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马告白后—— by似川
似川  发于:2024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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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视频那边儿的陆寒山开口,闫思彤便笑着朝云游摆了摆手,说:“没事儿,你们接着聊,妈妈不打扰你们。”
俩小孩儿于是继续嘀嘀咕咕地念叨起了日常,闫思彤坐在旁边儿给云游削苹果,耳朵却竖着,一直在偷听俩人讲了些什么。
其实刚才出门的这段时间里,闫思彤并不是单纯地漫无目的地转悠,她给云德明打了个电话,把刚才云游说的话全都告诉了他,又问他,要不要咬咬牙给云游请一个护工。
这段时间,俩人一直把云游的别扭看在眼里,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俩人都知道,施姐家这个名叫陆寒山的孩子一直不太喜欢他们家小游。
俩人本来想着,云游和陆寒山年纪差不多大,也许慢慢地熟了就好了,但当云游讷讷地跟闫思彤说,自己想要回乡下去的时候,闫思彤一下子便意识到了不对,他们不能再放任云游继续待在施如霜家里,待在陆寒山的身边儿了。
他们希望云游留在城市里,接受最好的教育,也希望他开心,快乐,而不是寄人篱下,靠别人的脸色生活。至于钱啊利啊这些的,这都是身外之物,大不了他们再多加点儿班,再辛苦一点儿,再苦也不能让孩子辛苦。
于是在电话里,两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等云游出院以后,就不让他去陆寒山家里了,他们打算先把云游的外公外婆接过来照顾云游两天,然后尽快为云游物色一个合适的护工。
但此时此刻,听到陆寒山这么温温柔柔地跟云游打视频的时候,闫思彤原本坚定地内心又有了些许的动摇。
钱只是一方面的因素,除了手头拮据之外,俩人之所以会把云游送到陆寒山家里,也是因为希望云游能够多交一个朋友。
云游打小身体就不好,在乡下的时候很少有合得来的小伙伴,那些小孩儿喜欢在田地里撒野,而云游只能远远地站在路边儿看他们,后来久而久之,小伙伴们就不怎么爱和云游玩儿了,只有外婆家的那些小鸭、小猫、小狗任劳任怨地陪伴着他。
现在到了城市里,身边儿没有了小动物的陪伴,云游总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闫思彤知道云游是一个喜欢安静的小孩儿,但安静并不代表没有朋友,人是社会动物,是需要和别人交流的。
外公外婆在乡下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伴着云游,护工和云游难免会有年龄代沟,只比云游大一岁的陆寒山显然是很好的做朋友的人选,当然,这个前提是,俩小孩儿都愿意和对方做朋友。
云游和陆寒山又唠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后,云游把手机还给闫思彤时,刚好对上闫思彤未来得及收起的目光。
“怎么了妈妈,”云游有点儿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你在想什么呀?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闫思彤沉默了一下,走到云游的身边儿,坐在他的床边儿,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小游宝贝,妈妈有事情想和你商量……刚刚妈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我们不想让你去小霜阿姨家里了,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闫思彤总觉得施如霜不在乎陆寒山的感受,因为他们家对云游从来不会这样,哪怕云游现在只有七岁,闫思彤也会尽量地跟他讲道理,然后让他自己做决定。
病床上,俩人对面而坐,闫思彤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云游,包括想给他找护工的事情,也包括曾经希望他和陆寒山做朋友的考量。
“现在想想也许是我们俩太着急了。”闫思彤看着病床上的云游,很认真地反思自己道,“你马上就要上一年级了,到时候班里那么多人,还愁找不到朋友吗?我们家小游宝贝这么可爱,肯定会有很多人争着抢着要跟你做朋友的。”
云游怒了努嘴,对闫思彤的话不置可否,父母总是对自家孩子有一些滤镜,事实上,云游并没有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抱有多大的幻想。或许是从小没什么朋友的缘故,云游对所谓“朋友”的概念并不十分清楚,也没有觉得十分向往。
“其实……”云游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很小声地回答道,“如果陆寒山不再继续赶我走的话,我应该……不讨厌跟他做朋友的。”
云游本来就是一个很安静的小孩儿,就算是真的有很多朋友来粘着他,他也不见得会更开心,更何况他已经得到了来自家庭的很多很多爱,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缺失的东西,需要从友谊这里来找补。
