么，但是澄澈纯黑的眼睛黑得简直不像是人类，看得董奉孝下意识将程颂叫住了：“程颂！”
程颂看了他一眼，董奉孝张了张嘴，想提醒他要是林楼被榕树伤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变成丧尸。
可是身边还有两个一起活下来的同伴，他不能这么说话。
董奉孝于是委婉道：“小心点，你也看见了，那树还没死透。”
010猛点头。
程颂“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