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愣了一下,呆呆地目送万韵和离开后才又把视线放回了电视机上。
电视机还在重复播放一个片段。
醒醒没怎么看懂。
只看明白了一个大哥哥抱着花在一栋很高的楼下,扯着嗓子冲楼上喊着些什么,然后一个大姐姐捂着嘴唇出现在了画面里。
好奇怪的剧情。
和他看的动画片差别也太大了
醒醒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蔺繁说的广告是不是就在这里出现的?哇,这也太酷了吧。
醒醒眨了眨眼,灵活地翻了个身,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沙发上,撅着屁股往前去够茶几上的遥控器。
正好他想看的动画片都快看完了,他是不是可以开始涉猎别的领域了?
醒醒有些跃跃欲试,娴熟地按了几下按键,在推荐界面翻了好几页,越看越迷糊。
电视剧的封面五花八门的,上面的人也都不一样,一会儿是长发一会儿又是短发,让醒醒有些摸不着头脑。
醒醒看的眼花缭乱,翻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什么,但又害怕万韵和给的两
个小时就这样被他浪费掉了,脑子一转,就点进收藏夹看了一眼。
电视机里只有两个收藏夹。
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是江其深的。
他的没有什么悬念,全是动画片,都已经被他翻烂了。
至于江其深的......
醒醒好奇地点了进去。
江其深不看动画片,收藏夹里东西多达一百多个,但是醒醒愣是没有找到一部动画片。
好像也没有电视剧。
醒醒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下颌,挑的头昏脑涨,遥控器都要按出火星子来了。
不然算了?
醒醒有点想放弃了。
单是看这些封面就觉得很没意思的样子,不是长得稀奇古怪的建筑就是一长串他看不懂的字。
醒醒正要关闭收藏夹的时候又突然一顿,表情又有些犹豫和倔强。
但是哥哥既然把他们放进了收藏夹,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说不定好看呢?
而且如果他看了哥哥喜欢的东西,他是不是就更了解哥哥了?是不是也可以和哥哥更亲近一点了?
醒醒给自己洗了个脑,下定决心要逼着自己喜欢江其深喜欢的东西。
醒醒势在必得地抿了抿唇,目光直直地放在了电视屏幕上,精心挑选了一部自己还算是感兴趣的片子。
封面是一匹斑马和一只狮子。
醒醒觉得这个相对来说还算不错。
纪录片开始播放了,入眼的便是一大片草原,夕阳的余晖将辽阔的草原染出金边,苍穹和草原交相辉映,遥遥地向远方蔓延,最后交汇在了遥远的边际。
这副场景一下就吸引住了醒醒的注意,醒醒好奇地继续盯着屏幕看,没有了糖果的存在,手指也不自觉地探进了嘴里,牙齿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指腹。
画面很快就变了,从草原变成了草原上的动物。
有斑马,有狮子,还有鳄鱼......
场景变得有点快,醒醒的眼睛都快跟不上了,只是脸上的表情愈发好奇和惊喜,仿佛找到了些新乐趣,纪录片的旁白像是被隔绝了似的,没有一个字钻进了脑子里。
哥哥平时就是爱看这个吗?
真有意思。
他果然也会喜欢哥哥喜欢的东西。
醒醒得意地晃了晃小腿,感觉自己似乎和江其深更亲近了几分。
“动物世界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如果没有过硬的能力,一但落单,就很有可能成为其他动物果腹的食物......”
旁白的男声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醒醒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场景会给他造成多大的精神创伤。
长长的旁白结束后,一匹奔跑的斑马出现在了屏幕上,身后还跟着一群猎食的狮子。
斑马很快就被狮群追上了,接下来出现的画面就是狮子的利牙嵌进斑马的喉咙,残忍地将一块皮肉撕开,斑马的头很快就无力地垂了下来,血液喷涌而出。
另一只狮子咬上了斑马的肚子,血淋淋的肠子也滑了出来,衬得狮子森白的牙齿更刺眼了一点。
醒醒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把自己放松地耷拉在沙发外的腿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保护性地蜷了起来,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去够了一下旁边的毛毯。
他突然开始后悔了。
这个一点都没有意思,比他看的动画片差远了。
他还不如看......