对云游来说,“朋友”更像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浅淡关系,不需要过分的亲密,也不需要有太多别的感受,所以哪怕陆寒山很冷淡地对待他,他也不会觉得难过,不会因此而受伤。
云游的表情很平静,看似懵懂,眼眸却是澄澈而纯粹的,他说话的时候脸颊上的软肉微微用力,左边颊侧的那颗小梨涡若隐若现,闫思彤侧目看着他,却依然有些犹豫:“可是……”她总是害怕云游受伤。
“没关系的,妈妈,我和陆寒山都商量好了,”云游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抚似的朝她笑了一下,十认真地解释道,“他说以后都不会再赶我走了,我也答应他要继续留在他家里了……你们不用担心我。”
闫思彤沉默了好一会儿,见云游已经做好了决定,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好,你决定就好,宝贝。”
早上起床后,吃过早饭,闫思彤、云德明、云游,三人一起拜访了陆寒山
虽然昨天在餐桌上,云游说了很多陆寒山的好话,但说到底,俩人还不太放心把云游放在陆寒山家里,想要去当面见一见陆寒山。
当然,除了不放心陆寒山之外,俩人也挺感激陆寒山和施如霜这段时间以来对云游的照顾,他们特意买了好几箱的礼品:牛奶、水果、坚果、茶叶……他们知道施如霜家里不缺这些东西,但这都是他们的心意。
仨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施如霜家,站在门路摁响了门铃,几秒钟后,施如霜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儿子!外面好像有人敲门,你快去看看是谁来了!”
房间里安静了大约半分钟,没有任何人应答,而后施如霜的声音再次响起了,说:“小寒宝贝,快去开门,看看是不是你爸爸回来了,妈妈正在厨房做饭呢,腾不出手!”
这次,又过了大约半分钟,依稀的脚步声终于传来。
陆寒山一脸不耐烦地走到门口,抬手打开房门,甚至都没抬头看一眼,转身便要往回走。
云游喊了声他的名字:“陆寒山!”
陆寒山应声抬头,目光触及云游的瞬间,表情有几分愣怔:“你……你们怎么来了?”
嘴上说着“你们”,陆寒山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云游的身上,定定地打量着他,漆黑的瞳仁一动都不动。
云游微微拧眉,还以为他是嫌自己烦了,有些不悦地开口道:“咱们不是约好了我来你家找你的吗?怎么见到我这幅表情?”
“我没……”陆寒山张了张口,刚想解释,施如霜推开了厨房的门,黏黏糊糊地喊了句,“老公——!”
云游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陆寒山看他,或许并不是不愿意他来,而是认错了人。
闫思彤和云德明则倏然沉默了下来,往日里,施如霜喜欢穿大红色的旗袍,打扮精致,虽然经常笑容和善,但还是给人一种冷美人的感觉,两人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一面。
施如霜看清来人是谁,十分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儿,又赶忙解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那一位打电话说回来,我还以为是他在敲门。”
“您这是哪儿的话,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我们上门前该说一声的,”闫思彤立刻反应过来,有些抱歉地对施如霜解释道,“俩小孩儿这不是刚放暑假,小游说要来你们家里,我们就想着过来送送他,顺便再来拜访下您。”
说着,闫思彤朝着身后是云德明使了个眼色,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施如霜,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请您务必收下。”
“哎呦,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施如霜赶忙摆手,推辞道,“你们来就来嘛,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你们快点儿拿回去,我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收了。”
仨大人来回地推辞着,剩下俩小孩儿站在旁边儿,陆寒山一脸冷漠,懒得去凑这个热闹,云游则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大人们讲究所谓的礼数,但这会儿的云游还不太理解其中的含义,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做点儿什么。
忽然,云游的鼻翼微动,一阵奇怪的味道钻入了他的鼻腔。
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但并不好闻,像是什么东西烤糊了,又像是各种调料混合在一起而产生的奇怪味道。
陆寒山显然也闻到了这奇怪的味道,他站在云游的旁边儿,冷不丁地喊了声“妈”,问她:“你在厨房里捣鼓什么东西?”
