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第五魔王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它拼命睁开双眼，却发现看起来无比平整的沙子里，竟然埋着一块手环大小的金属圆环！
“……捕兽笼？！”
第五魔王一下便认出了那个圆环是什么。
在它经过这片区域的瞬间，捕兽笼就被激活，圆环上的一层又一层禁制层层套下，刺入它的身躯，将它困在方寸之间，动弹不得！
“你是故意把我赶向这边的……”第五魔王全身都在刺痛，它双目赤红地盯着缓步走来的黑发猎人：“你竟然有这种东西……你到底从哪里找来的捕兽笼？！”
“这就要问你死去的同伴了。”宿星原无辜地说道：“毕竟我和你们确实不是很熟，也没那个闲工夫提早研究你的弱点并搜罗针对性武器。不过，寿命漫长的其他魔王，貌似拿捏你的致命弱点十分感兴趣。”
“原来如此……”第五魔王彻底泄了气，冷笑道：“死也不安生，真是废物……到头来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宿星原：“对此我表示由衷的感谢。”
“那你现在还留我做什么？你不趁机杀我，空出手来去救你的那些眷属？”
宿星原说道：“不杀你的原因很简单。”
他微微偏头，抬手一挥，灌入他魔力的捕兽笼就瞬间大亮，不住高升！
很快，领地各处就都看到了这亮得惊人的囚笼，与囚笼中不久之前还洋洋得意的魔王！
圆环上的禁制更加强烈，第五魔王身上每一片鳞片的缝隙间都开始流出血来。它的痛苦与对死亡的恐惧被刻意放大了无数倍，就如同它踏入这里时放出的魔王威压那样，漫过了整个领地。
那些本就在地狱之主的魔力气息下几乎失去了抵抗能力的魔物们，受此影响直接呆立在了原地，生存本能使它们在察觉到就连自己头顶的顶级存在都如此痛苦时，下意识便失去了所有挣扎和反抗的余力。
第五魔王注意到了这一切。
它的身体说不清楚是因为痛苦还是恐惧而颤抖，它屈辱地颤声说道：“你拿我……杀鸡儆猴？”
宿星原灌下几支魔力恢复药剂。下一秒，原本为了对付第五魔王而关闭的传送门便再次打开。无数的魔物或魔将从门中走出，却在下一刻就被属于魔王的痛苦与绝望笼罩。
宿星原对它露出一个笑容。
“当然。毕竟你也很清楚，以人类的身体维持地狱之主威压的输出，可并不容易不是吗？”
第五魔王瞬间明白，自己当时内心的想法，早在袭击之前，就被黑发猎人完全看穿了。
“还好有你在这里代劳。”他的身后再次打开一扇传送门。“真是太感谢了，魔王大-人。”
话音落下，黑发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随着地狱之主的离去，那种简直令人屏息的恐怖威压，也开始缓缓散去。
莉法从魔物们的状态里察觉到了什么，双目无神地呢喃道：“领主大人……您还真是瞒了个大的啊……”
就连她也一直认为领主大人的身份是世界救世主的啊！
不是她太过自信，而是整个领地之内，她在领主大人那里的信任度应该算得上是排行前列了吧？就这她都对此毫不知情，足以证明黑发少年想要瞒下一个秘密时，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
至于领地问题，在不知道领主大人的真正身份时，她真的以为这就是领主身为最强大猎人的特殊能力之一。至于领地里的魔物，以领主大人的人格魅力，他都把那座地下城打下来了，地下城后面再次孕育出的魔物归顺领主大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是真的没想到她原来一直都在地狱住着啊！
莉法的状态还好，她毕竟跟着宿星原时间久了，宿星原做出什么事情来她都不会特别惊讶。但刚加入这个大家庭的三个老头子，此时正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宿星原=救世主=地狱之主的这个猜想直接把他们劈了个五雷轰顶。
“世界意识到底是怎么想的——？”终于其中一位老头忍不住了，发出了一声尖锐爆鸣，“它把地狱之主给捞过来拯救世界？？？”
他怎么说这个救世主的性格完全不正统，地狱之主是能和救世主沾哪怕半点边的吗！
另一个老头恍惚着说道：“也可能是……世界意识拐回来的救世主，在成为救世主之前，又被地狱给拐走了？”
最后一个老头：“……”
最后一个老头：“那不是显得世界意识更没用了吗。”
自己选的救世主都还能被半路截胡的啊？宿星原还没有抛弃它和人类转身和魔王相亲相爱真的是人家人品好了！
“先不提世界意识那货，”暴躁老头提出灵魂质疑，“所以我们现在等于是就生活在地狱？”
另外两人：“……”