不如看狮子王呢。
醒醒硬着头皮又抬眼看了眼屏幕,刚巧看见斑马被一只狮子叼着脖颈啃食,无力的脑袋一垂一垂的,而后像是垂死挣扎似的,猛地弹了一下,又被另一只狮子活生生地按了下去。
醒醒的手扣紧了沙发边,紧张害怕的大气都不敢喘,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那只斑马,被残忍地叼着脖子啃。
醒醒这次被吓得不轻,别说去捡遥控器将纪录片关掉了,连脑袋都不敢再抬起来,仿佛自己动一下脖子,自己的脑袋也会像那只斑马一样掉下来。
纪录片孤独地播到了尾声,醒醒也埋着脑袋自闭了两个小时。
万韵和说让醒醒看两个小时,就只让醒醒看了两个小时。
在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之后,万韵和起身去提醒醒醒关掉电视,但才刚刚靠近沙发,就发现了撅着屁股把脑袋埋进毛毯里的醒醒。
万韵和:“?”
这是怎么了?
万韵和一脸纳闷地走了过去,不太客气地拍了拍醒醒撅起来的屁股,疑惑道:“你这是什么姿势?”
醒醒仿佛现在才意识到累似的,屁股无力地垮了下来,整个人都像是一滩融化的果冻,啪的一声砸在了沙发上。
醒醒还不愿意抬头,声音也陷进了毛毯里,听起来闷闷的。
“遥控器在那儿,妈妈你关掉吧。”
万韵和更纳闷了,一头雾水地把电视机关掉了,安抚地摸了摸醒醒的脊背,道:“妈妈已经关掉了。”
听见万韵和的话后醒醒才勉为其难地把脑袋拔了出来,警惕又侧目扫了眼电视,见确实已经被关闭了之后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你看什么了吓成这样?”万韵和见醒醒的脸都憋红了,伸手捏了捏后好奇道。
醒醒瞥了眼万韵和,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半响后才干巴巴地开口:“看斑马,嗯......还有狮子。”
看狮子吃斑马。
醒醒一想到这个场景整个人都变得垂头丧气了起来,闷得发红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有些苍白。
万韵和直觉有些不对,还放在醒醒脸上的手向上移了移,揉了醒醒的脑袋一下后关心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呀?”
醒醒摇了摇头,“没有。”
万韵和见醒醒不愿意说,也没强求,只是又嘱咐了一遍,“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和妈妈说好吗?”
醒醒抬起眼皮看了万韵和一眼,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醒醒的后遗症持续了很长时间,自从看完了电视后,整个人都像是被风雨吹打折磨过的小草一样,蔫哒哒的,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就连看着平时爱吃的肉都没了热情。
见醒醒脸色难看地盯着餐桌上的肉,万韵和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还好吗醒醒?”
醒醒固执地点点头,强迫自己把目光凝滞在那几盘肉上,正要开口说他很好的时候,没忍住yue了一声。
万韵和:“......”
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万韵和有些忧虑地放下碗,目光落在了醒醒的脸上,严肃道:“不要骗妈妈,你是哪里难受吗?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
醒醒尴尬的脑袋都抬不起来了,垂在空气中的腿慢吞吞地晃了几下,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太丢人了。
这要让他怎么说出来。
醒醒抿着唇憋了半天,还是艰难地摇了摇脑袋,小声保证道:“我真的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万韵和实在拿醒醒没办法了,伸手探了探醒醒的额头,见也没有发热亦或是别的症状,才暂且把心放了回去,勉强信了醒醒一次。
醒醒说的很快一定不是指一天,在发现醒醒又无精打采地盯着电视机发呆后,万韵和犹豫了半响,还是开口打发醒醒出门玩。
接连下了几天的雪,院子里又攒出了一层厚厚的雪,连过路的石板路上也覆上了薄薄的一层。
万韵和给醒醒找了点乐子,拎着把扫把递给醒醒,让醒醒扫雪玩。
醒醒纳闷又疑惑地接过了扫把,不太明白为什么扫雪在万韵和眼里会是玩。
难道不该是干活吗?
