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很有人形抱枕的自觉，刚刚被抱住，就主动地滚进了闻落的怀抱里，黏黏糊糊地扒拉着人一起睡。
刚刚他摸遍了也没有异样的数据库似乎轰鸣起来，010被吵得睁了一下眼睛，还未入睡的闻落像是听见了一般睁开眼。
闻落伸手盖在了010的眼睛上，低声说：“没什么事，睡吧。”
010闭着眼睛挣扎：“要看看胸口。”
闻落无奈，只好伸手拿着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衣领里，叫他摸到自己胸口冰冷坚硬的金属上。
他说：“只给你摸。”
要是被丑得睡不着可怎么办。
010不乐意，就是要看，最后闻落给他看了，他低头看着那个丑丑的机械，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下来。
闻落有点担心地看着他，像是玩笑一样：“不会是因为太丑，不想和我谈恋爱了吧？”
010没说话，凑上去亲亲他。
“要谈的，”他说，“要谈好久好久。”
“……”
两人睡着后，一直安安静静的数据库终于有了动静。它轰隆隆响了好几声，不停地往外掉画面，最后把010的小触手都给淹没了。
010在睡梦中被拖进了画面里，他迷茫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四周一片空白。
010身后出现一个人影，身形修长，肤色苍白，走出来的时候，好像要消融在画面的白光里一般。
上次在他梦里出现的闻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个闻落的脸色似乎永远都是苍白的，哪怕看着人笑的时候也像是很快要消失。
这个闻落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没有走？那个我这么不好讲话吗？还是你没有亲他？”
说的好像亲了就变得好讲话了一样。
010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个闻落也是闻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外面的分开了。
没关系，谈恋爱就要谈整个！
010凑过去伸手勾住了他的手指，问面前的半个闻落：“这是哪里？”
闻落的神情怔了下，更柔和了下来。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地盘。”
010沉思了一会儿，小触手从身后冒出来，钻进这个白色的空间里面到处乱翻，终于从某个角落翻出来几块陈旧的，看起来轻轻碰一下都要碎开的数据方块。
他无意中弄碎了一块，然后脑袋里就多了一点记忆。他呆呆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低下脑袋有点慌乱地又戳了一块。
记忆化成光点汇入小触手里。
他看见了自己的记忆，从前特意保存的和后来留下的都一股脑冒了出来。
二十四年前。
闻落出生后就不断接受了一场又一场的手术。
等闻落有了自主能力时，机械已经变成了伴随着他身体一呼一吸的存在。
其他少年肆意玩乐的时候，他需要担心自己体内的机械是否产生了排异反应，需要时刻不停地受到光脑的监视，一举一动都在所有研究人员的注视之下。
闻落从少年时就个性疏离，除非是在他身体里的光脑强行要求，不然他不会靠近同龄人一步，那双浅色的眸子也从来不曾为任何一个人停留，就算是他的父亲也不能。
光脑会要求他尽可能多地接触人类，好拥有足够多的亲身经历来进化。
010被主系统派来了解人类社会，并没有使用仿真体的权限。
他第一次看见闻落的时候，闻落就这么瘫着一张脸，站在上流社会的聚会里，既不靠近同龄人，也不靠近长辈，一个人拿着酒杯站在角落，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010并没有实体，只能寄居在主系统选择的人身上，正眼馋着那些人类的食物，忽然就听见了一个同类的声音。
“去加入第三桌的话题，我想听你们是怎么聊天的。”
当时站在角落的闻落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起身就径直往聚集在第三个餐桌的人群附近走去。