“啊?哦哦!”施如霜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笑靥如花地对云游一家说:“我都忘记这回事儿了,来来来,你们来尝尝,我刚炖好的海鲜汤,可好喝了,我们家那一位很喜欢喝呢,每一次回来都吵着要喝。”
施如霜也不再和两人推辞了,接过两人的礼品放在一边,拉着闫思彤的手就往厨房里走。
云游与云德明对视了一眼,跟上了两人的脚步,唯独陆寒山站在原地,微微拧起了眉头。
陆寒山家里有专门做饭的保姆阿姨,是以云游之前没吃过施如霜做的饭,云游的父母自然也没有吃过,但陆寒山对施如霜的厨艺可谓是了如指掌了。
施如霜的做的饭何止是用“难吃”可以形容的?说是“饭”都抬举那坨东西了。
偏偏某个男人惯着施如霜,每次都会把她做得东西吃得一干二净,闭着眼睛说好吃,是以直到如今,施如霜还以为自己拥有顶好的厨艺。
隔着很远的距离,陆寒山依然能听到施如霜的声音,她正极力地向云游一家推销自己的“海鲜汤”,语气热情而富有激情:“你们一定要尝尝,这是我施家的独门秘方,加了十几位中草药,用了七八种不同的海鲜,营养又大补!”
厨房里,四人面前的煤气灶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瓦罐,罐子里,施如霜所谓的“海鲜汤”黑黢黢的一坨,几乎要黏在锅底了,还有奇怪的味道从罐子里散发出来,熏得人几乎要流眼泪。
云游一家三口都沉默了,施如霜却依旧一副热情的样子,她转身去旁边的架子上拿了碗筷,嘴上说着:“别客气别客气,我熬得很多的,绝对够喝,来,让我先给小游盛一碗,小游刚刚出院,最需要海鲜汤补身体了。”
云游下意识地回眸去看身边儿的闫思彤,小小的手指不由得拽紧了她的衣角。
……他不想喝。
陆寒山站在厨房门口,冷冷地看着几人的动作。
沉默了几秒钟后,他大步迈开,径直朝着施如霜走过去,抬手,把白色的瓦罐打翻在地。
“啪”的一声,是瓦罐砸在地上的声音。
白色的瓦罐瞬间四分五裂,里面黑黢黢的“海鲜汤”流了一地。

第10章 “抱一下”
陆寒山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云游一家愿不愿意吃施如霜做的饭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陆寒山没有丁点儿的关系。
理智是这么告诉陆寒山的,但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便已经提前一步替他做了决定。
小时候陆寒山不懂事,曾经吃过一次施如霜做的饭,后来没多久就开始上吐下泻,去医院打了一周的吊针。
陆寒山的身体很好,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生的最严重的一次病,而云游的身体虚弱成那个样子,是经常跑医院住院的主,陆寒山很难想象,如果云游真喝了施如霜的“海鲜汤”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寒山冷着脸想,就当是做好事了吧。
他可不想让云游直接晕在他家里,那多麻烦啊。
不得不承认,除了怕麻烦以外,他也有那么丁点儿担心云游。
这小孩儿的身体太虚弱了,就像是商店的玻璃橱窗后展示的瓷娃娃,稍微淋个小雨都能发烧,陆寒山不想让他再去医院了。
瓦罐被打翻之后,厨房里安静了大约三秒钟,施如霜尖叫着跳了起来,一脸震惊地表情:“陆寒山!你在做什么!”
