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连忙问:“你知道自己被抓后,通灵古玉被谁拿走了吗?”
“万仞宗的护法未肃自,他是最得魔头信任的人,对其很是效忠,我猜那枚古玉,他应该交给了魔头。”
交给了姜陨?
不知为何,赵宿心中的不安变得愈发强烈,没多说什么立刻快步离开。
徐城被问得一头雾水,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兀自转身回了自己养伤的院子。
另一边,赵宿第一时间找到大哥赵笺云,告知他自己得回玉诀宗一趟。
赵笺云很是惊讶:“怎么这么突然?”
爹娘前脚才刚走,还问过他是否一起,他当时还说有事,为何这么快便改变了主意。
赵宿心中疑虑重重,总觉得有什么被层层迷雾笼罩着,他唯有拨开这层迷雾,才能见到真相。
“有件事,我必须去确认清楚。”
知道拦不住弟弟,赵笺云没多说什么,只让他一路小心。
赵容黎等人先走了数个时辰,赵宿一路加快速度,等追上他们时,也已到了玉诀宗内。
“宿儿?”见对方跟了过来,赵容黎很是惊讶:“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有件事想请教爹。”
“跟爹还这么客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赵宿认真道:“我想知道,那日将通灵古玉送来的人,是徐城吗?”
“为何这么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爹娘走后,我恰巧碰到徐城,他告诉我,自己还没走出魔宗就被抓住了,所以送信之人绝不可能是他。”
赵容黎摩挲着下巴:“听你这么说,那日之事的确有些蹊跷。爹并未见到徐城本人,他只将通灵古玉交给一个外门弟子便离开了,我们还因此怀疑,这可能是魔宗的阴谋……”
正在这时,忽有弟子匆匆来报:“宗主,山门下来了几个凡人,带了不少东西,说要见您,跟您亲自道谢。弟子劝他们离开,他们却执意不肯走,您看……”
赵容黎跟苏菀对视一眼,当即道:“走,去看看。”
赵宿心中疑惑,便也跟在后面向山门下走去。
几人抵达山门前,就见三四个身体结实的壮汉站在那,旁边还跟着个幼童,在他们身后,则是几挑蔬菜瓜果,应该是刚从地里采摘的,上边还沾着露水。
赵容黎与他们打了声招呼,温和笑道:“几位要见我,还说要跟我道谢,可我并未帮过你们什么,请问何出此言呐?”
为首的男人闻言道:“那日我小儿不慎落水,幸亏有仙长及时赶到,将我二人救起。我见他是往玉诀宗方向来的,想必定是宗内之人。他不肯告知我们姓名,所以跟宗主道谢也是一样的。”
赵宿隐隐察觉到什么,连忙问:“你可记得是哪月哪时?”
这么重要的日子男人怎会忘记,当即报了个日期。
赵宿听完立刻看向他爹。
赵容黎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颔首道:“那人的确是这日将信物送来的。”
也就是说,救他们的和来送信物的是同一人。
赵宿忽然感觉有一条线,将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你可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
男人用手比划了下:“比我高一点,比仙长您矮一点,很瘦,皮肤很白,长得也很好看……对了,他将我儿救起后,还用披风帮他御寒,您看看。”
他将披风从包袱里小心翼翼取出来,呈到赵宿面前。
赵宿低头打量着披风,而后掀起一角,在其上看见了很熟悉的刺绣图案。
他脸色猛地一变,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那将通灵古玉送来的人,怎么可能是姜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道理啊!他难道……是在求死吗?