单是这个问题提出来整件事情就已经显得十分地狱了。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啊！
陈维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刚刚救下的小孩子躲在停车棚深处，强行让自己冷静地拿出手机，无视外界几乎是成群的魔物。
他猜到魔物可能会有很多，但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啊！
在天空之上传送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蜂拥而出的魔物，简直就像是一团散不开的黑云！
哪怕包括附近几座城市也就这一扇传送门，从里面涌出的魔物也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陈维原本是准备待在宿舍不出去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外面乱跑只会死得更快，更何况他所处的学校好巧不巧就在离传送门不远的地方，虽然支援迅速赶到，但仍面对着巨大的压力，不是普通学生能应付的。
但他在焦虑地刷新着附近动态时，看到了一条学校旁边商场的求救帖子。
【我们躲在商场二楼的更衣室，外面店铺里有只怪物在转，根本出不去，但我刚看到一楼还有一个婴儿车，里面有孩子在睡觉，不知道父母哪里去了……有谁能来救一救吗？！现在什么电话都打不通啊！！】
陈维打开图片一看——那个商场就在他寝室楼后面隔了一条大马路，翻窗下楼再加上他的速度，两分钟就能赶到！
但是……
陈维下意识站起身来的动作一顿。
他除了速度快一点而已，没有其他任何优势，贸然下去恐怕只会给救援人员添乱……可是再多等一秒，那个小孩可能就会死。
他握紧手机，明明在无比纠结犹豫，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暑假那时的返校日那天。
那时宿星原来救他了。
那种下一秒就要身首分离之时看到有人毫不犹豫地挡在身前的感受……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陈维闭了闭目。他想起宿星原在群里说过的话，迅速地在聊天框里打下了和那天脱口而出的话一模一样的“宿神救我啊啊啊啊”，然后就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翻窗下楼，开始朝着商场狂奔！
宿神说过能知道他的位置，就绝对能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赶来救他，他只需要赶到那个小孩子身边就够了！
陈维当时在学校里就能凭一己之力溜了小一会儿魔物，在那件事后，又经过了严酷训练的他在生死之间又爆发出了更高的速度，凭借着生存本能不断利用建筑与障碍拉开和魔物的距离，一路赶到商场，并一眼就看到了藏在角落里的婴儿车。
赶上了！
陈维顿时送了半口气，可很快就又提了起来——周围的魔物太多了，而在商场里，他很容易就会被魔物包围。来不及再想太多，陈维抄起婴儿车里正在酣睡的小孩就跑，直接窜到停车棚，往外看了一眼后心脏骤停——没有障碍物的被魔物给堵住了！
他几乎是本能般地趁着那家伙看到他之前，抱着小孩藏在了停车棚深处。
陈维：老天保佑魔物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沉重的脚步声缓慢而坚定地越靠越近。
陈维：……
他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他确信自己没有被这只魔物看到，那么很有可能，这只魔物的嗅觉，比他见过的其他低等魔物都要灵敏得多。
它在寻找它的食物。在没有更美味的食物吸引到他之前，恐怕，他们会是它现在最想要的猎物。

第214章
面对低等级的魔物, 如果躲藏得当，还是可以顺利逃生的。成为知情人后，陈维就在调查局里上过了这样简单的应对魔物的课程。
大部分高等级的魔物, 在走出传送门时就被专业人员尽力拖住了, 陈维才敢这个时候奔向商场, 赌那个小孩子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否则的话, 不但人救不下来, 自己也会陷入相当危险的境地，那也太不值得了。
陈维本以为, 在抱走小孩子的时候计划已经成功了八成。
——但他真的没想到接下来会这么倒霉啊！
