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尹川差点被小汤圆给噎死在那里。
不会是要算“空窗期”吧?然后把那些时间都补上才能算完?
潘尹川用水把小汤圆给送下去,然后赶紧一个先发制人:“是,您有几个月不在,但我还受您的庇护。这样看我欠您很多,要不让张助理算一算,把那几个月的钱扣掉?”
怀聿轻笑了一声,但笑意完全没有抵达眼底。
“潘尹川,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很显然,想要和怀聿对等地谈话,是根本办不到的事。
潘尹川还是只能说出那句:“那您觉得怎么样合适呢?”
怀聿走到他的身后,说:“扣歪了。”然后双手环过去帮他重新扣了下纽扣。
“慢慢吃。”怀聿说完,先行离开了餐厅。
不给一个明确的答案,才更让人抓心挠肺、提心吊胆。
潘尹川潦草地用完早餐,跟着走出去。怀聿看他出来,问:“这么快?不再吃点儿?”
潘尹川摇头,只觉得脑子又开始发昏。
主要还是怀聿身上的压迫感太强了。
怀聿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潘尹川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了露台上。
“这样吧……”怀聿起了个头。
潘尹川的心情随之放松了点。
“至少应该再睡一晚,你说是吗?”怀聿盯着他。
潘尹川能明显感觉到怀聿的不快。
但既然不快了,为什么还要执着睡这一晚呢?
“这笔生意已经很划算了,潘尹川。”看他半天不应答,怀聿语气一沉,将他压在了露台栏杆上。
潘尹川被压了个猝不及防,他害怕掉下去,赶紧牢牢抓住了怀聿的肩头。
怀聿并不去看他受惊的神色,只低头吻住他的唇,吻得凶猛,粗暴。刚刚被他亲手扣好的纽扣,被扯烂崩飞。
潘尹川浑身的血液顿时直冲头顶,紧张,惊惧……身下的栏杆还发出了不堪重负一般的吱呀声。肾上腺素在短短几秒内,瞬间飙升到了最高点。
“怎么样?想好了吗?”怀聿捏住他的耳垂,低声问。
潘尹川的眼眸里倒映出Alpha此刻的模样。
冷酷的,强势的,不容一丝余地的。
潘尹川点了下头。
怀聿幽深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点流光,也许是太阳的倒景。
潘尹川眼前花了花,突然后腰一凉,上衣被掀了起来。
“怀聿!”他惊呼了一声。
怀聿摸了下他的头发,把他抱起来转身进了屋:“留着点力气,一会儿叫。”
潘尹川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好,顿时把剩下的声音全咽了回去。
可有什么值得心情不好的呢?
就因为是他主动提起了合同到期的事?让怀先生觉得面上无光吗?
“看着我。”怀聿冷声说。
屋内的灯全都打开了,潘尹川被放倒在床上以后,灯光直刺入他的眼眸,他忍不住眯了眯眼才又重新睁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上面了。
这一刻的Alpha,让潘尹川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见面那样,强势冰冷得有些……陌生。
不,甚至比初次见面的时候还要让人畏惧。
潘尹川恍惚间感觉到手腕一紧。
他扬头看去。
手被绑住了。
他脸色微变,口里的称呼又变回了:“怀先生!”
怀聿面色不改,垂首凑近,几乎将他完全拢在自己的掌控之下。Alpha低声问:“不高兴?”
这话说的。
谁被绑起来能高兴?
怀聿按住他的唇,来回摩挲,语气平淡地说:“我也很不高兴。”
他说着撑开了潘尹川的嘴,不许再合上。
潘尹川说不出话,额前的发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个透。
已经是入夏的天气,山林间虽然凉快,但屋子里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升温,黏腻的触感就这样很快蔓延过了他的皮肤。
潘尹川吐不出声音,怀聿也没有再开口。
他只是……只是不再许潘尹川走一点神,连眼睛被晃得有些睁不开,他也一定要潘尹川看着他。
缓冲器被生生撞碎了。
潘尹川觉得自己好像也要碎了,浑身血液疯狂奔涌,浑身上下都发着烫。
他想提醒怀聿。
怀聿亲了下他的下巴,并没有立即抽身,而是先解开了他手上的束缚,抱着他一路走到了立柜旁。
立柜设有密码。
怀聿将他抵在柜门上,一边低头输密码,一心二用怎么能输得好?
