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
第194章
男人明显对宿星原的话半信半疑——一个能将出手的火候时机都把握得精确无比的杀手, 真的会做出给自己留下后患的事吗?
以己度人一下,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那些族人。
而且, 如果黑发少年知道先祖们已经不会出现, 更别说从余下的族人中挑选一位族长……
想到那个后果, 男人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还在考虑吗?”
有所顾虑确实很正常, 不过宿星原向来是个耐心很随机的人, 他笑了笑,收起了刀。
就在男人一愣, 因为武器离开的而稍稍松了口气,却有些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黑发少年的指尖,突然轻巧地落在了他的眉心。
他没办法看清楚对方的动作,却能在一瞬间感觉到,仿佛不带有任何活人气息般的冰凉, 顺着他的眉心,凝结的冰霜般蚕食着、钻入他的大脑, 他的全身。
那种比当时宿星原出现时大开杀戒还要逼人的危险感, 让男人瞬间如坠冰窟, 身体本能地向后躲去, 才险险错开了黑发少年手指随意的一搭。
他一时间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感受到后背已经满是刚刚那一瞬间渗出的冷汗。
“你……!你想做什么?!”
在男人惊怒交加的目光中,黑发少年眉梢微挑, 微微垂眸, 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 随后将手收了回来,似乎有些可惜地说道:“躲开了啊。”
他将收回的手放在唇边, 半掩住了那一抹似乎带着些恶意的笑容,重新抬起眼,注视着男人,双眸温和地弯起:“……我还想试试新研究出的手段呢。”
——那分明是,打量试验品的眼神。
深入骨髓的冷漫过全身,男人瞳孔不住收缩,牙齿打颤。
他活了这么多年,有些东西不用点,自己想想也能明白。宿星原想要的,是他的族人的藏身地点,没把这些事情问出来,是不会轻易让他死的。
所以,刚刚自己大脑疯狂传递的,那种危险的信号……
那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仿佛预警般的感受到的眉心的冰凉……
男人看向去宿星原的眼中,已经满是惊怒与恐惧:“你想要……脑控我?!”
“真聪明。”宿星原并没有否认。
他笑吟吟地问道:“那么,你是选择自己说……还是我亲自问呢?”
男人没听清他想要说什么,他脑袋发懵,此时已经汗如雨下。
脑控,怎么会是脑控?宿星原怎么有这种能力?!这不就代表着,任何敌人一旦落入他手,就别想再藏起自己的任何秘密了吗?
而且,只要被控制大脑,无论是读取记忆还是灌输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有巨大的能力差距,被脑控的那方但凡有任何下意识的反抗,十有八九会变成一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
甚至……宿星原完全是想让他当这个能力的试验品!他难道不知道,在不熟练的情况下使用这种能力,对自己也是一种伤害吗?
这家伙……简直是疯了!
“我带你去、我带你去!”男人咽了口唾沫,终于接近崩溃地开了口:“你冷静一点……我带你去我们族群的聚居地。”
不然的话,谁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男人很怕死,但比起死,他更怕自己真的变成一个只会流口水的痴呆,精神上和死了没什么区别,肉体还要留在这里被自己的仇人嘲笑……
这太屈辱了,他无法接受。
听到他这么说,黑发少年仿佛也真的十分诚实守信,那张一瞬间好似狐狸一样的脸,一个呼吸间便无比自然地变换成了最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爽朗无辜的样子,看得男人背地里骂了八十遍真装。
然而心里骂是骂,男人可不敢真的把这些想法表露出来,甚至因为害怕自己可能会由于左眼先眨就被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给砍了,他全程都低着头,小心谨慎地不去看宿星原的任何地方,只是安静地埋头走路。
而宿星原明明就跟在他身旁,却像是幽灵一般,时常会让男人怀疑对方到底有没有跟上,直到他想要悄悄回头,然后瞥见黑发少年腰侧佩刀处,被拇指缓缓推出的一节雾灰色刀身。
男人:“………”
万般滋味哽在喉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恨啊,那就再骂两句吧。
终于,在这样悲愤又恐惧的情绪中,男人终于带着宿星原来到了一座废墟前。他上前两步,找到了一处被两块巨型石板落下时支起的三角形空间,朝里面扔了一个小小的光团。
很快,洞口深处闪了一闪。
“……就是这里了。”看到所有人还都在,男人松了口气,可想到身后的杀神,那一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
他僵硬地缓缓转头。
果不其然,黑发少年的脸上此时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微微下垂,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隐蔽通道,唯一能显得他开朗点的眼里的高光都被掩去了,显得他不止是冰冷,更像是……阴戾。
突然,黑发少年转过了头。
他的动作透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怪异,就像是机器人没有被调试好动作一般突兀又带着点停顿,那双眼睛倏地落在了男人的身上,瞬间让男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到底什么情况??
