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纳维尔自己也不知道,由于祂强行进入宋楠竹脑域的缘故,祂的记忆以及来历在日复一日的精神交汇中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宋楠竹的大脑,但如今福尔蒂特的情况却与他所获取到的信息完全不同。
宋楠竹看着福尔蒂特背后那簇像细菌一样仍然在不断重生的肉团,眉头微微皱起。
他也没有时间去等体内来回乱窜的能量平静下来,便欲要上前彻底将那块肉团碾碎。
就在宋楠竹的指尖欲要触碰那块正在不停翻涌重生的组织时,一只羸弱苍白的手轻轻扣住了他的手腕。
福尔蒂特的脖子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转动着,旋转的角度之大让人不禁质疑他的头部是否与颈椎处脱节。
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声响,像是拂去一朵娇柔的落花,福尔蒂特将宋楠竹的手轻柔地挥开。
他的手指还在接触的一瞬间摩挲着宋楠竹的手腕,如同一条阴冷的蛇信渴望地舔舐着怀里的猎物。
“凌,我好疼啊...”
他宛若一个正在撒娇的幼崽,但配上那张满是鲜血的脸颊却看起来尤为骇人。
福尔蒂特的身子随着脖颈的方向缓缓转动,就像一个努力调节着肢体的短路机器。
他转过身,舔去了自己嘴角的血痕,仰视着上方那个站着的高大雄虫,那个他魂牵梦萦的雄虫。
“凌...”
他似是要在说什么,但回应他的却是三条来势汹汹的乌黑触手。
烟雾散去,福尔蒂特原本躺着的地板如同蛛网般龟裂扩散。
宋楠竹意料之中地看着空无一物地方,回眸看向了身后的方向。
“你和纳维尔的契约不只是让渡身体吧。”
他的眼神森冷摄人,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已然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宋楠竹看着在自己五米开外摇摇晃晃站着的福尔蒂特,面不改色地再次用触手向对方攻去。
一阵发麻的金属摩擦声响彻在半空中,福尔蒂特身后那些原本疲软干枯的触手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
在宋楠竹攻来的那刻,从身后窜出,与它们的同类激烈碰撞在一起。
“嗯...或许吧?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福尔蒂特笑得自然,眼神贪婪地盯着宋楠竹的薄唇。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面前的一条触手趁其不备,飞速地划过福尔蒂特的面部,差点将他的下半张脸完全划开。
“你喜欢这样?”
福尔蒂特拂过被拉开了一道大口子的嘴角,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宋楠竹,笑得更开心了。
“喜欢啊...”
尾音落地的瞬间,福尔蒂特整个虫朝着宋楠竹的方向弹射而去。
两者的速度都很快,在触手的辅助之下几乎只能看到两道残影在不停地碰撞、分离。
鲜血如同细雨般从空中坠落,染红了原本就凌乱破碎的地面。
新型合金制成的机器在触手的攻击之下变成了可以随意捏圆搓扁的棉花,劈里啪啦的撞击声彻底打破了刚才的寂静。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福尔蒂特被触手像扔垃圾般甩在了对面的墙壁之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看着嘴角不停喷涌着鲜血的福尔蒂特,宋楠竹站在原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臂,他也并没有捞到多少好。
他的左臂由于福尔蒂特的攻击被挖去了一块完整的肉,此时正在汩汩地向外流着血。
他刚向前走了几步,体内的热潮再次喷涌而来,在浪潮的冲击之下,宋楠竹闷哼一声,单膝跪了下来。
他调动着精神力努力去消化正在体内不断流窜的能量源,但是纳维尔的意志却在不停地捣乱,和宋楠竹的精神力展开了拉锯战。
如果此时有其他虫探查宋楠竹的体内,或许会惊呼他的生命力顽强,因为他的所有脏器器官都由于巨大的能量涌入而产生了移位。
他的身体像是一个腐朽的建筑,在新生的力量之下不停地崩毁、重建,经脉以及骨骼一遍遍被捏碎,又一遍遍被重新构造。
但体内的翻江倒海却没有在宋楠竹的面上体现丝毫,他保持着镇定,缓缓起身看向了福尔蒂特的方向。
“纳维尔已经将你体内的生机吸收的差不多了,再这么动用力量和我打,你活不过今天。”
一只手扣住了破碎的墙面,缓缓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福尔蒂特的那身白裙已经彻底变成了血色,他用缺了两根手指的左手,掸去头发上沾到的石块。
“凌,我说过,我要给你一个惊喜,我从来不会食言,你想见勃谢尔吗?”