潘尹川浑身发软,直往下掉,他艰难地倚住怀聿,恨不得自己帮他输。
“怀聿……怀先生……”他含糊不清地喊着Alpha的名字,“我要死……”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叮”,密码输入成功,怀聿将他抱离柜门,柜门顺势弹开,露出里面成排的缓冲器。
怀聿顺手抓了一个戴在他手腕上。
然后就势将柜门重新抵了回去,潘尹川被压在那里,将Alpha平静之下的疯狂尝了个尽。
屋内挂着的时钟发出细微的滴答声响。
时间一点一点走过,怀聿终于将他放了下来。
但他脚才刚挨着地,就又被翻了个面。
他背对着怀聿,立柜的玻璃面同时映出了他们两个人的姿态和神情。
潘尹川的视线就像被烫了一下,只瞥上一眼,就匆匆垂落了下去。
久没有开口的怀聿,突然低声问:“为什么想回去?”
这个问题……就很奇怪。
回家……需要理由吗?
“想你的父母了?”
潘尹川紧紧抿着唇,没有吐露声音。
“还是只是单纯地想离开我?”
潘尹川张了张嘴,嘶哑不成调地挤出四个字:“我想……回家。”
他曾经在南塔市深陷囹圄的时候,就很想回家。被怀聿带走,也想着回到九河市。现在也是一样……
哪有为什么。
就像风筝放出去,总要收线的一样。
“你知道这种合同是用来保障谁的利益的吗?”怀聿在他耳边轻声问。
潘尹川瞳孔一张,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一点儿,他面色有些难看地吐出了一个字:“你。”
“日期只是一个数字。”怀聿说。
潘尹川没想到他说不认账就不认账,顿时激烈地挣扎起来。
怀聿也没想到他这么生气,按住他的背脊低声说:“其实还有很多办法可以选……你可以和你的父母呆在一起,你们可以一起去中心城……”
潘尹川浑身像是过电一样,又愤怒,又四肢酥麻。
他轻轻颤抖着,高声说:“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这样!”
他们不应该被这样捆在一起。
怀聿的身份能保护他和他的父母,是好事。但同样,他的身份也意味着各种各样的麻烦。潘尹川不想往那个圈子更深入一步。
他只想回到正轨。
潘尹川挣扎着打翻了一旁矮几上的摆设。
怀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潘尹川一直以来其实都表现得比较好说话,凡事也不怎么放心上。很少和人翻脸,唯一对着怀聿发的火,充其量就是照他身上狠狠咬一口,再让他爬窗户……
上次发这么大火,是对着谁呢?
是对着余家安。
当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和余家安的地位也没什么区别的时候……
“潘尹川。”怀聿将他牢牢抓住,带回到了床边,他的神情冰冷,眼角绷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展露出狰狞一面。
潘尹川急促地喘着气,眼眶也不知道是被汗水浸了,还是被灯光扎的,顿时通红一片,他勉强抵住怀聿的肩,词不成句:“您自己说的……您说的,为什么不算数?”
“我只是给你更好的选择。”
潘尹川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
怀聿闷哼一声,按过他的腰侧:“好了,放松些。”
怎么办呢?
潘尹川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怀聿会在这事儿上翻脸赖账。
事实上,怀聿如果真说话不算话,那他拿怀聿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好像没有怀聿帮他,他大概拿余家安也没什么办法。
潘尹川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
一点儿都想开不了了!
怀聿连忙又按着他的颈侧安抚几下:“潘尹川!好,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你别生气……潘尹川!张嘴,呼吸!”