为什么宿星原刚刚杀人的时候都已经很可怕了,现在还能二阶段啊!
而且自己明明已经把他带过来了,位置也没有出错,就算宿星原喜怒不形于色,或者看他没用了想要把他在这里斩草除根,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和态度啊……!
“你说,我要是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你……”
宿星原像是研究一个重大课题般问道:“你的族人们,会恨我吗?”
他蹲下身,那双在某些光线下会变得十分接近翡翠质感的双瞳,平静得可怕。
甚至给人一种,那透彻的翡翠,比深渊更深的漆黑感。
“我已经把你带到这里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宿星原在意的重点,竟然是自己的族人会不会恨他?
男人咬牙问道:“你的目的究竟……”
“你在做什么?!”
“不许伤害我们的族老——”
或许是因为宿星原此时的压迫感太强,男人的注意力全在对方身上,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通道内已经传来了极力隐藏的脚步声,等到那两道一听就是在找死的声音响起后,他的脑袋嗡的一声,知道晚了。
也完了。
果不其然,宿星原自然地露出了一个笑。
下一秒,他甚至没有看到宿星原出手的动作,就听到了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从自己身后的通道中传过来。
浓郁的血腥味和汩汩的水流声一起,离自己越来越近。
“哎呀。”动完手之后,宿星原仿佛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瞧我这记性……我答应过你不对你的族人动手的。真是抱歉啊,听到有陌生人在那里讲话,手里的刀下意识就飞出去了。”
男人浑身都在发抖。
宿星原继续说道:“我们顺着通道往里面走走看吧。不要难过,这不只是死了两个人吗?里面还有一群呢。”
“……”男人牙齿打颤,没有说话。
……这就是个疯子!疯子!!
黑发少年确实显得比那两个族人没出现时开心多了。心情好转了的他连跨过地上的尸体的动作都显得温和礼貌——虽然在走出两步之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回来把那两个头拎了起来——一路带着男人往通道的最深处走去,也用的是比较正常的速度。
在这期间,他不断遇到其他的男人的族人,他们在看到他手里的人头后,表情都瞬间变了。只不过,他们往往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就会死在黑发少年快到近乎无形的斩击之下。
甚至在这一期间,宿星原连眼神都没给过他们一个。
只有一小部分,不知道为什么躲了过去,没有成为宿星原的攻击目标,只是僵着身体站在原地,惊疑不定地看着宿星原和男人的身影。
男人原本还只以为是宿星原又发疯了,神经病杀一部分放一部分不是很正常?甚至宿星原愿意给他留一部分,都让他感到惊讶了。
直到他突然发现,那些从宿星原手里捡回一条命的,都是明里暗里,被族群排斥的人。
或者是,是对自己的计划,对族内的计划有异议的人。
男人的心一下子又冷了下去。
宿星原这是……在有选择地狙杀?
可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态度和选择的?
难道在这短短的一个照面间,他就能把这些人脑一个遍吗??