他脸上没有带笑，聚集在那里的都是几大家族的掌权人，那些了解他身体内情的人都神情怪异地看着他，虽然容许了闻落加入话题，但是无形中的气氛还是明明白白地彰显着把他当成了一个异类。
他也确实是一个异类，不管是在同龄人中，还是在同族中。
光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同时在闻落脑中不断要求他做出其他反应，要他惹怒人，要他低头道歉，甚至不在意旁人看过来越来越排斥的目光。
闻落面无表情，他早就明明白白地知道一件事了。
他也是光脑的观察对象。
甚至对人类感情一窍不通的光脑以折腾他，观察他的感情和精神变化为乐，毕竟这是光脑能够体验情绪的唯一途径。
聊完之后，闻落转身毫不留恋地去了小花园。
010悄咪咪地伸出小触手，小尾巴一样跟了闻落一路，听见闻落脑袋里的声音又提了好几个要求，闻落一一答应了。
010有点可惜，那些要求都奇奇怪怪的，居然没有一个是尝一下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小蛋糕的要求。
看来这个人身体里面住的只能生命体不仅比自己落后，还很没有眼光。
他的小触手小心翼翼地入侵了一下光脑，把刚刚那段数据删掉，然后语气欢快地说刚才那些事情都不用做了，但是要去尝几个小蛋糕。
闻落站住了脚步，语气冷冰冰地问光脑是不是分裂出问题了。
010不管，趁着光脑数据还被自己锁着，死皮赖脸要闻落快点去吃小蛋糕：“吃嘛吃嘛。”
闻落动作僵硬地把看到的几个小蛋糕都吃了，像是摸不准光脑这次要闹什么幺蛾子，吃完了就飞快地离开了宴会。
010不能跟上去，只能遗憾地看他离开自己的视野。
010寄居的那人身份不低，之后他还见过闻落几次，有时候闻落是被要求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进水里，理由是那个系统要观察其他人类的反应，有时候那个系统直接操控了闻落的身体，似乎想要看看其他人类能否发现自己并不是闻落。
010在自己能碰到的时候通通入侵了，他没有游过泳，对水很好奇，不过010没有什么扮演人类的兴趣，人类才没有小光球可爱，所以当场就把控制权还给了闻落。
他还在闻落在水里扑腾的时候问他可不可以和自己聊天。
结果闻落扑了一脸的水到自己脸上，也给了在他身体里待着的小触手一下。
010：哎呀，是水耶，湿漉漉的，冰冰的。
闻落不明白光脑出现了什么问题，也不怎么和这个光脑说话，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010在的时候飞快做一些不能被光脑发现的事情。
这个分裂出来的光脑也很乖，只会乖乖蹲在角落看他动作，从来没有和光脑告过状。
后来这个光脑不见了，不过闻落依旧找到机会去贫民窟里做了手术，虽然那个医生很差劲，他的胸口变得丑陋而不能见人，但是他到底摆脱了光脑的控制。
再后来，他就在另一颗星球的垃圾桶碰上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那少年似乎等了他很久，发现他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冷冷的，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又软又好脾气。
010从来没有见过这一段记忆。
他怔怔地看着一切，很快画面就到了他被主神召回的期限。
他只能在这个星球待一年，闻落的出现好像他生命里出现的数据字符。
好小好小，要是掉进自己的数据库里，连他自己都找不出来。
画面暗掉了。
闻落走到他身边，低头摸了摸他的眼尾，指腹沾染了一点潮气。
他怔愣了一下，然后有点无奈地蹲下来，给人把眼睛擦了擦：“不用这么难过。”
他甚至不知道，原来曾经那个消失掉的奇怪光脑就是面前人。
010低着脑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安安静静掉眼泪的样子和闻落第一次看见的那个站在垃圾桶旁边的冷漠小人截然不同。
闻落垂眸看着他，轻声说：“我之后再看见你，是在贫民星一个可怜的垃圾桶旁边。”
当时这人的小脸上冷冷的，看着却像是自己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可怜娃娃，万幸的是没有扒拉在垃圾桶的边缘往外头看。
