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那我切换过去也可以。”
李十一:“……”
宫九:“是不是最不喜欢希铂斯?”
李十一:“主要是跟他不太熟。”
宫九:“……”
宫九心想希铂斯确实不太行,架子摆得比傅灵起还高,现在给李十一挡了重伤也只换来一个不太熟,这傲慢的性格比陈无愁那种别扭又纯爱的调调差远了,师兄根本不吃。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无声的耳鬓厮磨中,宫九的呼吸微微加重。
他试探性地亲了亲李十一的耳垂,李十一没有避开,清冷的黑色眼瞳静静地凝视着他,宫九很快吃不消了。
宫九小声道:“师兄,你今天想跟谁做?”
李十一:“?”
李十一想瞪他一眼,却被他吻了过来。
————————
希铂斯的身体还是有点问题。
比如时不时的头疼。
宫九也持续了约莫一周的时间,这期间宫九顺手帮希铂斯处理了一些要务,比如联络哪些心腹,案件调查结果的整理,一些思考和处理方式,都记在了本子上。
恢复记忆的希铂斯不会有这段时间的记忆,但是看到这些他应该能懂,到时候理由也很好编,毕竟是伤在了大脑,记忆有些缺损也是很正常的。
工作时候的宫九和希铂斯很像。
毕竟是一具身体,微微蹙眉的骄矜英俊,上位者的傲慢气息都一模一样。
李十一在旁边观看的时候,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宫九还是希铂斯。
宫九摊了摊手:“没有办法,我下意识就代入他了。”
李十一贴心地给他倒了杯咖啡,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倒也没说什么。
这段时间依然是静养,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们。
好像是短暂的世外桃源,没有什么比这平静的日子更温柔。
李十一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他所预想的爱人合三……合四(?),唔,差不多吧,总之合起来为一的希冀已经实现了,之前总是围绕着他的对感情的别扭自然也消散了。
即使到时候只是单单面对希铂斯的人格,李十一觉得自己也不会有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了。
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多数时候,他们会聊天。
李十一偶尔会提起以前,也就是他们的现实世界。
对于李十一来说,那是一百年前的事,对于宫九来说,他虽然也有一百年的庞杂记忆,但是对于现实世界始终要比李十一清晰很多。
李十一思索起来:“为了我偷游戏,你没受到惩罚吗?”
组织的规矩很严格,也就是因为宫九是首领的私生子才能得手吧。
背叛组织的后果,当然是可怕的。
宫九得意的笑:“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你那个时候只剩一滩大脑,马上都要彻底死了,死亡是什么,彻彻底底地消失,化作烟土,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你的痕迹,师兄,你已经经历过两次我的副人格死亡了……那种疼痛是很可怕的啊,死亡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你要知道从古至今,只有死亡对于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也是掌权者最痛恨的东西。”
李十一看着他,大抵明白了:“为什么?”
宫九知道他明知故问,但还是配合地看着他眼睛道:“喜欢你。”
李十一摇了摇头,他问的不是这个:“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说。”
宫九停顿了几秒:“害羞。”
李十一:“……”
李十一看着宫九的表情,很想从他的脸上一窥【害羞】这玩意儿的存在痕迹,不过他想了想,毕竟现在的宫九和从前的宫九是不一样的。
宫九在思索语言,开始解释:“师兄,你那个时候,比石头还像石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是什么反应?”
李十一琢磨了一下,他已经没那么记得一百年前的自己了:“我可能,无法理解【喜欢】。”
宫九打了个响指:“对咯,感觉完全是对牛弹琴吧。”
李十一:“……”
宫九垂下眼睛,似乎在回忆:“其实是我不敢,师兄说过不喜欢男人的。”
李十一挑眉:“我说过吗?”
