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沉思?片刻,便认为他说?的不是假话。
鬼都里混进来了一个?人类,还是巫师,这会?在当?下掀起轩然大波。如果她?在十万人的直播间说?出这个?消息,那?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尸骸会?的鬼魂首先就会?处理掉江月鹿这个?叛徒。
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方滑坡得太快了,像是早有预料。没能看到江月鹿震惊的脸色和跪地求饶的惊慌,让她?非常不痛快。
“妈妈、妈妈。”
“妈妈、妈妈,我饿了……”
白骨小人环绕在她?身侧,不断的催促让她?皱起眉来,一甩手就将小人们全击碎了,“吵什么,等会?有你们吃的。”
白骨碎片映照在江月鹿黑鳞覆盖下的双目中,他微妙地感受到了一丝心动,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心动来得蹊跷,像是凭空从?他心里冒了出来,指引着他看向那?些?小碎片,不由自主产生了想?要流泪的心情。
奇怪的疼惜出现在脑海里。
好像那?些?小孩子被伤害的时候,他极端地共情了。
“母性——”他心中警铃大作,“她?的技能!”
“不管你是从?哪得来那?些?消息的,都不重要了,我厌倦了。”妈妈冷冷道。
“孩子,难产,死亡,丈夫……早就过去了,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和如今的我又有什么关系?”
“嘶——!”
江月鹿紧紧闭眼,他用?黑剑扎破了自己?的手掌,疼痛抽离了脑海里涌动的渴望……渴望去搂抱孩子,渴望去养育生子。
一滴滴冷汗从?他额角流淌了下来。
难怪唐泽很快就倒了,这种污染……根本不是人能忍受的!
疼痛带来的清醒非常短暂,他飞快凝结出一张黑纸,“你以为我只知道这些?是吗?那?这个?东西?呢,你有没有印象?”
“什么东西??没见过。”
“题目——我的理想?,名字——金如意,就读于春风中学初一年级……啊,这不是你写的作文吗?”
“我的理想?是当?一名飞行员,自由自在地翱翔在空中。在那?里,不会?有任何人束缚我,不会?有任何人阻拦我,我会?像一只自由的鸟展翅飞翔……”
“鸟儿不该被关在笼子里,她?天生有着翅膀,就该飞越高山,长击天空。”
“我渴望被风带走,在天上的时候我的笑声会?像银铃一样绽放。”
随着江月鹿的朗诵,妈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妈呀,他搞到真的了?”
“看妈妈的脸色……这不会?真是她?写过的作文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呀妈呀,妈妈啊!谁知道到处扫荡的妈妈还有这么天真的一面!”
“好有反差哦,怜爱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社死现场?”
“大家?看好,这个?女人叫小美,她?没有把死之前的隐私全部删完,所以遭到了报应。这个?故事?提醒我们一定要在临死之前把所有黑历史全删掉。”
天真稚嫩的心理,写出独属于那?个?年纪会?有的梦幻彩泡。但这个?彩泡在如今阴森的鬼都格格不入,是所有人嘲笑的对?象。
“够了,闭嘴!”妈妈厉声喝道。
“很奇怪啊。”
江月鹿的声音也跟着拔高了。
“哪里奇怪了?!还给我!”
“不奇怪吗?”江月鹿费力地抗衡着母性的光辉,仍用?冷静的语调平稳地说?着,“金如意,当?时你初一,没遇到任何磨难,家?庭幸福和睦又富裕,课后还有源源不断的补习班,是同学赞美、老师褒奖、父母骄傲的优等生。”
“为什么写这篇作文的你不断提到笼子,渴望……你好像过得并不快乐?”
“跟你有屁关系?!”
妈妈咬牙切齿,情不自禁伸出双手,越过飞舞的白骨小人们。
“还给我!”