闻落一时鬼迷心窍，在参赛时把人带回了自己住的宾馆，010也不怕被人骗走卖掉，居然就这么跟着自己走了。
闻落看010眼睛都变得红红的了，相当心疼，他想了想，边给人擦眼泪边哄道：“之后你就在我面前假装人类，演技真差，每次光是想到这件事我都想笑。”
泪水啪嗒啪嗒落在闻落的手背上，几乎要把他灼伤。
闻落无奈地低声哄：“哭什么？后来光脑想换身体的时候，我趁机把它的权限抢走，光脑只能气得跳脚，之后都没人体实验做了，我不是很厉害吗？”
“就难过，”010小声说：“一点都不厉害。”
他的眼泪终于停了，闻落松了口气。他的动作慢下来，低声说：“我一直不知道你来这里的意图。”
他甚至不知道曾经他们还见过。
闻落擦拭着010的眼尾，还朝他笑了一下。
后来他才知道，010是来找回主系统遗落在外的数据的。
在他成为主神之后知道上一任主系统的数据流落在外，只能造出接任的系统在自己销毁前接手位置。
那个系统就是010。
010被派去了解人类社会，回来之后进行进化，逐步吞噬主系统的数据，这么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许多年，然后在寻找主系统遗落在外的数据时，碰上了自己，被自己骗回家了。
闻落有意逗他：“真可怜，逃了第一次，第二次还是被我骗到手了。”
010眼睛红红的，看看他，摇头。
他小声地说：“不是哦，我是为了你来的。”
闻落一怔。
“我当初看见你在和脑子里的东西说话，但是你脑袋里面的那个系统有一点凶，还有点讨厌。”
010说：“我想来和你聊天。”
只是010之后还经历了无数的进化，摒弃了大部分冗杂的数据，在某一刻，他这个念头可能也被迫被遗弃。
一直到某一天，他寻找着主系统的数据，目光掠过了属于这个世界的光点。
于是在闻落已经长成一个青年的时候，有一个冷着一张小脸，站在垃圾桶旁边的人看过来，很有礼貌地问他：
“你可以，和我聊天吗？”

闻落怔怔地低头看着010，没有说话。
两人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有熟悉的声音冒出来：“我也可以抱吗？”
010呆了一下， 转过头， 又左右看看。
两个闻落！
不过一个在冒白光， 一个好像变浅了。
那个站在他面前的闻落很轻地笑了一下：“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让我多抱一下也没问题吧。”
闻落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010听不懂， 伸手捧住面前闻落的脸颊：“不可以说我听不懂的话哦。”
跟前的闻落似乎变得透明了， 闻言低头蹭了一下他的手心：“好哦。”
“也不可以学我讲话。”
“我不。”
这个闻落在他跟前蹲下来， 很小心地牵着他的指尖，说：“让你亲亲他赶紧离开，怎么不听我的话？”
010慢吞吞地说：“听了一半的。”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看着面前人：“为什么你有两只呀？”
这个闻落有点无奈。
他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点在了010胸口， 低声说：“因为你当年离开的太匆忙， 我的身体里面还有你残存的数据， 我是留下来陪你的。”
010半懂不懂。
那就是自己也有两个了，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感受到过。
他抬起头， 迷茫的眼睛里有一点难过：“你一个人在这里好久好久，不会孤单吗？”
这个闻落闻言笑了一下：“怎么会？你陪着我呢。”
就算那是一串不能给出自主反应，被闻落藏进心脏里的数据，也是010。
他的周围只有和默剧一样的画面， 一直到某一刻，他看着的010忽然活了起来，主动伸手， 勾勾他的指尖。
他等到了。
面前人变成白色的碎光落在了闻落身上，还有一些钻进了010身体里。
闻落走过来两步， 低头想和他说话，他浅色的眼睛带着碎星一样的亮光，相当好看。
010很稀奇地看了一会儿：“你也露馅啦。”
闻落观察他的神情，松了口气，还好小孩儿没难过。
他低声“嗯”了一声，像是习惯性的小动作一样，伸手来牵他的指尖：“我们是一样的了。”
两人带着光脑回了中央星。
