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要翻手机给解夕朝看。
解夕朝:。
年度歌曲,那确实是真爱。
虽然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粉丝,但是他还是认真地道:“谢谢你的喜欢。”
对方捂住了脸。
他的手和声音都有点抖,的确是见到偶像的激动。
解夕朝看着他有些无措,看脸年纪又不大,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动给他解了围:“你也是来试镜的吗?”
对方立刻坐直了身体:“嗯!”
“不过就是个小角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本来一直都是跑龙套的来着,就是这次正好剧组招人,所以来试试。啊对了!”
他转头翻背后的包,一边翻一边念叨:“还好我今天突发奇想带了……”
下一刻,解夕朝看着他掏出了一张TP的最新专辑。
解夕朝:“……”
不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粉丝都养成了随身带专辑的习惯吗?
小男生看着他,眼神殷切:“可以给我写个to签吗,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这当然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解夕朝接了他递过来的笔和专辑,就打算在上面签名。
刚打算问人想写什么内容,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嗤笑。
“真是什么人都能来演戏了,我说娱乐圈的风气就是被这样的人带坏的。”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在他堪堪能听到的范围。
他挑了挑眉,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的年轻男生。
几乎是黎文博开口的刹那,他身旁的同伴脸色就变了。
他们不是同公司的,但也算比较熟悉的朋友。这回碰到《寻仙记》有大量角色面试,所以就约着一起来试试。面的角色不同,没有竞争关系,这些日子聊得也算愉快。
黎文博这个人自恃甚高,一向看不起流量爱豆,大家都知道。
但是他们没想到,对方会当着人的面说出来。
他旁边的男生立刻压低了声音:“文博你说什么呢?”
黎文博也有些后悔。
解夕朝再怎么转型,至少当了这么些年爱豆、也结结实实地爆红了两年,别的不说,在娱乐圈的人脉就不是他一个新人演员比得上的。
要是对方记仇……
他抿紧了唇。
他刚刚只是被对方随便来参加个试镜就能遇到粉丝刺激到了,一时冲动。这会儿却真真是被架在了火上烤。看着同伴讶异的眼神,他心一横:
“我说错了?”
“本来就是啊。”他梗着脖子道,“你们哪个不是念了那么多书上了那么多节表演课才能换一个角色的,再不济也是从龙套开始一步步演起来的,凭什么有些人就可以仗着流量红利有特权。”
他到底没敢真的点名,但这些话的针对性已经很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廊里交谈的声音大半都消失了。在场的人交换着眼色,不少人的眼底竟然流露出了一些感同身受。
这还要从在场演员的身份说起。
他们今天试镜的角色大多是配角,景音已经是里面分量最重的了。
愿意演这些角色,而且还需要通过试镜这个手段来争取的,大多都是没什么背景、在这行混吃了不少苦的小演员。
对于他们来说,解夕朝就是他们最不喜欢的一类人。
即,毫无演技但却热度很高的“花瓶”。
他们并不会认真去细究为什么解夕朝会想转型,也不会想到以解夕朝的咖位,如果真的想吃红利,别说是演配角,就算是想演主角也是分分钟的事。
他们只会觉得这个人此时此刻坐在这里,是在意图抢他们的饭碗。
这是关乎吃饭家伙的事。
一时之间,解夕朝被不少目光打量着,恍若成了众矢之的。
坐在他边上的小粉丝已经脸色变了,他冲上去就要理论。结果还没站起身,就听到解夕朝道:“写什么?”
小粉丝:“啊?”
解夕朝叹了口气。
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to签内容要写什么?”
小粉丝:“……”
他看着解夕朝的侧脸,呆呆地道:“就写,祝姚令轩早日暴富发大财。”
解夕朝:。
非常朴实的愿望。
他拿着笔写完,在最后补了一句“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把专辑还给了对方。
一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抬起了头。
黎文博跟他对视的刹那,心头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解夕朝笑着问:“不好意思,刚有点事,请问……你是在说我吗?”
解夕朝的话音落下,走廊里就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刚刚还心绪复杂的人这会儿什么想法都没了。满脑子只剩下“我靠我靠他居然直接A上去了!”
无怪他们惊讶。
以解夕朝的咖位,面对这种不指名道姓的含沙射影,一般基本都是只能吃闷亏。毕竟虽然赛道不同,但好歹都是顶流了,跟新人演员拌嘴,总显得有些掉价。
这很没道理,但确实是现实。
黎文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解夕朝开口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差点愣在原地。
两秒后,他汗就下来了。
该说是。
还是不是?
