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候陆曦和也会怀疑自己的决定,
如果在秦授讨好他的时候,他没有答应秦授的请求,让秦授做不成暗算许澈父母的事情。
那么他在他和许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澈是否不会露出惊慌又厌恶的表情?
许澈是否会对他露出笑容,就像对严弈驰那样的,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如果他没有答应秦授,就不会和许澈有什么交集了,遑论得到许澈欢心。
命运就是如此曲折又荒唐。
只是......
如果真的能给他再次选择的机会,他宁可不曾见过许澈,也不愿意伤害许澈哪怕一星半点。
好在这次他守护住了许澈的家人。好在他死去也算是赎罪。
他知道,严弈驰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许澈,一定会。
“Elliott,三分钟要到了。”
秦授咧开嘴,双眼空洞,眼泪流下。
陆曦和没有任何反应,不惧怕,也不慌乱,仅仅是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四周安静地可怕,而后是轰然的爆炸声,震动,墙体开裂,水泥块纷纷落下,大楼缓缓倒塌。
......只是好可惜呐。
可惜没能再听到许澈弹奏的那首曲子。
陆曦和到最后也不知道,许澈弹奏的那首曲子,吸引他的那首曲子。
其实是写给严弈驰的曲子。
所以才饱含感情,所以才有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爱。
这一切都不属于他。
许澈死死咬着牙,起初他搀扶着严弈驰往外走,后来着急了,索性努力背起来严弈驰:
“弈驰,这样可能会很难受,忍一忍,忍一忍就好!”
背着严弈驰下楼,越过杂草丛生的空地,心中始终警惕,所以许澈拼命往远处奔跑。
背后传来轰然巨响,地面传来的震感令人心慌意乱,许澈根本不敢回头,只是带着严弈驰拼命往前冲。
远远看见了车灯与几个朝他奔过来的人,是齐浩宇和陈秘书还有几个保镖。
“严总!许澈!”
“他们平安出来了!”
“快快快,车!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
严弈驰被齐浩宇和陈秘书搀扶着接过,许澈才算松了口气,回过头,刚才还矗立的楼只剩废墟。
秦授连同他所做过的事情都被掩埋在尘埃废墟之下。
背靠车门,许澈缓缓坐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充斥心中,这一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陆曦和,应该也已经安全地离开了吧?
这样一个团圆的热闹节日,按理来说应该一家人热热闹闹聚在一起才对。
只是许家与严家都没有开灯,从外面看过去黑漆漆的,颇为冷清凄凉。
......与热热闹闹的景宁坊某包间形成对比。
许澈与严弈驰家里没人,因为他们出来聚餐了。
推开包间的门,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热火朝天,把服务员吓了一跳。
“邵枞你不要一次放这么多肉!!太多了一会儿都不好吃了!!”
“哎呀付崇你闭嘴,我能吃完!你们都没听许澈说过吗,我上大学的时候一口气能吃十盘肉!”
“邵枞。”
“......(瞬间老实的声音)我知道了学长!我不乱放了,我吃不完,这样不好,我都听学长的!”
拿了两扎果汁的服务员被房间里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在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走近。
许澈最先注意到无助的服务员,顿时笑着招了招手:“拿过来就好了,谢谢你!”
服务员连忙将果汁拿给许澈,而后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装作没看到房间里的离谱一幕。
房间里有六个男人,其中一个声音最大的刚才正一脚踩在椅子上,身子往火锅方向探去,手中挥舞着一个空盘子。
简直不能用豪迈来形容,说是有点儿......荒谬更合适。
“邵枞,我敢保证你刚才一定吓到那个服务员了。”
许澈给严弈驰倒了一杯果汁后撇了撇嘴:“说了不要那么闹腾,你就是不听,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不正经。”
刚才被边池南喊了全名,邵枞已经老老实实从椅子上下来了,但闻言他还是有点不服气一样回嘴:
“许澈,这才半年不到,你怎么也开始教育我了?哦不对不对,我现在应该叫你许总了吧?看来真是严弈驰给你下蛊了!”
