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拉:“你竟然让主教大人做这些事……”
英格尔:“反正她看起来也很闲。”
奥拉:“……她可以一点不……算了。”
原本奥拉是不怀好意地把艾利克斯带回来的, 现在却有点后悔, 自己带回来一个什么麻烦,还附赠了另一个。
克里斯汀又问了一句,“可可呢?”
艾利克斯又躺下了:“我让她待在房间里。”
克里斯汀叫来了一个面生的侍女:“你是新来的吗?帮我送一盒甜点去九殿下的宫殿,给一个穿蓝裙子的侍女, 她叫可可。”
“是。”
克里斯汀笑起来,她脑海中仿佛浮现出那孩子砸吧着嘴吃东西的样子。
可可在窗外捉住了一只误入宫墙的红蓝异色的猫咪, 给它包扎了一下腿上被荆棘刺伤的口子。揣在怀里抚摸着。
她抱着猫坐在窗户边。
过了一会儿, 门口敲响。
“请进。”
是一个面生的侍女。
“这个是十殿下叫我送给你的。”
“啊谢谢姐姐,但是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我是大皇女殿下新指派给十殿下的。”
“哦哦我之前听她说过。”
可可接过篮子, 送走了人,泡了杯红茶,坐在窗边,抚摸着小猫,看向窗外。
“不给你吃,你不能吃。”
猫咪伸出爪子去挠她的手,被她笑着拍开。
她带着幸福的笑容吃了大半篮子里的甜点,上头是很晴朗的天,光有些晃人。
她揉了揉眼睛,坐在垫子上,在朦胧的光里把头歪到了窗框上。
软垫上,猫咪盘成一团,懒懒地晒太阳,柔软的尾巴时不时扭动两下。
过了一会儿,红桫椤走进来。
她看到可可睡在窗口,嘴角沾着饼干屑还有口水
她拿了剩下几块放嘴里,用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饼干味道的确不错。
“一脸傻样。睡觉也要好好去床上啊。”
然后她把可可抱到了床上。
没过一会儿,她在不知不觉中也困了,趴着睡在了床边。
门没关,又一个新面孔走了进来。
“九殿下的房间是这里吧………”
她找到了床上睡着的两人,“这是可可吗?”
“怎么睡在皇子的大床上?”
见人睡着了,她也不好吵醒,就把篮子放在了桌上。
“咦?这里也有一篮了?”
窗边有一篮子,里面只剩几块的饼干。
她摇摇头,走了出去,贴心地给她们关上了门。
她回去向克里斯汀报告。
“睡着了?”
“嗯,有两个人,另一个人脸上有雀斑,稍微大一点。”
艾利克斯道:“是红桫椤。”
克里斯汀问道:“那还有什么吗?”
“她们已经吃了东西了,那边还有一篮饼干。”
克里斯汀皱着眉头,嘀咕道:“难道我的梦是拼凑起来的?”
普通的梦和预言梦不太一样,预言梦往往清晰、真实、强烈,而普通的梦零乱、不真实。
但刚刚她描述的情况也有一半似乎是符合的。
说是预言梦,又不太一样。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克里斯汀起身。
奥拉问:“你去哪?”
“去可可那里看看。”
奥拉道:“你操心这个做什么?待着。要看也是她主子去,说你呢,艾利克斯给我滚回你的房间!”
克里斯汀只得又坐回去。
艾利克斯:“不,这里距离国王寝室近。”
奥拉狠狠地把印章敲在了文件上,故意发出重重的响声。
艾利克斯表情一点也没变。
英格尔摸着书页,封皮,来来回回抚摸翻看,赞叹道:“小半个月就能作出完成度这么高的东西,太了不起了。”
奥拉道:“你翻看那书半天了,女神之书吗那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吧。”英格尔给她展示了一下,“这个是新的魔咒全书,一种和原来的魔咒完全不同的咒文体系。”
奥拉皱眉:“什么意思?”