“咔嚓——”
那?张黑纸在她?面前一裂为二,像是被人硬生生从?中间扯断。她?怔怔地看着,思?绪从?生死间隔越过漫长人生,从?生子的疼痛到婚礼的微笑再到高考现场……一直回到她?的理想?被亲手撕碎的那?天。
“被撕碎了。”她?无声地张嘴,江月鹿替她?说?完了这句话。
他绷出青筋的额头忽然轻轻一松,妈妈解除了她?的能力,全部心神都注视着那?张黑色碎裂的纸,她?的表情有些?凄婉,又有些?怀念,更多的是平静。
“不是作文,是我被撕碎了。”
“小意啊,女孩子可不能玩这个。”
她看着那架飞机模型被妈妈拿走,“女孩儿?家家的,玩什么?飞机汽车,看啊,妈妈给你买了洋娃娃和毛绒玩具,那边还有很多画本,对?你的艺术审美提升很有帮助。”
“好吧。”她坐在桌子上,翻开漂亮的画本,却还是不自觉地朝银白色的飞机看去,邻居家的弟弟正在快乐地玩它。
可?我还是更喜欢飞机一些……她心不在蔫。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坐得歪歪扭扭的呢,舞蹈老师怎么?教你的?让你挺直腰背是不是?”
她条件反射地坐直了。
“你们小意已经很乖了,多优秀的孩子呀,我女儿?要?是有她一半好我做梦都要?笑醒……”在亲朋好友的恭维下,妈妈连连摇头,“我们也没?有费心去教,小意都是自己学?的,很多时候她都不让我和她爸操心……”
她慢吞吞下了椅子,因为实在不想?听妈妈的谎话。
“小意,干吗去呀?”
“我去洗手间。”
骗人的吧,哪是她自己想?学?呢。
她可?不想?放学?回来还要?去上舞蹈钢琴课,隔壁班的王林蓉每天都跟男孩混在一块玩,她妈妈怎么?不管她呢?妈妈说王林蓉是没?有家教的女孩子,女孩子就该规规矩矩的,不该像她似的泥猴儿?撒欢到处跑。
“哈哈哈哈……你又输了!”
一阵响亮的大笑声传了过来,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到王林蓉正捏着一个男孩的手,把他手里?银白色的飞机抢下来。
看到她以后?,穿着牛仔裤的王林蓉连忙跑了过来,将飞机塞到了她手里?,“他刚刚差点把你的玩具摔坏了,拿好啊,这可?不便宜!”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怎么?不知道了?你妈妈刚才从你手里?拿走飞机的时候,你可?舍不得了。哎,你妈妈可?真狠心。”
她看着王林蓉,忽然觉得这个脸上有好几块泥巴、鼻梁上有很多雀斑的女孩子挺好的。王林蓉往下瞥了瞥,“唔,你穿裙子还挺好看的……”
“谢谢。”
“别说谢谢啊,好无聊。”王林蓉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有没?有试过唰一下哗一下从那边跑下来?”
唰一下,哗一下,这都什么??
她顺着王林蓉的手指看去,在后?院看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坡道,旁边还有一棵开了花的合欢树,冒着粉粉白白的小云层。
王林蓉一看她懵懵的表情就知道没?有,迫不及待拉着她的手跑上了坡,站在最高点,“看着啊,你就跟着我一块做……哇啊啊啊啊啊……”
她像一个牛仔服的气球,很快就飘到了最下面,在底下挥着手很兴奋,“你跑快点,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来!”
“可?是……”
“可?是什么?哇?”
“可?是……”她犹豫道,“跑太快了会摔的。”
“摔倒也很好玩啊。”
“摔倒裙子就脏掉了。”
“脏了可?以洗嘛,衣服不就是拿来穿的,穿脏了再去洗,很正常的道理,你家里?又不是没?有洗衣机。”
王林蓉看她还是不说话,恍然大悟道:“啊我懂了,你是怕被妈妈骂吧?”
她愣了愣,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火气,“我才不怕呢!”
“那你比我厉害多了,我还害怕我妈碎碎念呢,你都不怕的。”
王林蓉的话给了她莫名其妙的勇气,她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冲下了坡,风从脸颊两?侧流走,阻力似乎都没?有了,停在王林蓉面前时,她眨巴的眼睛还有些回不过神。
“……”
“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跑下来的时候就像开飞机一样?吧?”