赵宿手指紧攥着披风,脑中想起许多往事,姜陨教他心法,给他龙衔丹,拼死为他取还灵丹,让他跟着药魔习炼药之术……
若非如此,他根本没法活着离开断魂谷。
他满心复杂,杀姜陨时坚定无比的信念竟有些动摇起来。
可想到当初杀害无辜之人的是他,害死阿兰的是他,将自己打下断魂谷的更是他,赵宿动摇的决心又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姜陨待他如何,对方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便当诛。
如此想着,赵宿摒弃心中杂念,不再多想。
他收下披风,送走几人后,并未在玉诀宗久留,很快重新回到魔域。
万仞宗没人见过阿琦,对方下落不明,很可能还没死,他即使走遍整个魔域,也得找到对方。
转眼便过去了数个月,这几个月里,赵宿去过很多地方,逢人便打听阿琦的踪迹,却始终没得到半点消息。
对方踪迹全无,就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赵宿却并未气馁,他还有很多地方没去找过,待找遍魔域,总能发现些线索的。
但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找到阿琦之前,他竟先见到了一位故人。
那时他刚抵达一处小镇,寻了个客栈,准备吃点东西歇歇脚,顺便在周围打听打听。
却透过客栈二楼的窗户,见到个身穿紫衣带着面衣的女子。
对方手里提着个篮子,正在楼下专心买菜,待将需要的都买齐,才提着篮子向远处走去。
赵宿见状立刻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那道背影。
他绝不会认错,那人正是他的侍女阿兰!
赵宿一瞬间恍惚起来, 原本坚定的意志再次发生动摇。
怎么会这样?阿兰不是早就死了吗?当初还是他亲自下葬的,她怎么可能还活着,更出现在这里?
赵宿百思不得其解, 将灵石搁在桌上,悄然跟了上去。
他跟着阿兰走出小镇,沿着乡间小道往前走。
阿兰显然在这生活了一段时间, 一路过来娴熟地跟人打着招呼,即使戴着面衣, 也遮不住脸上灿烂的笑容。
在万仞宗时, 赵宿还从未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
在道路尽头, 是间低矮的房屋, 门前用树枝围成了个院子。
院子一角, 身穿粗衣的男子正打着赤膊奋力砍柴,见她提着菜篮归来, 立刻上前来迎。
“怎么样?没累着吧?”男人接过菜篮,关心备至道:“都让你在家歇着,我去买菜就行, 你非得自己去。你现在有宝宝了,可不比从前,得事事小心为上,知道吗?”
“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买点菜而已, 又不是什么重活。”
阿兰说着摘下面衣, 占据半张脸的青色胎记立刻暴露出来,男人见状却没有半点异样眼光, 仍笑着和她说话。
“就你厉害,行了, 赶紧进屋歇着吧,这些交给我就行。”
阿兰应了声“好”,正要回屋子,忽然听见院外响起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见赵宿的刹那,脸色微微一变。
男人看看赵宿,又看看阿兰,问:“你们认识?”
阿兰很快反应过来,冲赵宿笑了笑,道:“是一位很长时间没见过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快请进吧。”男人打开院门,热情招呼赵宿进来。
赵宿不动声色跟着他们进了屋,等男人出去后,才开口道:“好久不见。”
阿兰笑道:“是很久没见了,公子可还好?”
“还行,恭喜你。”赵宿目光落在阿兰腹部,问道:“有多久了?”
“三个月左右,还早着呢。”
赵宿“嗯”了声,沉默许久,才艰难开口:“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当时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阿兰道:“可等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这间屋子里,邻居告诉我,这间屋子已经以我的名义被买了下来,除此外,我身边还放着很多灵石,足够我安然过完余生。”
“只是我本以为,这些都是公子您做的,现在看来,做这些的并不是您?”
赵宿摇头:“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你死后,还是我亲手下葬的。”
阿兰目露惊诧:“原来我当真死过?可我又是怎么活过来的?难道是……”
她说着抬头看赵宿,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想到了那个人。
“可若真是他帮的我,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兰匪夷所思道:“先杀了我,再救下我,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赵宿脸微微泛白,指节用力攥紧,开口道:“不,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赵宿摇头,没说出来的意思。
却在心中暗暗道,姜陨这么做,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自己恨他。
自己也的确因为阿兰的死,而彻底坚定了必须诛杀他的念头。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打量着周围,道:“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阿兰看了眼屋外,羞涩道:“我在这儿住下没多久,便遇到了宋桢,他不嫌我长得丑,对我百般呵护,很快我二人便成了亲,待到明年,我们便是一家三口了。”
“嗯,的确挺好的。”赵宿看着眼前如获新生的阿兰:“知道你平安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公子呢?我听说,那人被您击落嗜血海,万仞宗也被剿灭,您不是该回玉诀宗吗?怎会出现在这儿?”