孤儿院的老师总是会定制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任务,在冬天的固定任务就是扫雪。
偏偏管这个任务分配的老师是他不喜欢的黄老师。
黄老师老是安排他去户外扫雪,在他完成之后就一点一点地检查,只要发现了有一点没有清理干净,就要惩罚他。
有时候让他站在外面罚站,有时候让他伸出手挨打。
很讨厌。
但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讨厌黄老师还是讨厌扫雪。
醒醒拎着扫把看了一眼,又垂头丧气地把扫把放了
下来,不情不愿地在地上糊弄了两下,就不愿意再动弹了,捡了个地方就无所顾忌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盯着白茫茫的雪出神。
蔺繁按照平日的习惯坐在阳台上发呆,还没等他在台子上坐下来,余光就瞥见了隔壁院子里的小面包。
万韵和还是放心不下醒醒,就算把醒醒打发出门玩了,还是担心他着凉感冒,不顾醒醒的抗议给醒醒塞了一大堆衣服。
加上醒醒似乎是胖了一点点。
这会儿看上去真的很像烤箱里疯狂膨胀的小面包。
蔺繁感觉醒醒这小孩儿还挺神奇的。
怎么可以同时像这么多东西?
也不知道是醒醒的原因还是他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原因。
蔺繁没纠结太长时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撑着窗台站了起来,在继续发呆和去找醒醒玩两个选项中果断选了后者。
醒醒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往日明明只要一看见他过来了,就眼睛晶亮地盯着他......
的口袋。
蔺繁还算是清醒,自知自己在醒醒心里的地位,大概率是没有那一堆糖果高的。
只是现在倒是挺奇怪。
蔺繁垂眸看了眼懒洋洋地坐在地上的醒醒。
醒醒稍微往后仰着,被冻的发红的手指陷在雪地里,因为半垂着脑袋,阳光斜斜地射在他蓬松柔软的发丝上,越过白皙稚嫩的小脸,在脚边落下了一小块光斑。
醒醒看起来像是在想事情,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意识也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去了。
“喂,你想啥呢?”蔺繁蹲了下来,低下脑袋从下往上观察了一下醒醒的表情,试探道,“要不要玩打雪仗?”
醒醒这模样看起来怪吓人的。
蔺繁还是第一次见醒醒这么没有精气神的样子。
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
别说打雪仗了。
要是醒醒说要堆雪人他也勉为其难认了。
“......不行。”醒醒似乎现在才发现蔺繁的存在,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后才慢吞吞地摇了摇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我妈妈让我扫雪,我没有做完的话是不能玩的。”
蔺繁:“......”
你看他像是信的样子吗?
蔺繁都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吐槽了。
万韵和怎么可能舍得让醒醒干活?还没做完不能玩?
他宁愿相信明天天就要塌下来了。
醒醒指了指旁边的扫把,又抬起眼皮看蔺繁,上目线弯弯的,像一轮浅浅的月亮,内里似乎都装满了真诚和委屈。
“真的,我没骗你。”醒醒表情无辜地开口。
蔺繁漠然:“呵呵,是吗?”