宫九:“……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
李十一想了想,他从前确实不喜欢男人,更贴切地说他没有对【爱情】的概念,或许宫九试探地问过,而他也随便地答过。
宫九支着下巴,聊了一会儿忽然聊到了希铂斯。
毕竟希铂斯随时会醒过来,宫九觉得希铂斯多少在师兄这里有点可怜,忍不住替他说说好话。
“其实,也是个别扭的小孩啦。”
宫九品着希铂斯的记忆,跟李十一聊希铂斯的童年阴影,不受宠的早死母亲,曾经惶惶不可终日的忐忑,以及缺失的父爱,对皇位的渴望,对权利的追逐。
李十一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宫九知道李十一也不是真的多讨厌希铂斯。
只是希铂斯没有记忆,李十一却苦守着记忆,多难过,多不公平。
宫九道:“我会记得的,等以后哪一天,或许我会一直出现。”
李十一:“嗯。”
宫九:“会不会开心一点。”
李十一点头:“会。”
宫九大抵知道自己不会存在很久,贴着李十一的额头道:“一定要开心。”
李十一轻轻“嗯”了一声。
宫九的潜意识是准确的,很快,希铂斯就真正地醒了过来。
————————
捂着头纱的希铂斯醒过来以后,在电话里把所有人都骂得狗血淋头。
包括无妄之灾的约翰,也遭到了希铂斯一时的迁怒。
正如宫九所说,自古以来只有死亡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无论你是富贵还是贫穷,人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拥有越多的人,往往越恐惧死亡。
希铂斯这一次濒死的体验自然很不好受,不过发泄过后他还是恢复了平静,包括看到了宫九写在隐私虚拟簿里分析,对于本次行刺的始末有了头绪。
就像之前预想的那样,记忆错乱缺失的理由非常好用,毕竟宫九拥有他的记忆,希铂斯并没有怀疑什么,他很清楚那就是自己的口吻和思考路径。
他醒过来过一段时间,只不过大脑没有完全恢复,这段时间的记忆空缺了。
希铂斯还是可以接受这个结果的。
而且——
希铂斯打完电话,收到了李十一侧身给他倒下的一杯茶。
李十一这些日子一直在照顾他,这件事希铂斯已经知道了。
不过希铂斯没有想到的是,李十一今天看起来似乎格外……和颜悦色?
这倒也是有缘由的,希铂斯想起自己鬼使神差地护住李十一的瞬间,还觉得不可思议。
他向来都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
可是身体就是这样动了。
希铂斯觉得很恐怖,因为他似乎比想象中更喜欢李十一……显然这是荒谬的,背离了他从小到大的准则。
……但是,这个结果也不赖。
希铂斯抿了口茶,看着安静坐在他对面的李十一,和之前冷若冰霜的样子相比……明显更温柔一些。
“我失忆这段时间,”希铂斯看着他,“我们相处得还不错?”
李十一甚至回了他一个微笑,低头看起今天的报纸:“嗯,还不错。”
希铂斯:“……”看,简直像见了鬼了。
看来是真的相处得还不错。
希铂斯这下又有些好奇了,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跟李十一拉进了这么多关系。
他打开病房的监控系统,却发现前段时间失忆的内容已经被删掉了。
删掉的人还是他自己。
毕竟宫九还是很清楚希铂斯的,早早做好了准备。
希铂斯:“?”
他看见了失忆时期留下的备注:【少儿不宜】
希铂斯:“……”
希铂斯陷入了思考。
首先,他不是少儿。
其次,这个不宜,到底是不宜到了什么程度。
……做了么?
