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缓缓进入了护山大阵，应元眼皮也不抬一下，伸手在空气中轻轻点了一下，护山大阵便没有发出任何的警告。
他说：“我们进来了。”
装成幼兽的010一动不动，听见后才把脑袋露出来，又整个钻出来，爬上床，稀奇地往外看看到处冒灵气的山，他小声说：“你这样算不算是私通魔道？”
应元沉吟了一会儿：“算吧？看来我要被关起来了。”
010踌躇地在原地走了一下，发现脚边有一个软软的靠垫，注意力一下子又转移了。
他在原地边踩软软的靠垫边说：“那你要告诉我大牢在哪里哦？”
应元“嗯？”了一声。
010踩得好专心，小脑袋低着：“我要去找你呀。”
应元笑了一声：“你要劫狱？”
010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我打不过他们。”
一个两个还好，可是所有长老和宗主，自己肯定打不过。
应元：“那怎么办？
010有点发愁地说：“我可以被他们打一顿，然后和你关在一起吗？”
应元想了想：“还是算了，挨打有点疼。”
交谈间，飞舟已经停在了独属于应元的山头。
山峰郁郁葱葱，山身环绕着浅浅的白雾，都是凝结城实质的灵气，只是着灵气比其他地方看起来更温顺。
他被追杀的这段时间，山头并没有被其他人占，甚至还有他自己点灵的纸人保持卫生。
在上元宗主急匆匆赶来的时候，010翘着小尾巴躲进内殿里去了。
宗主站在殿门口狐疑地看了一眼，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看见了什么一闪而逝的白色身影。
应元的话把他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
“您怎么来了？”
宗主看着面前似乎和离开前没有什么变化的应元，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起来再一样，也不可能是当初那个人了。
自从应元问鼎仙尊之位后，他就只称应元为尊上了，应元天资之高，他也虽然收了这个徒弟，也只在开始的时候指点了一二。
宗主斟酌着说：“我这段时间听闻了不少传言。”
应元脸上笑意更深，他说：“哦，那可能都是真的。”
宗主脸色凝固了一瞬，他刚才果然没有看错！
他没忍住又往内殿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影影影绰绰地在帘幕中。
他很克制地没有多看，只对应元道：“不少人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们以为你要借此诛杀嬴漆，都往这边赶来想分一杯羹。”
应元不是很在意地点点头，要不是嬴漆现在实力不够，他就要在到时候举办道侣大典了。
“让他们来吧，”应元温和道，“有些事情当面讲清也很好。”
他说着，目光划过了简陋的室内，神色终于严肃了点：“我还有其他事情拜托您。”
内殿，010变回了人。
应元的床是冷冰冰的，看起来像是石头，好硬。
他做了一会儿，又逛了一圈，应元内殿里面的东西简直少得可怜，甚至地上的两个蒲团算得上屋子里唯一柔软的东西。
010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硬的床，震惊地在上面滚了几圈，坐起来的时候神色都有点迷茫。
好痛！应元肯定就是用这个炼体的！
010想到应元摸起来硬邦邦但是又很舒服的身体，有点馋。
他吭哧吭哧下了床，注意力很快又被角落里画着豆豆眼的小人吸引去，他看着小人托着蒲团到外面，似乎是要去晒。
010好奇地趴在窗口看着小人跑掉，应元从他身后走进来，宗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顺着赢漆的视线往窗口看去：“喜欢？”
010点头：“好可爱哦。”
像小纸人。
应元笑了起来，显然是很喜欢他的回答。
他走到窗边，抬起手，院子里原本忙碌的两三个小纸人就争先恐后地跑到他手下接灵力吃。
010试着喂了点魔气，喂完之后惊恐地发现小人都变得黑黑的，连忙停掉躲到外殿去了。
还在讨要吃的的小人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在原地迷茫地转了两圈，发现没有投喂了，又抱起了一个蒲团往外跑。
