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城市面积相近,以A区为圆心,连接另外两座城市C处和D处,恰好能够构成覆盖三座城市。”
“从网络上爬出的数据上看,在三座城市之中,恐慌程度最多的,是布鲁海尔进行登记的这座城市,距离越远,网络上的恐慌指数责越少。”
“第二种可能性。”屏幕上的文字虽路修寒的解释继续变换,一头张牙舞爪的肉条人出现,“肉条人的胚胎数,或者说,感染数有限。”
“三座城市总人口数为三千四百七十七万人,一半人数即为一千七百三十八万,这也就是肉条感染人数的极限数值。”
路修寒语气一顿:“能力影响距离,感染人数极值,两者相加,我们能得到什么讯息?”
随着路修寒的解释,欧伽频频点头,郝小南眼里的光芒越来越明亮,几位都是恍然大悟,恍若醍醐灌顶的表情,只有夙星的眉头越皱越紧。
路修寒的推测和他猜得大致相似,有些偏细的点他懒得去思考,本应该听下去的,但夙星脑中总会跳出从前的画面。
之前的路修寒,似乎鲜少有像现在这样认真的时候?
面对恶魔,路修寒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论是吞噬恶魔,融合恶魔,还是后来出现的植物恶魔、火焰恶魔、数据恶魔,路修寒并没有过多情绪外放,永远悠然自得,仿佛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恶魔的出现会不会对人类世界造成影响,哪怕整个世界千疮百孔,他的表情也不会变动一下。
在幻境记忆中,看到的路修寒同样如此。
拆世界线,搞骚操作对于路修寒而言简直信手拈来,他有温和绅士的一面,也有凶狠自私的一面,他在表情和姿态之间切换自如,脸上或真或假、或发自内心,或虚情假意的浮现出许多表情,独独不见的,却是此时此刻的认真。
为什么?
为什么路修寒这次这么认真?
夙星撑起下颔,眼神不自觉凝视路修寒。
099在他脑中的动静实在是太烦人了,可或许就是这股烦人劲衬托着,看着路修寒时,内心反倒有种不由自主的平静。
认真的路修寒好像也很帅啊……
夙星没有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等他反应过来,客厅已经空了。
两分钟前,欧伽牵着地狱三头犬,带着郝小南出去了,其中一个路修寒也不知去了哪,总之,客厅中只剩下一位路修寒,正在看099给他敲出的字。
他使用的电脑有设置音效,每跳出一个字都会响起一声键盘敲下的“哒哒”声。
099是系统,并不需要敲字,字蹦出的速度极快,键盘音效噼里啪啦的响彻耳畔。
夙星:“……”
他依旧在看着路修寒,只是眉头再度拧在一块。
路修寒注意到夙星的眼神,回望向夙星。
但099并没有注意到,仍然噼里啪啦的和他的亲亲宿主说些什么从夙星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的话。
099说得正起劲,只听“啪”的一声,路修寒单方面中断和099的交流,坐到夙星身边,眼睛微微一弯:“宝贝,怎么了?”
眼尾弯起的那一刻,夙星的心尖跳了一下——妈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路修寒笑起来也很帅啊?
夙星强行压下心中升腾起的这种想法,不自然的清清嗓子:“没、没什么,欧伽小南他们呢?”
“已经出去了。”路修寒说。
“哦。”夙星又问,“另一个你呢?”
“也出去了。”路修寒凑近夙星,“宝贝,你刚刚走神了。”
的确走神了,一个字没听进去。
夙星心虚的挪开眼神:“哪有?没有走神,一字不落全听了!”
“好的好的。”路修寒,“所以我刚刚说了什么?”
夙星:“……”
路修寒笑,又更加靠近夙星,伸手轻轻搂住他。
属于路修寒的体温就这么避无可避的覆了过来。
清醒状态下的拥抱同亲密至极时的暧昧拥抱感觉不大一样,后者只有强烈到令他战栗的愉悦感,后者……
夙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这段时间,他似乎多了不少令他词穷、无法形容、不知怎样描述的感受。
总之,他并不讨厌拥抱。
不,准确来说,是并不讨厌路修寒的拥抱。
如果099此刻变为人形出现在夙星面前,要和他来一个象征友谊的拥抱,他必然直接撕碎099,让099还没有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便彻底消失。
099又莫名其妙打了个电子冷颤。
夙星并没有发现自己再度走神,直到路修寒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宝贝。”
夙星恍然回过神:“你干嘛?”