醒醒像是没看到蔺繁的冷漠,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像是笃定蔺繁一定会帮忙似的,坚定地把扫把递给了蔺繁。
蔺繁没出息地接过了扫把,苦大仇深地盯着扫把看了半天,还是憋着一口气听话地扫起了雪。
醒醒把任务交了出去,整个人更轻松了几分,慢悠悠地坐直了身体,支着下巴当起了监工,无所事事地盯着蔺繁干活。
蔺繁臭着脸骂骂咧咧地扫雪,一边扫一边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他好好地待在他家发呆不好吗?要跑来这儿给醒醒干活。
蔺繁越想越想不通,手上的动作倒越来越利索,很快就把醒醒面前的石板路上的雪扫干净了。
醒醒盯着蔺繁看了一会儿,目光从蔺繁的手上缓缓移到了蔺繁脸上,最后凝滞在了蔺繁尖锐的小虎牙上。
蔺繁还在嘟嘟囔囔的,嘴上抱怨着,手里却干的起劲。
还没等蔺繁反应过来,便感觉一个温热的手指点上了自己的牙尖,蔺繁懵了一下,回头看向醒醒。
醒醒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圆溜溜的大眼睛里似乎装着好奇,又夹杂着些许微弱的恐惧。
蔺繁下意识地合上了唇,牙尖在醒醒手指上咬了一下。
醒醒吃痛地收回了手,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扭头对蔺繁正色道:“我不喜欢你的牙。”
蔺繁确实很像狮子,不管是性格还是模样,特别是那两颗小虎牙。
醒醒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看的那部纪录片,都快忘得差不多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了脑袋里,甚至要更加清晰一点。
狮子陷进斑马脖颈里的牙似乎和蔺繁的牙重合在了一起。
森白又尖锐。
醒醒的脸色又苍白了起来,脑子都晕乎乎的,一会儿装着狮子一会儿又是蔺繁,然后蔺繁的脸出现在了狮子的身上,他自己好像也变成了那只可怜的斑马。
蔺繁的心脏鼓鼓胀胀的,下意识地反刍了一下醒醒的手指碰到他的牙齿的触感,心情像是气球似的,一边膨胀一边飞扬。
蔺繁没有交过朋友。
受到家庭的影响,他连一个稳定的居住场所,一个安定的学校都没有拥有过,永远都在茫然地跟着父母四处迁徙,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只是一个过客,匆匆地在他人生里经过了一秒就再也没有出现。
但是醒醒不同。
他以前也观察过所谓朋友的相处,他们或是有着相同的爱好,总是聚在一起讨论着他们共同热爱的事物,或是有着非常亲密的接触,会拉着手一起上下学,会分享同一份午餐,会不管有没有事,都要手欠地去碰一碰对方。
很古怪的行为,但是蔺繁却又不受控地被吸引。
就像现在一样。
“你......”
蔺繁诡异地结巴了一下,正要继续说话时,醒醒却突然打断了他:“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醒醒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大眼睛恹恹地垂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碰上了什么难事。
蔺繁有些不解,眉心飞快地蹙了蹙,想再关心一句时,却见醒醒又扭头看了他一眼,嘴唇抿了一下后就又难受地移开了,匆匆地撂下了一句“我先走了”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蔺繁傻眼了,实在想不明白醒醒这是怎么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蔺繁草草地自我调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满腹疑虑地把扫把倚在了栅栏上,又回头看了眼江家别墅后才利落地翻墙回家。
醒醒的心才是海底针吧。
当天晚上醒醒一直睡不好,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开始自动播放纪录片的内容,狮子那对尖牙在醒醒脑海里已经咬了斑马八百遍了。
醒醒没头没尾地埋怨起了自己的记忆力。
为什么该记得的东西总是记不清,不该记得的东西就老是忘不掉。
醒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挣扎了好半天,还是撑着床坐了起来,愣愣地在原地发了好一阵子天,才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枕头,暗暗下了个决定。
江其深又一次在即将入睡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看来今晚又要做梦了。
江其深心累地坐了起来,侧身将床头灯打了开来,嘴上不忘开口道:“请进。”
床头灯的灯光不算太亮,昏黄又柔和,以江其深所处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在接近大门的时候已经聊胜于无。
醒醒听见江其深的回应后立刻推开了门,歪着脑袋借着那一条小小的门缝朝房间里看去,在看见床上的江其深后眼睛倏地一亮,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江其深见是醒醒,微微愣了一下,开口问道:“醒醒?你有什么事吗?”
