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马告白后—— by似川
似川  发于:2024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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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寒山低低地笑了下,凑近了点儿,微微低下头,想要把云游此时的动作刻在脑海。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不知什么时候,陆寒山的嘴唇已经几乎快要贴到了云游的侧脸。
两人离得很近,进到陆寒山能感觉到云游平静而绵长的呼吸,能闻到他睡衣上带有的洗衣液的淡淡香味。
云游瘦瘦的,浑身上下都没二两肉,唯独脸颊圆乎乎的,有点儿婴儿肥。他的皮肤很白,哪怕是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依旧白到有些晃眼,让人很想在上面留下一些痕迹来。
他明显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了,少年人纤长的脖颈上缀着一颗漂亮的喉结,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似乎在等待着人的采摘。
“唔……”睡梦中的云游浑然不觉此时的情景,他似乎是梦到了什么,闭着眼睛,咕哝着,语气有点儿委屈,“……陆、陆寒山……你怎么又不理我啊……”
陆寒山如梦初醒。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游,漆黑的眸子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云游,沉默了好一会,动作僵硬地帮云游把被子掖好,然后躺回了自己的那一边。
云游这一觉睡得不是太好,他有点儿认床,半夜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几次,好在房间里很安静,没多久他就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云游浑身上下都是酥软的,他迷迷糊糊地换了个姿势,双腿夹着空调被,懒洋洋地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醒了?”陆寒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云游应声回头,才发现陆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淡淡地睨着云游,似乎要把云游看穿似的。
“……嗯,”云游忽然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了,把空调被往身上拽了拽,只留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外面,声音有点儿闷闷的,说,“你起得好早啊。”
“还好。”陆寒山察觉到了云游的局促,但并没有收回目光,依旧定定地注视着他着他,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哑,“睡够了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陆寒山不想承认,其实昨晚他都没怎么睡着,只要他一闭上眼睛,眼前便会浮现出一些凌乱的画面。
在黑暗中,有好几次他都睁开了眼睛,凑到云游身边儿,想要做点儿什么,他知道云游睡得很熟,哪怕自己再过分一些也不会被发现,但最终还是不忍心。
“睡够了,睡够了,我现在就起床!”云游被他的眼神搞得有点儿莫名其妙的,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太能睡了,轱辘着从床上爬起来,小跑着去到了洗漱间,咔哒一声关上了房门。
陆寒山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几眼,唇角微微掀起,露出一抹淡而苦涩的笑容来。
吃完早饭以后,云游没有继续再陆寒山家里留着,反正晚上也要回自己家里睡,云游索性直接拎着东西回家去了。
陆寒山坐在旁边儿的书桌前,微微侧身,很安静地看着他收拾好东西,没有阻拦,也没有理由阻拦。
晚上,云游躺在自己的床上,鼻息间满是自己熟悉的气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还是自己的床上好,睡醒之后,云游裹着被子,懒洋洋的想,他以后都不去陆寒山家里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俩人的关系一切如旧,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云游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给淡忘了,后来云德明和闫思彤再回老家的时候,云游都是自己再家里住的。
十一月底,期中考试结束后,班主任在班会课上说了换座位的事情,话音刚落下,教室里就炸开了锅,到底是一群半大的高中生,换座位对大家来说那就是一等一的大事儿。
云游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埋头订正着数学卷子上的错题,他比上次月考进步了一些,但依然属于年级吊车尾的水平,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教室里的吵闹与云游没有关系,上次他在实验课上晕倒后,闫思彤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说希望把云游和陆寒山的座位安排在一起,云游估摸着,不出意外的话,估计直到高二分班前,他都要和陆寒山做同桌了。
至于高二分班以后会怎么样,云游暂时还没有想过。
新高考的政策已经出来了,但长桐这边儿不是试点,估计他们这届还是按照传统的文理科分的,云游想学医,大概率会选理科,至于陆寒山想选什么,云游还没有问过,不过云游想,陆寒山各科成绩都是顶尖,选什么都一样。
如果陆寒山也选了理科,闫思彤估计又要找人把俩人弄到一个班去了,说不定俩人还是同桌,不过云游也不讨厌这样,跟陆寒山坐了这么多年同桌,云游确实是习惯了。
忽然,坐在身边儿的陆寒山喊了他一声:“云游。”
云游忙着订正错题,没抬头,只是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陆寒山的声音沉沉的,像是敲在了云游的心尖尖上,他问:“你想不想换个同桌?”