她的头一转,“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我想?开飞机。”
王林蓉的眼睛睁大了,“我可?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喜欢飞机的话就会喜欢没?有阻力的感觉。开飞机啊……那你好厉害啊,这么?小的年纪就想?好做什么?了。”
“这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吧……”
“很了不起啊。我身边没?有人想?好未来要?做什么?,但你想?好了。”王林蓉说得很认真,“所以你很厉害。”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感觉脸都变红了。
“哎,你等一下啊。”王林蓉从她的眼睫毛上拿下了一个东西,展开放在手心,是粉白色的合欢花。
那一天的晚上,她鼓起勇气,将原本写好的作?文偷偷换掉。那篇真情实感的作?文后?来获得了老师的表扬,但是却在和家长交流的时候被妈妈发现?了,她发现?那篇作?文不是她坐在桌旁陪着女儿?写完的《我的理想?》。
“小意啊,为什么?要?改掉呢?你不想?做大学?教授吗?”
这次她鼓起了勇气摇头,“妈妈,我不想?。”
“你还小,还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体制内多好呀,又稳定,又清闲,最适合你这样?乖的女孩子。”妈妈看了眼你的作?文,笑了笑。
“你能想?象你开飞机的样?子吗,妈妈都想?象不出来。而且你可?别以为大学?教授就是那么?容易当的,你要?考上985,再保研,再读博,期间还得发不少?论文呢。”
“啊,写论文,我不喜欢……”
她感觉未来的计划都被妈妈提前制定好了,却从未问过自己想?不想?要?,有些委屈地垂下头,眼底有许多泪珠滚来滚去。
“你老说喜欢喜欢,但哪次不是三分钟热度呢?人家老师都说了,每次你都是最快离开教室的,好像琴凳上面着了火。”
“我本来就不喜欢弹琴,是你非要?我做的。”
妈妈也有些没?耐心了,“那你喜欢什么?,飞机模型?那有什么?好的。你学?了钢琴能在大家面前表演,喜欢玩模型难道要?在大家面前玩模型吗?”
“当飞行员有大学?教授稳定吗?你当了飞行员会有人来给你介绍男朋友吗?谁还敢上门提亲啊!”
“你不明白我,你不明白!”她大声喊起来,“王林蓉都知道我喜欢什么?,你却不知道,你还是我妈妈呢,你真的是我妈妈吗?”
“胡说八道!”
她看着摔在地上的作?文本,眼泪模糊了双眼。
“我还在想?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原来是和她混到一块去了,你看看你,和她才玩了几天就会朝妈妈吼了,妈妈说得不对?吗?”
“不对?,不对?!”
“你……你反了你了!”
妈妈拉着刚回到家的爸爸,对?他诉说女儿?的恶行,他们一致决定不准她和王林蓉来往,理所应当地为她拿了主意,却从未问过她愿不愿意,喜欢什么?,想?和谁交朋友。他们从来都没?问过。
最后?只剩下被撕扯成?两?半的作?文,在客厅陪着她。
“你高中的时候出过一次事,在派出所里?留下了档案记录是吧。”江月鹿的话唤回金如意游离的思绪,却又飘到了更远的地方,“高中啊……”
“是的。高中。那次你离家出走了,你爸妈报案说你失踪。”
“但其实,你是和当时的朋友王林蓉一起去外地旅行了,你们……”
金如意忽然打断了他,“不是朋友,是女朋友。”
审判官没?有疑问,点了点头,“你们一起去外地过了三天节,你没?有告诉父母,但王林蓉告诉了,她爸妈很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你当时心急如焚的父母,他们带你回去后?,你就休学?了一年。”
“呵呵。那不是休学?。”金如意嘲讽的语气道:“他们才不肯承认自己的女儿?被养废了,编出了我去国外留学?的假话,一如既往的粉饰太平罢了。”
“但是那之后?你就变得很顺从了,当时的你没?有对?他们说这些刺耳的话吗?”
金如意忽然沉默了。
过了好久,才幽幽地开口,“说做过抗争但其实很差劲吧,没?有结果?的抗争一点用都没?有。我当时绝食过,自杀过,但都被他们救了回来,一年之后?我累了,也不想?再听我妈哭,所以就放弃了,说自愿去国外上学?。”
“我当时做好了再不回来的准备,但还是……”
“你在20岁那年回来过?”
