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礼并没有乘人之危，在自己失忆后的这三年，他一直以朋友自居陪伴在自己身边。
光着一点，就足够他陆川感激的了。
宴礼坐在床上，蜷缩着身体，目光落在陆川发过来的那两条简短的消息上。
“很重要的朋友……”宴礼喃喃着，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
“从今往后，也只会是朋友了吧……”他将头埋在膝盖间，小声着道。
他的眼角噙瞒了泪，眼眶红红的，喉咙因为刚哭过而有些哑。
泪水从眼眶流出，划过脸颊滴落在被褥上，他的心很疼，但同时他又很清醒。
等今夜过去，他便要将对陆川的这份喜欢封存于心了。
以后，他会是陆哥口中特别而重要的朋友。
也只会是朋友。
陆川第二日到公司就让助理小丽把陆氏和Asmodeus集团正在合作的项目调了出来。
“小丽，这个项目我后期不跟进了，你将它交给上次和Asmodeus对接过的江经理。”
“哦哦，好。”小丽点了点头。
今日陆总来公司比先前几日都要早一个小时，她还以为是公司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为了处理和Asmodeus的项目问题。
只不过……陆氏和Asmodeus的项目进行得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突然换项目负责人啊？
小丽疑惑地看了一眼陆川，见男人面色冷淡，也不敢多问，只好点了点头，去通知Asmodeus那边的人。
可不一会儿，小丽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陆总，Asmodeus那边拒绝更换对接的项目负责人。”
“回我话的那位秘书同我说，陆氏若想要继续这次的合作，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N先生也点名道姓要让陆总你来跟进。”
陆川垂下眸，抿了抿唇：“……”
这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样。
也对，沈席年怎么可能轻易如他的愿。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陆川淡淡地回道，将助理打发出了办公室。
在他让助理向Asmodeus提议更换项目负责人后的几分钟，沈席年就给自己发来了消息。
男人先是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为什么要更换项目负责人，而后又讨好地发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
【陆哥是还在生气吗？】
【陆哥，昨晚是我冲动了，下次不会了，你别气了好不好？】
【理理我吧，陆哥……】
沈席年还是和从前一样，总喜欢用这些软言细语哄自己开心。
可他已经不是那个沈席年一示弱便心软的陆川了。
眼不见心不烦，陆川指尖一滑，将沈席年再次拉入了黑名单。
他让助理准备好先前和Asmodeus项目合作时所有的资料，装入文件夹后，开车回了一趟陆家。
陆川回陆家时，陆运承正在书房碾磨练书法，见小儿子到书房来，倒是觉得很稀奇。
“臭小子，这个时间点不去公司，来我这里？”陆运承放下手中的毛笔，笑呵呵地道。
“老陆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啊，你就可以摸鱼，我不行？”陆川回道。
“老头子我摸鱼那是我应得的，我辛苦大半辈子了，不该清静一下？”
“倒是你，我刚把公司交给你，你才管了几天，就想撂摊子不干了？”
陆川摇了摇头，嘴里说着哪敢，心里却十分认同陆运承的话。
若是可以的话，他还真不太想管。
“说吧，到底是怎么了。”玩笑开完后，陆运承又恢复了先前那副严肃的老先生模样。
“爸，你别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啊，我就不能是想回来陪陪你吗？”陆川坐在陆运承的对面，嬉皮笑脸地道。
陆运承冷哼一声，“哼，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屁股挪一下，老子都知道你到底在动什么歪心思。”
陆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说吧，到底什么事。”
“呃……老陆，我若说了，你不许生气。”话涌到嘴边，陆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
看来这一次小混蛋惹出的麻烦很大啊。
陆运承拧起了眉，道：“不气。”
“真的不气？”
“不气，”陆运承被问得都不耐烦了，“老子气坏了还没人赔我呢！”