怎会如此，他的运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高中毕业，回去拍毕业照却遇见怪物袭击学校；在学校里引来魔物，却莫名其妙成为了全校魔物的第一仇恨对象，差点命丧黄泉；今天鼓起勇气跑出宿舍救个人，更是直接被堵在了停车棚……他是和魔物有什么不解之缘吗？
那种黏腻的、什么东西蹭着地面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近。
陈维身上不受控制地开始浮现出冷汗, 他判断着外面那只魔物的位置，绝望地发现, 虽然它听起来确实没什么明确的移动目的, 但确实是越来越靠近自己了。
他咽下口口水, 惊觉自己现在连喉咙滚动的声音也如此不可忽视, 甚至心跳声也要盖过他对周围声音的捕捉。
不行……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彻底堵死在停车棚角落里的！
陈维满头大汗，抱着婴儿的双手已经因为恐惧而有些使不上力气, 但他还是强迫着自己站了起来, 想要悄无声息地移到外面, 然后趁着魔物检查停车棚，让开道路的那一瞬间, 用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冲——
一颗硕大的头颅，突然像整蛊玩具那样，从停车棚外弹了过来，直接停在了陈维面前。
瞬间放大数倍。
陈维心脏骤停。
在那一瞬间，他近乎耳鸣，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视野中只有这颗头，头颅上镶嵌着的眼球里看见食物一般的笑，还有余光中那长长的、从看不见的地方延伸过来的脖子。
……死定了。
陈维血液都冰凉了下去，脑海中下意识对自己做出了判决。这么近的距离……已经不是他的速度能够弥补的了。
魔物头颅瞬间张开口器。
然而，就在那张蠕虫一样的口器即将向下整个吞掉陈维的头时，魔物的脖子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硬生生阻断了它进食的举动。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下一秒——那颗刚刚还兴奋地想要吃了陈维的头颅，就被连带着脖子直接拽了出去！
不，与其说是拽，倒不如说是甩——那可供魔物出其不意进攻的水蛇一样柔软的脖颈，此时就像是底端坠了一颗重物的绳子，陈维甚至能听到绳子、不是，脖颈高速甩动着的破空声。
随后，随着一声巨大的“轰”，正做着这样一点也不正派的行为的人似乎松了手，被施加了巨大的加速度的魔物就瞬间飞了出去，砸过各种广告牌后擦过停车棚顶部，将整个停车棚直接掀起，让陈维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陈维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的家伙又会不会是一个更强大的魔物，此时藏身地被毁，他的安全感荡然无存。
——直到他抬起了头。
有过一段时间未见的身影在他身前落下，朝他伸出了手，露出一个微笑。
那双很少能在现实中看到的、绿松石一般的眼睛，清楚地反映出了陈维此时的模样。
“看样子……我似乎到得还算及时？”
陈维的双眼顿时睁大。
他的安全感瞬间回归。
“及时，太及时了！！”
陈维差点热泪盈眶，如果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成长了不能随便流眼泪，再一次经历生死危机，命悬一线时被救的他就要抱住面前黑发少年的腿嗷嗷大哭了。
什么停车棚，一百个停车棚也比不过一个宿星原啊！在这种情况下，绝对没有什么地方比宿星原身边更安全了吧？
他就知道宿神会来救他的！
“宿神，你的头发怎么变得这么长了？”整理了一下情绪，陈维忍不住看向在现代社会中，黑发少年显然有些过于引人注目的长发。
他记得明明暑假的时候，宿神还只有后发是长的。
“这个说来话长。”宿星原简单概括：“总结来说就是我吞了点补品，现在有些营养过剩。”
陈维：……总觉得这个补品不是一般的补品而是什么生物的代指呢，应该是错觉吧。
似乎就是这两句对话的时间，周围的魔物已经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纷纷聚拢了过来。但陈维已经没有了半分恐惧的情绪，经历过返校日事件的他很清楚宿星原面对这些魔物就是降维碾压的状态，别说保护他和一个小孩了，护住一整个大学城恐怕都没什么大问题。
而且不知道何时传送门已经消失，新的魔物不再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似乎在宿星原出现的一瞬间，原本的局势便被彻底逆转。