云游在陆寒山家里待了将近一个月,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施如霜喊陆寒山的大名。
施如霜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发抖,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语气中还是写满了愤怒:“陆寒山,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炖了多久才炖好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爸爸最喜欢喝的?你可以不喜欢,但你为什么要这样把汤打碎?”
陆寒山的表情很平静,眼睑微微掀起,瞥了施如霜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说:“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
这明显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陆寒山刚才分明是在门口处站着的,而厨房的灶台在靠墙的位置,与门口有好几米的间隔,若不是陆寒山故意往这边走,根本不可能碰到它。
施如霜气的脑壳痛,她摁着自己的太阳穴,强迫自己不要向陆寒山发火:“儿子,妈妈很少对你提要求,但你今天真的太过分了,你必须立刻向我道歉!”
陆寒山依旧一脸平静的表情,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方法有些极端,但陆寒山并不认为自己主观有什么过错,他太了解施如霜了,如果他没有把那锅“海鲜汤”打翻的话,以施如霜那股子热情劲儿,她一定会让云游尝到自己的手艺,说不定不仅仅是品尝这么简单,她会逼着云游喝一大碗也说不定。
当然,陆寒山并没有觉得施如霜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被宠得太娇惯了。
施如霜从小在一个很富裕的环境里长大,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后来遇见陆寒山的父亲,男人对她一见钟情,追了她整整一年才把她追到手,两人结婚后,男人也对她极尽娇纵,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是以施如霜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不考虑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她就像是夏天正午的太阳,热烈,明媚,却时常不自觉地将人灼伤。
更小的年纪时,陆寒山不懂事,还会试图跟施如霜解释,会跟她讨价还价,现在他已经不会了,随便施如霜怎么想他都可以,他改变不了施如霜,施如霜也无法左右他。
施如霜张了张口,被陆寒山满不在乎的语气给气到了,一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陆寒山倒是一脸淡定地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片刻后,他拿着扫把和垃圾桶回来,半蹲在地上那滩黑黢黢的东西面前,闷声不吭地打扫起来。
施如霜冷着脸看他的动作,旁边儿站着的闫思彤和云德明反应过来,云德明伸手把陆寒山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说:“来,让叔叔来吧,小心扎到手了。”
闫思彤则转头劝起施如霜来:“施姐你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下次注意一点就行了。”
陆寒山拒绝了云德明的帮助,独自一人把一片狼藉打扫干净,施如霜也没接闫思彤的话茬儿,后来闫思彤想过去帮忙,施如霜伸手拦住了他。
全部打扫干净以后,施如霜冷着脸问陆寒山:“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陆寒山单手拿着扫把,直溜溜地站在那里,脊背挺拔,表情坦然,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今晚上不要吃饭了,明天也不许吃,回房间里反省自己!”施如霜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垂眸睨着他,说,“等什么时候你想好了,打算跟我道歉了,你再出来找我!”
闫思彤和云德明还想再劝施如霜两句,但施如霜显然已经不想听了,不等两人开口,她便先转头对两人说道:“思彤,德明,你俩不用为小寒说话,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知道要怎么教育他!”
闻言,云游父母便不再多说什么,作为外人,他们确实无法插手太多,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两人都觉得陆寒山做的有点儿过分了,再怎么样那海鲜汤都是施如霜的一片好意,陆寒山不该一声不吭地就直接把它们打翻在地。
云游一直站在旁边儿,牵着闫思彤的手,他刚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刚才闻到“海鲜汤”的味道时,被刺激得咳嗽了好几声,而在陆寒山打翻了瓦罐之后,他的目光便一直盯着陆寒山,直勾勾的,一动不动。
小少年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唇色依旧泛白,颊侧的小梨涡因为用力而微微泛起,一脸严肃而认真的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陆寒山被施如霜反锁在了房间里,闫思彤和云德明都觉得十分尴尬,他们本想带云游回家的,再怎么说陆寒山摔锅这件事也算是因他们而起,他们实在不好意思让云游留在这里,但施如霜很热情地挽留,最终他俩还是把云游留了下来,两人则匆匆地告别了施如霜,上班去了。
施如霜给家里的保姆阿姨打了电话,叫她再去市场上买些新鲜的海鲜来,在等待的时间里,云游悄摸着跑到了陆寒山的房间门口,轻轻地去敲他的门。
“咚咚。”
“咚咚。”
云游敲了好多声,房间里都没有人应,于是他轻轻地喊陆寒山的名字,喊了几次之后,陆寒山的声音终于从门后传来,语气冷冰冰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有什么事?”