……不会吧。
……有这么快吗。
希铂斯很迷惑,但是他并没有问出口,那样显得他很愚蠢。
希铂斯复原之后,李十一很快就恢复了学业。
两个人的联系又断了一些,这倒不是关系不好,而是希铂斯着实是太忙,忙着进行大清洗。
人是安德烈派来的,消息是耶尔斯递出的。
好,很好啊。
希铂斯不打算再忍下去了,原本觉得自己羽翼还差了点,但是经历濒死之后,希铂斯明显又多了两分凶戾,为他原本就阴暗的底色添砖加瓦。
王位大抵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只不过从前耶尔斯只是小打小闹,如今却是真正地想要他的命了。
希铂斯对于所谓的兄弟亲情并没有什么希望,纵然耶尔斯不这么做,希铂斯知道自己迟早也会这么做的,只不过耶尔斯提前动手让他的反击看起来更理所当然一些。
初夏的某一天,菲尔坦汀帝国年迈的皇帝终于迎来了希铂斯这一场谋划已久的发难。
耶尔斯、安德烈各被罗列了三十多条重罪,包括【贿赂】【卖国】【谋杀王族】等等。
有些是真,有些是假,真假的判定与否都在希铂斯的手中,在他的兵权里。
与李氏联姻的密网是他一开始就布下的,与之前二十年的谋划终于紧紧交织在一起,成为了希铂斯最大的依仗,安德烈看似庞大的权利在希铂斯冷厉直接的兵权之下显得苍白而无力。
老皇帝眯着眼睛,看着意气风发的希铂斯,他是如此英俊、冷漠,多像一个年轻的未来君王。
希铂斯抬着下巴,坚定不移地要他下令处决安德烈。
安德烈只是沉默而呆滞地凝视着希铂斯,他大抵没想过,和风细雨般温柔的希铂斯,会有这种铁血无情的手腕,以及如此缜密的谋算。
“希铂斯,”老皇帝看着他,却转过了话题,“你会是菲尔坦汀帝国的王储。”
话题虽然转过,但是希铂斯知道自己已经胜利了。
这是老皇帝无言的投降。
希铂斯冷漠的面孔在听到这句之后并没有多什么笑意,他和这个从未得到过多少父爱的父亲对视着:“是的,父亲。”
他没有感谢,没有磕头。
希铂斯说,是的。
因为本来就是他的。
王宫之内,依然奢靡美丽,外人窥探时谁能知晓一场没有流血的政变已经结束。
做完这一切的希铂斯,走出王庭,他看着外面的天气,觉得今天的天空很蓝,很澄澈。
的确是很好的一天。
从未这样好过。
约翰得体地跟随在希铂斯的身后,他的心情也很好。
站对了人,约翰知道的,从中学时代开始他就追随着希铂斯,他从来都坚信胜利的一定是希铂斯。
“真是天气很好的一天呢,殿下。”
约翰不知道为何有些泪目,大概是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希铂斯轻轻道:“是啊,下午还有什么事吗?”
约翰查看了事件本:“有一些军事调动上的安排。”
希铂斯道:“推了吧,我今天想休息。”
约翰表达了充分的理解:“好的,殿下。”
希铂斯顿了顿,还是直接问出了口:“李十一今天在学校么。”
约翰立刻开始查询,这一次政变李氏的作用至关重要,想来多少也要慰问一下王妃:“是的殿下,王妃刚刚结束本学年的考核,是第一名呢,他马上就可以获得将来入伍的机甲一等驾驶员保送资格了。”
希铂斯:“……”
约翰对李十一很有好感,觉得他实在是非常厉害:“换句话来说,王妃马上就可以上战场了。”
希铂斯:“……”
希铂斯看了几眼约翰,没好气道:“我可没准他上战场。”
约翰:“?”
约翰开始思索,的确,王妃如果上了战场,获得真正的军事权力,加上他王妃的身份,将来对李氏的助力或许会太大了。
是了,殿下不会希望有下一个安德烈家族的。
约翰严肃地为李十一哀叹了一声。
希铂斯揉了揉太阳穴。
上战场?