听见了江其深的问题,醒醒有些犹豫垂了垂脑袋,手指也局促地扣在了一起,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小声道:“我......我有点睡不着。”
江其深没出声。
“也许,我猜......”醒醒眨了眨眼,偷偷瞥了江其深一眼,弱弱地补充道,“我在这儿应该是可以睡着的吧。”
灯光太昏暗,醒醒站的角度又不太好,江其深差点没注意到醒醒抱在胸前的小枕头。
醒醒似乎也觉得自己找的理由有些太荒唐了,羞赧地垂下了脑袋,一时间都不好意思看江其深的反应,只能局促地揪着枕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板上磨蹭,安静地等着江其深的回复。
江其深其实不太习惯和人同床共枕。
严格来说,他出生后没多久就开始享受一个人一张床了,虽然说他的睡相还不错,不管是床大还是床小,他睡的位置都固定在那一块儿,应该不会影响到醒醒......
江其深莫
名其妙地反思起了自己的睡相,在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开始考虑醒醒和他睡一张床能不能睡的舒服了。
考都考虑完了。
怎么能不让醒醒留下。
“好吧。”江其深妥协地掀开了另一边的被子,“你上来吧。”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醒醒立刻抬起了脑袋,差点没拿住手里的枕头,睁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江其深,眸子里的光几乎要比他房间里的灯光要亮了。
“好哦,那我来啦。”醒醒咧开嘴笑了,抱着枕头的手紧了紧,用肩膀把门蹭开了一点,整个人就灵活地从那一小点缝隙里钻了进来。
随着门被关上的响声,醒醒一溜烟地跑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小枕头放在了江其深给他空下的位置,然后甩掉了自己的拖鞋,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一点也不客气地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
虽然先前一直在都住宿舍,但是醒醒也从来没有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过。
这种感觉很新鲜。
醒醒调整了一下姿势,歪着脑袋看了眼旁边的江其深。
江其深也在看他,在注意到醒醒的目光时问:“说说吧,怎么突然睡不着了?”
醒醒的睡眠质量是江其深见过最高的。
不然也不至于拥有这么一个小名。
这会儿竟然还能听见醒醒说睡不着。
江其深实在没想到什么理由。
听见了江其深的问题,醒醒倏地变得扭捏了起来,藏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抠了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犹豫和迟疑,似乎还在纠结要不要说。
虽然很丢人。
但是他又很想和江其深倾述。
毕竟这可是江其深加入收藏夹的片子诶。
醒醒垂着眼皮想了好半天,才总算是说服了自己,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嗯,我下午的时候无聊,就去看了一下你的收藏夹......”
江其深听的一头雾水,继续问道:“我的收藏夹?”
“对啊。”醒醒扭头看江其深,正色道,“电视机里的那个。”
江其深这才想了起来,一些死去的回忆也慢慢地找了回来。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当初他沉迷于看电视的时候好像不怎么爱看动画片,收藏夹里的应该都是些纪录片或者电影吧。
醒醒会对这个感兴趣?
醒醒似乎藏了一肚子的心事和情绪,这会儿找到了倾述的对象,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感受。
江其深听完之后总结了一下。
大概就是不小心选中了一部讲动物世界的纪录片,被里面的一些画面吓到了。
江其深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把醒醒伸到被子外的手又塞了回去,仔细地整理了一下醒醒的被子后才继续道:“好吧,是我的错。”
醒醒乖乖地任由江其深摆弄,抬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其深,后知后觉地从江其深的表情和语气中品出了点别的意思。
“我没有害怕。”醒醒纠正道,而后又像是觉得自己的语句单薄,继硬着头皮补充道,“我只是怕你不小心看到了,你晚上也会睡不着觉的。”
江其深唇角往上翘了一瞬,然后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配合道:“对,那我明天就把这部片子删掉。”
醒醒呆呆地哦了一声。
虽然他的本意也不是让江其深把这部片子删掉,但是......