说不是,那是违心,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那不是当面跟解夕朝杠吗?
他突然意识到解夕朝的这句问话并不是一时冲动,解夕朝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他,偏偏要反问一句,这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
但他为了面子,还不得不往里跳。
一分钟后,他咬着牙道:
“是。”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安静。
这句话出口,一切再没有转圜余地。原本的阴阳怪气成为了真正的当面diss,已经有意识到里面问题的人同情地看了黎文博一眼。
后者浑然不觉,仍然梗着脖子。
解夕朝对他的直接似乎很欣赏,也没生气:“流量特权?”
“听着还挺大牌。”他笑着道,“但是我有一个疑问,如果我有这样东西,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话一出,众人一个激灵,终于回过了神。
……对啊!
以解夕朝的咖位,区区一个配角。如果剧组想要他的流量,那直接内定他就可以了。哪怕要看看他适不适合角色,大可以单独面试。他们连消息都不会知道。
又有黎文博什么事?
一些人的目光开始有些犹疑。
黎文博掌心已经完全被他掐红了,他已经开始无比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嘴贱。
眼瞅着大家的眼神都开始有了变化,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我怎么知道你和剧组私底下有没有什么交易,直接内定了你,我……”
话音落下,他悚然回神。
他在说什么!
阴阳怪气解夕朝就算了!
他怎么还把脏水泼在了剧组身上!
眼瞅着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语气里带了些嘲笑,黎文博陷入了巨大的晕眩。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传来了响动。
试镜助理走出来,敲了敲门框,头也不抬:
“下一个,黎文博。”
黎文博骤然回神。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也不敢看解夕朝一眼,有些僵硬地跟着试镜助理走了进去。走廊外,解夕朝悠然收回了目光,重新戴上了耳机。
令人窒息的寂静终于结束。
大家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继续若无其事地说说笑笑,只是看向他的目光里已经不再带上鄙夷,反而带上了好奇和探究。
解夕朝确实是故意的。
说实话,他并不介意自己在背后被人嘴几句。
爱豆转演员本来就是一个公认的捷径,也确实出了不少抢角色的事。他自己知道自己可以算科班出身,但是别人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会有偏见很正常。
但不介意,不代表会容忍当面造谣。
黎文博的话里话外已经带上了明晃晃的暗示,解夕朝不想惯着这种仗“弱”行凶的事。
虽然最后他们的对话被打断,但他知道,至少今天在现场的人,都不会再听信黎文博的话。
这就够了。
看了会儿剧本,门口再次传来了试镜助理的声音,这一回,叫的是解夕朝的名字。
他站起身,把手机开了静音塞进口袋里,进了房间。
第一眼,他看见的是坐在观众席、脸色难看的黎文博。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心里有了数。
来之前他了解过陆咏。
非常强势的导演,说一不二。同时像窦非说的,一切以专业能力为准,且非常毒舌。今天的试镜下来,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脸色跟黎文博一样难看的几乎是99%。
黎文博演技一般,但是脸很阴柔。
估计是觉得自己符合角色气质,所以才信心满满地来面试。没想到陆咏会这么不留情,这会儿应该是被打击到了。
他这么思忖着,嘴上却没闲着,流畅地做完了自我介绍。
他的简历这会儿正在陆咏手里。对方没有看,打量了他几眼,开口第一句,却是不咸不淡的:
“嘴皮子挺利索。”
解夕朝神色一顿。
他抬起头,窦非站在他身后,笑着对他做了个口型:“房间隔音不好。”
解夕朝:“……”
那不是都听见了吗。
果不其然,余光里,原本就垂头丧气的黎文博这会儿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般,陆咏淡淡地开了口:“我这个人从不开后门的口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管你是科班出身还是什么顶流,演得好就留下,演不好就给我滚蛋。”
一句话阴阳两个人,解夕朝失笑。
他垂眼的时候,陆咏却在持续打量他。
此前他一直对爱徒的所谓“形象好”持怀疑态度。
但此时此刻,饶是刻薄如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男生确实有一张长得很不错的脸。
演员没有爱豆那么重皮相,说是看外表,更是看气质。只是景音这个角色比较特殊,需要兼具骨相与皮相。
这样的演员难找。
这也是许多剧里的天下第一美人第一美男子一直被嘲的原因。
单看解夕朝的脸,陆咏觉得。
确实担得起。
心里这样想着,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剧本看过了么?”