这次那天云游从陆寒山家里走了以后,陆寒山便在心里萌生的想法,他觉得他们两个人好像有点过分亲密了。
如果是在那天之前,陆寒山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他巴不得云游天天粘着自己,可在意识到云游对自己没感觉之后,这种亲密就变成了一种煎熬。
云游丝毫没有陆寒山会喜欢他的自觉,他毫无芥蒂地吃陆寒山吃过的东西,与陆寒山身体接触,他对陆寒山毫无防备之心,下课的时候困了,经常把陆寒山的校服披在身上就睡了。
很亲密的朋友之间是不需要有防备之心的。
只可惜陆寒山已经没法把云游当成单纯的朋友了。
看到云游吃自己吃过的东西,他会觉得喉头发紧,心脏狂跳;每次云游碰到他的时候,他那一块儿皮肤都会变得滚烫,好似有火苗在灼烧;云游经常穿他的校服,身上沾着他的气息,他却觉得这样还不足够,一些隐晦又旖旎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翻涌。
如果陆寒山再长大一些,成熟一些,他或许可以按捺下自己的欲望,冷静而理智地分析现状,他或许会直白而坦荡的追求云游,也或许会温水煮青蛙地让云游适应。
只可惜他现在只是一个刚上高一的半大小子,看起来眉眼锋锐,仪表堂堂,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没有人告诉过他该怎么做。
于是他只能采用最笨拙的方式——逃。
只要他离云游远一点儿,他就不会再被这种酸涩的情绪困扰了吧?
只要他们之间不再有什么交集,他就不会再因为云游而失控了吧?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云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怔了好几秒钟,他十分迷茫地问陆寒山:“你……又是在开玩笑吗?”就像是那天在陆寒山房间里,陆寒山曾经开过的那个不恰当的“玩笑”一样。
“……”陆寒山沉默了片刻,语气淡漠地给云游判了死刑,他说,“我不想和你坐同桌了。”
迷茫,无措,委屈,难过。
一瞬间,无数的情绪翻涌上来,让云游心里有些闷闷的。
俩人认识了快十年,坐同桌也快十年了,这是陆寒山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换同桌。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云游轻轻地掐了下掌心,自然不甘心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他的语调轻轻地,问陆寒山,“是我哪里做错事情了吗?”
“我、你……”陆寒山不敢看云游那小心翼翼的表情,他别过头,突出的喉结微微滚动着,片刻,语气硬邦邦地开了口,说,“没什么理由,就是不想了,和你坐一起我觉得不舒服。”
“那万一我再不舒服怎么办?”云游还是觉得不甘心,更用力地掐着掌心,感觉到丝丝缕缕的锐痛,他的语气也不由得尖锐了起来,“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是打算不管我了吗?”