陆川这才放下心来，润了润嗓子，道：“爹，陆氏可能要被我整破产了。”
“什么？！”
陆运承听到这话，差点没背过气来。
“爸，你别急，陆氏还没有破产呢。”陆川挠了挠头，将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递给陆运承。
在陆运承接过文件的那一刻，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觉得也快了。”
“……”
陆运承无语地看了一眼陆川。
“你下次最好一句话说完，老子禁不起你这么折腾。”陆运承白了一眼陆川，骂骂咧咧地将文件袋打开。
“这是和Asmodeus的合作项目吧？记得第一次和他们合作时，还是Asmodeus找上的陆氏，当时我还被吓了一跳。”
陆川闻言，神色暗了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席年当时找上他父亲，只是为了用他的家人威胁自己罢了。
陆运承将文件上的要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他困惑地看向陆川，“这资料我看着也没出什么问题啊……臭小子，不会是你想要干什么吧？”
“嗯，”陆川点了点头，道，“爸，我有和Asmodeus解除这次合作的打算。”

“为什么？”陆运承拧起眉，不解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小儿子。
陆川抖了抖睫毛，犹豫了几秒后，才道：“爸，你估计还不知道吧，Asmodeus集团的那位从不在外露面的N先生，其实是沈氏的二少爷——沈席年。”
陆川在提到男人的名字时，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闪烁了几下。
“沈席年？”陆运承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他摸了摸下巴，锋利的眉眼间划过一丝惊愕，但很快，他便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的不对劲。
“就因为那人是沈席年，你便打算让陆氏和Asmodeus解约？”陆运承紧盯着陆川，不放过他脸上一丝的表情变化。
“你很讨厌他？”
“……”
陆川抿了抿唇，没有立马就回答，而是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老陆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反应倒是一如既往的快，他这才说了几句话，便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恢复记忆了。
但陆川并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也不想让家里人再为他操心。
他和沈席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
要不是这次陆氏和Asmodeus解约的事情太大，就算他不说，陆运承也肯定会知道，他才不会跑回家来特意告诉老头子。
“爸，讨厌他的不是我，是你。”陆川笑了笑，回道。
“那日他出现在我生日宴上，你和姐姐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我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陆运承紧锁眉头，眼神锐利地看向陆川，可陆川神情自然，他没有在男人的脸色找到一丝破绽，只好暂且打消了怀疑。
“我的确不喜欢那小子。”陆运承说着，冷哼了一声。
“但你也别想糊弄我，老子还没老糊涂呢！你不可能会因为家人讨厌他，就要和Asmodeus解除合同。”
“说说吧，到底是什么理由？”
他才不信他这小儿子会因为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就要和人家解约。
毕竟陆川也不记得之前他和沈席年那小子发生的一切，不应该对人家反感至此。
“唉，看来还是瞒不过老陆你啊。”
陆川佯装无奈地笑了笑，手肘抵在桌上，下颚则靠在手上，勾了勾嘴角，继续道：“没办法，那家伙太难缠了。”
“他总是借着合作之名，纠缠我，我被烦得不行，就只好解除合作咯。”
“毕竟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嘛。”
陆运承见陆川摇头晃脑没个正型，将刚才陆川递给他的文件砸在他的脑门上，笑骂了一句：“败家玩意。”
陆川吃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揉了揉，委屈巴巴地瞪了一眼陆运承。
陆运承翻了一个白眼，摆着手道：“别用这招，你这招就对你姐和你妈有用，对老子可没用。”