不过……那些其他地区的传送门，就连宿神也没办法每个都干预吧。
陈维的心情低落了一瞬。
从互联网上透露出的情况看，全世界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魔物入侵。虽然看样子政府基本都有所准备，但普通人想要应对蝗虫过境一般的怪物们，简直就像是蜉蝣撼树一般不自量力。
“数量太多了……得快点解决。”
他听到身侧的黑发少年这么平静地说道。
如果现在的情景是在什么热血少年漫里，凭借着陈维的阅读经验，他就能意识到说出这句话的人可能不适合打持久战，或者不擅长同时应付太多的敌人。可当这句话从宿星原口中吐出，他却微妙地觉得，宿星原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懒得在这些魔物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而已。
所以……还是要用那个火焰解决吗？宿神的那个超炫酷的火焰异能？
陈维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点又可以看到特殊能力了的兴奋心情。
而商场中，躲进洗手间的人们听到先前魔物甩出去的巨大动静，又注意到外面的怪物似乎都被引走了，便悄悄打开了窗，注视事件发生的源头。
“……那个人是谁？”
“长头发，是个女孩子吗？”
“不，似乎是个挺年轻的男性……打扮好奇怪，今天附近难道有什么漫展吗？”
“比起这个，他们的处境才是最值得关注的吧？怪物都在朝他们靠近啊！已经包围起来了！”
其中一个女孩惊喜地说道：“我的求救电话打通了！对面是救援人员！”
其他人立刻凑上前去：“告诉他我们暂时没什么危险了，但外面有两个人被魔物包围了！”
女孩将情况快速总结给了电话那头的救援人员。救援人员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问道：“长发？男性？突然出现，伴随着巨大响声？”
女孩被这一连串提问搞得有点懵：“是……难道是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对了，我还看到他似乎带着一把刀！”
救援人员：“……刀。”
救援人员：“好。我完全了解了你们的状况。”
女孩蹙起眉：“所以援助什么时候能到？情况真的非常紧急——”
救援人员：“已经不需要了。”
女孩：“……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看到的那个人不出意外是我们这里最强的。不，或者说，在整个地球层面他都是最强的。”电话里似乎传来了格外噪杂的声音，救援人员的语气第一次如此轻松，甚至显得高兴到有些压抑不住的癫狂。
“好了，朋友们！不用再紧张了。最严峻的工作已经结束，我们可以彻底放下心了！”
“不是，等等？”女孩一旁的销售满头问号地崩溃问道：“你到底在讲什么啊？你们到底瞒着我们什么，外面的人到底是谁啊？”
救援人员这才想起有很多事需要解释，但有些事短时间内又无法解释清楚。他思索了一瞬，选择总结：“硬要说的话……”
外面的爆炸一般的声响再次响起。
“——算是救世主哦。”
恐怖的魔力威压瞬间漫过商场、城市、陆地、海洋，海啸般席卷而来！
在这样几乎能使人心脏停跳的、排山倒海般的庞大力量下，就连大地似乎都在震动，海洋也开始沸腾！
正准备吃掉到手猎物的魔物瞬间停下动作，刚钻出地面的巨大蠕虫吓得当场缩了回去，盘旋在天空中的有翼魔物同一时间坠落。那些前一秒还在世界各处肆虐的魔物们像是集体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带着绝对无法反抗的恐惧，朝着同一个方向瑟瑟发抖，匍匐在地。
而它们朝圣的目标、恐惧的对象，正悬在半空之中，漆黑的长发因为魔力的扩散而扬起，左肩的单肩披风在身侧划出锋利的弧度；他垂眸注视着这些恐惧到几乎快要直接死去的魔物们，神色平静，身后却仿佛垒有层层枯骨，难以描述的血腥气几乎就要扑面而来。
那是绝对危险份子，带给智慧生物本能的警惕信号。
“……刚那个救援人员是不是说，黑色长发，突然出现的男性，是个救世主？”
恍惚的声音从一片死寂的洗手间中响起。
……所以说，这真的不是搞错了吗？
这个被万魔朝圣表情冷淡的家伙怎么会是救世主啊？！他看起来超像那种一出现就要毁天灭地的终极大Boss啊！救援人员竟然认为有救世主而且这样的家伙是救世主——果然是精神先于身体崩溃了吧！
人类完蛋了。