福尔蒂特的声音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动听,脖颈处的伤口割破了他的声带。
体内的力量正在不停地治愈着他残缺的身体,让他的音色听起来尤为古怪。
宋楠竹看着福尔蒂特那副明显不对劲的表情,他的心中一沉,脑海中浮现了那天和勃谢尔的对话。
在唤醒勃谢尔后,他向对方全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但那时的宋楠竹依旧选择相信了勃谢尔。
宋楠竹的雄虫身份让勃谢尔发了很久的呆,在宋楠竹的提醒下才勉强回过了神。
“哦,好啊,凌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看着毫不犹豫就答应的勃谢尔,宋楠竹沉默了许久,他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面容普通的雌虫。
“勃谢尔,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不成功,我们都会死,这不是像你给我营养液的那种小事。”
虫生头一次被雄虫注视打量的勃谢尔,不自在地撇过了头,面上浮起了几丝红晕。
“反正在冢的控制下强制沉睡和死没什么两样,和你一起干一票或许还有出路。再说了,我只是带着你的身体逃走,又不是什么别的,不会那么危险。”
说到这,似是怕宋楠竹不信,勃谢尔挠了挠头,装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样缩了缩脖子。
“何况,我的雌父还在等我,你放心,我把你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会跑掉的。”
“...谢谢。”宋楠竹在原地伫立了许久,才在勃谢尔催促地眼神中离去,在出门之前他听到勃谢尔对他轻声地说。
“凌,我答应过你,我会罩着你的,雌虫从不食言。”
勃谢尔的笑好像让两者又回到了初见的那日,时间磨损掉了太多记忆的片段,往往只有一些印象深刻的瞬间在脑海中得以幸存。
宋楠竹看着福尔蒂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刚要问出口的话却被一阵突兀的脚步声所打断。
他的心也随着这阵规律的脚步声提了起来,但循声望去,入眼的却是一个相熟的面容,那却不是勃谢尔,而是福尔蒂特身边的书记官。
书记官像是一个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幽灵,面无表情地在这一片狼藉中漫步。
他如同一具上好发条的木偶,一步步走到了福尔蒂特的面前,将对方架了起来,以便他能够在原地站稳。
看着宋楠竹眼神中的探究,福尔蒂特咳出了一口血。
在发现自己的声带恢复的差不多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但说出的却又是另一个话题。
“凌,你知道勃谢尔他是一个贼吗?那种为了钱甚至会去偷艳区亚雌口袋的贼,这种卑劣的家伙居然还装出一副正义的嘴脸,不可笑吗?”
他的眼里充斥着戏谑之色,甚至有些期待地看着宋楠竹,那只被书记官架起来的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对方肩膀上的纽扣。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的身份是什么并不会影响我对他的看法,在指责其他虫之前你还记得他也曾经保护过你吗?”
宋楠竹平静地看着福尔蒂特,面部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话尔发生改变,似乎他只是说了一件再为普通不过的事。
福尔蒂特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宋楠竹,他的手捏紧了书记官的肩膀,将对方洁白的衣服印上了血色的手印。
“身份不重要吗?如果身份不重要,你为什么始终对我耿耿于怀!除了那件事,难道不是因为勃谢尔告诉了你我的身份吗!我是一只亚雌!一只艳区的亚雌!一只艳区的亚雌为了活着会干些什么呢...你说过,你觉得我恶心...”
福尔蒂特声嘶力竭地吼着,那层伪善的假面在那句话的刺激下彻底被撕开。
面对着银发雌虫的撕心裂肺,宋楠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好像一个围观着热闹的过客,看着面前状若癫狂的雌虫。
“勃谢尔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你的身世,我恶心你也从不是因为这些荒谬浅显的理由,是你自己毁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也毁了你自己。”
宋楠竹似是对这个话题有些厌烦,体内的变动更是让他想要快速的解决这场闹剧。
但是因为福尔蒂特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得不让他怀疑勃谢尔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说到底,勃谢尔和我们之间的纠纷没有丝毫的牵扯,你为难他并没有意义,他在哪?”