陆寒山张了张口:“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云游的呼吸猛然一窒。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陆寒山又冷着脸补充道:“你现在已经十六岁了,比咱们刚认识那会儿身体好多了,这两年也就前段时间刚开学的时候晕倒了一次,其他时候跟正常人一样,不一定非得需要我在你身边。”
“……”云游侧目,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最终簌簌地垂下眼眸,语气中有些难以差察觉的委屈,“……对不起,我没有想要道德绑架你的意思,我只是习惯跟你坐同桌了,猛地要分开,觉得有点儿不适应。”
陆寒山的余光看着云游,嘴唇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只是别开了眼睛,语气显得有些凉薄,说:“慢慢就习惯了。”
“嗯……”云游低着头,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声音轻轻地说,“我知道。”
座位是班主任提前排好的,在表格上,云游和陆寒山的名字还挨在一起,下课之后,陆寒山径直走到老师身边儿,俯身低语了几句,云游感觉到班主任的目光朝自己这边儿看过来了。
但他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避开了班主任探究的目光。
云游不知道陆寒山那边儿是怎么跟班主任说的,总之俩人的位置被调开了,云游的新同桌是个有些腼腆的小女生,名叫俞书桃,白白净净的,戴着个黑框眼镜。
俩人之间的相处还算融洽,但也无趣,云游不是那种太爱说话的小孩儿,尤其是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俞书桃显然也是,他们经常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和云游与陆寒山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陆寒山坐在一个距离云游不远不近的位置,他的新同桌是个男生,名叫浦天宇,矮矮瘦瘦的跟个小猴子似的,话却很多,他是班里的活宝,经常上课接老师的话茬儿,把全班同学逗得哈哈大笑。
每次浦天宇把大家逗乐的时候,云游都会忍不住偷偷回头去看他,也偷看他身边儿的陆寒山。
原来陆寒山喜欢那样的同桌吗?云游有些烦闷地想,那之前俩人坐那么久的同桌还真是委屈陆寒山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又到我最喜欢的桥段了。似川会平等地惩罚每一个嘴硬的小孩儿。^-^
另外突然发现今天是年三十,时间真的好快哦,祝大家新年快乐,龙行龘龘!

云游不是没想过再和陆寒山聊一聊,可陆寒山对他的冷淡是肉眼可见的。
不坐同桌之后,俩人上学放学还会一起走,但远没有之前那么亲密了。
以往他们之间的话不太多,但总不至于太冷场,云游说话时陆寒山总会很认真地倾听,偶尔陆寒山也会主动跟云游说些自己想说的,但现在陆寒山看云游就像是透明人似的,不管云游说什么他都不回应,自然也没有再主动跟云游说过什么。
这种感觉很别扭,如果他们刚认识也就算了,可他们已经认识快十年了,每天朝夕相处,甚至都已经不能称之为“习惯”了,他们两个是相伴着长大的,几乎所有的回忆中都有彼此的身影,可现在,陆寒山突然就疏远云游了,甚至都不愿意给他一个理由。
不愿意就不愿意吧,云游也是有脾气的,陆寒山不跟他说话,他也不跟陆寒山说话了,后来俩人的状态实在别扭,云游咬了咬牙,直接跟陆寒山摊牌了,说:“不然咱俩以后别一块儿走了,省得你难受我也难受。”
陆寒山同意了。
从那天起,俩人就真的没一起走过了,以往每天上学的时候,陆寒山都会在楼下等云游,现在云游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了,放学的时候,陆寒山也是拎起东西就走,不再给云游一个多余的眼神儿。
好像这九年的友谊说没有就没有了,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云游做的一场大梦似的。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月,入秋后天气一天天变冷,云游身上的校服从短袖换成了长袖,之后又穿上了加绒的校服外套。
教学楼下的梧桐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树枝上光秃秃的,余下那几片零星的叶子也已经枯黄了,北风吹来的时间将掉未掉,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又是周一。
早读课上,教室里昏昏欲睡,云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举着一本摊开的英语书,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往下坠。
脑袋好晕。
云游强撑着,努力地睁大眼睛,才没有直接在早读课上睡过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云游格外的困又格外的冷,下课铃终于打响,云游顾不得老师还在教室里,课本儿一扔,直接趴在了课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
教室的窗户是紧闭着的,但还是有寒风透过窗户的缝隙溜进来,又顺着衣领钻入云游的脖子,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云游努力地往衣服里面缩,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球,才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暖意。