Alpha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潘尹川盯着他的面容,只觉得画面都晃了起来。
怀聿拉开抽屉,里面躺着最后一支没用完的镇静剂。
他打给了潘尹川。
这一觉睡得烂七糟八,昏昏沉沉,头疼欲裂。
潘尹川意识到自己清醒过来之后,猛地坐起了身。
他缩了缩手,又踢了踢腿。
……没有被绑起来。
潘尹川舒了口气。
背对着站在窗边的Alpha,这才缓缓转身。他已经换回了正装,但衬衣领子遮盖不住的地方,还是露出了被抓咬的痕迹。
潘尹川面无表情地扫过,然后对上了怀聿的视线。
怀聿弯腰拿起床头柜上的合同。
“你的那一份我让人也取来了。”
“啪”的一声响起。
打火机盖子掀开,窜出一条火舌,迅速吞没了男人手里的合同。
怀聿信手一丢,落进了床尾的铜盆里。
他说:“你可以走了。”
……又松口了?这次不会再翻脸不认账了吧?
潘尹川掀了被子就要下床,结果差点打个滚儿。
怀聿伸手扶住他说:“急什么?”
潘尹川:。
您想想我在急什么?
怀聿大概也紧跟着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目光一闪说:“那个乔迪开车送你去机场,机场有一条普通线,你坐普通民航回去,有问题吗?”
潘尹川:“没问题。”
待遇落差之类的,潘尹川根本没感觉到。
怀聿没再说什么,起身让人进来帮他收拾行李。
潘尹川说:“行李就不用了。”
怀聿顿时盯住了他。
但潘尹川还是讲了大实话:“我没有行李,带到这里来的所有东西都是您让人给我安置的。”
“那就这么走吧。”怀聿推门走了。
潘尹川估计着以怀先生的地位,还生这么大气,这走了应该也就见不着了。
但等他脚步发飘地出了门,正要上车去机场的时候,怀聿出来了。
那根仿佛象征权利地位的宝石手杖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怀聿立在阶上,就如当初来到修岺那座庭院,撞见他的时候一样。
高高在上,漠然,傲慢。
潘尹川想了下,是还准备说声再见吗?
“潘尹川。”怀聿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的面前,放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对我有很多不满?”
这时候还问这个?
潘尹川有点犹豫。
这有点像送命题啊。这要答不好,一个翻脸又把我扣下怎么办?
“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怀聿的声音更低了。
但还是传递进了周围其他人的耳中。
他们顿时如同青天白日见了鬼一样,齐齐惊恐地瞪大了眼。
潘尹川也呆了下。
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下头,说:“不用啊,您为什么要为我改呢?”
怀聿用力抿了下唇,语气稍显冷硬,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为什么不用?”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有为什么?
潘尹川想了想:“因为我是直男啊。”
刹那间,空气全安静了。
所有人如丧考妣。
怀聿也好像被钉在了那里。
他想过太多太多种可能。潘尹川对他有所不满,那肯定就有具体的因为什么而引起的不满。对症解决,应该是很简单的事。
但……没有对症。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潘尹川倒是如释重负,心说,我可没有说你坏话啊,你可不能翻脸啊。
他小声说:“我走了,怀先生,再见。”
他赶紧溜上了车,屁股挨着车座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时候车窗调下,潘尹川想了又想,还是又对他添了两句:“怀先生,谢谢你。谢谢你将我从修岺手里带走,谢谢你帮我解决掉余家的事。祝你以后……嗯,万事顺心。”
他说完,滋啦滋啦,车窗又摇了上去。
怀聿的车都贴了防窥膜,黑色防窥膜就这样完整地遮蔽了潘尹川的面容。
这个人就好像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然后又突然湮灭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轿车迅速驶远。
保镖上前一步:“先生,要派装甲车跟上吗?”
怀聿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转身往回走。
其他人匆匆跟上,刚一迈近,就被强烈的信息素压制冲得往下一跪。
“先生?您……您还好吗?”