“看过。”解夕朝道。
“那直接开始吧。”陆咏道。
他没有给解夕朝任何准备时间,理所当然地让窦非去台前。
窦非在台下准备进场。陆咏低头又翻了下助理整理的解夕朝的资料,对着上面的一行行“新人奖”“音乐奖”专辑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片刻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是抬头的那个刹那,他突然愣了愣。
[是夜,大雪。
长廊外飘着纷扬的雪花,孤云遮月。
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天气格外寒冷,连动物活动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长廊里,负责值守的浮云派弟子正不住地搓着手,讨论着白天的师门盛会。
弟子A:真想不到啊,景音师兄居然输了,这是他第一次输给内门弟子吧,还是个根骨不佳的废柴,真可惜
弟子B:可惜什么?这只能说明技不如人,连内门弟子都打不过,这天才的名号也太水了
弟子C:就是,搞不懂你们怎么都那么崇拜景音师兄,连云珏都打不过,就是个废物啊,还天天摆着个冰块脸,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依我看,这首徒就该换人来当
几个人讨论着讨论着,声响越来越大。
声音传入不远处的竹屋内,正盘腿运功的男人嘴唇微动。
少顷,他蓦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睁开眼,看着指缝的血渍,眼神急剧变化着。一会儿是痛苦的挣扎,一会儿,又是冷漠的讥诮,更多的时候,却是难以自控的癫狂。
这样的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不断变幻,最终定格。
他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木窗,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近乎妖异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云珏的声音。
云珏(忐忑小心地):师兄?师兄你睡了吗?
几乎是瞬间,景音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看着紧闭的木门,定定的,像是要透过那扇门,把什么人抓来吃掉,抑或是扒皮抽筋。暴虐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翻腾,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妖兽。
片刻后,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他的眼中已经无波无澜。
景音(声音温和,带着疲惫和沙哑):师弟?我还没睡,外面雪大,进来罢]
“停。”
耳边蓦然响起了声音。
解夕朝闭上眼,再睁开,眼中已然是一片清明。窦非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眼神一片怔然。
刚刚他失误了。
景音说完话,他就应该进场。
可是他愣在了原地。
不过,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斥责他。
陆咏正定定地望着解夕朝,他的语气竭力镇定,但眼神已经暴露了一切。
他压着声音:“小非,回神!”
窦非蓦然回神。
他看向解夕朝,眼底有着抱歉。
但更多的,是别的更多,更复杂的东西。
解夕朝冲他笑了笑。
试镜继续。
[云珏小心翼翼且有些笨拙地推开了门。
他的手上拿着伤药,都是他从库房偷偷顺来的。他很担心景音,白天景音的脸色就很难看。他这个师兄一向喜欢硬撑,而云珏觉得,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云珏看向景音,眼神澄澈。
云珏(放下伤药,关切地):师兄,我来给你送药了,你好些了吗?
话音落下,空气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云珏(怯怯地):师兄?
景音(捂嘴咳嗽了几声):好些了
景音:多谢师弟
云珏(放下了心,坐在床沿):白天……
景音(打断,声音平静):白天,是我技不如人,师弟不必放在心上
云珏(犹豫地):其实我……
云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其实他知道自己赢过景音师兄只是侥幸,那些拜高踩低的奉承让他觉得很不好受,但是此时此刻,面对一向对他温柔照顾的师兄,他却说不出任何的话。
他陷入了难得的低落,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了床沿的一抹显眼的颜色。
那是……
一方沾了血的锦帕。
云珏(惊骇地):师兄!你吐血了!
他急忙就要来给景音把脉,却被景音抓住了手腕。
云珏不知道,这是他这一生离死亡最近的时刻。只差一点,景音就要掐住他的脖子,他苍白素雅的手指在少年的身后变得扭曲,眼中杀意迸出,几乎要化成实质。
窗外突然来了一只野猫。
瓦片被踩的响起的那个刹那,景音的眼神骤然恢复了清明。
他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看着映着月影的墙壁,任由少年慌慌张张地抓住他的手腕。
在少年即将碰到他的最后那刻,他蓦然抽回了手。
景音(虚弱地):师弟,我没事
云珏(被推开,犹疑地):……真的吗?
景音(看着他,露出了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温柔笑容):真的没事,我有些困了,师弟若是没什么事,也回去歇息罢
云珏还要说什么,看着师兄疲惫的神情,终于止住了话头。
云珏(低声):我明日再来看师兄
景音(笑着):好
他看着云珏朝门外走去。
少年单薄的身影像是劲竹,挺拔清俊。这是一具年轻而美好的躯体。
景音想的却是。
总有一天。
他要把这节竹子折断。]
轰然一声响。
解夕朝吓了一跳,扭过头,是陆咏因为起身动作太大,不小心带倒了身后的凳子。
对方却完全顾不得这许多。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不再压抑的激动声音:
“子茵,给我清场!”