十分钟的下课时间稍纵即逝,尖锐的铃声再次打响了,在走廊里回荡着,于是原本嘈杂的教学楼很快变得安静。
云游还趴在课桌上,他听到了上课铃声,但眼皮就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怎么都睁不开。
朦胧之中,云游听到有老师在喊他的名字,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目光迷茫地看着黑板,没多久,就又坚持不住趴了回去。
老师没有再喊他了。
周围一会儿安静一会儿又吵闹,云游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一会儿像是被丢进了火炉里,一会儿又像是坠入了冰窟。
铃声时不时地响起又落下,最后一遍之后,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云游是被饭菜的香味儿馋醒的,有他最爱的糖醋鱼、孜然土豆、还有他不怎么喜欢吃的清炒上海青……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眯着眼睛去寻找响起的来源,陆寒山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一如既往的冷淡,还带有几分嘲笑的意味:“睡得这么死,鼻子倒是挺灵的。”
云游倏然清醒,这才发现教室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完了,空空荡荡的,陆寒山坐在原本属于云游同桌的位置上,微微探头,表情淡淡地看着他。
“你……!”云游张了张口,刚要发作,陆寒山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两个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着打包好的饭菜,另一个里面则装着两盒感冒药。
“你发烧了。”陆寒山的声音也淡淡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吃了再睡。”
云游愣了一下,这才感觉到身上一阵酸沉。
原来他是发烧了吗?怪不得睡了那么久。
饭菜的香味从透明的一次性饭盒里飘了出来,云游这次确认了,他刚才闻到的味道不是他迷离之间的错觉,陆寒山真的给他买了饭。
微妙的感动在云游的心间流淌着,紧接着,这种感动变成了一种委屈。
“谢谢你的好意。”云游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没拿,而是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揪了揪因为被压到而显得有些皱巴巴的校服,转身朝着教室外走去,“但是我不需要。”
陆寒山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手腕,表情中稍带愠色:“你干什么?”
“难道不是该我问你干什么吗?云游背对着他,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语气冷淡道,“你都不把我当朋友了,还来关心我干什么?”
之前陆寒山说要换座位的时候,云游是没有觉得委屈的,只觉得不理解,但尊重,既然陆寒山不愿意跟他坐同桌,那他们就分开就好了。
这会儿看到陆寒山给自己买的午饭和药,云游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难以掩饰的委屈,他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他还惦念着俩人曾经相伴着长大的那九年。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云游越想越觉得委屈,也或许是生病了难受吧,他觉得眼眶和鼻子都酸酸的,悄悄地吸了吸鼻子,又继续说道,“我真做错了你跟我说啊,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你说了我可以改的。”
“不是你的错。”陆寒山几乎立刻就开了口,说,“你没有做错什么。”
云游红着眼眶问他:“那为什么?”
“我……”陆寒山的喉结微动,欲言又止,最终别开了目光,嗓音轻轻道,“我不想说。”
有太多的话在嘴边,但陆寒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要怎么跟云游说呢?说自己喜欢他,没法控制对他的旖旎想法?那云游大概会更讨厌他了吧。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死局,不管陆寒山选择什么,结果都已经是注定了的。
“行,那就这样吧。”云游点了点头,也不想再和陆寒山多说什么了,转过身,继续朝着门外走去,他实在是难受,腿软了一下,趔趄着往前走两步,陆寒山再次伸手拉住了他。
“别走,云游。”陆寒山的声音低低的,他轻轻地喊云游的名字,那两个词从舌尖卷出,带着一点儿祈求的意味,“你可以生我的气,但别拿这个来惩罚自己。”
“……”云游沉默着没有说话,陆寒山于是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摁回到座位前,把盒饭与药重新推给他,他就这么看着云游,漆黑的眼眸竟显得有些可怜,他的手还抓着云游的手腕,掌心是烫的,比云游这个发烧的人温度还高。
“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陆寒山垂着眼眸说,“午饭和药你留下。”
“……”
到底是谁不想见谁啊?