陆川只好耸了耸肩，将文件整理好后重新放回文件夹内，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爸，若是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哦，公司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处理呢。”
“等这周周末，我再来陪你下下棋。”
陆运承头也没抬，就道：“走走走，处理你的事儿去，别再扰老子清静了。”
可在陆川走出书房，正准备关门时，他又突然抬头，将陆川给叫住了。
“等等！”
“嗯？还有什么事吗？”陆川停止脚步，回头看向坐在红木椅上的陆运承。
“我记得你身边有一个叫宴礼的孩子吧？比起沈席年，他应该更难缠一些，追着你跑了三年呢。”
“沈席年不过一个月，你便闹着要和Asmodeus解约，可为什么对宴礼那小子容忍度就这么高？”
“……”或许是没想到陆运承会这么问自己，陆川愣了愣。
他垂下眸，看向自己的脚尖，眼底突然划过一道微光。
“爸，沈席年是不同的。”
陆川隔着一道门，看向陆运承，继续道：“我不担心宴礼会走进我的心，但我却十分害怕沈席年。”
“有时候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就是看中了他的灵魂。灵魂合拍的人，就算是失忆……也会在冥冥之中重蹈覆辙。”
陆川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在陆运承眼瞳发大，要起身朝自己走来是，及时转移了话题：“爸，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不用送。”
说完，他便将书房的门迅速给关上了。
命运自会让灵魂产生共鸣的人再次相遇。
只可惜……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陆川的动作很快，在和陆运承说了自己打算和Asmodeus解除合作的想法后，回公司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通知人员和Asmodeus解约。
因为公司这一巨大的变动，陆川变得比以前更忙了。
他参加了很多酒局，借助陆运承先前打下的关系，和很多合作方打交道，基本上凌晨才能赶回家。
Stella心疼自己的儿子，每当见到陆川一身酒气地回到家时，就会将陆运承赶出房间，责备他给儿子安排这么多工作。
陆运承刚睡下就被老婆弄醒赶出房间，手里还拿着一个枕头，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无人可要的懵逼小老头，滑稽极了。
“臭小子，你明晚敢再这么晚回来，老子弄死你！”陆运承有火也不敢对着Stella发，只能揪着陆川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警告道。
“你凶他干什么？宝宝今天本来就很辛苦了，你还这么凶他，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Stella冲出来，立马将陆川护到了怀里。
陆运承瘪了瘪嘴，动了动嘴，又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辩驳，“老婆……我，我还没干什么呢！”
“这些破事可都是这臭小子自己搞出来的，谁叫他先前要和Asmodeus解约呢？我……”
陆运承还想说，却被Stella的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得，就因为这天天惹事的臭崽子，他今日又得睡沙发了。
“我没事的，妈。”刚到家就看到母亲将老陆赶出房间的好戏，陆川酒醒了一半。
他揉了揉疲惫的眼，打了一个哈欠，“爸，妈，我就先去睡了。”
“你们以后就别等我了，早点睡吧，我多大个人了啊。
今日他忙了一整天，如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想赶快回卧室躺床上睡觉。
“等一下，”陆运承抓住他的胳膊，将他重新扯了回来，“张姨给你准备了醒酒汤，喝了再睡。”
陆川笑了笑，道：“好。”
他将碗中的醒酒汤喝完，看了一眼缩在沙发角的陆运承，眼底笑意更浓了。
老陆在商界风光了大半辈子，回到家中，却是一个出了名的怕老婆。
而他的母亲Stella，是法国出名的知性温柔美女，和他和陆之苓说话，总是轻声细语。
也只有在对待自己的丈夫陆运承时，才会叉着腰，多一些跋扈的气势。
“妈，你看老陆他其实还是很关心我的，本来都要回房睡觉了，硬把我拽来喝这醒酒汤。”
陆川将空碗放在桌上，冲着Stella眨了眨眼，“所以……妈，今晚就别让老陆睡沙发了吧？”
陆运承在一旁闷哼了声，道：“你这小子，这还差不多。”