路修寒认认真真看向夙星,语气真诚:“有什么想法,你可以和我说。”
夙星:“?”
“为什么?”
“你要说,只有说了,我才能知道。”
“你之前说过喜欢我。”夙星理直气壮道,“既然喜欢我,你应该能猜出来我在想什么。”
路修寒想了想:“大概是可以的,但我比较想听你说,你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虽然你在想什么已经写在脸上的,但是,话语和表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想听你说。”
夙星完全没有理解路修寒的意思:“话语和表情怎么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了。”路修寒解释道,“例如,你现在的表情像是并不喜欢我们之间的这个拥抱,但实际上你也很享受不是么?”
夙星:“……”
“再例如,你现在是一脸认为我刚刚说的话是无稽之谈的表情,可是,你回应我的拥抱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些。”路修寒又说。
夙星:“……”
“所以宝贝。”路修寒总结,“表情和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夙星被路修寒的话绕到了,身体想松开手,大脑却舍不得拥抱带来的温度,整个身体愣是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作。
半晌后,夙星不再挣扎,也懒得再去揣测自己是个什么心路历程,他最近总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多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破罐破摔似的,凑得路修寒更近,手臂环住他,让两个人贴得更加紧密。
“所以为什么你和099配合得那么默契?”夙星终于问出口了。
夙星问了,所以路修寒必须要、也一定会认真回答:“我们并不是配合得默契,而是基于数据模型推导出行为模式,以此为基准的机械式运行。”
夙星:“?”
“就像要找到街上会发生什么事,头一个想法,必然是调取监控录像,对么?”
夙星点头。
“这是一个必然事件,因此099的程序早于我的指令调取出监控录像供我使用,而能调取其中一个监控探头,多调取几个不过是顺手的事,为了防止万一,099的程序也令他提前完成这一动作。”
夙星:“嗯……”
“而在进行解释——就像刚刚那样解释时,以说清原意为基准,进行一些辅助性的画面形象转述也是一个必然事件。”
夙星:“不啊,又没有很难懂,你完全可以直接讲,没必要非要配合。”
路修寒有些为难:“小南年纪太小,有些词汇和描述对于她有些生涩难懂,欧伽的能力并不适合打斗,关于计划的执行,需要更加详细一些,才能够让他避开会让自己受伤的可能性。”
“至于甜甜么……”路修寒顿了顿,“宝贝,你知道的,他是一只哈士奇,还在地狱里烧了大半辈子,脑子还是比较萎缩的。”
夙星:“……”
他不得不承认,路修寒说得很有道理。
他和099的配合的确是非常有必要的一件事。
但是他的心情还是不那么愉快。
烦死了。
路修寒当然能看出夙星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拉起夙星的手,微微向后撤,将夙星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
路修寒的脖颈是热的,大动脉的跳动格外明显,源源不断起伏在掌心之中。
夙星微微一怔。
“当你有情绪时,可以抚摸,宝贝。”路修寒说,“触感、心跳、呼吸,你能触碰到的一切,都能代表很多东西。”
夙星的拇指动了动,掌心滑动,覆盖住路修寒的喉结,然后,他的手指微微弯曲,就这么掐在路修寒脖颈之上。
但他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的上下摩挲。
路修寒并没有任何反抗,动脉在指尖跳动,人类的脖颈不会有过多坚硬雄壮的肌肉,摸起来总是柔软且脆弱的。