福尔蒂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低下头,他的身上依旧不停地渗着血。
精致呵护下的银发也因为血污而变得不堪入目,在听到宋楠竹的问题时,他才缓缓抬起了头,向着对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凌,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和勃谢尔之间从来不存在友谊这种可笑的东西,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他和你靠近的每分每秒我都在想该给他一个怎么样的死法,后来我想到了。”
福尔蒂特的眼神有些悠远,有些空,也有着怨恨与嫉妒。
半晌,他闭上了眼,头偏向了书记员的方向。
“你问他在哪,他就在这啊,我啊...从弥塞琉那里学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宋楠竹的表情一凝,他僵硬地朝那个书记官看去。
一股熟悉又微弱的灵魂气息正从对方的体内缓缓的溢出,那是他在勃谢尔身上的精神力。
利齿入肉的声音在宋楠竹袭向福尔蒂特的前一秒响起,在宋楠竹的面前,福尔蒂特咬穿了书记官的脖子,那股微弱的灵魂气息像一个无所适从的幽魂朝着福尔蒂特的喉内涌去。
“你...”
宋楠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他体内所有的疼痛在这一幕的冲击之下如同潮水般褪去。
在福尔蒂特的话音落下后,宋楠竹觉得自己的脑内甚至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嗡鸣。
脚下的地板以他为核心向四周辐散开裂,在一瞬间的功夫,宋楠竹便消失在了原地。
福尔蒂特由于精神力的滋润,此时体内的疲态一扫而空,就连身体上的伤疤都在一瞬间愈合。
他一边像丢垃圾般扔开已经没有气息的书记官,一边用黑色触手形成盾为自己挡去了宋楠竹的攻击。
“凌,看样子,好像快不行的那个虫不是我,纳维尔他很麻烦吧。”
数条触手从福尔蒂特的身后涌出,如同无边无际的黑浪,同时朝着宋楠竹袭来,将他轻易地掀飞了出去。
宋楠竹擦了一把嘴角流出的血,体内原本正在和纳维尔牵制的精神力由于本体的受伤一时虚弱了下来。
那股热浪似是察觉到了宋楠竹的窘境,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他将自己的手臂从墙壁中扣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望向俯身看着自己的福尔蒂特。
“我不想伤害你,凌,放弃吧。无论是我还是纳维尔,只要一个还活着,你都没办法杀了我们,你是聪明的虫,别去做一些白费力气的事。”
福尔蒂特似是想要抚上宋楠竹的脸,但是犹豫了一会,终究是缩回了手。
他认真地打量着宋楠竹,突然抿唇一笑,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
“凌,我给你一个孩子吧,你会喜欢孩子吗?只要你答应我,我帮你解决纳维尔如何,我有办法对付...”
“砰———”
福尔蒂特的话还没说完,便像一道流星般飞了出去,被重重地嵌进了墙壁当中,激起了一地的灰尘。
“你他妈要和谁生孩子?”