潘尹川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是熟悉的装甲车。
“怀先生不会是要把你抓回去吧?”乔迪更紧张了,“你刚才说的话,也确实有点太气人了……”
潘尹川疑惑:“哪里气人了?”
“怀先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姿态放得那么低,还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愿意为你改……结果你说你是直男。”
“这话有什么问题吗?”潘尹川纳闷,“我的意思就是,我对他没有不满,他也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问题在我自己身上。这样他生什么气?难道还要我真数出他一箩筐的问题来吗?那他听了才会生气吧?”
乔迪给反问干沉默了。
这样想想好像确实没毛病。
就像你的上司和蔼可亲地问你,小乔啊,你对公司有什么不满你要大胆讲啊。
那能讲吗?
谁讲谁缺心眼啊!
离职的时候那肯定都是说,个人和公司理念不合啊!
乔迪又观察了一会儿,松了口气说:“那车像是……只护送咱们的。”
“嗯。”潘尹川注意力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先在网络上检索了一下余家安的名字。
搜到了“葬身大海”,“10公斤炸药”,“基因编辑器被毁”,还有“中心城XX官员被处置”的相关词条。
他盯着“葬身大海”那四个字,多看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余家安之前假死就是编的淹死,最后就真死在水里了。
何必呢?
潘尹川关掉网页,紧跟着打给了父母。
第一遍没能接通。
潘尹川又拨了一次。
“把手机给他们。”怀聿说着按下了面前的黑色钮。从车里传出来的对话声,戛然而止。
“您不听了吗?”一边的人问。
怀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让后车盯紧点别出意外。”
“是。”
而彼时的九河市,汪琇夫妻刚刚落地不久。
他们还没弄明白,为什么这就把他们给送回家了?仿佛之前带走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基因编辑器的实验。
而只是为了……把他们保护起来?
现在时局已经趋于稳定,自然而然就把他们放了回来。
“这街道,看着都陌生了。”潘越山喃喃说完,突然听见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他们的手机一直由看管他们的人收着。
想给儿子打电话,那是没问题,就是得用他们的专线。
现在铃声突然响起,潘越山还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拿回来。或者说,能不能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
就这么听着铃声响过了一遍。
再响起第二遍的时候,送他们回来的人突然接了个电话,对那头应了声:“好。”
再转过身来,就把手机还给了他们。
“接吧。”那人说。
汪琇低头一看。
儿子打来的。
“喂。”还是汪琇负责接通了电话。
“吓我一跳,你和爸爸半天不接电话,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你们现在在哪里?”这头的潘尹川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
汪琇笑着说:“你再晚点儿打电话,我和你爸就该进屋了。”
“你们回家了?”潘尹川的语气里完全压不住高兴。
“对,到家了。”汪琇念头一转,问:“你是不是也要回家了?”
“嗯!”
“我和你爸爸等你回来。”
“好!”
潘尹川高兴地挂断了电话,咂嘴说:“怀先生人还是不错的。”
乔迪听了直摇头:“这话该刚才当着怀先生的面说,怀先生的脸色也就不至于那么难看。”
“是吗?”
乔迪转头又一想,还是不对。
前脚说你人不错,后脚说不用了我是直男。那跟发好人卡似的。好像……更要命了?
乔迪满心的疑问没能琢磨清楚。
但车已经平安驶到了机场。
潘尹川顺利买票,登机。
乔迪任务完成转身回来,正碰上从装甲车里下来的保镖。
“你也不用回庄园了,工资加上福利已经结清打到你的卡里。”保镖简明扼要地说。
现在局势稳定,乔迪的家人也很安全,他还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毕竟这样的高薪不是哪里都有的。
“先生不再需要了吗?也许……”下一个情人还需要一个教练呢?
保镖看着他:“先生不想看见你。”
乔迪脸一白,对,自己可是“差点”给怀先生戴绿帽的人!