那也太危险了。
李十一有隐约地察觉到一些紧张的气息。
譬如周围的护卫兵忽然变多, 同时希铂斯要求他这几天不得返回王宫,所以他难得在学校中住了几天。
第六感是很灵敏的,李十一扫过那些卫兵的时候,能察觉到那些隐藏在空气中的焦灼味道。
但是他没有处在政治中, 就像婚前协议上说的, 李十一虽然是李氏的人, 但是一直被隔离在这些权利游戏之外。
所以李十一尽管察觉到了这一些, 但并没有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更何况他对这些也不敢兴趣,旷了两个月的学后,他这段时间格外的专注补习。
而且希铂斯的【洗牌】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顺遂, 或许是因为他大病初愈让政敌们失去戒心, 又或者是他素日里的伪装实在是太温和纯良。
总之,在李十一无所知晓的时候,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说起来, 李十一也猛然发觉自己很久没有见到耶尔斯了,这个尊贵的年轻人平日里很热情, 最近倒是不见了踪影。
耶尔斯没出现,希铂斯倒是出现了。
希铂斯的座驾低调地出现在学校的某条路边, 他的座驾很多, 今天这辆是平日里不用的, 所以李十一并没有认出来。
约翰坐在副驾驶上, 看见李十一视若无睹地正要经过, 立刻拉下了希铂斯那边的车窗。
希铂斯淡金色的发丝映在黑色的车身边,新任的储君微微扬了扬嘴角, 英俊得让人忍不住驻足观赏的面孔带着昂然的笑意,冰川蓝色的美丽瞳孔平静地凝视着李十一, 犹如油画中的造物。
嗯,平静地凝视着李十一,目不斜视地从车窗边走了过去。
希铂斯:“……”
约翰:“……”王妃他是完全没看到呢还是装作没看到呢。
希铂斯看向约翰,扬眉:“我是年纪大了不吸引人了?”
约翰努力安慰:“我觉得只是因为王妃走路比较专注,不喜欢看旁边的东西。”
约翰立刻起身就要走出去和李十一打招呼,但是希铂斯抬手制止了,他戴上了旁边的一副墨镜和帽子,内敛地走出了车内,并且示意周遭的卫兵不必近距离跟上。
尼福大学算是希铂斯的老巢之一,十几年的布算,这里从上到下几乎都是他的人,自然足够安全。
平日来这里都是众星拱月,希铂斯今天难得低调。
现在是下午时分,学校内的人流量并不多,大部分都在上课,偶尔有路过的年轻学子瞥见希铂斯,大抵也没想到王子殿下会亲临此地,只觉得这人身形俊朗,戴着墨镜也能看出气质斐然,多瞧上几眼罢了。
希铂斯穿得也很简单,虽然是夏天,但是气温依然是舒适的十几度,他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服,步履悠哉、不紧不慢地跟在李十一10几米的身后。
这当然不算跟踪。
希铂斯安慰自己。
李十一的目的地是尼福大学的【圣湖】边上,那里向来是放松和散步的地方。
他很喜欢这里,【圣湖】并不算太大,但是造得相当精美,油绿的植物和雪白的建筑交相辉映,湖水犹如一汪蓝色的宝石,清澈干冽。
最重要的是这里人少,因为【圣湖】的开放条件比较苛刻,基本上只供给特权贵族的学生和老师。
这也是李十一难得会使用特殊权限的时候,他觉得这里很让人心旷神怡,偶尔会和几个人坐坐——当然,这种学院内奢侈的享受之所肯定是耶尔斯推荐给他的。
身后有人跟着,李十一当然察觉到了。
不过是在学校之中,李十一倒并没有多在意,只是没想到对方一路跟着他进了【圣湖】。
李十一在湖边的休息处点了一支烟,有些惬意地看着欣赏着湖边上飞鸟掠过,踏碎一片波光粼粼。
在【馥郁三号】淡淡的香气中,他转过头,看见了希铂斯倚身站在旁边。
李十一:“……”
别人认不出希铂斯,李十一还是认得出的。
希铂斯的气质也比较特别,怎么形容呢,嗯,反正是比一般人骚包一些。
戴着墨镜的希铂斯倒是有所收敛,没有那种【全世界的目光果然都在看我】的感觉,他瞥了湖中风光几眼后,看向李十一手中的烟,示意他分烟。
李十一虽然对他的出现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淡然处之。
希铂斯不怎么喜欢抽烟,但是看着李十一抽,他不自觉地也想抽。
从前希铂斯听过一种言论,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会忍不住了解他的兴趣、爱好,甚至会在某种程度模仿他,那样会带来一种隐秘的亲密感。
当时希铂斯不以为然,如今却觉得有点应验。
烟气在两个人中蔓延。
希铂斯想,氛围不错,果然有一种默契般的亲近。
李十一:“有什么事吗?”
希铂斯:“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李十一:“……”
希铂斯正色:“有事。”
李十一:“?”