不知不觉,宿星原的实力在他的眼中显得越发高深莫测了起来。
宿星原并不知道男人正在无限高估自己的水平,他只是正在专注地做着反应力小游戏。
前方出现未打过照面的绿名一位——绿名与自己手上的人头相遇——绿名脸色大变,绿转红——高兴砍了。
前方出现绿名——打过照面后还是绿名——失望前进。
不过偶尔也会顺着惯性砍绿名一刀,反正也砍不出伤害,看他们脸色变来变去也挺有意思。
不过这样的情况,倒是很直观地反映出了一件事——
这个族群的内部,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
多数派大概是寄生计划的忠实追随者,视几个族老为领头羊,看到族老被敌人威胁,同一个阵营的人还死在了宿星原手上,就想过来拼命。这是红名。
而少数派可能是不愿意把无辜者牵扯进来的人,和多数派有较深的矛盾,才不会因为看到那几具尸体,在不确定宿星原到底想做什么的情况下,就对他动杀心。
虽然还是有一部分漏网之鱼,但总比之前看到的全绿名好。
天知道当宿星原站在通道口,发现深处一堆密密麻麻的绿名时,他有一瞬间多想把这个世界给炸了。
“这就是剩下的人了吧?”
宿星原随意站在一边, 旁边是精神萎靡的仅剩的族老,离他比较远的地方,则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警惕注视着他的孩子。
他也没管这些人怎么看他的。如果是平时, 他可能还有耐心问候两句——他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可在纟隹尼诺很可能随时发现不对劲的现在……他更想追求效率。
所以在确定没有遗漏的人后, 他便对着男人颔首:“你来说。”
男人哽了一下, 些微的憋屈涌上心头, 可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和宿星原作对的勇气, 只是低着头说道:“……他是从外面来的人。他想要从你们中挑选一位族长。”
这话说完男人自己就悚然一惊,知道他失言了——族长怎么能是宿星原挑选的, 他之前告诉宿星原的,明明应该是先祖亲自选择才对,宿星原会不会发现他在诓骗他,其实现在根本就没有让先祖再挑选族长的可能?
男人吓得不敢再往后继续说下去,下意识停了自己的解释,冷汗淋漓。
谁知道, 黑发少年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言语上的不对, 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间断问道:“不继续了吗?”
男人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继续往下说去,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在这一段时间里,被黑发少年训得下意识言听计从。
“这位大人的敌人是那个贪婪的神, 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需要得到族长的帮助, 进入秘地而已。”
所剩无几的几个少年人对视了两眼, 其中一人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 站了出来,语气有些硬邦邦地说道:“纟隹尼诺来到这里也是想进入秘地,我们怎么知道他和那个神有什么区别?而且……”
他的目光扫过隐隐可见的通道中族人的尸体:“……我们又怎么知道,他会不会过河拆桥?”
听到这句话,宿星原微微偏头,竟然真的思索了起来,不过他思索的内容不是如何保证自己不会做什么,而是语气飘忽地说:“原来我看起来……和长着蛇头的那家伙是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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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听到了他在说什么的孩子们:“……”
不是,这人到底是怎么抓重点的啊!
好在宿星原还没有忘记自己需要效率,很快便收回了过于跳跃的思绪,说道:“你们别无选择。”
站出来的那个孩子抿起唇:“但我们可以自杀……如果还没有活着的族人,谁还能成为族长?那么你就没有能够进入秘地的钥匙了吧。”
宿星原笑了起来。
他的语气堪称温和:“你真的觉得,你们自杀的速度,能快过我动手的速度吗?”
明明是这样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语气,他的话语中透出的冷漠和掌控感却令人心惊:“你们确实弱得可怜,在我这里大概是连自杀也没办法的。唯一的机会应该是纟隹尼诺赶来的时候,但我想我们能达成先控制住你们的共识。”
既然已经错过了宿星原刚出空间回廊时最好的机会,纟隹尼诺应该就不会轻易和他动手。
而且,既然是这种喜欢思考的神,应该就会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在应战强敌之前,先把场上的不安定因素清理干净。
看宿星原如此油盐不进,几个绿名的脸色也变得白了起来。不过他们之所以是绿名而不是黄名,就代表着他们的道德底线实在是高于平均水平,以至于宿星原都放出这样的话了,他们还是没有一丝一毫杀意的诞生。
“还要继续考虑吗?”
