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琇站在后面,反而看得更清晰。
她呼吸滞了滞,脑中嗡嗡作响。但她还是尽力平和地站在了那里。
“您好,我是怀聿。”怀聿的声音响起,他微微弯腰,终于让潘越山看清了他的模样。
潘越山刚要招呼他们进门的话,瞬间全卡在了喉咙里。
怀……聿?
和电视机里一模一样的面容。
“很抱歉,竟然在深夜打扰你们。”怀聿彬彬有礼地说。
那声音,脱离了电视信号处理的失真感,渐渐和汪琇记忆中的声音相重叠。只不过那时候汪琇听见的,要更加青涩些。
“不、不……”潘越山挤出两个字,剩下却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潘尹川侧过脸闭了下眼。
他就知道会这样!
先不管爸爸说什么了,他拉着怀聿进了门,保镖紧跟着进来,瞬间将不大的客厅塞了个满满当当。
潘越山看着这样的阵势,彻底确认不是什么人假扮的。
没错,是怀聿。
“叔叔,阿姨。”怀聿打完招呼,发现他们全站着,“您二位先请坐。”
潘越山立马当先乖乖坐下,坐姿跟小学生似的。
不管走到哪里。
怀聿都是绝对的主宰和领导的姿态。
这一刻……也稀里糊涂地就变成了这样。
一时间气氛沉寂。
怀聿都不知道该怎么扭转这个状态。
还是汪琇“争气”点,她缓缓坐下来,口吻竭力从容得仿佛话家常一般:“真巧,怀先生还救过我。”
潘尹川茫然:“啊?”
“有这样一回事?”怀聿完全不记得了。
不过他知道汪琇在中心城做过实验员,那多半就是和那会儿的事有关。
有话可聊,人的状态也就自然了很多。
汪琇抬手倒了杯茶,一边说:“对怀先生来说是一件小事,不记得也很正常。”一边又将那杯茶推到了怀聿面前。
潘尹川张了张嘴:“……”啊妈妈,你就不觉得这个场景真的很奇怪吗?
怀聿这头握住杯身,低头喝了一口。
然后立刻说:“我来。”
Alpha就这样把控住了茶壶的掌控权,并给潘越山和汪琇各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
主打一个双方各尊敬各的,不冲突。
潘越山咽了下口水,恍惚一口茶水下肚,终于找回一点神智,满脸紧张地问老婆:“怀先生救过你?当时是出啥事了?很危险?我和尹川都不知道……”
接话的却是怀聿:“大概正好碰上某个城市动乱吧?”他看着汪琇,“其实您也不用特地提起这件事,我真心实意地喜欢潘尹川,不会挟恩请求你们的认可。”
潘越山第一反应是,不认可……我们敢吗?
而汪琇的目光跳动,心情要复杂得多。
怀先生……在帮她掩盖过往中心城的经历。
“怀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我讲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当时中心城关于基因编辑器的实验被叫停,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好友,她跟我同样毕业于霍森斯海洋大学……”汪琇起了个头。
怀聿适时恭维了一句:“这是生物工程学科的顶级学府。”
“怀先生太过夸奖了。我这个好友参与的是三轮实验,她曾向我透露,因为一二轮实验时,大量实验人员外流下落不明,上头很有可能会在关闭实验室时,实施灭口行动。”
“我就是一轮实验的研究员,又怎么能看着好友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死去?那段时间,老潘正好为办公室斗争头痛,每天还要接送尹川去上补习班,我就找了个教研借口,偷偷回了中心城。”
“没想到灭口来得这么快,我们差点窒息在实验室里。”
“就是这时候,有人炸开门进来了。我其实一直没能看见领头人的样子,但我看见了他裤腿绣的图案,和您送给尹川的徽章,一模一样。”
“我还记得当时手下问他,都杀了吗,他说放了,对他没用。那个人甚至知道我在九河市安了家,于是派遣飞机把我送走了。其他研究员也一样都平安回了家。”