云游盯着桌上的东西看了好几秒钟,最终闷声不吭地打开饭盒,埋头吃起饭来。
算了,云游想,不能和吃的东西过不去。
陆寒山坐在云游身边儿,也不吭声,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吃。
云游到底是生病了,胃口不好,平常最爱的糖醋鱼刚吃了两块儿就觉得腻味了,孜然土豆也是同样,原本他最讨厌的清炒上海青竟成了他唯一能吃下去的菜了。
不过上海青云游也没吃多少,扒拉了两口就吃不下了,陆寒山没有强求,说:“吃不下就算了。”
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好丢进垃圾桶里之后,陆寒山拿云游的杯子去走廊尽头的开水房接了开水,帮云游泡了感冒药。热气腾腾的杯子塞进了云游的手里,浓重的药味儿萦绕在鼻息。
云游低头看着黄澄澄的药,轻轻吹散上面漂浮的热气,嗓音也轻轻的:“……陆寒山。”
“怎么了?”陆寒山的眉心微蹙,问他,“哪里不舒服?”
云游摇了摇头,问他:“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跟我坐同桌啊?”
半小时前,云游也问过陆寒山同样的问题,但他当时是委屈的,眼角通红的,他诘问陆寒山,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为什么陆寒山能离开得那么干脆,他把他们九年的友谊放在何种境地?
现在他依然想知道答案,但情绪却是平静的,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不理解,他明明能感觉到陆寒山是关心他的,在意他的,为什么陆寒山却要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呢。
甚至云游觉得现在自己已经不生气了,只要陆寒山给他一个理由,他就会原谅他,还会像从前一样粘着他,云游从来都不是一个记仇的小孩儿。
“你……是有什么苦衷吗?”云游实在是想不通,于是试探着,胡乱地猜测道,“和小霜阿姨有关吗?还是和你爸爸有关?还是……”
陆寒山打断了他的猜测:“不是。”
云游抬眸看他:“那是为什么?”
“我……”陆寒山眼底的苦涩一闪而过,抬眼时,又恢复到平日里那种冷淡而自持的状态,他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
云游不说话,只用那双浅栗色的眸子打量着他。
陆寒山微微偏头,避开了云游的目光,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是把你当朋友的。”
“什么样的朋友?”云游掀了掀唇角,表情中看不出喜怒,“非要和我分开坐的朋友?见了面儿也不打一声招呼的朋友?”
“对不起。”陆寒山又说了这句话。
“……算了。”云游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不想再跟他聊这个话题了,吹了吹杯子里的药,埋头喝了一口,才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并不是云游的气话,他是真的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了,任何感情讲究的都是你情我愿,纠结来纠结去的没意思。
他也不想听陆寒山的理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远近不需要什么理由,有时候可能就是缘分,缘分尽了,自然就疏远了,只是他们俩认识这么多年,到底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不过现在也适应的差不多了。
“对不起。”陆寒山还是这句话,他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云游一眼,漆黑的眼眸中是云游读不懂的情绪,他说,“你别生气,云游,因为我生气不值得。”
“我没生气。”云游摇了摇头,药已经凉的差不多了,他仰起头,一饮而尽,这药里加了糖!刚入口是甜的,但后味依然苦涩,“谢谢你的饭和药,也谢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不管怎么说,过去的九年都是真实存在的,我也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的,过去是,现在也是,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不顺心的你来找我,我还是会尽量帮你的。”
“我知道。”陆寒山点了点头,又兀自笑了一下,语气格外真诚,说,“也谢谢你还把我当朋友。”
笑意之下,他的心中满是苦涩:可是我不想当你的朋友啊,云游。
我喜欢你。
是想和你天长地久的那种喜欢。
这场发烧来势汹汹,云游到底还是没抗住,请了整整一周的病假。
这一周里,陆寒山每天放学后都会去云游家里看他,把自己的笔记给他看,再帮他辅导一会儿功课。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了,但也没有回到最初那种舒服坦诚的状态,除了讲题以外,两人之间再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聊了。