“你可以认为这是女神给的新的魔咒。”
奥拉微微瞪大了眼睛。
“差不多快做好了,教皇冕下最近应该筹备将这本书给出版了。”
“教皇冕下之前所说的新的神谕就是这个?”
“算是吧,这个是样本。”
“你怎么会有?”
“………我算是出版投资人?”
“………你和兰莫尔的说话方式如出一辙,果然是兄弟。”
“我当你在夸我了?”
“………”
艾利克斯在沙发上大笑。
刹那间,搁在桌子旁边的曙光魔杖亮了起来。
红光填满了半个房间。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同时起身。
奥拉:“怎么了?”
是他留在国王床边的法阵被触发了。
英格尔从抽屉里拿出三面映照镜,同时链接。
上面分别出现了碧锡、教皇、诺梨华。
“老师,冕下,速来皇宫,国王寝室。”
“诺丽——”
诺梨华拢起头发,打断他:“我知道,按事先说好的,你去吧,小心。”
艾利克斯向奥拉道:“我们走!”
“克里斯汀!你给我在这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奥拉也抓住自己的剑,对床上的克里斯汀严厉呵道。
克里斯汀静静地点点头。
她的手悄悄攥紧了手中的织物。
她知道自己过去只是拖累,但她每次都会痛恨,为什么自己不能和奥拉并肩作战。
英格尔握住艾利克斯,艾利克斯握住奥拉,魔杖点地,传送阵法浮现。
这里到国王寝室的距离路线他都提前计算过,构建速度不过两秒,但很快,他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怎么会?!”英格尔睁开了眼,难以置信地道。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传送失败。
在刚刚传送失败的同时,他感受到了另一个阵法。
【那是把传送阵的写法逆转了过来?这也行?!】
英格尔的脸一青,尽管他们做了充足准备,还是小看了皇后的能力。
艾利克斯不知道为什么英格尔的魔法失败了,他当机立断把英格尔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箍住他的腰。
他和奥拉对视一眼,“走直线。”
他们点一下头,同时越出大门。
直接跳上屋顶,避开了弯弯绕绕的楼梯和走廊,再从上头沿着墙壁直接下落,踹开了国王房间的窗户,整个过程不过一分。
碎玻璃砸了满地。
艾利克斯和奥拉站定,艾利克斯把惊魂未定的英格尔放下来。
站在床边的人把头偏了过来。
露西娅皇后一身白裙,半个身子都溅着刺目的血。
驻守的骑士倒在另一侧的血泊里。
床上,皇帝死了。
艾利克斯马上把英格尔推到自己身后。
明明是可以录入恐怖片的一个场景,英格尔却不由得生出这个女人真美的想法。
那瑰丽的容颜,温柔如春的笑容,还有血杀的惊悚感在这一瞬间糅合在一起,对立的美感。
他把目光放到地面上。
他隐约能看到魔法的痕迹,果然是逆转的传送法阵。
他打了个冷颤,这个女人,和从异世界来的他不一样,是个真正的奇才。
皇后最后看了眼被她切碎的丘涅皇帝,扔掉了手中的剑,她撕开了手背上的假皮,露出了上头黑色的玫瑰纹路。
一根与她身高相同的魔杖在她手里凝聚,黑色的杖柄缠绕着荆棘,杖头雕刻成玫瑰的模样,花蕊处镶嵌着紫色的魔石,那颜色深得发黑。
奥拉和艾利克斯提剑。
奥拉冷声道:“你竟然是个巫师,藏得可真好。”
英格尔握住魔杖的手有些发疼,他道:“八级。”
皇后本来是七级,她成功晋升八级也就意味着………
艾利克斯脸色也瞬间黑了。
露西娅的嗓音柔软如春水:
“在我走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她的目光所及是英格尔。
英格尔此时早就在三个人身上加了防御的护罩,他道:“说什么?”
他知道很多反派都有说废话的习惯。
但他感谢这一点。反派不说废话的后果他已经体会到了,不想体会第二遍。
就在此时大门开了。
碧锡跑进来站在了几人身后。
英格尔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那些当祭品的人,急忙道:“老师,你没事吧?”