应元端详着更空了的室内，脑中飞快地闪过不少物件，再传了一次灵讯给长老。
010躲在帘幕后，看见小黑人跑掉，有点不开心地坐在原地，总觉得自己干了很坏很坏的事。
应元踱步过来，看懂他在想什么，好笑地蹲下问：“不是喜欢干坏事？”
“他被我变丑了，”010认真地说：“这是不一样的坏事。”
应元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嬴漆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标准。
有点可爱。
应元说：“哪里丑了？”
他语调缓慢，但是发音清晰：“变成黑的，眼睛看起来更亮了，很可爱。”
010卡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变成黑黑的你会更喜欢？”
应元点头。
010道：“可是小人看起来脏脏的了。”
应元道：“我不觉得。”
010闻言，有点犹豫地看看外面的阳光，又看看自己。
他小小地叹了口气。
010拉了拉应元的衣角，他抬起的眼睫又长又翘，被遮了一半的澄黑眼睛像是黑曜石，在底下忽闪忽闪的。
010又商量似的小小声问：“我不变黑，你可以更喜欢我吗？”

应元听见这话， 难得地怔愣了几秒。
他低头看着面前期待的嬴漆，010误解了他的停顿，随着他的视线歪了歪脑袋。
“不可以吗？”
人类的感情好像确实不由他们自己控制。
010的黑睫像是蝴蝶一样垂下去了， 他有点纠结：“真的不行吗， 一点点也不行？”
他抬起头， 眼睛亮亮的：“我只要一点点哦～”
应元心里变得软软的， 像是有头小兽在里面踩来踩去， 一不留神踩破了， 流出的都是又甜又酸的汁液。
他俯身亲亲010的侧脸， 低声道：“怎么这么心急？”
010有点茫然：“心急？”
【急， 他才停了两秒，】006点评道：【只有没有底气的人才会急切地得到答案。】
010“哦”了一声，慢吞吞地和他吵架：【可是，我不是人呀。】
006噎了一下， 闭上了嘴巴。
“你就是没有回答我。”010又对应元小声说。他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 哪怕耍起无赖来也软软的， “不行的话，就要闹了！”
他飞快看了应元的脸色一眼， 很好！没有之前那么白，可以浅浅地闹一下！
应元笑了一声，握着这人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他的体温难得的温暖，胸腔里那颗一直平稳跳动的心脏此时迅疾而猛烈地跳动着， 应元想了想，学习着耍赖：“我回答了，你没听见。”
010呆了一下， 凑过去听听，抬头看他， 表情有点为难：“可是，它说的话好难听懂。”
应元低声给他翻译：“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手下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是在应和这句话。
010不是很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应元的话：“怎么样，都喜欢我？”
他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己的小光球形态，不知道应元是什么样子的，他会喜欢和小光球谈恋爱吗。
唔，如果不喜欢的话，自己也可以从主神那里偷偷摸摸拿仿真体出来用的。
不过主神的仿真体都好高大。
“黑的喜欢，白的喜欢，”像是受到了什么驱使一样，应元低声说，“就算是碎了，变成一小块一小块到处乱飞的，也喜欢。”
010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仿真体胸腔里的那颗心被应元传染了，扑通扑通，像是马上要从跳出来。
他摸了摸心口，脸一点点红了。
010想，好奇怪哦。
经过了这么多个世界，他还是很喜欢、很喜欢应元。
一点也没有腻。
“……”
仙尊回峰后就没有再出来过，好像殿里藏着人。
各大峰头的长老都派人在应元的山峰外打探，可惜凑过来的神识都被应元一个一个敲打回去了。