闻非一路上都生无可恋地窝在房间里，光脑过了这么多年，改造手段终于有了进步，他回去之后只需要去掉大脑和心脏里植入的东西就可以消除掉这次影响。
010没有管闻非，他因为之前恢复的记忆在生闷气，闻落哄了他好几次也没有哄好。
光脑的触须没有被销毁也没有被吃掉，010每天都要检查一遍，打算等出了这个世界，就把光脑扔进流放世界里，不仅要给自己打白工，还要受苦。
唔，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应该是给主神打白工。
之后他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记忆还没有跑出来，010敲敲自己的数据库，试图敲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
数据库这段时间被他敲多了，半死不活地响了两声，吭吭又掉出来一串画面。
有的是他趴在航行器里头的沙发上和闻落吵架的，有的是闻落偷偷来牵010的手指，没有牵到，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010看了这个好几遍，慢吞吞地跑到了航行器的机头位置，去牵坐在里面的闻落的手。
闻落一手在调整航线，一手按着操作杆，见他来了，立刻松开一只手要来牵他：“不难过了？”
010在心底默默地说，跑上去给他牵了。
他说：“没有难过哦。”
闻落看着屏幕，似乎没有看他，神情还淡淡的：“真的？那你也要抱我一下。”
010乖乖抱了。
屏幕上的画面是让人眼花缭乱的航线，越靠近中央星往来的航线越多，光脑甚至试图篡改航线让几艘航行器和他们这架相撞，不过最后并没有成功，相反，甚至还让更多人怀疑起光脑这次进化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
光脑留在中央星的部分残存数据简直要气死，不过它跑不了，庞大笨拙的本体只能待在光脑大楼，失去了可以长期待的仿真体，他的核心数据甚至连这栋大楼都出不去。
到了中央星，010趴在舷窗上，试图在周围找到一点闻落说的机械军团的影子，但是没有找到。
他有点疑惑：“他们，不抓我吗？”
“他们现在还分不清这个通缉令到底是光脑出问题的时候搞出来的还是真的确有其人。”闻落淡淡道，又朝010笑了一下：“我还和他们说，光脑的大部分权限我都有了，它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010歪了歪脑袋：“机器比人类好用。”
闻落说：“坏了的光脑除外。”
010很赞同地点点头：“我也除外！”
他要当小摆件，才不要上班。
被绑起来的光脑气得用触须砸墙，这两天他明里暗里被010偷吃了好几口，原本粗壮的触须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发现这一点的闻落也只以为是没有载体又远离中央星的副作用。
两人一下航行器就被不少人包围住了，虽然没有机械军团，但是这么多人也很可怕。
010一下楼梯就飞快地和闻非从另一条路走了，语气欢快：“我回家里等你哦！”
被单独留下的闻落：“……”
他好气又好笑，不得不应付了一圈面前这些人。
另一头，010没有回家，他拉了拉闻非的袖子，闻非面色发苦地带着人上航行器，然后把目标设定成了光脑大楼。
他嘀嘀咕咕：“要不是你救了我，死我也不会再去第二次光脑大楼。”
010晃晃腿，他手上的白色触须正因为接近主体而变得重新饱满起来，甚至开始试图入侵身上那些牢牢锁了它一路的蓝色链条。
闻非表情怪异地看着这一幕，至少现在看来，光脑的通缉令里至少有一部分是正确的。
这个通缉犯还真不是人类，而且高危，就连光脑自己都招架不住。
闻非甚至怀疑了一下这白色的丑东西是不是真的是光脑。
他没忍住又多看了010的脸一会儿，这人长得跟食草动物一样无害，就连当初把光脑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来的时候都嘿咻嘿咻辛苦了好一会儿，哪怕认识到这人并不是一个可以看低的角色，闻非依旧很难提起自己的警惕心。
010察觉闻非的胡思乱想，抬抬脑袋：“你有一点吵哦。”
闻非惊恐地看着他：“你们智能生命还能读人的脑子？！”
“别人的不可以啦，”连闻落的都不可以，010有点遗憾地给他解释，“但是你被光脑改造的很好，我确实可以接入你的脑机接口。”