露西娅笑了一下。
艾利克斯和奥拉都愕然转过头,奥拉没敢动,咬牙剑指露西娅,艾利克斯把剑移向了英格尔———准确来说是英格尔身后的那个人。
英格尔茫然地低头,只能看见一只纤细的手臂横在他肩膀前头。
在他看不见的脖颈死角,一只不小的银色水果刀,刀刃紧贴皮肤,吻出一道血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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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二度呼吸(3)
艾利克斯的动作不曾有破绽, 但英格尔能清楚地看见他的下颌绷紧了,眼睛一下不敢眨动,红血丝浮到表层。
英格尔在冰冷的刀刃的压迫中, 清晰感受到了自己脉搏的跳动,它撞击着骨膜,令人无法忽视。
这个人熟知人体经脉, 他毫不怀疑, 她知道划开哪里能让他死得干净利落。
“老师……”
碧锡在他耳边, 如同寻常问候一般回答他:“应,是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艾利克斯身形微微一动, 随即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地面的大理石砖碎了。
艾利克斯艰难地用剑撑着, 不至于趴在地上。
奥拉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她起码还站着。这是七级和六级对于力量的差别。
那是英格尔常用的重力法阵。
两个八级巫师想搞死他们易如反掌。
英格尔勉强从打结的脑子里揪出一根丝线, 他必须让损失降低到最小。
“………你想说什么?”
露西娅从床头拿起一本书。正是和英格尔刚刚还拿在手上一样的新魔咒全书样本。
碧锡说:“师父也给了我一本。她和我说这是你从女神那里得到的魔咒,我不信,那是你创造出来的对不对?”
英格尔沉默着。
碧锡继续自顾自道:“你曾经问过我, 人类能不能创造魔咒, 我小时候也问过,我师父给我的答案是不能。但是我根据女神原本的魔咒创造出来了,你也是。”
她创造的,应该就是血祭用的魔咒。
“你知道我看到你那些奇怪的咒语时我有多高兴吗?”碧锡的语气中是前所有未的兴奋。
英格尔现在完全明白了, 艰难地开口道:“那你是在等这本书完成吗?”
“是的,你真聪明。”碧锡不再吝啬自己的赞美。
所以, 拖到了现在, 是因为他。
“那你不告诉我治愈魔法不能治疗我自己也是故意的?”英格尔一字一句地道。
碧锡笑起来:“这倒不是,怎么你尝试过了?我以为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这个的。只有特别严重的伤口内伤还有中毒才不能, 那个时候也不需要知道了,反正都快死了。”
英格尔回想之前的一切。
他们旅行的时候之所以相安无事,是因为他并没有告知碧锡具体行程。
他去西境实战演习的时候,皇后和碧锡都知道这一点。
他们在蒙德领地遇到的那两个人,一个骑士一个巫师都是七级,很大可能就是皇后本人和她身边那个骑士,之后人口贩卖就中断了,线索也随之断掉。
但他的问题更多,皇后露西娅到底为什么疯癫,为什么致力于迫害丘涅皇室?
他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魔法是碧锡教的,虽然他没有当着碧锡的面展示过,但是她想看见,有太多的机会。
在漫画里,碧锡没有展现出任何反面的迹象,她所做的就是不断的救人、救人,然后为了救人而死去,一个慈悲的女神教廷的代表。
艾利克斯也不曾怀疑过她。
他脑海里瞬间掠过好几种可能,比如碧锡和皇后是同父母的姐妹,比如她们是拥有共同目标的复仇伙伴等等。
“你和皇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英格尔不由自主地问了,无关拖延时间。
碧锡很耐心地解答道:“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创造魔咒吗?”
皇后露西娅开口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是从我骨肉里脱胎的产物,她和我不是同一个人,我们样貌性格成长经历完全不同,但我们又精神相连……”她说着说着,眯起了眼睛:“魔咒……真的很神奇不是吗?”