“是您吧?”汪琇问,“如果没猜错,主张实验室关停的人应该也是您。”
怀聿微微惊讶。
“是我,带人去控制实验室,这事我记得。”
毕竟他只和中心城的实验室打过交道。
但对当时那些恐惧的研究员……他毫无印象。
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头有一个是潘尹川的母亲。
现在才后知后觉地从指尖泛起一点凉意。
“本来他们想做成研究员自己误操作释放神经毒气,导致全体死亡的假象,是我让人关闭了通气阀,阻断了释放途径,然后再炸开了通道。”怀聿低声说。
汪琇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就说,他们哪有那么好心?只打算关闭通气阀把我们活活憋死吗?原来是想用神经毒气。”
潘尹川在一边听得浑身发冷。
真的就差一点……他就没有妈妈了。
难怪妈妈对余家安的爸爸比较信任,真相信他能有手段把自己从动乱的南塔市弄回来。
因为他们同是一个实验室的研究员,虽然不同批次,但彼此清楚底细,了解对方的能力。
谁也没想到,同是“天涯逃难人”,对方却性格扭曲,野心勃勃。
那头的潘越山突然激动地起身,跪在怀聿的面前说:“谢谢怀先生,谢谢怀先生救了我的妻子。”
怀聿眼皮重重一跳,一把扶起潘越山:“叔叔,您太客气了。”
两个人就差没对着跪了。
潘尹川见状扶额。
不过身体里被惊吓到的冷意瞬间散了个干净。
“我有些话得和尹川的爸爸说说,尹川应该也有话想和怀先生说……”汪琇出声。
怀聿起身,彬彬有礼:“您请。”
汪琇点头,拉着潘越山去了卧室。
潘尹川坐在沙发上呆了片刻。
这就算结束啦?
和别人家的见家长,好像不太一样。不对……是很不一样!
潘尹川抬头看向怀聿:“你早就知道我妈妈是中心城的研究员?”
“我猜她不想让你们知道,所以没有告诉你。”怀聿挨着潘尹川坐了下来,“生气了?”
“妈妈是不想我们卷进实验室的事里去。”虽然因为余家安发疯,最后还是把他卷进去了,甚至直接卷进了怀聿这道更深的漩涡。
“而怀先生,没有借机拿这件事要挟我。”潘尹川打了个呵欠,“那我生谁的气?”
“那我能睡你的床了?”怀先生更在意这个。
潘尹川看着他,无数复杂的情绪一块儿涌上来:“……能。”
怀聿救过他,救过他妈妈。
他想要的平静生活里,其实有一部分是怀聿给的。
现在高高在上的Alpha,也主动朝他低下了头。
和怀聿在一起还是挺有趣的,反正比跟于佟一块儿有趣多了。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
哦,还有,上床这件事也不痛了,还有点……快乐。
潘尹川念头百转,差点一个冲动说行我们结婚吧。
这时候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
生物钟及时按住了他冲动的想法。
他很确认,一旦他说出这话,怀聿怕他后悔 ,肯定立马又把他打包回中心城去登记结婚。
遭不住了,遭不住了……
潘尹川起身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终于主动邀请了怀聿一次:“我们睡觉吧。”
怀聿上一次来这里,是带着怒火来的。
潘尹川被按在床上艹了个死去活来。
这一次睡的觉就“素”多了。
潘尹川心情很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大概是因为知道妈妈曾经死里逃生,以后也不会再有危险了吧?
他穿着睡衣,有些躁动不安地在床上翻动了两遍。
又一次翻过去的时候,被怀聿牢牢抓住了,一条腿就这么搁在怀聿身上,抽都抽不回来。
“别乱动,想做点别的?”怀聿的声音传来。
潘尹川一下闭上眼,就维持着这么个姿势睡着了。
怀聿:“……”
也许是心态不一样吧。
潘尹川在怀聿怀里醒来的时候很放松。
Alpha的信息素也没有对他造成特别的压迫感。
只是两个人挨得太近,彻底放松下来之后,他无意识地蹭怀聿两下,把他的裤腿蹭起来了一点。
义肢带着凉意。
与肌肤接触的时候,让他瞬间打了个激灵。
怀聿坐起身问:“怎么?”