把商场内几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宿星原：“……”
什么叫做“不像救世主”、“人类完蛋了”啊？
虽然他严格来说确实不是救世主, 但看起来真的就有这么邪恶吗？
宿星原陷入沉思之中。
——他在这个世界还没做什么破坏风评的事吧？
好在他并不在乎自己在其他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在控住所有魔物，不让它们再继续造成伤害后, 直接抽出了刀。
【敏捷：638】
黑发身影几乎瞬间消失在高空之上——下一瞬出现的, 便只剩雪亮的刀光。
而那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刀。
刚刚离宿星原最近的陈维很确信那把武器的性质。黑发少年惯用的佩刀还在身上好生生地带着, 但他似乎并不太愿意用这些杂鱼来磨损那振好刀, 手腕一转, 一把看起来就像网上随便能买到的木制品仿刀一样的武器，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陈维：……所以到底为什么宿神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啊！
您的随身物品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千奇百怪的……
没等陈维从这样的恍惚中回过神, 那样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只是涂了一层银色涂料的木刀，便突然划出一道长长的、闪电般的银光——一瞬之间将这条街道上的所有魔物，拦腰斩断！
陈维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先前那些围拢过来的魔物们，就彻底变成了一堆可悲的切口平整的尸块。
他怔了下，直到温热的血染上裤脚，他才神色变换, 觉得站在这里面实在有点恶心，连忙踮起脚尖走了出去。离开尸堆后, 他抬起头, 朝黑发少年离开的那个方向看去。
“……好厉害。”
比那个时候……更厉害了呢。
阿瑞尔还在茫然。
他一边将丧失抵抗意志的魔物捅死, 一边回过头问他的族人：“是魔王来了？”
不是地狱里等级极高的存在的话, 不可能让这些魔物们怕成这个鬼样子，可要是真的是魔王，这些魔物按道理来说会做出更疯狂的进攻举动才对。
他心中隐约有一种极为微妙的预感, 但又觉得这个预感实在是太离谱了, 宿星原先生怎么会是——
“哟, 阿瑞尔。”
一路杀过来的黑发少年突然笑着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瑞尔看着周围已经快晕厥过去的魔物：“……”
他谨慎地确认道：“这些魔物都是因为知道宿星原猎人的实力，才害怕到这种地步的吧？”
毕竟他负责的已经脱离低级魔物的范畴, 高级魔物对敌人当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宿星原：“有这个可能。”
高级魔物：“地、地狱之主冕下，我宣誓向您效忠——”
宿星原手起刀落，一脸正气：“我一般不听敌人的鬼话。”
阿瑞尔：“……”
阿瑞尔表情崩塌。
“您不是救世主吗？”阿瑞尔恍惚地问道。
宿星原陷入沉思：“你们为什么都这么认为？我难道真的有哪一次这么说过了吗？”
阿瑞尔：“……好像没有。”起码在他面前确实没这么说过。
黑发少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所以我的真实身份是地狱之主也是非常合理的事吧。”
阿瑞尔的思维竟然还真的就这么被带跑了：“你说得对。”
他旁边的调查局成员：“？？？”
不是，对个鬼啊！
怎么想地狱之主和救世主都应该是对立的宿敌吧！这难道不是正统幻想作品中的正统配置吗！
就在这个时候，黑发少年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他一样，双眸微顿，看了过来。
调查局成员悚然一惊。
事实上，刚刚知晓黑发少年是“地狱之主”时，没人会有这个实感。毕竟他们在没有魔物的和平年代生活太久，对地狱之主在魔物中代表了什么没有什么清晰的感知——最多只是觉得，被认为是救世主的人结果是地狱之主实在是太戏剧化。
可当黑发猎人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向这边，在被那双没有被笑意掩饰后变得温和的眼睛注视时，他突然感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来描述和形容的恐惧。