路修寒就这么放任夙星触碰自己的脖颈,他看着夙星的眼瞳逐渐变红,掌心似乎有隐隐约约的能量溢出,在夙星的眼瞳倒映的景象之中,他——路修寒的脖颈上,一只黑色的项圈若隐若现。
魅魔尾巴再次探了出来,细长的尾巴缠上他的指节,尾巴尖尖一下又一下的触碰路修寒指尖。
某个想法炸响一般,出现在夙星脑海之中。
路修寒,是他的狗。
而他的狗……
路修寒牵起夙星另一只手,轻柔、虔诚的吻在他的手背之上落下一吻。
他看向夙星的眼睛,认真的、心虔志诚的低下头,以额心触碰夙星的指尖。
“我只对你忠诚,宝贝。”
低沉好听的嗓音撞进夙星耳中,恍若钟鼓在宁静之中骤然被撞响,那一刻,夙星的心脏重重跳动。
某种想法在脑海之中愈发清晰。
是的,路修寒是他的狗。
他的狗,只会对他忠诚。
只能对他忠诚。
除了极远极不真切且波涛汹涌的海面,还有眼前成群结队的人。
布鲁海尔的能力范围波及三座城市,经过一晚的发酵,这三座城市的混乱陷入极点。
有人在游行,寻求帮助;有人处于彻底摆烂的状态之中,他们没有任何动作,总是叨叨着“不用担心,即使世界要毁灭,也会有一群人为我们殚精竭虑”诸如此类的想法。
有人在打人、砸门、抢财、烧火,做尽恶事,有组织试图去维护稳定,却无一不被混乱中的人群驱赶;也有人散尽千金要为人类寻求救治方法,有人愿意献身实验,有人大义,更有人不义,他们利用此次危机,大行发酵言论,带节奏,曲解苦难、炒作苦难,发苦难财。
每到混乱时刻,人类的善恶会在一瞬间变得分明。
人性总是于光辉中见不堪,却又于不堪中诞光辉。
当然,诸如此类的混乱趋势不仅仅只蔓延在三座城市中,也在网络上开始发酵。
网络上的各种言论越来越多,越来越混杂,数量比之前一晚几乎呈指数级增长,恐慌情绪透过网络,透过众多人所谓的分析、评价将焦虑传遍互联网每个角落。
三个城市的崩塌,导致社会秩序崩塌——这几乎是已经确定的结果,是一个必然事件。
看着眼前的景象,欧伽深深吸进一口气。
这个时候本应寒冬料峭,但天上悬挂着的,异常炎热的太阳却如同烈焰灼烧整个冬季,就连呼吸进鼻腔的空气都带着浑浊不堪的滚烫。
欧伽牵起小南,低头,看向她:“准备好了么?”
郝小南激动的点点头:“准备好了!!”
蝶翅从她身后生长而出,扇动之间,晶莹鳞粉散落。
——出来之前,路修寒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每一个人的任务,为了让年纪比较小的小南和脑子不大好的地狱三头犬听明白,他将每一个步骤的具体实施过程及原因都讲得清清楚楚。
“群体意识*。”路修寒将屏幕转向郝小南,099十分贴心的将掩饰动画做成充满童趣的模样。
画风极其可爱的小圈将这几个字框在一块:“群体往往都是通过共同的思想观念和行为模式来维持群体的同一性。*”
“你们需要了解的有两点。”
“第一,布鲁海尔的能力已经破坏了群体意识的同一性,在这种情况下,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会充斥整个社会,会对目前境况产生错误的认识对象,诞生错误观念,形成错误传播、采取错误行动——思维是拥有局限性的,人类不可能靠自身去意识到这一困境,只能通过外力助推。·”
“第二,群体意识同一性被破坏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放大社会越轨,例如制造混乱,打人、砸门、抢财、烧火,发混乱财,诸如此类的行为都是属于社会越轨,而现在,人类对于越轨的标准在逐渐放宽,必须在短时间内迅速收紧标准。·”
郝小南认真看向屏幕,满眼都是崇拜。
修寒爸爸什么都懂,好帅啊!!
地狱三头犬发出一声哀嚎:“嗷呜!!”
可恶啊,知识卑鄙的进入了他脑子里!
欧伽第一时间便理解了路修寒想要表达的意思:“布鲁海尔的能力使人类精神降维,造成群体意识混乱,进一步放大了恐慌,当这一行为在人类社会蔓延,人类会变得更好操控,接下来只需要一丁点威胁,有可能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在人类面前露个脸,说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达成操控人类思维的目的。·”
路修寒打了个响指:“你有没有觉得这种现象和某个传播学名词特别像?”