潘尹川没说话。
怀聿却已经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将那条腿挪远了一些。
潘尹川不知道为什么,喉头堵了堵。
他也跟着坐起来,伸手按在怀聿那条腿上,按两下,若无其事地说:“好硬。”
怀聿的神情舒缓,正儿八经道:“还有个地方也很硬。”
潘尹川:“……”
潘尹川从他身上跨过去,翻下床,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我记得最早见到你的时候,你还用手杖……”
“嗯,那段时间旧疾犯了。”
“旧疾……”潘尹川想到自己在护理书里学的,“是阴雨天腿就会疼吗?”
“嗯,新材料磨合期也会疼痛。”
潘尹川喉头又堵了堵。
不过很快他想起了一个问题:“旧疾犯了,也没耽误你和我上床啊。”
怀聿当然不知羞耻为何物。
他平静一点头:“要压过细碎的疼痛,就要用更剧烈的释放方式。”
所以床上尤其暴戾无情是吧?
潘尹川吐了口气。
怀聿最近也很疼。
不过他更用力地忍住了。
潘尹川衣服穿到一半,突然又走回到怀聿身边,伸手按在怀聿的大腿上,然后慢慢摸到了另一个地方。
怀聿还真不是胡说的。
他硬了。
“潘尹川?”怀聿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目光沉沉地盯住他。
潘尹川也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上次你在这里,让我一定要忍住声音,怀先生今天能忍住吗?”
然后他拉下了怀聿的裤子。
怀聿眉心一跳,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更厉:“潘尹川!”
潘尹川真正挨上去的时候,就有点后悔。
因为以前他都是被动接受。
突然主动一下,怎么……怎么弄啊?
他的动作笨拙,摸一下又丢开。
怀聿脖颈处青筋直跳,实在是忍无可忍,一下就又把潘尹川拉回了床上。
天旋地转间,潘尹川被抵在了床头。
Alpha压着他,却并没有剥去他刚穿好的衣服,只是借着潘尹川的手就这样自己粗暴地动作了起来。
“我不会发出声音。”怀聿语气低沉地说完,轻轻咬住了潘尹川的脖颈。
等到结束,潘尹川的衣服是白穿了。
还好衣柜就在房间里,他踉跄着翻下床,又拣了套新的出来穿。
穿衣镜里清晰映出他的模样。
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潘尹川还是整张脸都烧红了。
Alpha也换了身新的,他跟着下了床,抬手推开窗户。
潘尹川听见“吱呀”一声,本能回头问:“干什么?”
怀聿道:“散一下空气。”
潘尹川顿时连脖子都红了。
他凶声说:“等会儿再出去。”
怀聿点头,就在床沿边坐下:“好。”
本来潘尹川还想呢,这样就干巴巴对坐着,多奇怪,多无聊。
怀聿却认真打量起这间房:“那是你高中贴的?”
潘尹川转头看过去,贴的化学元素周期表,他点了下头,还多说了一句:“那会儿背不下来,太难背。”
他转声问怀聿:“你之前念的是顶级学府的经济学科?”
“是,你什么时候也关注了我的过往履历?”怀聿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是微微上翘的,他当然喜欢潘尹川关注他。
“我妈妈讲的。”
怀聿听了也不失落,说:“感谢岳母。”
潘尹川差点被口水呛着。
“你上学的时候很认真。”怀聿屈指勾起书桌前头挂的老日历。
“你怎么知道?”
“日程上全是学习相关的内容。”怀聿又指向墙面另一边没撕干净的痕迹,“错题册都钉到墙上了。”
潘尹川发自真心地感叹道:“不过就算学得很认真,也没能考上那些顶级学府,专业还没选好,搞得只能去南塔市学护理。”
而怀聿……剥离这个人在床上的凶悍,在床下的城府深沉之外,怀聿毫无疑问是个相当出色的人。
“认真的人就足够可爱了。”怀聿顿了下,“履历漂亮又怎么样?”
潘尹川心想这话说得太拉仇恨。
按照世俗的标准……“履历漂亮当然可以找更好的工作,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
潘尹川后面话还没说完。
怀聿道:“你会因为我的履历漂亮,现在跟我去结婚吗?”
潘尹川:“…………?”