这么一想,先生让他送潘尹川到机场……不会是在试探他们吧?乔迪打了个寒噤,顿时不敢再停留,也赶紧滚了。
庄园很快又恢复了空置的状态。
怀聿也走了。
“我听说您回中心城了,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张助理快步奔进门,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Alpha。
“严雪控不住局面。”怀聿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但张助理毕竟是人精,一眼就发觉到了不对,他问:“潘小先生跟来了吗?”
“他回家了。”
“回家?”张助理的声音没按住,瞬间拔高了一个调。
“合同超期了。”
“超期……”张助理猛地一拍自己脑袋,“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是,是该到期了。那……那就不能接着续吗?不,不续。或者您也许想建立另一种关系?”
怀聿掀了掀眼皮,语气平淡:“他不想。”
短短三个字,一下砸到了张助理头上,把他砸懵了。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这时有人过来叩门,张助理的声音才又重新响了起来:“怎么会不想呢?为什么会不想呢?”
张助理想不到潘尹川拒绝的理由。
“他是直男。”
“我……”张助理懵了懵,他张开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当初谁也没想过询问潘尹川性向的问题,因为那根本不重要。
位高权重的Alpha刻入骨子里的,近乎本能的漠视,最终化作了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
“先生,严少校想见您一面。”叩门的人低声说。
怀聿神情漠然:“半小时后。”
“好的。”门外的人慢慢走远,张助理又重新找回了声音:“您很容易就能留下他,是因为您不想留吗?”
怀聿抬眸:“他很生气。”
“他很……生气?”张助理以为自己听错了。
怀聿折断了手边的笔,但语气仍保持在平稳之上:“当他发现我并不打算放他走的时候,他差点把自己活活气死。”
张助理噎住了。
这么大气性?
从前一点没看出来啊!
第一次被睡完,不也就那么过去了吗?
张助理也是Alpha,家世也并不差,在他的二十几年Alpha人生里,从没遭遇过这样的逻辑冲击。
他张了几下嘴,最终只吐出来一句:“需要我为您找一个像潘小先生的Beta吗?”
这不难,利用中心城的大数据筛选,很快就能锁定对象。
“不用了。”怀聿将断掉的笔扔进垃圾桶,“也许余家安没有说错。我对潘尹川的喜欢并没有多深,只是出自Alpha的占有本能。”
张助理没敢接话。
半小时后,严雪在会客室里见到了怀聿。
“您辛苦了。”严雪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感叹。
怀聿在沙发上落座,直接省却了寒暄,和严雪说起了中心城的摊子接下来怎么处置的问题。
两个人聊了近三小时。
严雪突然问:“几点了?”
一旁的书记员低头看了看表,说:“快十点了。”
严雪一下跳起来,说:“这么晚了?”
张助理调侃了一句:“怎么了?严少校出门的时候忘记关火了?”
严雪说:“嗨,是我家里那位,我没给他电话的话,他能在家里做了饭,硬等我到半夜去。”
张助理觉得这口吻有点贱嗖嗖,不由本能地转头看了一眼怀聿。
怀聿神色如常,还问呢:“你家那位?”
严雪说:“啊,一个Omega。本来当小情儿养着么,没想到人挺贴心,脾气也好,又黏人,又贤惠,养着养着也多少养出点感情了。想着要不就这么收心算了……”
张助理:“……”
这段话里,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反复戳先生的心窝子。
“你想给你小情人打个电话?”怀聿语气淡淡地问。
“对,就告诉他一声,我今天回得晚,别等我。”
“你知道今天谈话的内容很机密吧?”
“我知道……”
“电话打不了。”怀聿说。
严雪剩下的话顿时全咽了回去:“好、好吧,那就委屈他等我到半夜了。”
两个人又聊了半个小时,怀聿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就提前离开了。
严雪跟着起身,却被张助理拦住了。
张助理摸了摸鼻子说:“严少校,先生说您得把新的驻军方案拿出来才能走。”
严雪:?