希铂斯:“有点想你。”
李十一:“……”有点油腻。
其实希铂斯看起来还是风度翩翩、俊美从容,只不过李十一觉得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觉得很违和。
看着李十一有些凝固的表情,希铂斯莫名也觉得有点尴尬。
他决定回去撕了那本《情人之间高情商的相处方式》。
但是希铂斯向来很擅长应付这种尴尬的局面,他很自然地转过了话题。
“李十一,我马上就是储君了。”
李十一眼神一动,回想着最近一些反常的气息,大致有了信息。
他抽烟的手微微一抬:“恭喜。”
希铂斯静静地凝视着他。
明明李十一的反应并不激烈,但是希铂斯就是发觉自己依然觉得欣喜。
把自己的成功分享给喜欢的人,原来是一件这么快活的事。
希铂斯扬起嘴角:“你也可以恭喜你自己了。”
李十一没接他的话茬:“对了,耶尔斯最近出差了吗,许久不见他了。”
希铂斯扬起的嘴角飞快地下滑了。
李十一:“……”
李十一察觉到了希铂斯的不悦,他思索了片刻,上一次兄弟二人就因为那些谣言照片的事情弄得不愉快。
想来是没有和好吧。
李十一难得善解人意地安抚道:“我只是随口一问。”
希铂斯吐了一口烟:“刺杀的事情,是耶尔斯做的,你我都差点死在他的手下,难为你还记得他。”
李十一瞳孔顿了顿,有些讶然。
一瞬间,他回忆了许多细节,比如耶尔斯过分的亲近和热情。
李十一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或许在不经意间成为了耶尔斯的棋子。
李十一:“看来王室之中的兄弟之情,比我想象中的淡薄。”
希铂斯轻哼一声,心想岂止是淡薄。
李十一道:“你会怎么处理他?”
希铂斯的回答很隐晦:“成王败寇,他比我更知道如何处理自己。”
李十一又沉默下去。
其实这么久的相处,他的确有拿耶尔斯当做朋友,耶尔斯看起来和西贝尔很像,看起来都是活泼热情、没有心眼的大男孩,只不过李十一和人相处的经验实在有限,作为一个不擅长社交的人,他没能分辨出耶尔斯的伪装。
即使如此,李十一也并不能做到绝对的无情:“我能和他见一面吗?”
希铂斯:“……”
希铂斯看起来并不太开心,李十一原本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打算了,但是没想到希铂斯同意了。
————
耶尔斯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没几天,但是却觉得度过了几年。
尽管希铂斯“大度”地为他留下了贴身秘书,负责他的起居日常,但是耶尔斯望着镜中自己依然整洁的面孔,却只觉得自己是灰色的。
短短的几天,耶尔斯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
他从前也想过失败,只是没想到失败得如此彻底。
是后悔当时下手过于仓促,还是后悔没能早期更彻底地了解希铂斯的底牌。
耶尔斯当然是痛苦的,年轻尊贵的小王子骤然变成了阶下囚,这种极致的转变让他在最开始的时候陷入了一种呆滞的状态。
就像陷在了水泥之中,无法自拔,只能安静地看自己沉下去。
耶尔斯凝视着华丽的天花板发呆:“还是联系不到母后吗?”
贴身秘书默认着,没有说话。
耶尔斯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她还活着吗。”
贴身秘书依然沉默。
耶尔斯看向他:“我是彻底的失败了吗?”
贴身秘书握住他的手指,眉目依稀痛楚:“殿下,我会永远追随你。”
耶尔斯安静地看着他,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脚步声从门外响起。
耀眼的午后阳光,映衬着耀眼的兄长。
耶尔斯仰躺在沙发上并没有动作,倒是嘲讽地出声:“啊,恭迎王兄。”
希铂斯对耶尔斯颓废的样子并不意外。
李十一虽然有所预料,但是看到耶尔斯从那么阳光俊俏的漂亮青年,转变成如此阴沉晦暗的样子,还是有些许不忍。
李十一并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但是他把耶尔斯当做朋友之后,自然和陌生人不太一样。
耶尔斯眯了眯眼,这才看到阳光之后,还站在一个人。
李十一。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俊秀颀长,眉目清冷,一本正经的样子。
希铂斯朝李十一做了个请进的动作,转头看向耶尔斯:“李十一想见你一面,所以我就带他来了。”
耶尔斯没有说话,面容却比方才更难看了一分。
是炫耀吧。
王兄,在跟他炫耀呢。
什么都是他的,我就像小丑一样。
耶尔斯反倒平静了下来:“那王兄就出去吧,王嫂应该是想单独和我聊聊吧。”
希铂斯:“……”你脸皮怎么还是这么厚呢?