怀聿遗憾:“你看,一点用也没有。”
潘尹川拉开房门,说:“走了!”
“去结婚?”
“去吃早饭!”
潘尹川走出去才发现汪琇已经上班去了,就留下潘越山,耷拉着眉眼坐在餐桌边剥玉米。
潘尹川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已经快上午十点了,难怪妈妈先走了。
“爸,您今天不用上班?”潘尹川问。
潘越山一激灵,站起身,先跟怀聿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怀先生。”
“叔叔早。”
“早,早。”
潘尹川叹气,抓着怀聿的胳膊说悄悄话:“怀先生之前还严令不许我家里人发现我和你的关系……”
怀聿飞快地道:“是我不好。”
潘尹川摇头:“不,我是想告诉你,你看这个样子,多奇怪啊,我爸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所以我也不想带你到家里来。”
怀聿:“……”
他扭头看了一眼,潘越山正在到处翻电话本,嘴里念着:“我给你们叫个早餐吧?哎,老孙那早餐铺子的电话呢?怎么找不见了?”
说完,潘越山又顿住了:“怀先生好像不应该吃这些啊,尹川,你陪怀先生出去找个高档餐厅?不过咱们这儿也没什么高档早餐……”
怀聿将视线转回来,压低声音说:“你爸爸不是为我而慌乱吧?”
潘尹川愣了愣:“是……因为妈妈的事?”
怀聿轻拍了下他的背:“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潘尹川心想难道是我接受程度太良好了?听完妈妈的“秘密”,没觉得有什么。
他走到了爸爸面前,拽了拽爸爸的袖子,低声问:“爸,你昨晚没和妈妈吵架吧?”
“吵架?为什么要吵架?”潘越山困惑地放下手机,然后重重一叹气,愁眉苦脸地拉着潘尹川小声说:“就是有点危机感。”
“危机感?”
“配不上你妈妈了……”
潘尹川:“噗。”
原来就纠结这个?
潘越山看了一眼时间,心思都不在这里了,连声说:“你跟怀先生自己玩儿吧,我得出去买东西,你妈妈给我列了个单子……”
潘越山这一去,就没着家。
等到晚上,汪琇打了个电话回来说她和潘越山在外面吃,他俩自己解决。
潘尹川:“……”
真的和想象中的见家长完全不一样!!!
爸妈居然也不担心他受怀聿的压迫?
怀聿从厨房转出来,手里举着锅铲。
“你说过不想被邻居看见我,那我们就不出门了。”Alpha跃跃欲试,“这样,我来做饭。”
贤惠的Alpha,一定会得到家长的青睐吧。
潘尹川冲上去抓住他:“你可以被看见了,我们还是出门吃吧,我不想我爸妈回家发现厨房烧没了。”
怀聿任由他拉着往外走,嘴里平静道:“我做过战地餐。”
潘尹川:?
那能一样吗?
门打开。
他们刚走出去两步就撞上了出门乘凉的邻居。
“嚯,小潘,这应该是你对象没跑了吧?”大爷兴奋。
“嚯,好高!”这是大妈的感叹,“那……那不能是给你当老婆的吧?”
怀聿微微颔首,衣冠楚楚,声音动听:“谢谢,我是。”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对象,还是老婆。
邻居们瞠目结舌目送他们远去。
“那对象长得还挺像电视里那怀先生的。”
“那不可能,怀先生手拿锅铲,你想想不觉得离谱吗?”
“就是!我看新闻了,那怀先生病得重,没准都进ICU了!”
“回中心城了。”
潘越山舒了口气:“原来是回中心城了,我还以为这两天脑子不好全是做梦呢。”
这边怀聿飞机落地,是张助理来接的机。
上车后,张助理就将一叠文件放在了怀聿的膝头,一边说:“严少校回来了。”
怀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问:“林少晏呢?”
“没见一起。”
怀聿翻动文件的动作一顿,张助理立即知趣地问:“要盯着九河市那边吗?反正也不当潘小先生的面了,半路就能把人截杀了。”
怀聿动了动唇,话还没说出口,骤然间弓起背咳了点血沫出来。
他平静地从张助理手中接过纸擦了擦唇边的血点子:“不用了。这世界上没有真正不透风的墙,做了,就要有被发现的准备。现在我和潘尹川好得很,犯不上杀他。”
张助理不由掂量了一下“好得很”这三个字的分量,问:“潘小先生不跟我们走?”