一道似是从齿缝中挤出的声音在福尔蒂特消失的地方传来,看着摇摇晃晃从墙体里站起来的福尔蒂特,温迪斯舔了舔自己突出的犬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第103章
宋楠竹不可置信地看着犹如神兵天降的温迪斯,他为了不让温迪斯卷入这场风波,不惜动用身体里来源于纳维尔的那份力量,让对方在□□期后陷入沉睡。
那股神明的力量,哪怕是像温迪斯这样强悍的雌虫也不可能在今天内醒来。
他想一个虫解决这个困扰了半生的梦魇,这是他自己的命运,只有,也只能自己去面对。
但如今,那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雌虫却活生生的战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体内还残留着自己所设下的精神禁制,就连精神力都还尚未完全从□□期中恢复过来,但是他还是来了。
宋楠竹不知道温迪斯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强行从沉睡中醒来,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一路找到了这里。
头顶的金属天花板被蛮力破开了一个大洞,此时还有土块簌簌地往下落,砸落在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体内的热浪让宋楠竹感觉到头脑发热,他像是一艘被海浪肆意拍打的船,在即将溺毙于深海之际的前夕,一双温热的手透过无尽的阴云将他有力地拽了出来。
好像有谁往他的左手手心塞进了一块坚硬的东西,在硬物入手的瞬间,一股浓郁而又强大的力量如同潮水般涌入了宋楠竹几近崩坏的身体。
暖流不停地修复着他破损的筋脉,帮着他对抗纳维尔歇斯底里的神识。
他的身体如同枯木逢春,在这股未知能量的治愈下一点点恢复着健康,但宋楠竹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宛如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鲜血淋漓,心如刀绞。
这种温暖的感觉让宋楠竹觉得很熟悉,他还记得自己在人类世界所经历的那场磅礴大雨。
半块圣核入体时的感觉如同黑夜中的一道火光,为他驱散了雨夜中蚀骨的寒意。
手里那块温热的圣核表面布满了黏腻的液体,宋楠竹不敢去想那到底是什么。
福尔蒂特...纳维尔...乃至于他自己,在圣核入手的那刻,今天一直在高速运转的大脑似乎陷入了短路。
他抬起手揪住了温迪斯的衣领,由于先前消耗的体力过多,他的力道很轻,哪怕是幼崽也不会因为这股力道而受到任何动摇。
但抱住他的温迪斯依旧顺从地低下了头,将耳朵凑近了宋楠竹的方向,捕捉着雄虫并不明显的声音。
“温迪斯...你给了我什么!”
在听到这声激动的质问声后,温迪斯的身子不明显地僵硬了片刻。
但他却并未回答这个让宋楠竹心急如焚的问题,只是用手轻轻推了推宋楠竹手心的那半块还沾着血的圣核。
从刚才起就一直被宋楠竹压制的“眼”在温迪斯的这一刺激之下,终于是再也忍耐不住。
它飞快地在宋楠竹的手心张开,在主虫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功夫,飞速地将那半块圣核吞了下去。
“眼”似是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将会让主虫勃然大怒,故而他像个偷吃了糖果的孩子一般,火速地逃离了案发现场,不负责任地将解释的责任一股脑全推到了温迪斯的身上。
宋楠竹见那半块圣核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手心,呼吸不由更加急促了起来。
随着温迪斯的接近,他嗅到了对方胸口传来的那股浓郁的血腥味,这半块圣核到底来源于哪不言而喻。
他才刚刚度过精神暴/乱期!他怎么敢把在他身体里停留了十数年的圣核轻易取出!
宋楠竹很想大声的质问温迪斯,但温迪斯却只是小心翼翼地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便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和宋楠竹的距离。
在温迪斯离开他的一瞬间,宋楠竹的四周升起了一层精神壁障,像是一座高塔,守护着内里最为珍贵的宝物。
在温迪斯朝着福尔蒂特的方向袭去的前一刻,对方那双如同黄金般的眸子在宋楠竹的眼前一闪而过。
那一眼似是初见时的惊艳,又似是...一场久别重逢的留恋。
从福尔蒂特被温迪斯一脚踹飞,到现在两者战在一起,几乎就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温迪斯的攻击来得突然,福尔蒂特一时没有防备之下才被对方打了个正着。