“我想找一个人。”
“什么人?”
“其实我现在已经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存在了……”
“那您怎么找?”
赵宿没再言语,他已经从阿兰这儿得到了答案,便没再打扰他们,让她跟宋桢转告一声,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
阿兰没死,这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也许在煞血门前发生的那件血案,也并非自己看见的那样。
煞血门在魔域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派,想查它的事并不难。
赵宿可以随便找个魔修逼问,但为求真实,他还是去了趟百晓阁。
百晓阁号称知天下事,小小的煞血门自然难不倒他们。
这段时日赵宿诛杀魔尊的消息已传遍整个魔域,见赵宿亲自上门,百晓阁一众魔修吓得瑟瑟发抖。
本以为对方前来是要发难,百晓阁的魔修都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了。
哪知道对方竟只问了一个问题,就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
数月过去,玉诀宗的人早已从此处撤离,万仞宗的魔修死的死、逃的逃,原本令人闻之色变的魔宗,一时间竟成了座荒山,再无人问津。
山林空荡,飞鸟盘旋,通往魔宗的石阶上杂草丛生,又被掉落的枯叶和积雪覆盖。
赵宿一袭青衣,缓步走在石阶上,脑海不断回想起自己在百晓阁问的那个问题。
他问百晓阁阁主,煞血门的门主相貌为何?
却从对方口中得知,煞血门门主自幼生有残疾,无法长大,因此一直是幅小孩模样。但将他当成真小孩的魔修,全都死在了他手里。
对方杀人无数,绝非善类。
如此十恶不赦之人,死有余辜,姜允并没有杀错人。
反倒是他,当时坚定护在对方面前,却是在助纣为虐。
迷雾散去,真相揭露,他才发现错的那个人竟是自己。
其实当初他只要去查一下,很容易就能得到真相,可惜他对姜允的偏见太深,从未想过错的会是自己,只坚信眼前所看到的。
人人都说姜允是大魔头,嗜血残忍,杀人如麻,他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偏偏,自他去万仞宗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传说截然不同。
至少他没亲眼见对方做过一件坏事。
而他却亲手杀死了姜允。
赵宿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万仞宗内。
他去了春花秋月阁,去了云檀殿,去了观星阁,然后在观星台上站了很久。
那日姜允跟他说的话言犹在耳,短短数月过去,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在离开万仞宗前,他还去了趟后山,远远见石桌旁坐着个人,愣了下,还以为是姜允。
等走近了,才发现坐在那的是药魔。
“赵大侠手刃魔头,又与灵界里应外合剿灭魔宗,威名远扬,受世人敬仰,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了,是故地重游,还是来杀老朽的?”药魔回过头,目光冰冷看着赵宿。
赵宿看着眼前出现的新石桌,道:“我也没想到你还会来这。”
“当时我遭人追杀,幸得尊上收留,让我能在此潜心修炼,对我来说,万仞宗便是第二个家,家虽然毁了,旧址仍在,我不回这儿能去哪?”
赵宿没想过杀他,来后山也只是随意看看,既然这儿有人了,他道了声“告辞”,当下便准备离开。
才转身迈了一步,忽听身后药魔道:“我听说你一直在找人?”
赵宿蓦然回过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算不得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凑巧。比如你在找人,尊上陨之前的几日,也曾跟我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
赵宿瞳孔微缩,他一直逃避的觉得不可能的某个猜测又一次在脑海浮现。
他艰难开口道:“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他是尊上,我又岂敢多问?我只知道,在你掉下断魂谷后,尊上也危在旦夕,他来找我,问我可还有救,我告诉他清除毒性需要很长时间,他却告诉我,只需保住性命即可,道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且非去不可。”
赵宿呼吸一滞,隐隐意识到姜允要去做的这件事是什么。
药魔接着道:“那之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堂主们都以为他在闭关养伤,只有我知道根本不是。”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没多长时间可活了。我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跟我离开这,我可保他十年寿命,二是逆天改命,强行多留他一个月,这么做的后果是,他剩下的时间将无比痛苦,且一个半月之后,必死无疑。你猜他选了哪一种?”