宿星原眨了眨眼睛:“你们也不想看到,纟隹尼诺发现不对劲,追来这里时的情景吧?”
“……”
比起宿星原,这些人显然更熟悉,也更讨厌和族老们同流合污的纟隹尼诺一点。
这么一对比,不管宿星原真实性格怎么样,起码他长得十分赏心悦目。
“跟我走吧。”
最终,站出来的那名棕发少年沉默了一瞬,转过身朝另一个隐藏通道走去。
“……哥!”站在他不远处的女孩有些慌乱地喊道:“你真的要相信他……”
“跟上,我们早就没有选择了。”
剩下的几个绿名不安地对视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宿星原就缀在他们身后,目光落在他们的后背上,各种各样的思绪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这些比较坚定善良的族人,看起来没几个能挑大梁的,唯一能站出来和他对话的那个现在正在领路的孩子,也显得有点过于天真。要知道他们的生存环境可以算得上恶劣,在这种条件下想要成长起来,说话做事应该都会更稳当成熟一点才对。
看来以族老们为首的多数派虽然可能会排挤迫害这些人,却为他们抵挡了一些来自外界的冲击,一定程度上也保护了他们。
如果他是先祖,他也不想现身,看了糟心。反正看样子也传不了几代了,灭族就灭吧,只要不是被别人给屠了不也算得上正常结局。再说要真按宿星原的想法……他大概根本对所谓的“后人”“族人”没什么感情。
况且,他向来喜欢单机。
等他将脑海中的思绪整理好,再脱离出来时,前面带路的人已经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到了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区域。
“……咦?”
宿星原眨了下眼睛。
这片薄雾……怎么给人的感觉这么熟悉?
不像是以往遇见过的那些隐藏自己身形的魔物或者敌人所使用的雾气,反而如同一层朦胧的纱,深深浅浅地将这里和对面的区域分割,就连光线也无法通过这层薄雾,碰到就好像被全部吸收。
并在玩家准备穿过的时候,弹出来一行“此区域尚未解锁”。
大概又会是空气墙质感?
宿星原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看那些族人们已经自觉地排好队,一个一个去触碰那层薄雾,随后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胸前,像是在祈求什么。
——然而,直到剩下的十四个人全部尝试过,薄雾之中都没有任何反应和动静的时候,他们的情绪,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
宿星原如他们所愿地出声道:“没有一个被选中么?”
这道声音听不出喜怒,对等候着自己结局的这些族人们来说,却比清晰可见的怒火更让人胆战心惊。因为不知道哪一秒,他们头顶悬着的刀,可能就会落下。
空气几乎凝固,男人额上的冷汗已经要滴进眼睛,他也不敢抬手去擦。
宿星原:“那我来吧。”
男人下意识地,“是……”
男人:“……”等等。
男人:“???”
让、让他来?
他来做什么?
看着宿星原平静地走向薄雾的身影,男人眼中的无法理解越发浓重。
他不会觉得一个外族人,还是杀了那么多自己同族的外族人,能得到先祖的许可吧!
宿星原将手放在组成屏障的一层薄雾上。
更何况先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可能剩下的意识早就——
薄雾散开了。
黑发少年眨了下眼睛,看着面前散开的仅供他一人通过的雾气,微微偏头,笑着说道:“好像……成功了?”
四周一时间寂静无声。
男人的眼睛都快黏在那散开的薄雾上了,无法接受地呢喃道:“怎么可能……不可能,难道你是我们流落在外的族人?”
可如果宿星原也是族人,他应该有所感应才对啊!