他的掌心有一枚掐痕。
最后的一幕,景音目送着云珏离开,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底已经起了杀意。
掐手心这个动作是解夕朝加的,对他来说,面部平静的表情很好控制。但此时此刻,景音并不是平静,其实是压抑而克制的情绪翻涌。
他觉得。
这是景音会有的动作。
当然,一时冲动也是有代价的。这会儿伤口的疼痛细密绵长,很不好受。口袋里的小骰子像是感受到了他的不适,隔着一层口袋去靠他的手心,企图用温暖来治愈那点小小的伤口。
解夕朝戳了戳它以示安抚。
四周寂静无声。
解夕朝抬起头,和陆咏遥遥对视,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出了一些相同的东西。
片刻后,陆咏一脸凝重地开了口:
“偶像?”
解夕朝颔首:“是。”
“哪方面的?”
“男团。”
“唱歌还是跳舞?”
“边唱边跳。”
“不累?”
“……还好。”解夕朝道,“习惯了就好。一般会靠跑步来调节气息。”
陆咏顿了顿。
“演技也是边跑边练的?”
他慢慢地问。
解夕朝乐了。
“陆导。”他笑着道,“这个真不行。”
他一笑,房间内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了下来。他身旁的窦非已经默默地低下了头,拒绝承认刚刚这场幼稚的对话是发生在他的朋友和师父之间。
陆咏没笑。
他看着解夕朝,眼神是欣赏,还有一丝懊悔。
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看走眼的时候。他想,果然是老了,人老了就容易变固执。
他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稍显激动的心绪。
然后,他才道:“行了,不贫了。”
“来讲讲戏吧。”他道。
于是一切都倒回原点。
窦非给解夕朝拿了一份纸质剧本,两人坐下来,一起翻看刚刚一起合作的这幕戏。
第一幕,景音吐血。
“你进入情境很快。”陆咏慢慢地道。
试戏的时候是不可能有群众演员的,因着戏的需要,这里加了一小段工作人员的旁白提示,效果当然远不如真的片场。
但是陆咏注意到,几乎是开始的第一秒,解夕朝整个人就进入了状态。
他坐在地上铺设的毯子上,上一秒还在笑着回答他的问题,下一秒,整个人就呈现出一副正受着病痛折磨的样子。
眉头微蹙,却又不是扭曲的痛苦。
是一种真正的,克制而冷淡的高岭之花应有的样子。
……太快了。
这在正经演员中,都是极其可怕的入戏速度。
只这一秒,陆咏就忘掉了他的简历。
“因为刚刚就一直在酝酿了。”解夕朝老老实实地道,“我本来以为不会有旁白的。”
他当然不是神仙,只是经历过太多的试镜。
变态的导演可能全程让人无实物表演。解夕朝来的时候,做的是最坏的打算。还好,剧组不仅给了他一个引子,还让他含了一口水充当血包。
陆咏笑了:“那也没这么不人性。”
这段戏的持续时间大概是一分钟,在这个时候,解夕朝的表演已经完全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这其中,就包括本该要进场的窦非。
窦非咳嗽了一声:“我的。”
“我是当时看到了夕朝的眼神。”他默默地替自己辩驳了一句,“……就,真的挺有感染力的。当时被吓了一跳。”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抬头时看到的、男生的眼睛。
他见过解夕朝很多次,现场,荧幕。
男生的眼睛一直是干净而澄澈的,但是在那一刻,他却在那双漂亮里看到了赤裸裸的阴郁和癫狂。那种痛苦和毁灭的欲望几乎要化成实质。
让窦非完全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通俗地来说,他怕了。
这事实在丢人,他自觉要接受批评,但是陆咏却没有直接批评他,而是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看到夕朝的眼神就会被吓到吗?”
窦非腹诽“这就喊上夕朝了,您老变脸可真快”,嘴上却很谦虚地道:
“……不知道。”
陆咏转向解夕朝:“你觉得呢?”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
窦非默默看他。
“你俩不是关系挺好。”陆咏轻嗤,“你给他面子干什么。”
解夕朝:“……”
不带这么坑人的啊陆导。
犹豫了一秒,他还是小声道:“因为非哥没入戏吧。”
窦非怔了怔。
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耳根漫起了薄红。
陆咏看向了他,语重心长地道:“我跟你说过,不管是什么戏,无论是试镜还是在片场,都要郑重对待。你看,这不是丢脸了?”
为什么能把窦非吓到?