陆川回到房间后，先照例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他平躺在大床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而第二天，又是新的忙碌。
陆川在这浑浑噩噩的忙碌里过了半个多月，他每天西装革履的出门，又带着一身风尘归家，忙得不可开交。
忙碌能使他的大脑麻痹，陆川不希望自己能想起太多关于从前的记忆，但他又无法像失忆后的那个自己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他便只好用这忙碌的工作压榨他的私人时间。
当他的时间里全部充斥着合作交易以及金钱买卖时，那他便无暇再去思考他和沈席年的事情了。
他预料到陆氏和Asmodeus单方面解约后，沈席年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自己。
所以他提前就将男人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删除，并和公司里的保镖提过，别让沈氏的那位二少爷进到公司里来。
虽然沈席年还是闯进来过几次，也用尽了很多方式与自己偶遇，但陆川通常都会克制住自己不去看男人。
保镖在沈席年闯进几次公司后，也对沈席年那张脸眼熟了，沈席年要再想闯进来，很难。
陆川以为沈席年的手段也就这些：在他与其他公司合作时横叉一脚、制造偶遇，或是佯装他的朋友到陆氏来找自己。
但他没想到，沈席年会站在自己家门口，围堵自己。
陆父和陆母所住的别墅离陆氏分部有一定的距离，陆川每天从别墅去公司，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况且，他每天回来得都很晚，母亲时常会担心。
陆川索性就在一周前，搬离了别墅，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房，只有周末有空时才回趟别墅看爸妈。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但足够陆川一个人住了。
夜里的风很凉，陆川刚走到他所住的那栋楼楼下，就借着昏暗的路灯，在灯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男人身穿一件褐棕色的风衣，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后脑勺的发尾在路灯的映衬下，多了几分冷硬。
或许是感应到身后有人正盯着他看，男人转过身来，在见到陆川的那一刻，眼神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喜悦。
他迈着急步走到陆川的身边，欣喜地叫了一声：“陆哥！”

沈席年走到陆川的面前，一双如黑潭般的眼眸在看见男人的那一刻，瞬间亮了亮。
就像是一只蹲在家门口等待主人回家的乖狗狗。
可惜……沈席年可不是什么乖狗。
而是一条疯得没边的野狗。
陆川在心里暗想道。
他和沈席年有几日没见了，第一眼看到男人背影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沈席年这几天没来找他，他还以为这家伙是终于放弃了呢。
”你怎么在这里？”在见到沈席年的那一刻，陆川的酒便完全醒了。
沈席年没回陆川的话，他凑近陆川，低下头在男人的脖颈间闻了闻，低声道：“陆哥，你又喝酒了……”
陆川本还被沈席年这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在听清沈席年的话后，又觉得分外的可笑。
“那又如何？沈二少是家住海边吗？管这么宽？”
沈席年抿了抿唇，藏着衣袖下的手偷偷攥紧。
自酒吧那夜后，陆川便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仅取消了和Asmodeus的合作，每次见到他都对他冷嘲热讽。
要么……就是故意装不认识，将他当做空气一般。
“哥哥，若你还在生那天的气，我和你道歉好不好？”沈席年低下头，用手小心地扯了扯陆川的衣角。
“下次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陆哥，我会很乖的，别抛下我好不好？”
我会很乖？
陆川闻言，轻笑了一声。
这恐怕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他和沈席年认识以来，就没见沈席年乖过。
不过都是在同他演戏罢了。
“沈二少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就算是抛下你了？”陆川将衣角从沈席年的手指抽出，继续道：“我可从来没说过要和你在一起，沈先生，你就别再说这些惹人误会的话了。”