严雪在这里耗了大半个晚上,终于回过味儿来:“你们怀先生是嫉妒我吧?嫉妒我有人等?有人暖被窝?还给洗手作羹汤?贴心又黏人?”
张助理微笑:“怎么会呢?”
“不对啊,上次那小潘呢?我记得怀先生带着他一起去了罗斯州,后来呢?”
张助理轻叹了一声:“严少校,您那小情人,可能得再多等您两三天了。”
严雪:“……”
严雪:“小潘跑了是吧?不是,就一个小情人,怎么还能让他跑了?跑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之前我送给怀先生那个小秦,现在都还惦记着想给怀先生暖床呢。不如我现在打个电话让人把小秦送过来?”
张助理:“得多等四五天了。”
严雪:“…………”“草,我什么也没说。”“书记员!那脏话别记啊。”
张助理:“七八天。”
严雪做了个闭嘴的姿势,埋头继续弄新方案。
严雪还真在办公厅里生捱了七天才回了家。
“等久了吧?”严雪进门就搂住了Omega少年。
少年面嫩,显得柔软。
正是当初的林少晏。
林少晏递给他一杯橙汁:“还好不是发情期。”
严雪笑着亲了他一口,说:“要真是发情期,就算得罪怀先生,我也得赶回来。”
“留您在中心大厅那么久,说明怀先生看重您啊。”
“看重是真,但这回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怎么回事?”
小潘跑了。
那四个字到了嘴边,又被严雪咽了回去。毕竟林少晏当初是被那小潘救下的。
Alpha的占有欲让他本能不想再提起。
所以他只简化成了一句:“羡慕嫉妒恨呗。”
林少晏露出茫然的表情,但也没有再问。
“我去洗个澡,这几天都待臭了,一会儿再抱你。”严雪说着扭身走了。
林少晏脸上的茫然霎时消失了。
怀聿现在拥有的地位和权利,离顶峰只差一步之遥……严雪虽然是声名赫赫的年轻将领,但和怀聿还差了太远。
他身上有什么值得怀聿羡慕嫉妒恨的东西?
羡慕他有人在家中等待吗?
结合怀聿留了他这么几天不让他回家的举动来看——
潘尹川已经不在怀聿身边了?
潘尹川顺利回到了家,没和父母会面的这些日子里,被他一句“寄宿朋友家躲避危险”带了过去。
因为汪琇也不好提自己在中心城的过往,母子双方各自都有秘密,也就一致地心虚地让这些东西略过去了。
反正现在九河市的治安出奇的好,好得不得了。他们一家三口也重新团聚了,那就没有比这更令人满足的事了!
“回来也小半个月了,我得去找份工作。”潘尹川跟着网课又学了一段时间,在家待得还是有点无聊。
生活突然回到正轨,每天醒来还有种不真实的空茫感。
……多半是闲的。潘尹川自己总结道。
“我看还是别找这个工作了,小城市没这个需求,有高级护理需求的都是大城市,大城市多危险啊。”经历过一次险些失去儿子的痛苦,潘越山是有点不乐意让儿子走远了。
“要不咱就找个文员的工作吧?”潘越山出主意。
“文员工资多低啊。”潘尹川想也不想就说。
潘越山削了个苹果给他,说:“那又怎么了?我和你妈还有点积蓄呢。这房子虽然不大吧,但也够住的。咱也不需要那么多钱啊。”
潘尹川突然一激灵,想起来自己卡里现在应该至少有七百多万了。
他好像……好像算是有钱人了。
至少在九河市这么个小地方,算是了。
但这钱……还真有点羞于拿出来用。
潘尹川捏着苹果,半天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潘越山见他发呆,不由讪讪道:“你还是想去大城市啊?那,那你非要去的话,我和你妈也拦不住……”
潘尹川回过神,咬了一口苹果说:“不,不去了。我明天先翻翻招聘网吧。”
“哎好。”潘越山高兴坏了,抄起围裙说,“今天爸爸给你做排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