“舆论。”身为顶流的夙星第一时间便接上了路修寒的话。
高楼之上,欧伽闭上眼,体内能量涌动,就在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睛,抱着郝小南跃下高楼,他的能量同郝小南的鳞粉叠加融合,在炎热的风中被吹往远方。
“群体意识的构建好比于神经网络,当群体间处于混乱状态,不同神经元之间的关系也会呈混乱状态发生改变,而我们需要做的,则是创造新的刺激,产生新的数据,推动这些混乱的神经元创造全新的反应机制。·”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有可能被植入肉条人胚胎,认为自己会变成怪物,会死,这个世界即将被恶魔占据,而在这些想法之下,布鲁海尔的能力使得社会恐慌无限放大。”
“——所以,我们需要把群体意识扭转过来。”
鳞片闪烁金莹光芒,这些光芒实际上是无数能量团,是欧伽能力的具现化,光团落入混乱的人群之中,那一刻,所有人安静了一刹那。
他们耳边同时出现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
“是的,你们对于现在发生的情况依旧会感到恐惧,感到害怕。但是,你们依旧能注意到除此之外的东西,你们仍然能够保持独立思考。”
——欧伽的能力能够使人类对不得不暴露身份的路修寒关注度降到最低,同样,也能使人类关注到其他事物。
例如接下来出现在各种消息。
【我去,我九十岁的爷爷居然返老还童了?!】
某论坛上,原本因为布鲁海尔的肉条胚胎威胁而乱成一片的版面上突然出现画风清奇的帖子。
楼主发表了一段视频,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身态佝偻的老人在睡梦中一个鲤鱼打挺醒来,整个人精神焕发,甚至当着镜头的面原地来了个后空翻。
很快,论坛上又出现了许多类似的帖子。
【卧槽,兄弟姐妹们,我瘫痪12年了,我居然站起来了!!!】
【中风的奶奶病突然好了?!】
【感谢老天,植物人儿子醒过来了!!!】
【我去,我断掉的手臂自己长出来了?发生了什么?】
原本处于绝望状态的网友们像是被一巴掌打醒似的,这些原本他们根本不会去注意的帖子此刻仿佛泛着光吸引他们点进去。
【啊??】
【真的假的?】
【医、医学奇迹?】
【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事?】
【我一时搞不懂发展,嗯……其实吧,我的身体好像也轻了不少,之前有肩周炎,今天早上醒来,肩膀一点儿也不酸了……难道我也……】
恐慌氛围在一瞬间被按下暂停键。
接着,又有人发出视频。
应该是片场里幸存的工作人员,他们将当时近距离拍到的肉条人视频发了出来。
肉条人张开的那好几串肉条和尖齿固然恐怖,但剩下的躯干变得强壮无比。
【诶……有一说一,这些肉条人的身材好像……很好的样子。】
【诶,我突然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之前那些什么返老还童、医学奇迹什么的,都是因为被植入了肉条人胚胎?】
【啊?被植入胚胎还能治病救人?】
【嗯……其实吧,我一直不敢和各位说,之前我变成过虫人,虽然完全不知道后面怎么变回来的,但是以前身体上的病根一下子没了,颈椎病什么的也全好了,重获新生似的。】
【啊?楼上认真的?】
【好像,如果能重新变回来的话,变成肉条人也不是多恐怖的事情?(我说的是我自己的想法,仅代表自己,没有代表任何人。)】
“当然,要想维护这类思维平和,则是需要制定出‘符号’。”
“只有拥有意义的‘符号’才能在传播过程中得到准确传达。*”
“所以你想将什么信息定为‘符号’?”欧伽问路修寒。
路修寒一笑:“很简单。”
“肉条人事件么,只是一次事件,不需要恐惧,人类只需要享受。”
“享受这份人类生活中完全无法体验到的新奇感觉。”
所有混乱在此刻骤然停歇下来,三座城市中的每一个人仿佛被打了一针镇定剂,正如他们不会预料到今日的自己会骤然放松下来,他们突然之间无法理解之前近乎发疯的自己。
肉条?胚胎?恶魔?