视线转到许澈身上。
放在以前,许澈肯定已经开始和邵枞开始斗嘴了。
然而现在,许澈居然笑而不语,筷子伸进火锅里捞起几片肉:“弈驰,你多吃一点,免得便宜了邵枞。”
爆炸事件后,严弈驰卧床一段时间,又坐了一段时间轮椅,最近才算真正痊愈。
许澈心疼严弈驰都这样子了还要处理严氏集团的工作,于是向来躺平,不过问公司事务的许澈,在严弈驰受伤后,破天荒开始接手了严氏集团的一切。
有严弈驰从旁辅助,适应了这些工作后,许澈居然出乎意料得适应。
严弈驰本想着适当夸一夸许澈,目的是不要让许澈气馁,觉得自己不行。
结果没想到许澈的表现真的让他惊叹,于是夸赞也是由内而外地发自真心。
严弈驰这才发现,原来许澈在经商这方面天赋很高,只是从前摆烂压根不想做而已。
于是现在的许澈气质稍微有些变化,多出了一点淡然与从容,还有几分游刃有余,正在向严弈驰靠拢。
当然了,许澈的本来面目还是那个不着调的傻瓜一样的人,气质都是强行凹出来的。
但应付邵枞足够了。
邵枞不敢置信地看着这样的许澈,好半晌才痛心疾首地捂住了心口,哀嚎着,缓缓栽倒在边池南的怀里:
“你们都看看啊,许澈真的变了!他真变成许老板了,可是这顿饭为什么还是要我付钱!!!”
边池南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他怎么会不知道邵枞其实就是想要他抱抱。
自然而然地搂住邵枞的肩膀,任由邵枞往自己身上倚靠,边池南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虽然我很想安慰你,但这顿饭确实应该我们两个请客呐。”
“为什么!”
许澈终于也装不下去了,他咕咚咚灌了大半杯果汁,声音理直气壮:
“不是我说,邵枞你想想看,今天是什么节日?”
“中秋节啊。”
“中秋节是不是和家人团圆的时候?”
“是,是啊。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看啊,”许澈开始掰手指头:“我和弈驰现在都是孤家寡人,对不?”
邵枞点点头,是的,许澈和严弈驰的家人只有彼此。
“然后你再看宋闻,宋闻哥也没有家人啊,对不对?”
邵枞又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宋闻家里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宋闻和付崇也是相依为命的。
“所以说嘛!”许澈打了个响指:“全场只有你和边学长家庭最幸福美满,在中秋节这样的日子请个客怎么啦?!”
邵枞忽然无言以对了,好像确实是这个样子的厚!
大概是今天饭桌上的气氛太好太热闹了,他几乎都忘记了这一茬,分明边池南出门之前还提醒过他的。
于是邵枞摸摸鼻子,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不过说起来景宁坊居然也有火锅了哈,真是与时俱进!”
众人都没说话,只是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
邵枞终于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大家都放开吃!我买单我买单!”
“说起来,老严你前阵子求婚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付崇慢条斯理开口,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打趣与调笑。
说来也荒谬,明明许澈和严弈驰在他们当中是进展最快的人,然而却也是最后结婚的人。
想到严弈驰声势浩大的求婚现场,几人便都开始摇头叹气,在心中吐槽严弈驰没有审美。
到底是谁教给严总,求婚的时候要把自己放进一个巨大的礼物盒然后再从天而降的啊??
那天天气很好,一无所知的许澈正一如既往举办演奏会,现场座无虚席。
一切看似都那样正常。
直到他演奏完第三首歌的时候,舞台上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方形阴影。
许澈不明所以,在场的观众也不明所以。
他们抬头往上看去,发现天上居然吊着一个方形的,上面打着蝴蝶结的巨大礼物盒子!
礼物盒子缓缓下降,最终稳稳地落在了舞台中央。
许澈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甚至还在心中想着是不是主办方脑抽搞出的彩蛋。
聚光灯照向礼物盒子,上方盖子被推开,一个手捧一束花的严弈驰缓缓起身,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倘若只是如此,那也不算太让人震惊。
......那如果严弈驰的脖子上还系了一个巨大的蝴蝶结呢?
严弈驰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求婚方法,把自己“藏”在礼物盒子里,那么他脖子上还有蝴蝶结,明显是把自己当成了礼物,送给许澈。
“阿澈,我爱你。”
严弈驰十分虔诚,一手捧鲜花一手拿着戒指盒子。
要是放在平时,许澈一定已经感动地鼻涕一把泪一把,恨不得自己把戒指套在手上,然后扑进严弈驰怀里。
但是......看着严弈驰脖子上的粉红蝴蝶结,许澈有一种对所有人解释“我不认识这个人”的冲动。
现在想来,许澈还是感到十分哭笑不得。
当然了,即便现场十分莫名其妙,许澈当时还是接受了严弈驰的表白,毕竟这可是自家弈驰啊,再怎么说也要接纳啊!