因为解夕朝入戏了,而窦非没有。
云珏不会被景音吓到,但是窦非却会。
只有来自于真正看淡生死的古代人的、实质的杀意,才会让一个身在现代社会的普通人真切地感受到汗毛倒立的感觉。
从这一点上,侧面也反映了,解夕朝的眼神戏有多好。
而这不仅仅体现在这里。
陆咏选试镜剧本有自己的考量。
景音是配角,戏份也不算多。说实话,人设虽然算配角里吃香的,但无论是高岭之花还是癫狂的魔头,都是很纯粹的性格,其实演起来不算难。
或者说,难度还不如去找一个能配得上天下第一美人的演员。
真正难的,是这两个人格之间的转换。
如何表现转换?
景音的性格淡漠寡言,那就只能从眼神和细节来表现。
这场戏,就是他整个人人格转换最明显的一场戏。也是眼神和细节最多的一场戏。
开场听到嘲讽、男主来敲门、男主发现他受伤,包括最后他目送男主出门,这几个重要的情感节点,统统都可以概括为静水流深下的千回百转。
痛苦、癫狂、恐惧、怨恨,和最后平静而笃定的杀意。
所有的这些,都是台词所不能呈现的。因为景音的人设,就是八风不动、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高岭之花。
全靠一双眼睛。
这也是陆咏一度非常担忧这个角色选角的原因。
不仅要长得好,还要演技过关。另外,这个角色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是男主的师兄。从情感和地位上,他是要高男主一筹的。
也就是说,在气场上,最起码初期,他要压过男主。
窦非是他的徒弟,他最清楚。
他虽然是新人,但是科班出身,且天赋极高。磨练了几部剧,能在气场上压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而这些,解夕朝全都做到了。
每一个节点最细微的眼神变化,他一个没漏。就像当初在舞台上,他没有漏掉任何一个推到他面前的镜头,从而被誉为抓镜头之神那样。
而窦非……
虽然陆咏没有当面多么批评他,但是他今天走神到甚至忘记接戏的行为,回去必然是要挨一顿狠批的。
除此之外,他们俩对戏的时候,解夕朝完全不落下风。
面对云珏,他饰演的景音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关怀虚情假意,虽然嫉恨对方的天分,但却仍带着上位者的骄矜和随意。
陆咏从没见过这样有灵气的演员。
他看着解夕朝,眼底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但同时,他也产生了一个疑问:“你的老师是谁?”
和当初MV导演一模一样的问话,这一回,解夕朝回答得却很认真:
“很多。”
他说了几个名字。
全都是一些表演系会推荐的书籍和教材。
这并不算说谎。
因为解夕朝的启蒙,就是这些教材和一次次的实战经验。毕竟,系统可没有开设专门的表演班。
陆咏的眼神微顿。
这不是个很合理的回答,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对结果实在是满意,因此,宽容地放过了解夕朝这点小小的隐瞒,点头:
“好。”
这天下午,解夕朝和陆咏聊了很多。
陆咏是性情中人,当初对解夕朝有多嫌弃,这会儿对解夕朝就有多喜爱。恨不得当场把他扣下,窦非好歹给打圆场打过去了。
即便如此,临走的时候,他还是殷切地问解夕朝:
“你们那个团什么时候解散啊?”
解夕朝:“……”
这是他可以回答的吗。
他咳嗽了一声:“还有三年。”
陆咏一脸遗憾。
“……但是不会耽误进组。”解夕朝补充,“这个跟公司都沟通过的。”
虽然是以通知的形式。
陆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他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解夕朝。
一直到走到夕阳之下,解夕朝才想起来,剧组甚至没给他一个正式的回复。
他有些无奈,心里却并不担心。
果不其然,在他歪歪扭扭地踩着花坛边缘往前走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是方箐箐发过来的信息,还有一条好友添加通知。
箐姐:夕朝夕朝,刚《寻仙记》那边的人跟我说你的试镜通过啦!你加一下他们那边的工作人员吧
解夕朝回了个好。
然后,他通过了那个陌生的好友请求。
对方很快发来了消息。
:你好,我是翟子茵,刚刚见过的。你的试镜通过了,之后的一些通告就是我来负责进行通知,合作愉快[玫瑰]
解夕朝回了个“好”,又补了个“谢谢”。
花坛的窄路走到尽头,他蹦跶到平地上,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做贼心虚地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之后,他才轻咳一声,低头叫了辆车回公司。
接下来的日子里,时间就过得很快。
《寻仙记》这边暂时是不用管了,翟子茵中间给解夕朝发了个完整剧本,让他先看起来。除此之外,仍旧是日常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