英格尔如同被雷劈了一样,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概率最大的可能。
“你……你根据结构,还原出了女神的其他魔咒……”
碧锡打了个响指,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懂。”
英格尔仿佛看见了,一个从异乡而来的姑娘,带着满腔的仇恨,还有初学魔法的热情,以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执拗,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
如果拿他原来世界的例子打个比方,就像游戏里的npc不断地尝试,猜出了编写游戏的代码,把自己设定成了管理员,变成了掌控游戏进程的超级病毒。
然而这概率是在太小了!
鬼知道女神的神语体系里有几个字符,而且神语还是表意文字,字母文字好歹能够排列组合,表意文字字符结构都一团糟,她不知道偏旁部首有哪些、怎么构成的,就这样根据已有的去猜去试,竟然也能给她蒙出来两个能用的魔咒,即便如此,字的读音呢!
实际上,他一直以为,漫画里皇后执行的血祭是从哪本古籍上找到的禁术。
【太扯了?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可能?”露西娅很满意他的这个表情,她大笑起来。
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笑得毫无礼节,肆无忌惮。
“但我成功了,她刚诞生的时候和我一样是16岁,她就像一张白纸,没有半点记忆,我把她扔到了教廷门口。”
“可她拥有甚至超过我的魔法天赋,成了教皇冕下的直传弟子,成为了大主教,你说可笑不可笑?”
露西娅翻出了那本样本的新魔咒全书,“让我们来看看,它究竟是什么意思。”
“tra……translate”
英格尔感觉脑子一炸。
他以为自己做的这个东西能成为人类抗争的工具,结果成了反派害人的凶器。
“这个魔咒叫‘化身’。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对极了,的确是化身。”露西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它都能感受到女神在世间晃荡,用不同的化身直接干涉世界的变化,但那个时候仅仅是很小的。哦,对了,直到有一段时间,有些异常存在进入了这个世界,将时间空间和因果律都大大扭曲了。那个时候开始女神对于世界整体干涉就更频繁了。”】
这是生死木经由丹姝夫人提供给英格尔的信息。
【那是女神的化身……用来干涉世界的化身……】
所以她有独立的人格,现实的肉身,会生老病死。
她甚至不需要依靠露西娅的魔力维持就能生存成长。
女神是不会死的,化身在时,与女神精神相连,不受神力影响,可以以人类之身干涉世界,化身死了也不会影响女神自身。
但实施这个魔咒的是个人类,人类会死。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曾亲手将露西娅斩杀,那个时候碧锡没死。
说明这两个人灵魂也是独立的。
所以女神不把所有魔咒施予人类是有道理的。
英格尔感觉脑袋很烫,身体很冷,像发烧了。
话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艾利克斯看向露西娅,眼睛里红得像在滴血,但他的话语近乎无望的哀求。
“你怎么才能放过他?”
露西娅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血,笑道:“亲爱的艾利克斯,你明明知道答案。”
英格尔低声对碧锡道:“老师,你和她不是同一个人,你拥有独立的人格。”
他又对露西娅道:“我知道,她一直在救人,你不会希望她沾血的,不是吗?”