这是一件多需要恐惧的事情么?
既然一切都没办法改变,为什么不去试图接受,不去享受?
“不过有一点特别重要。”路修寒补充道,“情绪不是永无止境的,当某一种情绪达到饱和度,正向传播便会停下来。·”
“所以,必须不断产生新的刺激。”
几乎就在下一秒,整条大街肉眼可见的变得柔软Q弹,香香甜甜的气息溢满鼻腔,马路由于材质骤变骤然鼓起,又因为重力落下,如此起伏过程自路头蔓延至路尾,如同波涛交错,大楼左右摇晃,树木变得晶莹剔透。
眼前一切全部被变成了果冻!!
在人们因为眼前的变化茫然无措时,一只头戴墨镜,身披红斗篷的哈士奇从天而降,所触碰之物,无一不被同化为果冻!
所有人的目光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惊喜。
啊啊啊啊!!
他们看到了什么!?
这只狗勾——居!然!有!超!能!力!!
【哎!这只哈士奇好眼熟啊!】
【我之前看过它的狗子吃播!我记得他的主人是两个帅哥吧?!】
【重点是狗子吃播吗!重点是,这只二哈,居然有超能力!!!】
地狱三头犬昂首挺胸,小粉舌头吐个不停,他的身旁围满了人类,沉溺于被人类崇拜的愉悦之中,享受着人类的惊呼和抚摸。
自从成了路修寒的狗,他就被所有人当做一只看门狗!
可他!分明是地狱三头犬!
他有多久没被簇拥过了!
被捧上天的感觉——
好!他!妈!爽!
身前、身后,果冻马路也如同感受到地狱三头犬兴奋的情绪似的,波涛一般起伏又落下,城市仿佛在顷刻之间变为乐园,充满童趣的Q弹果冻裹挟着五彩斑斓的色泽泛满整座城市,并不断向外扩张。
城市的每一处角落依旧产生人类思维无法理解的变化,但却没有一丝恐惧出现在人类大脑之中。
为什么需要恐慌呢?
恐慌能带来什么正向结果呢?
没有,恐惧和慌乱除了平添纷扰淆乱之外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原本混乱至极、濒临崩溃的社会秩序因为路修寒点的几把火和凭空出现的地狱三头犬竟是变得平稳祥和起来,那一些摇摆不定、惶恐失措的言论和想法仿佛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当然,要想将现在这种状态尽可能持久的稳定下去,还需要一件工具。”
“——新闻。”
一度崩溃的新闻平台重新开始运作。
一时间,各种传播媒介纷纷开启直播,甚嚣尘上的恐慌言论被一则则新闻简讯压下。
【大家可以看到,我们身后的大楼如今呈现出果冻材质……】
【记者来到传闻中大脑被植入肉条胚胎,却因祸得福返老还童的先生,我们现在来采访一下……】
【警方已经展开行动,将趁混乱散步谣言、非法抢夺他人财物等人进行抓捕,现在我们所在的便是抓捕现场……】
【镜头前,就是那只可以使用能力的哈士奇!连哈士奇都能够拥有能力,我们其他人是否也可以借着这次事件开拓出属于人类的能力呢?】
一条又一条新闻跃然而现,几乎要占满了互联网的每一处角落。
网络节奏太快,曾经备受猛涨的节奏和时效性、真实性冲突所害的传统纸媒重新焕发生机,文字力量总是强大的,纸媒以精辟的观点和文字,摒除网络上繁杂的言论和信息,掷地有声的分析此次事件。
“传播是双向互动的,只有将客观存在事实经过信息反馈达成双向传递,才能成为社会互动行为。”*
“这种社会互动传递的不仅仅是信息,而是一种掌控。”
“换句话来说,是一种自我互动行为。”
“人类通过接收传递的社会信息让大脑产生自我观念,通过自我沟通,巩固我给他们传输的概念,只有这样,利用传播重新建立起的社会意识才不会那么容易崩塌。”
“当然,最重要的、也是所有人最关注的,才是真正能将这种自我互动长久且正向的巩固。”
“——真相。”
漆黑的走廊传出脚步声。
密闭的环境布置使得整条走廊形成最为完美的回声构造,脚步落下,阴森的脚步声便在长廊之中回荡,紧随其后的,是锋利金属拖拽,并撕裂地面瓷砖的刺耳声响。
——路修寒行走在研究所的走廊中,地面上留下一道弯曲的、极深的切割痕迹。
耳机中,不断播放着即时新闻。
毕竟这个世界的科技无法将屏幕投在虚空之中,他只能暂时通过声音来相对于省力的获取信息。
诡异的恶臭漂浮在走廊之中,越往深处,这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便愈加浓烈。
“没有人不想要得知真相。”
“为什么会被植入肉条胚胎,是谁植入的,是谁研制出植入方法,是恶魔么,人类有可能拥有恶魔的能力么?”