耶尔斯还以为能激怒希铂斯,但是希铂斯却十分大度地看向了李十一。
李十一想了想,其实没什么单独可聊的,但是耶尔斯看起来有些可怜,于是点了点头。
希铂斯眸间闪过了晦暗,但表面还是温和宽容地退了出去,一副十分信任李十一的做派。
他知道李十一不喜欢他的掌控欲。
李十一只吃软,不吃硬。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退,希铂斯坐在外面,飞快地示意随从打开监控,一有风吹草动他就立刻提枪去毙了那胆大包天的小崽子。
耶尔斯让贴身秘书也去了隔壁房间。
秘书走过李十一的身侧,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李十一:“?”
耶尔斯露出了一个笑容,就像从前他对李十一流露出来的那种。
“今天外面的太阳很好吧,王嫂。”
李十一看着他飞快地变脸,依然如同平日那般俊俏热情,仿佛刺杀的事情与他无关一样,两个人依然是不错的朋友。
他顿了顿,一时之间没有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无非是被自认为的朋友背叛了,李十一是成熟的,知道人性的复杂不是简单的是与否能概括的,要他一脸悲伤地去问耶尔斯之前那些友谊是否都是假的,那肯定是做不到的。
李十一想了想,既然耶尔斯用平常的态度对待他,他自然也拿出平常的态度就好。
于是他转过身,看到了茶壶,给耶尔斯倒了杯茶。
“是啊,阳光很好。许久没见到你,便决定来看看你。”
耶尔斯看着李十一递过来的茶杯,笑容慢慢地僵硬住了,随后消散,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接了过来。
“谢谢王嫂。”
耶尔斯望着李十一,从前他会努力掩饰自己贪婪的目光,如今却没有必要了。
他的目光层层叠叠地扫过李十一每一寸的脸部轮廓,忍不住伸出了手指——
李十一有些意外,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耶尔斯瞬间被刺破了幻想,沉默过后,他自嘲地笑了笑:“抱歉啊,王嫂。”
李十一以为他在为刺杀而道歉:“你自然也有你的理由,只是我没想到我们是对立面。”
李十一倒也不觉得往日那些不错的相处全是虚伪假象,人的情感本来就是非常复杂的,他也还在探索之中。
耶尔斯:“李十一,如果我比王兄更早遇到你呢?”
李十一:“………………………………”
冷不丁听到一句这样的话,李十一不由自主地抿了一口茶。
意识到话题忽然有点扭曲。
毕竟也谈过好几次恋爱了,李十一自然不再是第一个世界时那么迟钝的人了,总算是有比较丰富的经验了,他忽然(终于)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变化。
在耶尔斯期许的目光凝视下,李十一选择,又抿了一口茶。
耶尔斯:“……”
明明只是一时兴起的猎物, 为何迟迟不曾挪开视线。
初初打眼看去,好似一只来自东方的漂亮瓷器,端的是冷漠秀致的眉眼,举手投足间皆是不动声色的疏离。
在从小泡遍美人堆的耶尔斯眼中, 却也不见得举世无双。
偏偏越和他接触, 就越被吸引, 看他和那些旧闻中截然不同的处事, 观他矜持孤冷中的惬意自然。
哪怕总是被他平淡而有礼地拒绝, 耶尔斯也觉得乐此不疲。
猎人,享受征服的过程。
耶尔斯这样安慰自己。
乖巧的小兔子很可爱,但那是无趣的, 摸了两把就让人意兴阑珊。
可惜耶尔斯并没有征服李十一。
耶尔斯也知道, 即使当时陪李十一去地球的是他,也没什么绝对的把握能贴近李十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