在他看来,露西娅没有过多干涉过碧锡,她成长过程中并没有过多伪装,所以不会有人怀疑她。
她美丽,端庄,慈悲,善良,偶尔有点活泼,受教廷所有人的喜爱与尊重,远离斗争。
她的舞蹈很烂,而露西娅皇后的舞蹈与社交礼仪几乎完美。
碧锡是和露西娅截然相反的人,她是她理想的人生。
露西娅的笑容更浓了一点:“你有天赋,有女神的眷顾,而且很聪明,可怜的孩子,这正是你不能活下去的原因。”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鲁道夫没能杀了他们,但英格尔今天必死无疑。
碧锡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动不了手。”
她的笑有些违和的诡异。
艾利克斯拼尽全力,抬起了身体,又被成倍的重力碾压下去,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身体肌肉崩裂,血液飞溅。他的眼睛里流下了血泪。
英格尔很想给他减轻压力,可他做不到。
他们都知道,皇后绝对不会让他活下去。
【我不想死。】
即便已经死过一次。
【我不想死。】
英格尔感觉到自己身体发抖的频率,血液滚烫得要把血管烧穿。
【……我就不能不死吗?】
他欲哭无泪。
谁知道能不能再和上次一样复活,他连念出咒语的机会都找不到。
哦对上次也是拜这个人所赐。
【割喉会有多疼……】
最难熬的是等死前的那段时光。
这时,门外来了教皇。
碧锡抬起头那一瞬间,露西娅魔杖点地。
她们两人瞬间交换了位置。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与他视线相对。
刚刚那一切,脑子里的话,一句都没出口,换成了另外的单词。
英格尔轻轻闭上了眼睛。
艾利克斯瞠目欲裂。
刹那间,包裹着金光的剑挣脱了重力的挟制,还有重重魔力壁障,刺穿了露西娅的胸膛。
吃剑张开嘴,于是当它抽出来的时候,剑刃上衔着一颗血淋淋的鲜活的心脏。
碧锡接住了露西娅的身体,在上面施加了英格尔曾经施展过的复原的魔咒。
心脏坠地,剑光旋转,碧锡的一只胳膊飞了起来。
碧锡不管肩臂上喷涌的鲜血,使用魔杖让自己的断臂飞回,她架着重伤的露西娅沐浴在传送法阵的光芒中。
消失之前,她看到了一把刺来的剑,以及一张被逼入穷途末路的野兽般狰狞的脸。
剑穿过了空无一人的地方,刺入地面。
教皇进去之际,恰好目睹了所有。
她看见了自己的弟子把刀架在她的弟子脖子上,看见她悲伤的表情。
看见皇后与她交换位置,割开了那个孩子的喉咙。
看见皇后被刺,碧锡手臂被砍,又看见她们逃走。
都只是几个眨眼间先后发生的。
她本想构建法阵去追逐,随即放弃,因为还有一个人需要她救。
她跑向英格尔。
长长的口子,大概没挣扎太久就断绝了呼吸,但是那扭曲爆突的五官证明他死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黑色衣装只是在血的浸染下更加深沉。
艾利克斯轻轻抱着他,他一身雪白都染成了红色。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那具尸体,血泪凝固在脸上,仿佛把感情也一并带走了。
教皇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她发觉自己眼眶干涩,胸中却充斥着无法言喻的巨大的悲伤。
第82章 二度呼吸(4)
再次加倍的重力让奥拉眼前一黑。
而意识回笼之时,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从重压里一瞬间解放,她提剑腾起,却看见了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坐在地上, 抱着一具尸体。
奥拉在艾利克斯身后,看着他伸手,将英格尔的眼眸缓缓合上, 他把他的魔杖放回他的掌心, 五指收紧, 让他看上去像是握着魔杖睡着了的样子。
奥拉不知道心中这横冲直撞的怒气是因为什么。
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克里斯汀说这件事,不知道怎样去告知兰莫尔和他的家人。
就在刚刚, 她动弹不得,什么都做不到!救不下那个还克里斯汀一双腿的孩子, 杀不了那个该死的祸害了她们一生的女人!