应元的灵力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依旧和水一样没有任何攻击性，却不漏破绽。
众人派来的弟子在山脚下晃荡了七日，这才终于确定应元仙尊确实是养了什么东西，有时候半夜能听见仙尊山峰上传来很大的动静，他们远远的用眼睛看见了，仙尊也没有生气，顶多就是出来把那个身影拎回去。
事实上，010也不是故意的。
他好喜欢小人，所以变成幼兽后也常常跟在小人后面满山峰地跑。
应元的山头没有几个人能上来，010想变成什么样子都行。他在撒欢的时候一不留神释放出了点魔气，然后在努力蹬着地试图帮小人抱木头的时候，把山峰炸出了一个窟窿。
好大的窟窿，旁边的树木边缘焦黑，新鲜的窟窿里面黑黝黝的。
惊呆了的010很努力地把树恢复了原样。
“对不起哦，”他用爪爪摸摸树枝。
他又看了一眼大窟窿，像是被幼兽的本能驱使着，没忍住用兽身在里面钻来钻去，等应元循声而来，抱走的就是一直白毛上沾满了黑灰的010。
应元丝毫不介意也变脏了的衣袍，一遍用灵诀给010把毛毛清洁干净，一遍从他厚实的毛毛中翻找有没有伤口。
010被他碰得到处乱钻，从应元的手臂下钻出去，爪子勾住衣服，爬到了应元背上。
“哎呀，”他说，“不给你摸。”
应元捏小兽的耳朵：“把我的山头炸了，还不给我摸，怎么这么欺负人？”
010在他的肩膀上爬来爬去，软趴趴的大耳朵蹭着人，他看了一眼反派值，没动，才不是欺负人！
010用耳朵亲昵地蹭他：“没有哦～我才不欺负人。”
应元白皙的脸颊被他蹭上一道黑印子，010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只煤球，只有耳朵是白的。
等他抬起头，发现应元被自己蹭得脏兮兮的了，才心虚地说：“你说黑的也喜欢的！”
应元开始觉得头疼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被炸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巨石，又捏了一下手下的耳朵。
他说：“现在不喜欢了。”
010说：“才怪！”
怎么样都喜欢！
“……”
应元养了灵宠这件事很快传开，数不清的人开始往上元宗送些灵兽，通通被应元退回去，反而是010很眼馋，想留下的好几只都被应元浑水摸鱼放掉。
010很失望，每天只能抱着变得黑漆漆的小人玩，好在小人也很可爱，甚至会抱着他的手臂蹭他，还能端着盘子给他拿吃的。
010不挑剔。
几天后，上元宗外果然聚集了大批修士，里面甚至有不少人都是应元有些眼熟的。
上元宗的护山大阵还未撤掉，这群人都被拦在山外，有的是想趁机来看看传说中容貌昳丽、性格残忍的魔道少主嬴漆长什么样子，有的是好奇曾经不染世事的仙尊坠入情网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人叫嚣着一定要交出魔头，不过才叫嚣了两句，就比从山峰射来的灵力给轰飞了。
这些人身负修为，说出来的话用灵力一扩散，吵吵嚷嚷一堆。就连上元宗熙熙攘攘的弟子，也三两成群地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众人议论的源头，应元正卷起宽大的袖子，他一头乌黑柔顺的黑发被随意束在身后，010当时看见他束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异常兴奋，也跑过来要给他扎辫子。
底下传来的人声轰得山头上的010脑袋都嗡嗡响。
像蚊子。
010愁眉苦脸地捂住耳朵，和身边的应元小声抱怨：“上元宗是菜市场。”
应元很难不同意，但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邪道的人有的会说正道之人聒噪，有的会选择清静杀了这区局内人，只有嬴漆会这么骂人。
他道：“那就不听了。”
应元的结界本来就可以隔绝声音，只是嬴漆又很喜欢听这些。
010闻言，连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
“哦，”应元含笑道，“原来你是一个爱听八卦的坏蛋。”
可是，魔宫的仆从见到嬴漆就跑，010平常根本听不到什么，更何况这一次山下人员复杂，这些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好多平常听不到的八卦。