嗯,好吧。
其实也不重要。
他以后肯定不会再看这么恐怖的片子了。
醒醒胡思乱想了半天,一双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眨了好几下,神色新奇又欢快,似乎在努力找到江其深房间的天花板和他房间的有什么区别,一点点睡意都没有酝酿出来。
江其深见醒醒不说话了,以为是要准备睡了,便侧身将床头的灯关掉了。
“哥哥,你睡着了吗?”见灯突然关掉了,醒醒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江其深的手臂,在察觉到了温热的体温后才松了口气。
江其深已经困的有点迷糊了,但是嘴上还不忘回答醒醒,“还没。”
醒醒又哦了一声,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我睡不着。”
醒醒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怕打扰到房间里的某个人似的,故意放的很轻,像是一团云朵般的棉花糖,轻轻一捏就散开了。
江其深的眼睛还闭着,体贴地给了醒醒个建议,“或许你可以试试数羊。”
“好吧。”醒醒采纳了江其深的建议,并且似乎想出了一个升级版,兴奋又期待地戳了戳江其深的脸颊,在江其深把眼睛睁开后提议道,“那我们一人数一次吧,这样我们两个人就都能睡着了。”
江其深:“......”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不用数羊也能睡着?
醒醒似乎觉得自己的主意非常棒,小表情看起来很得意,睁着双眼睛用征询的眼神看着江其深,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像是对自己非常自信。
江其深肯定会同意的。
江其深同意了,困顿地开始和醒醒轮流报起数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困的原因,江其深的脑子都跟不上嘴了,在报到第三十只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地倒了回去。
醒醒完全没有注意到,还在美滋滋地跟着继续数,直到自己再次数到第三十只时才懵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察觉了不对劲。
“哥......”醒醒正要把自己发现的小问题告诉江其深,扭头就见江其深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醒醒自觉地闭上了嘴,脑子却又开始瞎想了。
数羊这么有用的吗?
但是怎么他没有睡着?
醒醒稀里糊涂地想了半天,江其深清浅均匀的呼吸声近在咫尺,醒醒感觉自己好像也开始困了起来。
在闭上眼睛彻底被拽进梦境前,醒醒迷迷糊糊地瞥见了自己和江其深之间的空档,中间空了很大一块距离,被子也被扯平了,些许凉风也趁着这个档口钻了进去。
似乎是觉得有些冷,江其深中途醒来了一次,在瞥了一眼自己和醒醒中间的缝隙后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被子往醒醒的方向扯了扯,直到把醒醒完全用被子裹起来后才又闭上了眼睛。
醒醒没来及多看了一眼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一早,万韵和见醒醒从江其深的房间里出来还吓了一跳,惊讶地问道:“你们昨晚一起睡的吗?”
醒醒似乎觉得不太好意思,整张脸都变得红扑扑的,有些窘迫地揉了揉耳根,扭头看向江其深,把回答问题的职责交给了江其深。
江其深咳了两声,也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起的太早,声音有点低哑,“嗯。”
万韵和又瞅了醒醒两眼。
醒醒背着手,仰着脑袋乖乖地看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昨天的没精神和低情绪仿佛都没了踪迹,又恢复了往常调皮自在的模样。
万韵和倒算是摸清醒醒了。
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
这点蔺繁并不赞同。
醒醒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搞的人。
蔺繁实在是想不通醒醒是碰上了什么事,还是说他哪里惹到醒醒了。
自从上次他帮醒醒扫完雪之后,醒醒就不再搭理他了。
每次看见他都像是碰见了鬼似的,一惊一乍的,根本就不等他上前去询问他到底怎么了,就仿佛脚底抹了油似的迅速跑回了家。
而后就是接连几天都不再出门了。
万韵和催了几次也没用,也只好暂且由着醒醒泡在家里了。
蔺繁越想越不得劲。
不管怎样都不该这么莫名其妙地僵持下去,以他的性格,不把原因挖掘出来他这辈子都会难受死的。
在自我挣扎了半天后,蔺繁还是没忍住去江家敲了门。
发现开门的并不是醒醒后,蔺繁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整颗心脏仿佛都摇摇晃晃地坠进了冰窟,连带着脸
上的表情也肉眼可见地暗淡了不少。
万韵和也有些为难,安抚性地摸了摸蔺繁的脑袋,道:“醒醒可能是身体不太舒服,再过几天说不定就好了。”
蔺繁摇了摇头,嘴上却木然地回应道:“好。”
不会再好了。
他再也不会过来自讨苦吃了。
目送着蔺繁离开,万韵和叹了口气,一时间还真拿不准现在的小孩儿都在想些什么了。
怎么说吵架就吵架了?
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