但是现下他已然是反应过来了状况,和温迪斯之间你来我往的功夫竟是缓缓恢复了状态。
温迪斯用右臂挡住了福尔蒂特袭来的一击飞踢,被余力震出了三米。
在他抬头的功夫,一只利爪破开了烟雾,径直向着温迪斯的面门抓来。
温迪斯以守为攻,捉住了福尔蒂特身后的那几条触手,用力地将对方朝着墙上掼去。
虽是一击成功,但温迪斯的右臂也不由被福尔蒂特划出了一道裂口,力道之大隐约可见内部的森森白骨。
福尔蒂特从废墟中爬了起来,抖落了身上的乱石。
他随手挥去利爪上附着的一大块血肉,再次朝着温迪斯的方向冲去。
“小殿下...大病初愈就来随便糟践自己的身体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万一不小心折在哪,怕是陛下会伤心。”
看着面前神色漠然的雌虫,福尔蒂特腾出左手便要朝着对方受伤的腰腹处捅去。
“哦,我差点忘了,陛下他好像也不是很喜欢您来着。”他的声音似是淬了毒,如同一把利剑,欲要刺穿面前这个雌虫的心脏。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你,身为会长还到处去性/骚扰其他虫的雄主,你们雄保会的虫向来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温迪斯嘲讽一笑,反手挡住了福尔蒂特的攻击,同时那只向他袭来的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整只手臂都不正常地扭曲着。
对此,福尔蒂特只是微不可察地闷哼出声,神色扭曲地看向了额角还挂着一条血痕的温迪斯。
“呵,你又高尚得到哪去,像你们这种自诩对雄虫尊重呵护的雌虫,到头来还不是一群只会跟踪的垃圾。”
几个呼吸间,两道黑影又交锋了几个回合。
强大的冲击力让四周的金属墙壁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凹陷,但在角落里的精神屏障却像是战火中的唯一乐土,依旧纹丝不动地保护着内里昏迷的雄虫。
温迪斯将自己脱臼的那只手臂接上,看着远处同样一身血的福尔蒂特,眼神越发的危险。
福尔蒂特咳出了几块脏器的碎片,与温迪斯交战和同宋楠竹交锋的感觉完全不同。
宋楠竹和福尔蒂特两个虫都未曾接受过联盟军的正统训练,故而两者的交锋几乎只是依照体内的能量源在硬拼。
就像是一个手握利器的孩童,光有武器却不知道如何使用那股巨大的能量。
但温迪斯不同,他是正统的军雌,攻防之间都可以看出军队成熟的训练体系,那是在战场与异兽搏杀间训练出的技巧。
福尔蒂特擦去挡住自己视线的几道血痕,就在这时,温迪斯的声音缓缓从对面传来,似是在回答他先前的那句质疑。
由于战斗的激烈,温迪斯的尾音带着些气喘,但在此刻,配上他说话的内容却莫名地带上了些炫耀的意味。
“你是生理课没学好吗?不知道共同度过暴/乱期的虫族之间是存在精神链接的吗?”
在福尔蒂特这一愣神的功夫,温迪斯抓住机会瞬移出现在了对方的面前,带着他一同撞向了身后那架巨大的机器。
碎裂的钢筋刺穿了福尔蒂特的肩胛骨,迸射而出的血液溅在了温迪斯带着笑意的脸上,他低声在福尔蒂特耳边说道。
“所以听懂了吗,我说...和他上/床的虫是我。至于你这样恶心的玩意,该滚哪滚哪去...”
“砰——”
在温迪斯落下的瞬间,一声巨响在两者之间轰然炸开,福尔蒂特双目赤红地望着站在不远处机器上的温迪斯。
他身后的触手像黑泥般黏在他那双并不健全的鳞翅之上,脊椎处的胞囊在这一刻开始飞速地成长。
胞囊上的眼睛在微微张开的那一瞬间,被黑色的触手遮盖了起来,最终只能怨毒地再次闭上。
黑色的裂纹爬上了福尔蒂特的脸上,使他整个虫看起来像一个开裂的瓷器。
他阴狠地看向眉头皱起的温迪斯,身后的鳞翅向后一挥,整个虫就朝着对面的方向弹射而出。
雌虫对于危险的本能让温迪斯瞬间就进入了虫化的状态,一双布满了刃片的金色鳞翅在他的身后倏然张开,一金一黑两道身影在片刻间缠绕在了一起。
两个虫都恢复了最为原始的状态,他们疯狂的撕咬着彼此的鳞翅与血肉,血沫与鳞片像是雨点一般从空中簌簌落下。
两者的攻击无一不是朝着对方的致命处下手,温迪斯一时不慎被福尔蒂特击中了胸口。
原本已经痊愈的伤口顿时崩裂,二次遭受重创的心口让温迪斯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察觉出温迪斯的不对劲,福尔蒂特眼神微眯,用尽全力朝着温迪斯的胸口攻去。
空中的那两道身影像是一颗流星,伴随着一阵烟尘,重重地砸入了下方的地面,巨大的冲击让地面都震了一震。
福尔蒂特死死掐着温迪斯的脖子,眼神像刮骨刀般一寸寸打量着下方这位小殿下,对上那双蓝色的双眸,一个念头突然在他的脑中闪过。
“原来是你...我说呢...原来是你啊...”