他连忙低下了头，不再直视对方的眼睛。
好在黑发少年似乎也就是往这边扫了一眼。对他来说，在这里停留一瞬，大概只是为了和阿瑞尔摸鱼聊会天。在目的达成后，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好在意的——附近的魔物早在他停下之前便已经全部死在他的刀下。
“带着人手清理战场吧。”
宿星原对阿瑞尔说道。
阿瑞尔点点头，将武器收了起来，对宿星原的话没有任何质疑。
对他来说，宿星原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想必莉法也是如此。他们曾经都受过宿星原的恩情，而这和对方的身份没有半点关系——无论是救世主还是地狱之主，他当时都会伸出援手。
而调查局成员则迅速将情报整合回总局。
在宿星原见到阿瑞尔之前，调查局就从居民口中知道了对方已经解决完另一个世界的事，赶过来处理这边的魔物了。
而从这个世界短时间内接收的魔物数量看，宿星原那边的魔物只会更多，能让他放心来到这边，说明就算是翻上几倍的魔物，他也能够完全稳住。
以一己之力拯救整个世界，怎么不能被称为救世主呢？
直到周局突然发现不对。
这些魔物的状态，是不是也太奇怪了点？
面对着一尊杀神，那些拥有智慧的魔物感到恐惧是必然的。可他从监控中看到的这些魔物，却无论是最低等级只凭本能行动的魔物，还是已经有自己思考的更高一级的魔物，全都在宿星原出现在它们面前之前便已经放弃了挣扎，就像是隔了大半个地球，也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气息一样。
这已经不是大脑在告诉它们宿星原惹不起了，是本能。
不过周局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并没有再多想。黑发猎人的击杀效率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正在他考虑接下来怎么披露真相安抚民众时，他看到了在阿瑞尔那边的调查局成员发上来的报告。
「绝密-宿星原-档案更新」
「更新诉求：身份变更」
周局微挑眉梢，怀疑是又有宿星原的什么支持者要把他的身份变更为“救世主”什么的了。
「申请身份变更为-地狱之主」
周局：“……？”
他的大脑宕机了一瞬，仔细地盯着那四个字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有老眼昏花：“这份报告是谁发上来的来着？哪个区的？”
他身旁的助手回答道：“是负责与阿瑞尔先生交涉的专员所撰写的。刚刚宿星原先生似乎在阿瑞尔先生身边停留了一瞬。”
这也就代表，这件事百分之九十九真实无误了。
周局欲言又止，神色逐渐复杂。
最终，他只憋出来一句“有为青年”。
都在地狱里一路干到BOSS了，能不有为吗？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那种“再不行动我就变成黑暗组织老大了”的互联网老梗的概述。
“其他国家他也亲自去了吗？”放下电子报告书，周局问道。
“是的。现在已经有超过一半国家的魔物被全部清理完毕。部分国家对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不知名危险角色’做出了初步警告，但从宿星原先生的轨迹来看，他显然并不在乎。”
周局轻轻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心中浮现出了和当时的宁百泉一样的担忧。
“不在乎好啊。不在乎才能不受这些恶意的影响。这个年纪的孩子往往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而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也容易做出有些冲动的决定。如果宿星原是这样的人……我们就不得不顶着巨大的压力，考虑怎么防备他了。”
否则的话，以宿星原的实力，一旦在情绪的影响下做出什么事来，他们完全无法阻止。
不过幸运的是，无论黑发少年的神情如何变换，周局总能捕捉到他眼底那一抹平稳到甚至有些恐怖的平静。就仿佛不管他遇到了什么事情，情绪变动到了何种地步，永远会有最后一处空间，为他做出和表现出的狂热情绪不同的、足够冷静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