“我可不想被别人看成是什么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少见面，就当是给互相都留点脸面。”
陆川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不是陆哥你想斩断就能斩断的。”
沈席年的嗓音有些抖，待他抬起头来时，陆川才发现，男人的眼眶早就红了，眼底晕湿了一片水汽。
沈席年这是哭了？
他和沈席年在一起这么多年，却没怎么见过男人哭。
眼眶发红，眼底蕴泪，额间的碎发在夜风的吹拂下凌乱地飞起。
沈席年的脸色很苍白，眼球有血丝，以往精致的男人在此刻有些狼狈，大概是很久都没休息了。
上一次见到如此落魄的沈席年，还是在三年前男人母亲的墓碑前。
而那一次，沈席年哭得也是这般破碎。
情景是如此的相似，可结局却已经不同了。
这一次，他不会心软。
陆川心里发闷得厉害，他将目光移向别处，神色闪烁地道：“别哭啊……沈、沈席年，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和一个小孩似的。”
陆川别扭的劝阻并没有止住男人的泪水，眼眶蕴满了太多的泪，在沈席年的脸颊上划出了两道热泪。
他一步一步朝着陆川走近，似乎是害怕陆川再躲开，便带着哭腔道：“哥哥，别躲我，好吗？”
“我…我不干别的，我就想抱抱你，陆哥，我很想你……”
“可你又不见我，我没法了，才只好蹲在你楼下来等你。”
“陆哥，我可以抱抱你吗？”
男人沙哑中带着哽咽哭声的嗓音再次传来，陆川抿了抿唇，犹豫了几秒后，道：“只是抱抱。”
哭红了眼的男人这才抬起胳膊，将陆川抱到了自己怀里，他哑着嗓音，道：“嗯，只是抱抱。”
眼泪顺着男人的脸颊滑下，有几滴滴落到了陆川的脖颈上，滚烫而湿润。
沈席年将陆川抱在怀里，头也轻轻地靠在陆川的肩膀上，两人以这个姿势，不知道抱了多久。
直到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陆川才拍了拍沈席年的后背，道：“行了，放开吧。”
抱了这么久，也该哄好了吧。
沈席年瘪了瘪嘴，但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违抗陆川的指令，只好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双臂。
陆川看了一眼止住眼泪但眼眶依旧发红的男人，转眼看向别处，道：“抱也抱了，就回去吧。”
“沈席年，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你就别再执着了。”
随着陆川的话音落下，沈席年眼底刚燃起来的光也暗了下去。
“不是一路人……”沈席年重复着陆川刚才的话，嘴角泛起一个似苦涩似嘲弄的笑，“陆哥你又是凭何说出这句话的呢？”
自然是凭着老子和你折腾的那四年。
“……”
陆川动了动唇，差一点就控制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陆哥让我不要执着，可我都已经执着了三年了，哦，不对，我对陆哥的执念，比三年还要早更多……”
或许是在陆川帮他挡刀的那一刻；
或许是在陆川次次无理由的维护中。
亦或许……
是在他酒吧初见陆川的第一眼。
“我找了你三年，才终于找到你的下落，可你却让我放弃，凭什么？陆川，你凭什么要我放弃？”沈席年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颤抖着身体，神色委屈极了。
沈席年委屈成这样，要不是自己早就恢复了记忆，他铁定会以为是自己之前辜负过这家伙。
可明明就是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他的底线，做出一些正常人根本做不出的事来。
陆川在心里暗想道。
可他如今是失忆后的陆川，曾经的一切都不能从他的口里说出。
他无法为自己辩驳，只得接受沈席年一句比一句委屈的控诉。
“要仔细论起的话，还是陆哥你先招惹的我呢……”
我先招惹的他？
沈席年这疯狗又在胡说些什么呢？
陆川听到这话，猛地抬头，一脸不解地看向沈席年。
沈席年笑了笑，接着道：“陆哥不记得了吧？那时候，是陆哥犯规在先。”
“总是对着我脸红，一和我对视，便会害羞地挪过眼，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也会让你紧张。”
“你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我无法不在意，哥哥。”
陆川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竟有些无法接受。
在沈席年的眼里，他居然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傻白甜？