看到金如意诧异的表情,审判官解释道:“只有这一年你才订了回家的机票。”
“你连这个都能查到啊,算了,不稀奇。”
“当时回来,是因为和她约好20岁的生日要?一起过,在我们的关系里?,20岁是一个很特别的年纪。16岁的我们以为20岁的人生就会由自己管控,但事实证明她错了,她才是那个死都不怕的人,一直都是,而我却连最基本的勇敢都做不到。”
金如意出神道:“有时候甚至觉得,我的骨头已经在我妈日复一日的说教里?变软了,磨碎了。”
“从前怕被爸妈骂,怕被老师发现?,怕考不好丢脸,怕其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吃饭的时候害怕嘴巴没?擦干净,聚会的时候害怕自己的衣着不成?体统……我害怕的东西有那么?那么?多。”
“在20岁的时候,还有了更怕的。”
“怕她和别人在一起了,怕她生我的气,最害怕的是她不记得我了。”当初在异地他乡手牵手过节的两?个女孩子,从此漠然如路人。
但命运早已为她安排好了。
金如意的眼神失焦了,“她死了。”
“看来是因为她的那位朋友死了,所以她才彻底死了心,听天由命让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再就是结婚生子。嗯,看时间也对?得上。”
江月鹿没?有听到耳畔传来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方式轻声:“夏翼,你怎么?了?”
“只是在想?。”
“想?什么??”
想?这种最好的朋友死去的感觉……夏翼顿了顿,岔开了话题,“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确定那篇作?文对?她很重要?的?你好像知道什么?,让我针对?性地去找了这些资料。”
如果?不是江月鹿事前吩咐说要?什么?,一个人那么?庞杂的一生,是无从调查的。
“说起来有些复杂,我只能说,我大概猜到她其实没?有那么?幸福,也没?有那么?想?听父母的话。”
“为什么??”
江月鹿微微笑了起来,夏翼对?人的情感还是不太敏感。
“因为言露也是从她那个年纪过来的,就算她很听我的,也不会完完全全按我的安排去生活,除了死亡,金如意那张人生履历太过完美了,美到有点假了,我从里?面看到了刻意的痕迹,这不符合逻辑。”
“你在沉默什么??”金如意打量着审判官,他和夏翼的交谈在旁人看来就是沉默不做声的样?子,“听了一个悲伤的故事,所以在暗暗地嘲笑吗?”
“我们来打个赌吧,金如意。”
“打赌?”
审判官点头,快速道:“赌我知道你的恨意来自于谁。”
“你还没?有死心啊。”金如意叹服,“先提前说好,刚才的故事并不代表什么?,我没?忘记还和你处于PK阶段,所以不会让你知道任何有用的信息,那些故事都是我放心才给你透露的。而且。”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冷淡起来。
“她死了那么?久,我也死了那么?久,已经不代表什么?了。”
江月鹿在这边飞快地忙碌着,一边和她周旋,“你就说赌还是不赌,别说这些废话。”
“哼。真是冷酷无情,讲故事的钱我都没?和你收呢。”金如意蛮不在乎,将地上的白骨小人升了起来,拿在手里?把玩着。
“赌就赌啊,我玩得起。”
“很好,那你接下来看好了,我会像带来唐泽的仇人一样?带来你的。”审判官冷声宣布后?,弹幕刷得更快了,他和唐泽那天的PK是人多,但远远不及今天,所以在场还有一大半观众没?有见识过“审判”。
他们聚精会神地盯死了屏幕,就连金如意也不例外。
江月鹿说得太有底气,连她都有些好奇了。
所有的目光聚焦在深黑色的直播间,墙壁悬挂的棺材变成?了两?口,一个是白的,另一个却是黑的。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那张漆黑的铁质座椅,上一次赵而流就是在这里?接受了罪与罚的问责,椅背上的铁链子哗哗抖动着,好像是死去的灵魂还在痛苦挣扎,发出没?有意义的嚎叫。
站在前方的审判官手执黑剑,肃穆的气息似乎透过屏幕涌到了金如意面前,她的眼睛微微地放大,倒映出一个深黑色的物体,她愣了一下,又被气笑了,“这就是我的怨恨?”