奥拉一脚踹烂了国王的寝床。
血肉横飞。
她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想法,那是个糟糕的父亲, 也是个懦弱无能的国王,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功绩,甚至引狼入室。
奥拉再也忍不住, 破口大骂。
骂完, 她知道自己得马上出去收拾残局,于是磨了磨牙,正准备出去。
就在这时,艾利克斯的声音传来。
那是撕裂的嗓子, “奥拉姐,请你帮我守一下门, 不要让任何进来, 就半天。”
奥拉停住了脚步,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摔上了门。
她持剑立在门口。
她没办法拒绝。
任谁看到那个场景,听到那个声音,都没办法拒绝。
而且现在只有她能守住这里。
教皇还在里面,艾利克斯低头看着英格尔的脸,轻声道:“冕下,他之前联系了米地白小姐,由她联络其他人在几个可能逃跑的地点布下埋伏。请教皇大人去除了这几个地方以外的地点,以备万一。”
教皇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但她同样很清楚,能对付现在的皇后和碧锡的就那么几个人,能守的地方也有限,抓到她们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她们一定会朝着北方去,两个人都重伤了,这是抓住她们最好的机会,拜托冕下了。”
教皇很担忧这位九皇子的状态。
所有在场的任何人都认为他死了。
只有艾利克斯相信他会复活。
他不得不信。
艾利克斯死死地握紧那只攥着魔杖的手。
“艾利克斯,如果我再次……遇到危险,不要让这个魔杖离开我。”
“不要说这种话。”
“………对不起,但是艾利克斯,的确是这魔杖救活了我。”
“你不会再用到它的这个能力了。”
“……我也希望。”
他们曾经的这一次谈话也无疾而终。因为他们彼此都小心翼翼地不提及那件事。
然而此刻想起来,莫大的讽刺。
艾利克斯,他就在你眼前,你却救不了他,你究竟保护了什么?
他短暂地闭上眼,耳边响起了那句话。
“别怕。”
他颤抖得厉害,心如刀绞。
英格尔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个单词。
他都知道。
因此更痛。
他当然知道英格尔没有念出魔咒,魔杖也死寂得没有任何动静。
可他只有这么一点希冀了。
又一次。
他死在他面前,而他什么都做不到。
芳汀说他是一个伟大的骑士。
他说错了。
他明明什么都不是。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的剑杀了很多敌人,却救不下一个人。
重要的人还是一个个在他面前死去。
他一点都不自信,也不强大。
他害怕,但以死亡来逃避也是不被允许的,这是对他的惩罚。
如果女神是为了改变未来,让他回到过去,那么这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信念的崩塌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这一刻他看清了自己是多么卑劣自私的人。
“应,你一开始就是对的,是我做错了。”
他不应该贪恋友谊和温暖。
也许有人应该站在战场上,但这次,他不希望那是自己的朋友。
奥拉在外面没等多久,就听见里头一声清亮的啼鸣。
她即刻夺门而入,瞧见了毕生未曾见过的最美的鸟类。
火焰为体的凤凰,长长的尾羽舒展开来,轻轻扫过艾利克斯的身体。
他浑身的伤口都被火焰舔舐痊愈,血迹蒸干,干净无暇,仿佛疼痛伤疤都从未曾在过。
凤凰回头看了他一眼,飞向窗外。
艾利克斯在教皇和奥拉震惊的目光中一同跃了出去。
他拽住了马棚里的一匹马,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凤凰,不要命地狂奔。
奥拉骂了几声,也跟着跳了下去。追在他身后。
她脑子很混乱。
“操了,那鸟是什么?英格尔·涅卡?操!那小子想干嘛?”
这一刻,她一辈子学的礼仪都被她抛脑后去了。
这个情况已经足够乱了,奥拉不能想象再惹出什么事情,艾利克斯刚刚的模样很可怕。
然而凤凰只是飞到了一处府邸,艾利克斯只是追逐着凤凰来到了那儿。
艾利克斯停下马的时候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笑声。
他从马上下来后,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半哭半笑地跪在了那棵树前。
凤凰在树冠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快散作火光,汇聚于树下,变成了英格尔。
他毫发无损,闭着眼睛,安详得像个初生的婴儿。
他头顶,是他前不久栽下的星星树,长得比他们家楼房还高了,上面结满了灿灿的星星果,像白日里的一整片星空。
银刀从脖子上划过。
血液喷涌而出。
人体必不可缺的两样东西。
空气将他堵死,血液将他溺死。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他只记得那最后的十几秒如同几个世纪那么漫长,而他的死状必定无比丑陋。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艾利克斯看见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