赵宿没回答,只是手指悄然紧攥成拳。
药魔摇摇头,无法理解道:“他选了第二种,明明怕疼怕得要死,还偷偷流眼泪,却还是选了第二种。我猜,这大概和他要等的那个人有关吧?”
他说着站起身:“你不是想知道一切吗?跟我来吧。”
赵宿努力想劝说自己,这一切都是药魔的阴谋,不可能是真的,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
药魔带他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洞穴。
他跟随对方走进去,才发现里边竟别有洞天,灶台、厨具和锅碗等一应俱全。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我能干嘛?只是觉得你应该也吃过姜允做的饭,便带你来这看看罢了。”
赵宿蓦地想起他曾吃过的那些美食,难以置信道:“你说那些菜都是姜陨做的?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做饭?”
“我也不敢相信,可那日是他亲自带我过来的,说他快死了,想在死之前让他陪他吃顿饭,可惜这顿饭最终也没吃成。”
赵宿想起那日被他一剑划开的石桌,心中沉甸甸的,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姜允那日应该很希望能吃完那顿饭吧。
药魔瞥了眼赵宿,见他表情,心中总算舒坦许多。
“其实那日他本就快死了,即使你不杀他,他也会死的。但我却注意到,在你出现的刹那,他明显是欣喜的,不像赴死,倒像是等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赵宿内心震动,脸上血色褪去,“你是想说,他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是我?”
“我可没这么说,毕竟他消失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情,只是有件事情,我一直非常不解。”
“什么事?”
药魔深深看着赵宿:“尊上消失前,我曾为他诊治,得知他中了鹤吻颈、流光引,以及春不凝,可奇怪的是,等他再次出现时,体内鹤吻颈、流光引的毒仍在,春不凝却消失了。以他当时的灵力,根本无法给自己解毒,所以这毒又是如何消失的呢?你可知道?”
赵宿听着他的话,只觉大脑“轰”地一声,什么理智都消失了。
“春不凝?姜陨体内怎么会有春不凝?”
他喃喃着,身体一时竟无法站稳,只能倚靠石壁勉强站立。
与此同时,往事如潮水般涌过他脑海。
他想起洞房之夜时,自己曾被下了毒,当时他以为自己跟姜允圆了房,所以毒也解了。
可事实是,那晚他和姜允压根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么自己的毒又是怎么消失的?难道是姜允?他把自己体内的春不凝转移了出去?
他又想起在断魂谷下时,他跟姜琦曾有过那美好的一夜,如果那个人是姜允,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更可以解释,对方体内的春不凝为何会突然消失。
可是,姜琦怎么会是姜允呢?
赵宿跌落地上,满脸痛苦悔恨,体内真气更疯了似的乱窜。
所以是他?是他亲手杀死了心爱之人?
他还在到处找那人,却不知道对方其实就在眼前。
明明一切已有迹可循,他早该察觉到的,却都因为不敢信、不愿信,而选择了忽视。
对方说他是姜允的妹妹,他就真的信了,更天真地以为,作为兄妹,都惧怕老鼠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闭上眼,整个人被极致的痛苦掩埋。
禁不住想,那日他出现时,姜允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迎战的?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恨他、杀他,那被杀之时,他心中痛快吗?欢喜吗?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赵宿捂着脸,痛苦低喃,有泪水从指间淌出。
他形如癫狂般轻语,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姜陨,你心可真狠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你要如此惩罚我?”