“陆哥总是在用眼神勾引我，时间太长，我便上钩了，彻底喜欢上了你。”
“所以，可不就是陆哥你先招惹的我吗？”
陆川：“……”
沈席年简直就是诡辩界的奇才。
在沈席年的眼里，是不是自己呼吸一下，也算是在勾引他啊？
陆川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在自作多情？”
沈席年扬了扬眉，并没被陆川的话怼到。
“若我是自作多情的话，陆哥当时便不会接受我了吧？”
“我和哥哥你明明是两情相悦。”
陆川：“……”
行吧，他的确是说不过沈席年。
从前是这样，现在依旧是如此。
陆川耸了耸肩，不想再和沈席年多聊，和男人同处于一个空间里，连空气都是压抑的。
“行吧，就算是两情相悦，那也是以前。我们已经分手了，既然分手了，那便是陌路人，你也别再蹲我家门口了。”
“况且，我还失忆了，根本就不记得你和我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你又何必非要缠着我一个失忆了的人呢？”
“我们没有分手。”在陆川要越过他往楼内走去时，沈席年拉住了他的胳膊。
“陆哥，我们从未分手过。”
沈席年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神TM没分手呢！
老子和你单方面分行吗？
凭你先前做的那档子事，早就够老子和你分几百次手了！
陆川在心里骂道。
“那是你和那位没失忆的陆川的事，和我没关系。”
陆川说着，便动了动，准备将胳膊从沈席年的手掌中抽出来。
可惜却没有抽.动。
“沈二少，很晚了，我得回去休息。”陆川拧起眉，转头对男人说道。
“那陆哥把我也带回去吧。”沈席年道。
“不可能。”陆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沈二少大半夜不回自己家，却想跑我这小小房子来住，怕不是喝醉了说的胡话吧？”
“陆哥明明知道我没喝酒，喝醉的是陆哥你才对。”沈席年一双眼睛紧盯着陆川，依旧不肯将手放开。
“是啊，喝醉了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所以说胡话的人也应该是我。”陆川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目光落在被沈席年紧抓住的手腕上。
“而沈二少又没喝酒，还说什么胡话干什么昏事呢？明明在问之前就知道了结果，还非要问出来，让我们彼此都尴尬。”
“沈二少，早就知道结果的事，以后还是别做了吧，毕竟……最终也不会如你所愿。”
“……”沈席年垂下眸，这才将抓住陆川的手腕松了松。
他明白陆川话中的深意，不过又是在劝自己别再纠缠他罢了。
但凡事有没有结果，都要做了来才能知道。
就算是没有结果的事，若他沈席年希望有结果，那最后……便一定有结果。
也只能有结果。
他和陆川的结局只能有一种，那便是和他永远在一起。

第137章 “陆哥，我冷…”
“可是陆哥，我没有家，我只有你。”沈席年将手松开后，低下头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一张轻飘飘的薄纸，话的份量却很重，直直地砸在了陆川的心里。
“只有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男人眼里浮现出了一丝薄薄的泪光，在夜灯的照耀下，格外地惹人怜惜。
沈席年曾无数次同他说过这些话，说他“什么人也没有了，只有陆哥”，说他“孤身一人，没人爱也没人陪”。
陆川每次听到这些话，都会对沈席年心软，都会不可遏制地心疼起男人。
在今夜的路灯下，在他家的楼下，沈席年略带哽咽的话裹挟着冰凉的夜风吹进他的耳朵了。
他再一次无法克制地对沈席年心软了。
在与男人那双清澈明亮的黑色眼眸对视时，陆川的心漏了一拍，甚至产生了立马将沈席年带回家的念头。
但冲动的念头只有一瞬，头脑发热的人不会一直发热。
只过了几秒，陆川便从纷繁杂乱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不行就是不行，你就算是说再多的漂亮话也没用。”陆川硬着心肠，梗了梗脖子道。
他虽然嘴中说着沈席年的话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影响，可却极怕男人再说下去。
他说完便迅速转过身，往里面走去，一步都不敢多留。
“你早点回去吧，别在这干站了。”在即将进电梯时，陆川回头向沈席年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没听见沈席年的回话，只看见男人依旧站在原地，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在电梯门关闭之际，依旧那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