不过云游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种状态了,他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也不会勉强自己。
后半学期的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放寒假了。
云游第一次没有在放假期间去陆寒山家,头两天稍微有点儿不适应,但很快就习惯了。
云游的床就在暖气片旁边,他懒得下床,就在床上支一个小桌子,靠着暖气片看书,每天都舒舒服服、暖暖和和的,甚至难得胖了两斤,让闫思彤和云德明高兴坏了。
除夕夜。
今天的晚上难得热闹,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云游家里,吃过团圆饭后,大家围在电视机旁边儿守岁,这年头春晚已经比不上前几年好看了,也或许是因为时代发展以后娱乐的东西多了,大家对春晚也就没那么期待了,但云游家还是年年都守在电视机前,就图个热闹,团圆。
云游窝在沙发的角落里,面前的小茶几上摞着一小堆橘子皮,现在正是砂糖橘上市的季节,酸甜多汁,最合适在暖气房里吃。
转眼快要到十二点了,电视里的音乐喜气洋洋的,云游的手机也在叮叮当当地响,不用想,都是祝福的消息,云游一一地回复他们,犹豫了一下,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云游:【新年快乐。】
对面的消息是秒回的。
陆寒山:【新年快乐。】

第21章 “没谈过”
收到云游消息的时候,陆寒山刚吃完了外卖,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研究奥数题。
与云游家的热闹不同,陆寒山家里冷冷清清的,施如霜和陆成和去海边度假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施如霜本意是想带上陆寒山一起,但陆寒山不大乐意,他都已经这么大了,不想再做两人之间的电灯泡,而这显然遂了陆成和的愿,他给陆寒山打了笔钱,又说服施如霜,把陆寒山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们本来是计划过年前回来的,但施如霜玩儿的太开心了,不舍得回来,于是陆成和直接改签了机票,把回来的日子改到了年后。
施如霜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每天晚上都会陆寒山打个电话,关心一下陆寒山的情况,不过陆寒山倒是不介意这些,他们不回来刚好,他就不用再听施如霜叨叨,也不用再看陆成和的脸色了。
小时候,刚和云游认识的那段时间,他还会因为两人对他的态度而难过,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都上高中了,早就已经习惯了。
宽敞的房间里明亮,冷清,陆寒山坐在桌前,沉浸在奥数题目的世界中,甚至忘却了时间的存在。
——直到,放在桌边儿的手机屏幕亮起,好似穿透浓雾的灯塔。
云游:【新年快乐。】
原来已经新年了吗?
陆寒山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几下,回复云游:【新年快乐。】
俩人刚刚认识的时候,云游甚至还没有手机,两人只能通过闫思彤的手机来联系,现在一晃竟过去十年了,两个人的手机也早已换成了智能手机。
时间向来是最无声无形的东西,却在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距离陆寒山下定决心疏远云游也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他们不再是同桌,不再一起上学放学,然而陆寒山心里那种酸涩苦闷的感觉却没有丝毫地消散,反倒像是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脏里,周围的血肉开始逐渐溃烂,牵连着神经,稍微一碰便伴随着痛意蔓延。
原本陆寒山是想给云游发个消息的,但思来想去还是没发,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怕再惹云游生气,陆寒山向来对自己的表达能力没有信心。
回复完了云游的消息,陆寒山便一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等待着云游的回复,然而微信的提示音响了好几次,有其他同学发来的祝福消息,也有班级群里的各种消息,陆寒山一遍一遍地点开,却唯独没有云游的消息。
手机左上角的时间跳到了0点,新的一年就这么来到了,窗外忽然炸起了烟花,绚烂的色彩把阴沉的天空点亮,点燃。
陆寒山手指微动,坐在书桌前,对着窗外的烟花拍了一张,他的拍照技术不太好,只拍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隐约能看到点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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