路修寒的脚步在走廊尽头的门前骤然停下。
他对这里还算熟悉。
毕竟不久之前,他和夙星才刚被带进这栋实验机构之中,他还难得在人类面前展现出他的能力。
当时么,是迫于不想让夙星被发现的舆论压力。
他是没想到,在如此短的时间,他居然会第二次踏入这间研究所。
只是,这一次来的目的,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路修寒抬起手,黑镰在他手中轻轻松松挽了个漂亮的花,寒光闪烁中,那扇紧闭的房门被劈开,劈得太快太迅速,整个空间仿佛停滞了一瞬,片刻之后,房门才沿着劈开的裂纹整齐向下滑落,重重砸在地面之上。
灯光霎时间溢了出来。
在那惨白的灯光之后,尸体、密密麻麻的、堆积成山的尸体堆挤整个房间,每一具尸体都呈现出极其可怖的死态,肉眼可见没有任何一块好皮,创伤、血脓,各式各样实验性伤痕布满每一具尸体早已腐烂、早已千疮百孔的皮肤之上。
而在那尸山之上,是肖国安伫立于顶端。
他的头颅还在,只是他的双目翻白,已经完全看不见眼珠的颜色,而脖子往下,他的躯体竟是成为肉条,尖齿向下舒展而开,状似一只正在吸食尸血的人头章鱼。
肖国安——研究所的领导者、获得国际奖项的科学家、对路修寒身上的能力尤其感兴趣的研究者。
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教授,此时此刻正挪动着他脖子之下的肉条,咧开他布满尖齿的嘴,露出阴仄且可怖的笑容。
他同样在关注外界讯息。
在无数纷至杳来的新闻之中,一则实时直播被顶到页面最为显眼的位置——
昏暗的研究所,层层叠叠的、恶心的尸体,还有位于尸堆顶端的,状似章鱼的,人头肉条人。
路修寒所携带的设备是专业直播设备,便携,只需夹在领口,但却异常清晰,机器内置算法能够精准根据环境调整画面,将眼前这渗人的一幕毫无保留的传递给每一位点进直播间的人。
——正如当初数据恶魔意图通过直播绑架来传播威慑,布鲁海尔想要利用直播来将恐惧以最快速度扩大化,人类迫切渴望真相之时,最能将真相广而告之的方法同样是实时直播。
简洁明了,简单粗暴。
布鲁海尔清晰的感知着原本疯狂下降的能量在一点点回升,原本濒临崩溃的社会秩序在重新变得稳固,他亲眼看着城市逐渐被果冻化,亲眼看着路修寒走进研究所之中,打开那一道厚重的房门。
“噫呃……”萨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着画面中只剩人头以下全是肉条的肖国安,眉头紧锁,“再次看到他还是很恶心。”
巴顿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看向一旁的肉条人。
肉条人似是听懂了萨丽的话,朝她呲起尖齿,充满攻击性的指向她。
“别生气别生气。”萨丽摸摸肉条人的头,以示安抚,“我只是很怀念以前的肖肖。”
她当然记得第一次见到肖国安的模样。
那时候的肖国安还只是一个普通研究生。
他像千千万万学生一样,拼尽全力学习,用题海战术将自己奶进知名高校,又将所有时间全部用来看书、做题,全职备考两年后,才终于考入研究生,成为心意导师手底下的学生。
他真的想在学业上再进一步,可研究和到底考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