010理直气壮地大声道：“我就要听嘛。”
没等他听过瘾几天，大护法找上了门。
他为了追上少主的脚步可谓是废了不少力气，这个鬼地方连魔虫都进不来，大护法还是用手下人驯养的灵宠来来送消息的。
那只灵宠还险些被应元偷偷拎起来扔掉。
大护法恨恨地当着应元的面打了一通小报告，最后慈爱地看着赢漆说：“少主，下次想来正道吃什么玩什么我也可以陪您来的。”
010不是很理解：“我说了呀。”
他还问了大护法要不要一起来玩。
“说了什么？”大护法这下知道上次的蝴蝶怎么传完音就没了，原来是应元这魔头心虚！
010回忆了一下：“我说正道的东西应该比我们那里好吃，问你要不要一起来，还有，叫你来的时候给我带一只后山的灵兽来。”
呜呜，可是护法是空手来的！
大护法立刻怒目看向应元，放屁，里面应元就三句话，他和少主要来上元宗，自己不要去，魔道其他侍卫也不要去，没了。
010浑然不知大护法在唾弃什么，怀念灵兽完的白白软软后，又期待地问：“那我让你去心魔阵捡下属，捡到了吗？”
这个大护法倒是知道，他的脸色诡异了一瞬：“可是我们赶到的时候，心魔阵里已经没有人了。”
没有人了？
010不是很确定的说：“他们都跑掉了？”
可是里面有好多人，难道都跑掉了吗。
大护法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他看着坐在少主身后静静打坐的应元仙尊，没把这种可能性说出来。
他内心复杂，应元看起来完全恢复了，浑身的气息看不出一点端倪，恐怕实力恐怖。
他叹息，可怜他们少主，情窦初开就找了个这么老的，也不知道喜欢哪里了，这下可好了，分也分不开。
大护法说：“应该是吧，总之灵力逆流，他们也好过不到哪去。”
应元难得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对大护法没有趁机挑拨他和赢漆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有些惊讶。
010有点失望，他还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好威风好威风的魔道少主，因为那些人在正道里都很厉害。
外殿的结界波动了一瞬，是宗主找来了。两人一同看向大护法，大护法神色镇定地回视他们：“看我干什么？”
他溜进过那么多仙门，绝对不可能出岔子的。
应元叹了口气，起身去外面同人交谈了，只剩下内殿两人。
外面传来隐隐的交谈声，两人都很一致地往门口凑了凑。
应元在山头从来不设防，为了010不闷头乱跑的时候一头撞在结界上摔个屁股墩，甚至早就撤掉了所有结界，此时甚至连隔音结界都没有用。
寒碜得有点丢人。
010竖起耳朵偷听。
“最近大阵频频异动，”上元宗主语气有些愁苦：“底下的人越来越多了，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010幽幽看向大护法，大护法坚定地摇头。
不是他干的。
应元沉思着，这几天他不想离开山峰：“再等等。”
上元宗宗主失笑：“再等下去，底下可要都是修士了，不知道以为是你又要渡劫了。”
应元渡劫成为修仙第一人的时候，几百里外的众人就是这样密密麻麻地围观，看着年轻的应元用灵力斩了劈下来的九十九道紫金雷电。
大护法冷笑一声：“什么渡劫，他怎么会晋级。”
明明一天到晚都在琢磨少主！
外头，上元宗主观察着应元的表情，没忍住说：“你不会真的想弄成道侣大典吧，让正邪两道的人都来参加？”
应元笑了一下，并未作答，这几天他还琢磨怎么提升嬴漆的实力。
殿内，大护法像是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
道侣大典！没错！
他立刻对竖起耳朵的010说：“少主，要是你实在喜欢他也可以，只是正道修士多人面兽心，总归要有些防备。”
010看向他：“嗷？”
他不确定地道：“不是我们魔道坏一点吗？他们说我们魔道杀人防火，无恶不作。”
大护法说：“这怎么能一样！”
010浑然不觉自己把做兽时的习惯带到了人身上，大护法满心都是怎么让少主认清应元，也未曾注意。大护法振振有词：“你和他结为道侣，这样也算有个说法！”
010若有所思起来。
他说：“这个大典，对正道很重要吗？”