比起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掠过的思绪,其他人就没想那么多,甚至在看到宿星原成功了后松了口气,十分顺从地低下了头,恭敬地说道:“族长。”
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但凡是其他人成为族长、秘地的钥匙,都可能因为人类的独占心理而被杀害,他们剩下的这些族人能在对方手里活下去的几率也十分可怜。毕竟要做就做绝,看黑发少年的模样,就知道他绝不可能心软给自己留下后患。
可现在族长是黑发少年自己,或许,就因为他们恭敬的态度,和一点点点这种身份所产生的联系……能让他手下留情。
宿星原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转过身,笑着对男人说道:“你来。”
男人咬了咬牙,缓慢来到宿星原身旁,试探性地往雾气散开的地方探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穿过屏障的瞬间,薄雾倏地重新合上,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惨叫,男人的手掌就这么被齐根切下,落在看不分明的薄雾的另一边。
剧烈的痛楚让男人全身再次渗出汗来,鲜红的血顺着切开的动脉喷泉一样向外涌去,将这一片的地面都溅出大片大片的血花,迅速失温,和血向外流的冲刷之痛,让男人的视线都模糊起来。
就在这样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黑发少年的目光半点没在他身上停留,只是轻飘飘地扫过他断开的手,便落在了屏障上。随后,他似乎微笑了一下。
“现在,”独属于少年的清朗的声音轻快地在他耳边响起,“你可以使用道具,呼唤纟隹尼诺了。”
纟隹尼诺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在和那群原住民分开后, 祂没有继续留在这座地下城,而是起了兴致,到人类世界转了一圈。
当然, 出于人类世界固有的屏障对祂的排斥, 现在的这种侵蚀程度, 在没有同界合适载体的情况下, 只能让他以俯视的视角, 探查一些表层的区域而已。
“已经过去一天了,安潜猎人, 您要喝口水吗?”
无数不同的声音传进纟隹尼诺的耳朵,带着“猎人”二字则得到了更多一分的关注。
“啊,非常感谢!不过我还是决定等待救世主大人回归后再进食进水,一想到救世主大人独自在地下城里面对着那些阴谋诡计和丑陋的怪物,我……”
“……就心疼?”
“——就激动兴奋得完全吃不下饭啊!”
“……”
纟隹尼诺也感到脑子抽动了一下:“……”
什么鬼东西。
而且这个“救世主大人”的称呼……
祂收回漫无目的地洒向地面上的关注,将注意力放在了刚刚做出对话的人类身上。
有着一头亚麻色微卷短发的青年戴着黑框眼镜, 发丝看起来有两天没有修剪了,已经长到有些遮住眼睛, 让他看起来有些像是不喜欢出门的技术宅。而此时, 他正蹲在一根路灯的顶端, 认真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 那双眼睛半天都没有眨一下,看久了反而觉得有些诡异。
路灯下面摆放着一张躺椅,黑发的青年借着路灯的灯光趴在躺椅上奋笔疾书, 写字的速度堪比印刷, 凑近去看的话, 能看到纸张上隐约的“死后财产如下分配字样”。
纟隹尼诺顿了一下。
现在人类的性格都这么……多元化了吗?
“撕拉。”
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撕开一张纸,抬头说道:“安潜, 你影响到我的思路了。”
被称为安潜的亚麻头这才稍微把注意力从路面上转移开,用手捂住心口,难以忍受地说道:“可是……一但想到救世主大人在地下城中的风姿,想到鲜红的血淌过大人的长刀——!”
基里尔:“你是变态吗?”
安潜充耳不闻,甚至开始有些狂躁:“我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看到救世主大人了!”
基里尔:“你就是变态吧。好恶心,我要继续写我的遗书了。”
远处负责巡逻的猎人们:“……”
你们两位就别再吵了,明明各有各的奇怪好不好!