他像个癔症发作的病患,嘴里不停呢喃着同一句话,手下的力气却是越来越紧。
“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要出现!就是因为你!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福尔蒂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混着血污划开了他原本就已经脏乱不堪的面部。
温迪斯奋力挣脱着对方的束缚,但福尔蒂特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宁愿顶着鳞翅被捏碎一截的痛苦,也要将温迪斯扼死在原地。
心口处的钝痛,鼻尖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温迪斯的脑海有些昏沉。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刻运用瞬移,瞬移对于精神力的损耗过大,他不知道动用了能力的自己是否能够维持保护宋楠竹的精神屏障。
正当他准备拼着自碎鳞翅的剧痛而挣脱时,脖颈处束缚着他的力量却骤然一松。
福尔蒂特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口中的鲜血不停地向外涌出。
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将他胸前的白衣彻底染成了血色,他不敢置信地转头望去。
一眼便看到了远处同样被血色浸染的雄虫,在两者都没注意的角落,宋楠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突破了他周遭的精神屏障,此时正一步步地朝着福尔蒂特的方向走来。
福尔蒂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属于宋楠竹的精神力正在一寸寸爆裂,顺着他的经脉一路涌上了心脏深处。
由于吸收了勃谢尔灵魂的缘故,福尔蒂特的体内几乎有一半都是属于宋楠竹的力量。
而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宋楠竹竟是为了面前这个雌虫宁愿引爆自己的精神力。
只要是正常虫都不会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极端方式,稍有不慎就是自己和敌方一起玩完。
福尔蒂特在看到宋楠竹的那刻,眼神短暂的恢复了清明,心中的痛远远比身上传来的剧痛还要让福尔蒂特煎熬。
即使他从来不愿承认,但是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之下,福尔蒂特终于不得不面对宋楠竹真的想杀了他的真相。
宋楠竹咽下涌到喉头的那股铁腥味,用眼神制止了双眼赤红,欲要赶来的温迪斯,
他的声音嘶哑的不象话,语速却很快。
“温迪斯!砍下他背后的那团胞囊!”
他命令式的语气让温迪斯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着福尔蒂特的背后袭去。
一道重物落地声,伴随着一道凄厉的尖叫,那团胞囊在落地的瞬间如同接触到空气的木乃伊,在眨眼的功夫便萎缩成了一团手掌大小的褐色球状物,干枯的绿色眼球在那道不甘心的叫喊声中怨毒的化为一阵飞灰。
随着胞囊失去生机的同时,福尔蒂特无力地跪倒在地。
身后的鳞翅伴随着刚才的打斗早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像是一只被碾碎在地面的蝴蝶。
他用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但是体内传来的剧痛最终让他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了地面之上。
“咔嚓——咔嚓——”
瓷片碎裂的声音在他的身上响起,他原本阴柔美丽的面容在胞囊消失的瞬间如同一只枯萎的花。
褶皱爬上了他脸上的每一个角落,银色的长发像是一团枯草凌乱地浸泡在他身下的血泊当中。
死亡像是一个即将到来的客人,福尔蒂特甚至还能听到它轻快的脚步声,但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恐惧的心情。
他静静地望着被温迪斯搀扶着的宋楠竹,不由大笑出声,边笑还有数不尽的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
对上宋楠竹无波无澜的视线,福尔蒂特轻声问道。
“凌...如果回到那一天...你会后悔说出那句话吗...你说..你要罩着我...如果我没有去找弥塞琉..你会喜欢我吗...”
他看着久久不言的宋楠竹,明明早已知道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地希望得到一个答复。
室内很静,温迪斯正在用精神力修复着宋楠竹损耗的身体。
在福尔蒂特的那句话之后没有一声响应,只有偶尔响起的咳嗽声。
就在福尔蒂特将要闭上眼的时候,一道并不明显的声音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我从来不后悔我的决定,但福尔蒂特...没有如果。”
皮肉撕裂的声音听起来毛骨悚然,耽福尔蒂特只是坦然地接受着这一切,像是一个赴死的圣徒。
“是吗...您有些时候...真是理智得让虫伤心啊...阁下...”
一声悠长的喟叹飘荡在实验室当中,在福尔蒂特彻底闭上眼睛的那刻,一颗泪珠缓缓划过了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