“当然，对正道来说再重要不过了，”大护法说，“要是他不同意，就是欺骗您的感情。”
010不太懂人类的表达方法，他说：“那是多重要呢？”
看着大护法似乎被自己难住了，010说：“是要去铺子里提前定点心那么重要，还是要去履行每天去看灵兽的约定那么重要？”
其实这两个在他心里都很重要。
大护法叹息：“这不一样。”
010沉思了一下，他有点迷茫地抬起头，看起来好执着：“那是不是应元答应来接我，我一直站在门口等他，一直到等到了这么重要？”
这个感情好歹有点对上了。
大护法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010懂了。
他在大护法殷切的注视下沉思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说：“那我们去发请柬叭？”
大护法：“……啊？”
010掰着手指数：“十二侍卫一人一份，魔尊一份，你一份，唔，我们偷偷的，不告诉应元。”
反正正道和应元有点关系的都在山脚下了！
大护法呆了片刻，他迟疑道：“可是您没和应元商量啊？”
不是，事情怎么这样发展了啊？！
“没关系呀，”010说，“我是坏人，我强迫他！”

屋内安静了一瞬， 大护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面前的少主，嘴唇动了动：“可是……可是……”
010歪了歪脑袋：“可是？”
他竖起了耳朵，像是希望听见一点更完善的计划， 灼灼的目光落在大护法身上时， 几乎要把他灼伤。
大护法居然从少主的逻辑里找不出一点错处。他有点不服气， 怎么能这么便宜应元那厮呢！可等一对上少主好奇的眼神， 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少主从小就缺爱， 被应元那种人骗了也是很正常的。
大护法只觉得内心一阵荒凉， 他期期艾艾了一阵， 最后只好应了声好。
殿外， 上元宗主神色古怪地往内殿看了一眼，他是知道应元在里面藏了人的，不过这次怎么好像藏了两个。
他摇摇头，继续对应元说：“我看你神魂好像有些不稳， 是之前那些事造成的？”
应元很轻地往一侧歪了歪脑袋。
在他的注视下， 上元宗主在某一瞬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极其陌生， 不由得出声：“应元？”
应元回过神，抬手捏了捏眉心， 轻轻颔首：“是有些不对，我已经在调整了。”
“……”
决定举办道侣大典后，010明里暗里很努力地打探了一通消息，然后和大护法商量要给谁发请柬。
好在嬴漆没有什么好人缘， 能联络得上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见面都要拔刀的仇家，010不需要太发愁。
而且就算是魔尊对这个儿子态度也很一般，更别提前段时间魔宫陷落， 嬴漆去没出现，要不是魔尊这段时间忙着镇压蠢蠢欲动的属下， 魔道少主都要换人了。
大护法想着想着，嘴里泛起点淡淡的苦涩，他们少主真是爹不疼娘不爱，要是不强硬一点，恐怕那群人都要欺负到他头上。
010浑然不觉面前人在想什么，吭哧吭哧把写好名字一堆玉简放在一旁，手边还有一堆空玉简不知道写谁的名字。
大护法更心酸，脸上的神情甚至可以说是慈爱。
他拿过010刚刚写完的一封玉简看了看，慈爱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有点儿恍惚地问：“这是什么？”
010看了一眼：“给兽的请柬。”
所以没看错，少主甚至连后山的凶兽群都一视同仁地准备了一份请柬。
不对，是三十份！
“……”宽容的大护法说：“少主，那群灵兽根本没有开灵智，看不懂。”
“没关系，”010说，“我特地准备了一份可以吃的请柬！”
大护法神情恍惚地走了。
“……”
应元这几天增加了打坐的频率，大大方便了010偷偷跑出去。
终于在第四天，应元睁开眼发现天都快黑了，嬴漆还是没有回来。
这几日赢漆忽然变得神神秘秘起来，没有那么黏着自己了，对小人倒是一如既往，还给他们布置了很多任务。
应元看着面前把山峰上的野花都采遍了的小人，叹了口气。
他的宫殿里几乎到处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要是有谁对花粉过敏，迈入宫殿就可以当场犯病。