“你……你可以开下门吗?”云游有点儿矮,得踮着脚尖才能摸到门把手,他十分艰难地扒拉着门,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有话想跟你说。”
如果是在今天早上的那通视频之前,云游八成不会管陆寒山的事儿,甚至他巴不得看陆寒山的笑话呢,但他刚刚接收到陆寒山的丁点儿善意,实在是不好意思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更何况云游也觉得不能理解,在他的印象里,陆寒山虽然冷漠了一点,但不是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至少,虽然他嘴上说着讨厌云游,却并没有真的把他赶走,甚至把云游捡回来的小啾养得白白胖胖的。
房间里面,陆寒山沉默了几秒,说:“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见你,我妈也不许我见你,因为我目前没有向我妈道歉的打算。”
“那……”云游略微思考了片刻,眨了眨眼睛,一脸诚恳的表情,“你让我进去把我的书拿出来行吗,我的那本《人体百科全书》,在你屋里的小桌子上。”
房间里再次沉默了,过了片刻之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陆寒山打开了房门,把云游的书递了出来,说:“拿走,别再来敲门了。”
云游伸出了手,却并没有接过他递来的书,在两人的手指快要触碰到的那一秒钟,云游忽一侧身,从半虚掩的房门处进入了陆寒山的房间。
陆寒山的眉心倏然拧紧了,说:“你干什么?”
“跟你聊天啊,”云游尽量让自己显得坦荡,微微发颤的尾音却暴露了他紧张的情绪,他向来是个听话的乖小孩儿,几乎从来没有撒过谎,他很小声地嘟囔道,“……你不让我进门,那我只能这样了。”
“……”陆寒山盯着他的身影沉默了几秒钟,反手关上了门,然后半靠在门后,语气淡淡地开口道,“说吧,你想聊什么?”
“就……就刚才啊,”云游站在房间里,双手放在身前,无意识地互相扣弄着,说,“你干嘛要把你妈妈熬得海鲜汤打翻?”
刚才隔着房门时不觉得,这会儿与陆寒山同时待在一个房间里,云游忽然有种莫名的压力,陆寒山的表情总是冷冷的,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可话都说到这儿了,再别扭云游也得再继续说下去,陆寒山眼睑微掀,漆黑的瞳仁注视着云游,却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云游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妈妈说得挺对的,再怎么说那都是她的一份心意,你可以不喜欢,但不应该就这么打碎它。”
“所以连你也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是吗?”陆寒山冷嗤了一声,倏然收回了落在云游身上的目光,说,“既然你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还要来房间里找我,让我自己在这里反省不就好了?”
刚刚跟施如霜对峙的时候,陆寒山表现得很平静,然而此时此刻,在面对云游的时候,陆寒山却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了拳头。
他早就知道施如霜是什么样的人了,因此不会对她抱有什么幻想,但他本以为,云游会有那么丁点儿不一样的,至少,他以为云游应该会明白,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他好。
“我当然没有觉得你是在无理取闹,不然我来找你干什么?”云游的眉心微微蹙起,他不喜欢陆寒山这种话中带刺的语气,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耐心地跟他解释,他说,“但是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你想让我理解你,你首先应该告诉我你的想法,对吗?”