药魔站在一旁,说这些本是为姜允鸣不平,可此时看着赵宿,竟也心生不忍,于是悄然退了出去,将此地留给赵宿一人。
这之后,赵宿没再回玉诀宗,而是在万仞宗长住了下来。
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泛舟嗜血海上杀鱼。
久而久之,他杀的鱼越来越多。每杀一条鱼都会剖开鱼腹仔细查验。
药魔实在看不下去了,几次三番想撵他走,偏又打不过赵宿,只能盯着数不清的鱼尸发愁。
直到这日,赵宿又泛舟去嗜血海上杀鱼,在杀到第三条时,他剖开鱼腹,竟在其中发现了枚储物戒。
那储物戒乃一品灵器,样式独特,他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姜允一直戴在手上的那枚。
他捧着储物戒发了很久呆,之后没再杀鱼,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悬崖之上,药魔正捧着酒壶喝酒,见嗜血海上只剩一艘孤舟,连忙大声问道:“喂,你去哪啊?”
声音回荡在山谷间,却并无人回应。
药魔不由纳闷,小声嘀咕:“什么情况?平时撵都撵不走,今日竟主动走了?”
另一边,高空之中,赵宿御风而行,身影瞬间已出现在百里之外。
他此行是要去找一个人,那人乃魔域鼎鼎有名的筑器师,是唯一有希望打开这枚储物戒的人。
极北之地,筑器阁
阁主林疑视若珍宝捧着手中储物戒,由衷叹道:“不愧是一品灵器,实在是妙啊,便是我师父在世,也未必能筑出如此绝妙之物。”
赵宿奔行数日,不是来这听他说这些废话的。
“你到底能不能解?”
“别急嘛,我只说筑此物难,却没说解除认主难,所以自然是可以解的。”林疑说完笑看着赵宿:“但我若帮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只要不违背本心,要求你尽管提。”
“长琉君的人情可不一般。”林疑毫不犹豫道:“行,这单生意筑器阁接了。”
“你需要多长时间?”
“慢则半个月,快则十日,你若有事要忙,可改日再来……”
赵宿没等他说完便毅然打断道:“没事,我不忙。从今天起,我会在这住下,若成功解除认主,还请你第一时间告知我。”
林疑没料到他这么心急,应了声“好”,暗道看来长琉君跟这储物戒的主人关系匪浅啊。
赵宿说到做到,自那日起,果真在筑器阁住了下来,每日除了修炼便是修炼,几乎闭门不出。
直到第十日,林疑成功解除认主,没等派人去通知赵宿,对方便早已察觉,先一步来到大殿。
林疑惊奇:“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赵宿已隔空取过储物戒,身影消失在原地。
清幽僻静的小院中,赵宿身影出现在此。
他垂眸看着手中储物戒,许久后,将灵力注入其中,一块广阔的新天地立刻出现在他眼前。
储物戒内堆满了奇珍异宝,不乏世间罕见的上品灵器。
赵宿一一掠过它们,心中平静,并未因诸多宝物泛起半点波澜,直到他在一处角落,看到那根无比熟悉的木簪。
木簪乃他亲手刻制,费了不少心思,他自然一眼认出,这正是自己送给姜琦的那枚。
赵宿心神俱震,往事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可惜待他明白自己心意时,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他心如绞痛,用力紧握手中木簪,恍惚之间,似是借由这根木簪,紧紧握住了姜允的手。
青州, 烟霭村。
村落面朝大海,村民大多以打渔为生,数座房屋依次坐落, 远远看去连成一片,很是温馨热闹。
此时正值下午,阳光明媚, 暖意笼罩着大地。
村子最南面伫立着一间看起来新很多的木屋,瓦片作顶, 屋前以木材围成一间小院, 院中摆放着许多木架, 木架上晾晒着药材, 远远便能闻见浓浓的药味。
姜允着一身灰色长袍, 青丝以木簪盘于头顶,袖子挽至手肘, 正专心翻晒药材。
他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住过一段时候后,便请人一起建了这间屋子, 在此地长住了下来。
能在这里住这么久,姜允也挺惊讶的,毕竟穿书前,他最大的愿望便是环游世界,重获新生后, 虽然没法环游之前的世界, 换个世界环游也是不错的。
而他之所以放弃梦想,却是因为被人困住了, 那困住他的人正是……
“嘭——”就在这时,院门猛地被人推开。
因为用力过大, 两扇院门狠狠撞击在院墙上,而后又反弹回去。
本就摇摇欲坠,在这一番蹂躏下,院门更是伤痕累累,寿命眼看快到尽头了。
“姜慕时!”姜允转过身,怒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开院门动作要轻,这院门我都换八次了,你能饶了它,也饶了你爹吗?”