应元起身把这些花都找好瓶子装，在桌旁静静站了一会儿，等回过神后，忽然伸手提溜起一个从自己脚边又抱着花跑过来的小人。
黑漆漆小人在他的手底下扑棱两下，倒是和这两天跟着跑的另一个主人有了奇异的相似。
应元晃了晃，手下的小人也跟着晃了晃。他说：“他叫你捡这么多花来做什么？”
小人努力从应元的手指缝里扒拉出自己的身体，显然是执意要完成先另一个主人给他的任务。
宫殿门口忽然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是010见小人迟迟没有出来，警觉地进来看情况：“不能欺负小人。”
应元立刻松开手，落在地上的小人往后骨碌碌滚了一圈，站起来拍拍沾了灰尘的身体，啪嗒啪嗒又抱着花束去了别的地方。
应元的视线追随着小人，叹了口气：“没有欺负。”
010花堆里跑到应元面前：“要是没有欺负，为什么不看我呢？”
被发现了。
应元将视线落回面前人身上，嬴漆怀里也抱着花，浑身香喷喷的，简直就像是放大版的小人，只是精致昳丽的长相看起来像是被人仔仔细细地描摹出来的一般，和绿豆眼的小人不太一样。
他静静地注视了010好久，忽然笑了一声，语调懒懒的：“这么聪明？”
不等010回答，应元伸手接过他手上的鲜花：“怎么想到摘花？”
010目光飘忽了一瞬，索性闭上眼睛说：“好看呀？”
“哦，好看。”
这实在是一个太过符合010性格的回答，应元颔首，目光却落在他闭上的眼睛迟迟不肯移开。
又闭眼了。
记忆里最近嬴漆经常闭着眼睛对自己说话，骗的多了，也不知道他在骗哪一件事。
应元伸手捏他软软的脸颊，声音也拉长了：“睁开。”
010含含糊糊地说：“就不。”
他的眼睛还看着一旁被放下的花，好执着地说：“这个好看吗？”
浓郁的花香沾了满身，应元闻言，也垂眸看了看。
修真界只有那些天材地宝才会被人重视，甚至装在可以长久保存的玉盒里，没有人会对路边的野花野草产生什么兴趣。
在修仙者漫长的生命里，花只是一个相当抽象的概念，路边见到的每一朵都没有什么不同。
应元仔细端详着，他并不认得花的品种，只能相对客观地说：“也不错。”
010忽然不知面前人是个连花都分不清楚的大笨蛋，他闻言抬抬手，小人放在雕花矮几上的花就飞了过来，也是白色中透着淡淡的粉。
“这个呢？”
应元的目光在两者间来回看了一圈，难得地露出一个有些不确定的语气来：“……也好看。”
只是这两种花看起来怎么一模一样？
010歪了下脑袋，似乎看出应元有点迷糊了，于是把花往旁边一放，整个人往应元身上钻：“我呢我呢？”
应元眼底笑意明显了起来，他伸手托住嬴漆，声音也很温柔：“好看。”
006很不合时宜地说：【很明显，他看晕了。】
根本分不清花的种类嘛。
010说：【是哦是哦。】
他说：【是被我好看晕的！】
006：？
“……”
010窝在应元怀里，应元开始的时候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这几天010跑疯了，他要通通补回来似的。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应元才缓缓闭上眼，似乎在阖目养神，周身灵气温和地涌动着。
010在这样舒缓的氛围下有点困，打着瞌睡挑花，边挑还边和006聊天。
006：【你在工作间里睡觉，为什么来了任务世界也可以睡大觉。】
他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不美好的回忆。
010说：【可是我就是小摆件呀。】
摆件当然可以睡觉。
006想说些什么，原本静静坐在一边的应元周身灵气突然狂暴起来，010被他的气息惊动，原本在挑花的手停下，转过来看他：“怎么啦？”
应元这时才缓缓睁开眼。
他眸光冷淡，看见010时才恢复往常的柔和，目光扫过面前的花束，笑了一下，语调温和：“没什么。”
应元看了一眼那些花，忽然开口：“怎么没有魔道的花？”
魔道的花相当有特色，大多都会噗噗往外冒魔气。
魔道的花？
010呆了一下，他说：“可是，魔道的花都有点凶。”
他上次让大护法带了一束回来，但是那个花长得和大嘴巴一样，追着自己咬了一路，看起来好恐怖哦。
010才没有把这件事和应元说，不让他又要抱着自己看哪里有没有沾上黏糊糊的消化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