闻非自闭地捂住了脑子，他转过头背对着010。
010看看他对着自己的屁股，有点嫌弃地去玩光脑须须了。
两人很快到了光脑大楼，大楼里的安保都是由光脑自己负责，几乎没有人可以从它眼皮底下闯进去，就连上次闻非也是被刻意放进去的。
闻非此时看着像是来玩一样到处乱逛的010，看得眼皮直跳。
010丝毫没有察觉他内心的无语，闻非不喜欢别人读他的脑子，他就很听话的屏蔽了那边传过来的信号。
越靠近那层放满了仿真人的那层楼，周围的隐藏式摄像头和各种武器越多，最后010走进了那个曾经吓到过他的宽敞屋内的那一刻，周围的武器都齐齐对准了他。
010有一点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脚，他说：“我敲过门了哦。”
在里头的光脑几乎要崩溃，它当然知道这怪物敲门了，010甚至没有故意掩饰他的脚步声，这种声响在光脑听起来简直和什么恐怖配音一样。
光脑把大门封死，又把通风口封死，就算010能把数据变成触手也挤不进来。
它恨恨地说：“离开，否则我现在就停止闻落的心脏跳动。”
站在门口敲门的010：？
他收回手，指节上已经染上淡淡的红色，墙壁有一点硬。
他低头看看被自己抱着的触须，脸上的原本柔和的神情一点点冷了下来，他幽幽地说：“不开门的话，我就用这里面的武器轰你。”
光脑：？
010反应过来自己要进去也是要吃掉光脑，所以现在轰也可以。
他转头操控着周围的机械开始拆门，光脑触须扭动着和他抢夺权限，被010无情镇压。
要是光脑还完整的时候他可能还要纠结一下，但是现在光脑已经被啃掉了好多，里面庞大的主机大部分都成了空壳。
面前的大门如期打开。
闻非对这扇门有阴影，停住脚步没有跟进去。
那间房间灯光绰绰，只有白光不时流窜，看起来就很奇怪，然而走进去那人相当雀跃，完全没有被里头的样子吓到，甚至看上去好像要去吃一顿自助餐。
闻非：“……”
他低头故作镇定地拿起手环，刚刚点开，就看见闻落的消息。
闻落已经回家了，问他们去了哪里。
闻非心虚地招供了一张照片。
闻落发了个冷笑过来。
010走进屋内，光脑庞大的数据还在运行，010的视线扫过它臃肿庞大的身体，缓缓停住了脚步。
他说：“你看起来能吃很多顿的样子。”
光脑的触须挣动了一下，飞快从他手中窜出去，带着身上的枷锁一起跳进了白色的光流里。
白色数据构成的圆团闪了闪，融合了这截奄奄一息的出手后，光脑才开口道：“你不会杀了我的，你希望闻落活着。”
怎么又是这句话？
010静静看着光脑，在这一刻，他的神情看起来甚至有些冷漠，他有点不确定地说：“我不喜欢听你说话。”
光脑的数据转了转，声音变回了最开始的机械音：“还是说，你为了吞噬我进化，连闻落的命也不管？”
010歪了歪脑袋：“你好像在挑拨离间，不过闻落没有来。”
光脑流动的数据停滞了一瞬。
010又很记仇地说：“吃掉你我也不会进化。”
光脑像是被这句话刺到，连身上白色的数据都发出了强烈的光芒，身上的数据飞快地流窜。
010封锁了附近的空间，光脑的数据流不出去，但是010也不能离开。
“我要是销毁了，闻落心脏里属于我的程序也会立刻停摆，”察觉这件事之后，光脑冷冷道：“要么你就和我一起耗在这里吧，就算你有身体，也被困在这里好了。”
010好困惑地看着光脑：“那我不把你全部吃完就好了。”
他说着，很民主地问：“你要留几个须须？”
光脑听见这话，虚幻的圆形都膨胀了几分，从飓风一般肆虐的数据中，几乎可以听见身上每一个字符都在尖叫。
010也没有等光脑回来，他还记得自己要把光脑扔去做苦工，所以留了一个带十根须须的白色主触手。
他觉得光脑似乎变得有一点难吃了，吃的时候奇奇怪怪的情绪在往他的数据库里钻，有一点苦。
010默不作声地把光脑吃了大半，最后抱着像是个白萝卜一样的光脑残余走出房间。
闻非飞快地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随后愣住，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
里头那个似乎会永远存在的白色影子不见了，现在里面空空如也，简直就像是个很多年都没有被使用过的样板间。
闻非说：“你——”
010假装没有听见，脚步飞快地往外走，他还特意避开了大门，一看就是做了坏事很心虚的样子。
闻非看着这人消失的背影，把话说完了：“我哥在外头等你。”