审判官:“你的怨恨,自然你最清楚。”
“嗯,我清楚。所以我知道你失败了,这玩意——”金如意皱着眉扫了那怪物一眼,“我根本就不认识。”
审判官的直播间里?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深黑色的物体,上尖下圆,底座的肚子非常饱满,表层凹凸不平。关注着这一场PK的尸骸会会长析木津忽然嗯了一声,凑近了屏幕,他感觉这东西的外表褶皱有些熟悉。
“确定不认识吗?你再看看。”
“我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聋还是——”金如意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回想?起了什么?。
“我靠,这不是发参赛邀请函的那个怪东西吗?!”
有不少?参赛的主播都反应过来了,他们就是被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拉进麟芽城来比赛的!
“不。不是怪东西。它有名字的。”析木津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转动的神秘的黑色芽体,“只有我们这些参赛很多次的老主播知道,它有名字,叫做麟芽,这是苏铁的能力,他就是靠着这个当上鬼都都主的!”
他震撼地看向审判官——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鬼?
“你怎么?会有麟芽?”金如意的眼神十分危险,“我从来没?在比赛开始后?见过它,它都是在开赛之前出现?的。”
这是麟芽吗?
江月鹿只是下意识凝结出了一个物体,这颗参赛之前见过的玄妙之物就出现?了。因为他并不是要?真的拉一个人过来,金如意不能像对?唐泽那样?处理,但为什么?偏偏出现?了麟芽他也不知道。
但他装作?很神秘很全能的样?子,“你不必多问,我们还有我们的事。”
金如意本打算立刻让白骨小人攻击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冷静了下来,思虑了一番后?,金如意忌惮道:“就算你拿出麟芽来也无济于事,我说了,这和我的怨气无关,你要?真的想?赢我,得把我的仇人找来。”
“谁说仇人就得是人?”
审判官打断了她,顺手在麟芽上撕了一块下来,“这是父母希望的你。”
“这是亲戚希望的你。”
“这是老师希望的你。”
他每说一句,就从麟芽上撕一片下来,很快那个像是含苞待放黑莲的芽体就变瘦了,只剩下中心孤零零雪白色的脆弱嫩尖。
“这是真正的你,想?要?开飞机,想?要?和心仪的女孩在一起,想?要?摆脱父母,想?要?野蛮生长。真正的你被这些希望束缚住了。”
听了他的话,金如意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了起来。
“十几万人都在看你的直播间,就来讲这些屁都不是的哲学?问题?”
“不。”审判官面对?着她,就像面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的怨恨不是一次生成?,而是逐次累积。”
“你是心甘情愿服从了父母吗?你当真是幡然醒悟,认同了他们的理念?要?我来说,你的仇人不是你的父母,他们是逼迫了你,但他们是出于自己的局限性做出的逼迫,你的害怕,你的恐惧,都来自于四周指指点点的目光。”
“你的仇敌是一个庞然巨物,对?你的影响在死后?都难以摆脱,你知道那是什么?。”审判官的语气变得悲凉,他看向了那一层又一层的黑色麟芽。
“哥哥,我以后?去开店好吗?”言露小小的胳膊抱着他的腿。
“好啊,开什么?店?”
“玩具店。可?以吗?”
“玩具店很好啊。”
“真的?”高兴起来的言露忽然垂下了头,“可?是,他们说女孩子开店会赔本的,我怕赔了你的钱,你赚钱不容易的。”
江月鹿觉得她的话很好笑,蹲下身来问道:“为什么?女孩子开店就会赔本?”
“因为不擅长数学?,数字什么?的,我没?有他们算得明白。”
“瞎说,你哥这个年纪考的数学?翻倍都没?有你高呢。”江月鹿认真道:“露露,想?做什么?咱们就去做什么?,人这一辈子只活一次。”
“为什么?开飞机适合男的,不适合女的,为什么?女生不能大跑大跳?这种想?法?到底是怎么?在这个世间产生又持续下来的。”
小意啊,你应该……
你应该……
这样?才是对?的……
每当选择了一次不喜欢做的事,就有一个自己原地死去——背身而走去选择另外的可?能性,被彻底地杀死了不是吗?
“换句话来说,这样?的你活在那个现?实中,就是死了千千万万次。”
金如意看着他,看了他很久,没?人知道她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最后?她慢慢笑了起来。
“聊完了哲学?,又开始为我做心理指导了?你到底是审判官还是老师?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吧?”