付崇再次提起这件事,众人又都哄笑着回忆了一遍,任何一个细枝末节都没有放过。
毕竟严弈驰一辈子能被嘲讽的事情可不多,怎么也要抓准机会才好!
一顿饭就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结束。
吃过饭后原本要一起浩浩荡荡去赏月,然而得知不靠谱的邵枞把赏月地点定在了一座车子开不上去的山顶上,许澈果断地拉起了严弈驰的手。
“我们家弈驰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呢,爬山这种体力活他还做不了,我们就先回家了哈,你们慢慢玩!”
欢快地拉着严弈驰的手往外走,许澈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将邵枞不满的嚷嚷抛在脑后。
“许澈你就胡扯吧!严弈驰的腿明明早就好了,偷懒不想爬山你就直说!有本事晚上的时候你和严弈驰别在床上做什么体力活啊!啊啊啊啊学长你不要捂我的嘴!我就要说!......”
啊~有些话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回到家,搬两把躺椅放在露台上,许澈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感叹了一句:
“感觉这种节日,热热闹闹和朋友度过也挺好的。”
严弈驰没有在看天空,他一直凝视着许澈的侧脸,闻言勾起唇角:“或许他们已经算是我们的家人了。”
是啊,那种过命的交情,亲密的关心,指不定比一些血缘关系还要真挚。
或许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早就已经是彼此的家人了吧。
余光瞥到了委委屈屈被放在墙角积灰的一张轮椅,许澈又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严弈驰受伤出院的那阵子,他便是推着那张轮椅,带着严弈驰四处跑的。
白天去公园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轮椅很方便。
晚上......轮椅在某种方面来说,也很方便。
以至于严弈驰腿好了以后对轮椅的玩法还意犹未尽,吓得他急急忙忙把轮椅放在了严弈驰看不到的地方。
拜托,那个姿势真的很辛苦好吗!而且很不好保持平衡啊!
严弈驰是爽到了,但是他感觉自己的肌肉都要锻炼出来了!
若无其事地把目光从轮椅上收回来,许澈脑海中猛不丁又想起了一个人:
“说起来,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收到过陆曦和的任何消息了啊。”
陆曦和说不会再找他,就真的信守承诺,再也没出现过。
陆曦和的存在感低到极致,导致许澈这么久以来只有在中秋节这种时候想到了一下。
......嗯,估计早就已经回国了吧?
冷不丁听到自家阿澈提起陆曦和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瞬间,严弈驰的笑容有些许停滞。
他一直没有把真相告诉阿澈。
因为他觉得事情已经全都结束了,这件事情说出来只会让阿澈伤心。
而且......恐怕陆曦和也不会想让阿澈知道这件事的吧?
不然怎么会在最后关头不动声色扯一个谎言也要他们两个离开呢。
“大概是陆曦和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吧。”严弈驰轻轻开口。
“哦~也是,毕竟他那种人,天天都被惦记着,值钱着呢。”
许澈点点头,不疑有他,就这样相信了严弈驰的话。
舒适地在躺椅里换了个姿势,许澈继续仰头看天,忽然眼睛一亮:
“弈驰,你看,月亮升起来了。”
月亮真的升起来了。
皎洁又明亮,只是看到就让人无端感到心中安宁。
许澈猛地坐了起来,虔诚地对着月亮合起双手:“伟大的月亮之神!请您保佑我......”
严弈驰看得好笑,扶额叹息:“阿澈,都是对着流星许愿的,哪有对着月亮许愿的?”
“哎呀弈驰你不懂了吧,这种东西就是心诚则灵的!对着谁许愿都无所谓!”
“是吗。那你许的什么愿?”
许澈笑得灿烂,伸手比划着,眼中熠熠生辉:“我啊,我许愿严弈驰永远爱我。”
心中蓦地柔软,严弈驰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还在比比划划的许澈,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阿澈的这个愿望,应该直接对着严弈驰许,这样比较合适。”
因为这个愿望,严弈驰一定会帮助许澈实现。
正文完结,番外不定时掉落!
就这样,我们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