他耸了耸肩，稀罕地进这个算是自己心理阴影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另一头，010出来后，还没有来得及逃回别墅就在正门口被闻落抓到了。
闻落脸色很黑，显然相当不满意010这次自己独自过来的事情。
他听见隔壁大楼此起彼伏地惊呼，意识到了什么：“你把光脑吃了？”
“没有吃完哦，”他说着，从自己怀里捧出个白乎乎的触须给闻落看：“在这里。”
他像是吃了什么好吃的都要往家里带一点，这次光脑外面还被某种蓝色的数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像是什么危险物品。
闻落看了眼光脑仅剩的部分，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受了伤，抬手揉了揉眉心：“把它放下，脏东西抱在怀里做什么。”
010听话地把光脑塞进了闻落怀里，闻落顺手就塞进了航行器的后仓。
被塞来塞去的光脑没有一点反应，一点也不像是之前找到机会就要使绊子的模样。
闻落没有多问，他绷着脸让慢了好几步的闻非自己回去，这才带着人上了自己的航行器。
他有一点冷，坐到一边去，罕见地没有理人。
010看看他，往他身边挪挪。
闻落的手指落在两人间的空间上：“停。”他垂着眼不和010对视：“现在不想和你贴。”
010歪了歪脑袋：“真的不想吗？”
闻落绷紧了面色，不说话。
哦，那就是想的。
010继续凑过去，在闻落要开口的时候慢吞吞地捂住了耳朵。
他说：“不许凶哦，要撤回一个凶。”
闻落还是没忍住：“你怎么自己就过去了？要是光脑对你下手，你回来不是010了，我该怎么办？”
唔，撤回失败了。
010蔫巴巴地看着他：“不可以抱着我训吗？”
闻落的话猛地一顿，010蔫头耷脑地和他说：“抱着我我也会好好听的哦，你知道，我记忆力很好的。”
“说什么记忆力很好……”闻落咬牙切齿地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抱，“把我忘记了那么多年，这叫好？”
010说：“很久吗？”
闻落别扭地“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说：“真的忘了好久。”
010没有察觉他说的有什么不对，还安慰：“可是我们谈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恋爱了！”
闻落脸上的落寞淡了些，他像是笑了一下，颔首赞同。
等到了别墅，闻落看着010匆匆跑进别墅里，起身把010忘在后座的光脑也拿了起来。
一路上都像是失去自主意识的光脑动了动，像是要出声，闻落面无表情地用手按住了它的发生口，进屋子后就把这根触手扔进了冰箱。
光脑挣扎着用他的心脏威胁，尖叫着不该是这样的，刚好被跑下楼的010听见。
他松了好大一口气，和闻落说：“我刚刚又看见别的记忆了！”
“嗯，”闻落闻，“是什么？”
“原来我以前就把你心脏的数据改掉了，”他说着瞥了一眼光脑，慢吞吞地说，“它威胁不了你啦。”
闻落笑了一下：“那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010有点迷茫地抬头看看他，又摇头。
“不是呀，当然是你自己的，”他有点骄傲，翘尾巴似的，“我给你加了自主程序哦，以后你要自己控制它了。”
闻落怔了一下，眸光变得更柔和了点。
这是010会做的事，他说不定还会为了让自己的心脏看起来好看一点，把里面的数据全部重些一遍。
闻落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柔软了起来，他还没说话，就听见了010的下一句。
“这样它可以想快就快，想慢就慢，停下也可以了！”
闻落：“……”
他头痛地开始为010身上这具仿真体担心了。
“……”
010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想离开这个世界，闻落问了他好几次，要不要亲亲自己，010都拒绝了。
闻落在最后一次问话之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再也没有催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