一直听到这种对话,他们神经都要衰弱了。
本来有这两人在这里,附近巡逻的猎人们是心有灵犀地不靠近这片区域的,可就在十几分钟前,地上突然出现了数个巨大的传送门,不断有人从传送门里面“掉”出来,基里尔和安潜负责的这块最中心的区域也是人最多的,两个人又需要待在原地控场,根本忙不过来,才紧急调遣了人手,处理这个突发事件。
好在两位顶级猎人确实靠谱,哪怕是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也总能精准地找出用特殊能力混进来,想要打探些什么的心怀不轨的家伙。
这么一来,附近的巡逻猎人也就选择溺爱了。
“还是希望宿星原猎人早点回来吧。”其中一人叹了口气:“他不在,我总感觉心里不安生。”
“何止心里不安生,他不在,你猜全世界有几个人能睡得好觉?”另一个人摇了摇头:“他多离开一分钟,就多一分突然出现S级传送门,而没有人能完全保证攻破的风险。”
往常这样的风险大家都接受,而且默认几率是极小的,可当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几乎能百分之百攻略传送门,带来绝对安全感的猎人时,那些原本被人忽略的风险,就变得时刻难以忍受了起来。
更何况,这么多人同时从传送门里出来是根本瞒不住的一件事,这座城市根本就容纳不下这么多的人,光是调查事情的经过、寻找他们原本所在的国家就让人十分焦头烂额。
现在已经有各国的媒体在同步报道这件事了,人们也都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以来,那些失踪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遇害或者发生了事故,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进了这座庞大的地下城!
一时之间,各种言论与猜测层出不穷,对进入传送门内的宿星原猎人的担忧和此时境况的揣测,也抵达了一个巅峰。
“相信宿星原猎人吧,既然这座地下城那么大,多待几天也很正常。他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巡逻小队的队长拍了拍队友的肩:“不要想那么多,先把这批做完登记幸存者护送到车站,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
平安归来?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纟隹尼诺嗤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世界屏障的阻拦,按照祂的性格,祂恐怕现在就会来到这几个猎人的面前,带着浓重的恶意告诉他们,宿星原是绝对不可能回来了。
祂想要对付宿星原,当然是早早地尽一切可能对对手的能力做了调查,祂自诩为高高在上的神,所以就更不会允许自己在阴沟里翻船。按宿星原现在已经拥有的能力来看,作为人类之躯,同时承载和使用那些能力已经是极限,而且看起来,宿星原的身躯已经有些无法承受,恐怕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想要再藏一份属于空间的能力,或者在危机当前突然领悟空间法则,来挣脱在困敌上处于金字塔顶端的陷阱空间回廊,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很快,这位妄想弑神的人类天才,就会死在祂的手上。
纟隹尼诺将目光从这些人类身上移开,刚想要寻找武斗神伊斯科德的踪迹,就感到掌心突然烫了一下。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传讯的讯号。
还没等祂高兴起来,准备返程动手,就听到合作者压低的颤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慌之意钻进了祂的耳朵。
“你在哪里?!宿星原出来了!他根本就没有被空间回廊困住!”
“另外几个人都已经被他给杀了……他现在跟着我找到了我们的族地,已经在用我们的族人一个个去试秘地的禁制了!!你再不回来,我的族人就要死完了!!”
最后几句哪怕对方的声音压到最低,也能听出那几乎撕裂喉咙的崩溃与恐惧。
纟隹尼诺的瞳孔骤然一缩。
完美的设想被瞬间打破的感受并不好受,甚至给祂一种将祂的脸面按在地上践踏一般的屈辱感,可在这整段话里面,最让祂关注的不是宿星原如何能从那段空间回廊中逃脱,而是宿星原那个卑贱的人类,竟然妄想要截胡祂一早预定好的东西!
这个举动,无比精准地触碰到了纟隹尼诺的逆鳞。
祂当即用最快的速度收回俯瞰的意识,冲入那座深埋地底的地下城之中,几乎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便来到了祂和那几个合作者分别的地方!
随后,祂的双目一扫,便注意到了在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祭坛旁,那大片大片新鲜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