“对不起,对不起,爹,我下次一定注意!”
院门被推开的刹那,一个约莫四五岁,皮肤白皙的小男孩飞快跑进来,随口应着的同时,也迅速冲向姜允。
姜允无奈:“这话你都说多少遍了,哪次记住过?你能让爹省省心吗?”
“这个改日再说。”姜慕时转头看了眼,在见到院门口出现的两道身影时,连忙飞快蹿到姜允身后,揪着他衣角可怜兮兮地求救道:“爹爹,你先救救我吧!”
“你又闯什么祸了?”
姜允话落也看见了院门口的两个小女孩,连忙走过去,笑道:“婷婷,小薇,你们怎么来了?”
姜慕时不愿意过去,努力试图拉住爹爹,力气却还是比不过对方,被迫跟他走了过去。
两个小女孩见到他,立刻怒目以视,若非姜允在场,恐怕就要追过去了。
“姜叔叔好。”两人异口同声道。
姜允笑着应了声,又听小薇脆声道:“姜叔叔,我们有话要问姜慕时。”
小孩的事应该交给小孩自己解决,姜允深谙这个道理,立刻将儿子从身后拉了出来。
姜慕时自然不肯,和姜允拉锯半晌,最后不情不愿站了出来。
“你们想问我什么?”
小薇手叉着腰,哼了声:“你还没告诉我们,明天玩游戏选谁扮你娘子呢?”
婷婷立刻附和:“就是,娘子只能有一个,你怎么能说‘谁当都一样’?这能一样吗?”
“你必须说清楚,我和婷婷,你更喜欢谁?更愿意让谁扮你的娘子?”
“……”
从他们这三言两语中,姜允也差不多听明白了,大概是几个小孩要玩游戏,需要有人扮新郎,有人扮新娘子,姜慕时觉得新娘子谁扮都可以,而小薇和婷婷则都想扮新娘子,才因此起了争执,非要追着姜慕时问个究竟。
这事不说清楚,儿子怕是很难脱身。
姜允揉揉儿子脑袋,见他一脸的纠结为难,既心疼又好笑。
谁让他儿子长得像赵宿,生了张俊美无双、人见人爱的脸,惹得十里八村的小女孩,隔三岔五就因为他起争执。
这种事姜允之前见多了,也见惯不怪,反正小孩子只是玩闹,再大的矛盾也转头就忘。
将这件事交给儿子自己去解决,姜允没再掺和,准备接着打理药材,却见院门外又远远走来两个人。
正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两个媒婆,张婶和王婶。
姜允刚心疼完儿子,这会又得心疼自己了。
反正他是怕了张婶跟王婶,想起她们就头疼,连忙躲进房间想避避风头。
谁知前脚刚进去,两人后脚就跟了进来。
姜允连连求饶:“两位婶婶,你们就饶了我吧。我一个人跟慕时过得挺好,真没有过续弦的打算。”
张婶巧舌如簧,根本不管姜允怎么说,自顾自道:“姜大夫,你话可别说那么早。你那是一个人过久了,才会有这种想法,等你娶了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知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多好了。来,你看看这个,婶画像都给你带来了,标志吧?我跟你说,她和你一样,另一半也死了,带着个女儿,你们要是在一起,那绝对有共同话题……”
见话都被张婶说了,王婶连忙打断道:“老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明明我先来的,怎么你在这说上了?”
张婶道:“嗨,你急什么?我说完你再说呗,姜大夫人就在这,又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