怀聿只用简单几个字总结了下:“逼紧了要翻脸。”
张助理愣了下,那这还算“好得很”?
“潘小先生看见您这样,就没心软?”张助理纳闷。
怀聿抬起头,语气复杂:“他要是看见我病情反复,不一定会觉得心疼,但一定会觉得,原来他对我的病情康复没那么重要,既然这样那不用见我了。”
张助理语塞。小潘还真不是谁来都能追的,明明看起来是很好搞定的人……
怀聿低头继续翻阅文件。
张助理则检查了一遍椅子下面的冷藏箱。
一共十二个插槽,上面是抑制剂,下面是镇静剂。总共空出了五个位置。
张助理头皮发麻,合上箱子说:“我现在把您的使用情况反馈给医院。”
怀聿点了下头,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
这就是Alpha的缺陷。
早前潘尹川跟他只是契约关系的时候,他的占有欲其实就已经强得过了分了。
与生俱来的侵占欲,不会因为真心的喜欢而减弱,只会加倍肆虐过每一根神经。
对普通的Alpha来说,通过标记结合,就能舒缓这样的冲动。
但对他来说。
无法标记,就会更加挑动神经。
类似于“可爱侵犯”,当想要而得不到的情绪走向极致,甚至会在凝视对方的时候,生出想要将牙齿切入对方皮肤,恨不得将对方弄死在床上的念头。
而他现在处在小心翼翼的求偶期。
连想she在潘尹川身体里的念头都只能收敛起来。
怀聿抿了下唇,尝到嘴里还未散去的血腥味儿,神经从平和逐渐转向兴奋。
“卓家那边尽快处理了,我来亲自动手。”
张助理闻声说:“您的身体……”
“光靠医院的治疗不行。”怀聿简单道。
张助理也是Alpha,他当然也明白,有些欲望,如果无法通过标记平复,那就只能用血腥来舒缓。
所以Alpha多是好战分子。
信息素越强,倾向越明显。
怀先生已经是其中难得的理智人了。
又是没班上的一天。
潘尹川倚在沙发里,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
一串长长的死刑名单滚动播放。
潘尹川看得头晕眼花,不过勉强从里面瞥见了一个名字“卓辉”。这就是上次怀聿跟他说的,在他抑制剂里动手脚的人。
这么快就处理掉了?
潘越山坐在一边,突然感叹:“现在看新闻都觉得别扭了……”
他话音落下 ,电视屏幕里就闪过了怀聿的身影。
虽然只有极短暂的两三秒。
男人西装笔挺,持手杖。
潘尹川一下想起那天的对话。
嗯?腿疼了?旧疾犯啦?
潘尹川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查了下中心城的天气。昨天是暴雨,今天是小雨。
潘尹川捏着手机犹豫一会儿,手机先自己响了。
是视频电话。
那就不太方便当着父母的面了……潘尹川一下钻进了卧室。
潘尹川张嘴想问他是不是旧疾犯了,怀聿却更先开了口:“那天被你邻居撞见,有带来什么麻烦吗?”
“没有。”
“没……有?”怀聿语气让人听不出他是高兴还是失望。
“嗯,没人觉得我对象是你啊。”潘尹川放松地说。
视频里的灯光昏暗,刹那间怀聿的表情有点微妙,但仔细看似乎又只是错觉。
“我应该多来几次。”
“行。”潘尹川现在完全不拦他了。来得越勤,人家越不觉得是怀聿来了。
中心城怀先生哪有这个闲工夫?
怀聿得到许可,也没高兴到哪里去。不满足的时候,就会想要从潘尹川这里得到更多。
“有想我吗?”怀聿问。
潘尹川斟酌了一下,更准确地表达道:“有一点挂念。”
“挂念?”
潘尹川不愿意给怀聿尝的甜头,怎么也不会给。但能坦荡的时候,他就会尤为坦荡。
他坐在床沿,点头说:“中心城下雨了,会想你腿又疼了吗?”