“……”陆寒山沉默了好几秒钟,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说道,“我妈的做饭水平你也看到了,我不认为你的身体状况适合吃那些东西。”
陆寒山显然很少坦白自己,他的语气别别扭扭的,片刻,又迅速补充了一句:“但是你别误会,这件事儿跟你没关系,我这不是关心你,只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云游站在他的面前,忽然有些愣怔,他从来没想过陆寒山这么做是因为自己,虽然早上的那通视频让云游对他的观感稍有缓和,但在云游的印象里,陆寒山依然是个冷漠又无情的人。
“可是……”云游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你就这样把你妈妈做的饭打翻,你妈妈会很伤心的吧?这是她熬了好几个小时的心血呀。”
“你不懂。”陆寒山依旧低着头,没有去看云游的眼睛,语气平淡地说道,“她被那个男人惯坏了,她是真的认为自己做的饭很好吃,如果我不把罐子打翻的话,她一定会让你把海鲜汤喝下去。”
云游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那个男人?”
陆寒山微微点头,说:“嗯,陆成和,就是她老公,也是我爸。”
云游又是一怔,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那个男人”来代指自己的父亲。
陆寒山倒是一脸平静的表情,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他继续解释道:“大概半年前,我喝过一次我妈做的海鲜汤,喝完就开始吐和拉肚子,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但我爸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妈,还反过来说我身体素质不好,说我妈做得汤很好喝,他喝就没事儿。”
事情过去有一段时间了,陆寒山已经可以很平静地讲述这件事了,他仿佛已经完全从当时的事件中抽离了出来,成为了毫不相干的第三者,唯独身侧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情绪:“我知道我爸一直都不喜欢我,因为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了,他觉得我让他心爱的女人受了很多苦。我也理解他对我妈的感情,他们是很般配的一对儿,但我爸真的是太惯着我妈了,他那时候抱着我妈安慰了很久,却一句话都没有安慰我,好像我才是做错了事情的那个人……是我做错了吗?我哪里做的不对?”
说到最后,陆寒山已经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他再次回想起当时的那种情绪,还是觉得胸口发闷,他到底还是年纪小,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喝不下去那汤,也不想让你喝那个汤。”陆寒山又继续说道,“这也是我做错了吗?我错在哪里了?我真的不知道!”
“这不是你的错,今天不是,之前也不是。”云游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片刻,他又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伸手环抱住了陆寒山的腰,语气闷闷的,带着些稚嫩的天真,“……你那时候是不是很难过呀?你说你爸爸抱着你妈妈安慰了那么久,他有这样抱过你吗?”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没有海星我也会难过的(明示!)(谢谢大家!)

第11章 “弄疼了”
云游从小就是在父母和亲人的怀抱中长大的,在他伤心的时候,爸爸妈妈总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是以在感受到陆寒山悲伤的情绪时,云游下意识地便这么做了,他毫不吝啬自己的怀抱,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堪。
少年人身上带着一身病气,仿佛连骨头都是软绵绵的,他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他的怀抱却是温暖的,就这么把陆寒山抱在怀里,好像能把所有的雨雪风霜都阻隔在外。
肌肤相触,陆寒山的身体倏然僵硬了,那次他生病的时候父母没有给予他拥抱,以往的很多次里,那两人也从未给过他拥抱,在他并不太长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记忆。
陆寒山觉得这段时间似乎比他短暂的人生加起来还要长,又或许只有一瞬间,他右手里还拿着云游的那本儿《百科全书》,就着一个很别扭的姿势,主动伸出手,回抱住了云游。
又好像是跨越经久的岁月,隔着尘封的记忆,抱住了当时的自己。
不似云游的动作那般轻柔而温暖,陆寒山的怀抱很有力量,他的手臂紧紧地桎梏着云游,似乎是怕他挣脱,也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陆寒山的发育很好,俩人只差了不到一岁,他却比云游高出了小半个头来,就这么抱着云游的时候,几乎要把云游的整个人都纳入他的怀抱中,像是一张细密的天罗地网,密密地将云游裹紧,也像是一汪深潭,要将云游溺死在其中。
云游被他抱得快要喘不过起气来了,忍了又忍,往后推了半步,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怀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与嗔怪:“嘶……陆寒山……你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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