“我说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而且退一万步,就算我当初怨气缠身,但死后?不也拿到了回报吗?”金如意笑意盈盈,“你不知道我在这里?过得有多开心,鬼魂的灰飞烟灭掌握在我一念之间,嗯,也包括你的生死。”
说着,她便下定决心一般,让白骨小人全部冲了上去。
“孩子们,饿了太久了吧,去吃掉他吧!”
“不必像之前忍耐,这一次,你们可?以尽情撕碎他!”
弹幕和尸骸会的成?员一起惊了。
“团战是有限制的,她这是要?无视规则吗?”
九个成?员都完好无损站在这里?,除了眼神有些疲惫,他们没?有其他外伤。这便是团战赋予的规则限制——不能在团战PK里?杀主播。
一定程度上,麟芽城是默许唐泽那种血线收割主播的杀鬼方式的。
但或许是觉得这样?的规则延续到团战里?会死许多主播,少?很多乐子,麟芽城便增添了双方死在PK也能活着出直播间的限制。
但妈妈不顾一切地撕破了脸,似乎是不想?让审判官活着出去。
“今天晚上……你别想?活着出去。”她的脸被无数白骨小人遮挡,却遮不住那疯狂带有杀意的眼神。
面对?着这样?的眼神,审判官就像没?看见似的。他扫了这些白骨一眼,忽然问了一个锥心刺骨的问题。
“你应该很讨厌这些孩子吧?”
高帽子的面前映出惨白的氪金条。
墨绿色的氪金条代表着主播本场收获到的打赏金额,审判官这一场PK拿到的打赏还没有他上次打唐泽拿到的多?。
更别提他的PK还嵌合在团战里,如果最后加起来的总额比不过妈妈还是完蛋……
“到底是哪个冤大头在你池子里押他赢的?刚才还又加码了两次。”高帽子的同行幸灾乐祸,“还有不到十分钟,他们的钱很快就要打水漂了。”
“喂喂,高帽子,你在想什么?呢?”
高帽子盯着氪金条动也不动,忽然?用双手按住太?阳穴喃喃自语,“好像……他也没有输得很?惨?奇怪啊。”
“什么?很?惨,你在说小审判官吗?”
“你看啊。”高帽子指着屏幕上对峙的二鬼,“这场PK里面,审判官一直处于弱势,他先?是坦白自己不知道妈妈的仇人是谁,然?后还在和妈妈的交涉里落了下风。”
PK很?短暂,PK更类似于人和人的争执环节。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观众有时留意不到细节,更来不及分辨优势在哪一边,他们只会从最直观的视觉效果判断谁占了上风,也就是说,有的时候,你示弱一秒,你声音小了一些,就会收获嘘声四起了。
“更糟糕的是,他在这二十分钟里完全没有打出自己的优势。”高帽子皱着眉说道。
审判官的优势是什么?,在上一场比赛里已?经很?明确了。
他不知用什么?方式从其他地方拉来敌方的仇人,然?后用十分花哨吸引眼球的方式就地处决。像是其他……尽心尽职的扮演审判、营造氛围都属于锦上添花。
大多?数观众点进他的直播间就是冲着那场正义审判来的,可是现在二十分钟过去了,他还在和妈妈口头输出着莫名其妙的话,许多?观众摇着头退了出去,并且在“已?关注”上点了一下。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连粉丝都掉了许多?。
身为主播,看到掉粉这一幕无比共情,同行甚至有些同情审判官了,“其实剩下来的十分钟完全可以?来一场审判了,再这样下去他的口碑会崩坏的。”
为期十天的竞速赚钱比赛中,口碑崩坏是天崩开?局。
高帽子却摇了摇头,“不不不,不是的,你去看他的氪金条,还是有不少观众在为他打赏,只不过量比较少。”
“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呢……所以?你还是很?看好他?”
“在PK里,主播的节奏是很?重?要?的,这你知道吧?”
“当?然?。”他们不止是主播,还是分析主播PK的,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节奏掉了要?尽快拉回来,不然?整场都会垮。但我?觉得,他的这场PK似乎没有掉很?大节奏……不,或许是根本没有掉节奏,之所以?打赏这么?少,是因为他在……”高帽子眼睛一亮,“因为他在自己拉节奏,他把节奏故意放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