怀聿喉头动了动,垂下眼,他知道自己这样看上去会显得温柔一点。
“是有一点。”
潘尹川张嘴想说你试试热敷,用什么什么药试试。但转念又闭上了嘴。
怀聿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欲言又止:“有什么话要说?怎么不说?”
“哦,想到你身边有很多照顾的人,我嘱咐也显得多余啊。”
“怎么会多余?”怀聿低声道,不过也没继续追问潘尹川想说的话。
他转声问:“看见新闻了,那就知道卓家的事处理完了?”
“嗯,看见了很长的死刑名单。”潘尹川有点好奇,“他们没有反抗?”
“当然反抗了,中心城有两个地点还发生了爆炸,对抗激烈,所以最后大部分人是被当场射杀的,只是新闻里不会这样写。”怀聿虽然说得简单,但也不吝于向潘尹川透露。
可以说尽力在让潘尹川知道他都干嘛了。
“张行应该也跟你提过?因为抑制剂的问题提早爆发,其实对卓家来说很突然,他们完全没做好准备。这件事被解决得很好。有你的功劳……”
怀聿停顿片刻,笑问:“三天后有一个盛大的宴会,本质算是庆功宴,功臣要来参加吗?”
潘尹川想也不想就本能地推拒掉了。
那种规模的宴会……还是算了吧。
怀聿的笑容消失了一点,也不为难,说:“好,那过几天我来看你。”
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潘尹川现在越想越觉得“异地恋”有点折腾了。
怀聿其实很忙。
机场也不是一天就能修起来的。
他皱着眉走出去,迎面碰上了妈妈。
汪琇问:“怎么不和怀先生一起走?”
“中心城太陌生了,没有家里的安全感。”潘尹川老老实实说:“我不习惯。”
“是因为我和你爸?”
“也不完全是啊,毕竟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汪琇低头思考片刻,说:“如果我和你爸,陪着你一起去中心城呢?”
潘尹川惊了一跳:“妈,不用吧?你和爸爸在这里有朋友,有同事……”
汪琇问:“那你打算怎么向怀先生交代?”
“为什么要交代?”
“你让他等你适应?”
“嗯,他自己认可了。”
汪琇有些震撼。
“真的……认可?”汪琇停顿了下,说:“Alpha公认的好斗、强势、偏执……这是写进DNA里的。”
她研究基因编辑,当然很有发言权。
“他真的愿意违背自己的天性?”
汪琇这一问,倒是让潘尹川突然意识到——“他还在打抑制剂?”
“还在”两个字用得非常微妙。
汪琇很聪明,瞬间有了个猜测:“之前怀先生病倒是真的?难道是因为过量注射?”
潘尹川有点不好意思,应了声:“啊,但不完全是,主要还是抑制剂被人动了手脚。”
换个人都该对抑制剂有心理阴影了吧?
怀聿竟然没有。
潘尹川有点想迫切地打电话过去问问了。
汪琇盯着他的神色,这才因为怀聿不在说了心里话:“我很感激怀先生救了我,但实话讲,他真不是个好的对象。”
“如果你对他也抱有好感,那就不用在意我和你爸,我们可以陪你去中心城。我也有很多老同学仍在那里,要建立新的人际圈,不难。”
汪琇心说,都已经用上抑制剂了,不要留给这样强大又危险的Alpha,一个合理失控的借口。
潘尹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人真的是非常奇怪的生物。
他会在怀聿面前争取自己的分手权利。
但当妈妈说起怀聿“不是个好的对象”,他心底又本能地浮动起念头,维护地觉得怀聿其实是不错的。
“如果他发现在你面前装温柔大方是有用的,那就能一辈子装下去。一旦哪天发现不管用了,那就彻底不玩这一套了。”汪琇饱含深意地道。
说完,汪琇自己顿了下,盯着潘尹川看两眼。
也许……这一套她儿子不用教也会?
几天后,怀聿又来了九河市。
大白天,光明正大,登堂入室。
邻居看见之后,私底下和潘越山说:“小潘对象长挺帅。”
“长得还特像中心城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