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了赵澄的事,葛氏说起内部问题,递交过伯父葛东耀与其子的亲子鉴定关系——葛东耀和葛慕不是父子关系,但与妻子是母子关系。
葛东卓看完鉴定结果,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可怖。
“他知道吗?”
“葛慕遗传病是他带去看的,应该知道。”
“还有呢?”
“葛氏内部有人收受商人上千万贿赂,为对方开绿灯。另有人权利滥用,进行背后黑暗交易。除此之外,有人隐秘干预司法,还有操纵房地产用地规划和审批……”
这些调查,是在察觉到葛东耀出问题后,让人暗中对葛氏家族内部进行排查调查。结果,内部权力腐败之严重,让他心惊。目前,事情他都压着,没有曝出来,不然连他的官位岌岌可危。
家族内部严重问题,他未曾告诉爷爷。爷爷早已退休,应由他来解决处理这些事情。
“今晚接风洗尘,把家族的人全部叫来。”葛东卓说道。
葛续应下,转身离开去做准备。
儿子离开休息室后,葛东卓从身上取出一张二十年前的半身照。
照片上的男人,贵气迷人。
手指拿起赵澄一张照片,与赵显尊的放在一起,葛东卓内心涌起难以言喻的感情。
省政府大楼办公厅,秘书长办公室里,穆渊清向赵澄汇报“工作”。
“只要你想,葛氏便会顷刻垮掉。”俊美的年轻人,从赵澄给的详细资料里,推断出了赵澄背后对葛氏族人进行了诱导。
他不必出面,只需要一两个耗不起眼的人,一天天一年年积累下来,就让葛氏家族的人被权力腐蚀。当葛氏祖孙父子发现,为时已晚。
花了十年、甚至是十几年布局,被打垮的江府赵氏势力,会不会以赵澄为中心,早已凝聚一起,不被任何人察觉。
“不,我喜欢养蛊自相残杀。”赵澄戴着官场上的面具,仍然露出礼节性的笑容。
“葛续也许还会顾虑,但葛东卓可是个狠人,是不会把杨、李两家放在眼里的。”穆渊清提醒。
“在你眼里我很仁慈?”赵澄一笑,眼底一点笑意也没有。
“……不。”穆渊清心感自己扔未看清赵澄为人,也说明自己押对了人。
向上司汇报“工作”结束,他离开办公室。
赵澄继续处理手里的政务,借着上省长办公室谈话。两人话语间,提前了过往,聊葛东卓回来一事。
今晚葛氏内部为葛东卓接风洗尘,不晓得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举动。
“嘿,我还挺想知道他回来干啥的。”杨敬德饶有兴趣的说。
“是为了明年的事吧。”赵澄嘴角含笑。
“以他的影响力,确实能动摇手里有票的人。”杨敬德感叹,“先是葛祺祥的八十大寿,再是他的归来,不得不说,他们的任何举动,都能成为省城官场上的谈资。”
这个新生二十年的政治家族,干倒本地底蕴深厚的政治集团,让人感受到危险和瞩目。
葛氏是尖锐的,很有攻击性,让人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也因为是新生的政治家族,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权力甜头,内部更为容易滋生腐败。如此一来,赵澄只要埋下“诱导剂”,看似坚固的葛氏家族,实际已腐朽不堪。
和其他根深蒂固的家族不同,葛氏家族作为令人不齿,早就了他们与其他四家格格不入。
他们不会明白,江府赵氏和其他四家,何以巩固利用权力,而不会去滥用。
新生家族都有这个毛病,就像一夜暴富的暴发户,只想买买买,不考虑其他。官场底层多年的家族,突然获取巨大权力,根本就抵挡不住诱惑。当享受到权力带来的快感、地位、财富,他们就不会轻易松手。
当葛氏祖孙父子三人察觉到这个问题,为时已晚。
享受到权力带来的一切,葛祺祥、葛东耀和葛续想要从他们手里剥夺回去,可能吗?
不可能。没人再愿意将手中权力交还回去,甚至是不介意,家族换个掌权人。
一如曾经历过内部权力斗争的宋氏,宋学文这一支夺取控制了一切。
葛氏无形中喂养了贪婪,再想从对方嘴里夺走,基本不可能。
这就是赵澄早已布下多年棋局。只要他不想,没有从葛东耀身上,向葛续透露出葛氏内部存在问题,葛续永远也察觉不到这点。
疑心重的葛续,调查到自家人的背叛,内部惊人的腐败时,为时已晚。
手握权力的人,不会轻易让出手中权力。
葛氏内部,就会形成一个养蛊的厮杀场。如此一来,葛氏权力崩塌,再由其他家族蚕食他们的权力,吃个一干二净,仿佛不存在过。
这就是他布局多年的计划,葛氏一家必须整整齐齐,谁也逃不掉。
第76章 施压
对赵澄外面调研工作回来,王大姐特地做了分量小但丰盛的午晚餐。对家中多了非雇主的衣服等物品,她正常收拾,没有询问。
搭话间,她会提起那位长得十分好看的太太送来点心,就放在客厅桌子上。
“下次蒋太太送来点心,可以请她进来坐坐。”赵澄拿起点心到餐厅里。
“好的。”王大姐笑着应下。只要雇主允许,就不会让对方外面晒太阳干等了。
弄好晚餐,她打了声招呼,离开去了。
餐桌上,赵澄打开点心盒子,里面是紫薯凉糕。
取了一块放嘴里……嗯,非常清新可口。忍不住吃了三个,才放到冰箱里储存明日再吃。
他拿起筷子享用一个人的晚餐时,某个男人来视频电话。
趁着人吃饭的时候打电话,真是没礼貌。内心抱怨了一声,他点下接听,放下手机,让镜头对着天花板。
“赵澄?”对面的蒋巍开口,其背景有人声,听起来还挺热闹的。
“什么事?”他享用着饭菜,随意回道。
“需要我回去陪你吃完饭吗?”对方说道。
“不必,我家没有多余的碗筷。”赵澄嚼着菜肴,含糊回应。
“我不介意往你家里多添加几双筷子。”蒋巍低低一笑。
“我很介意。”赵澄拒绝说。
“睡了我三个晚上,连双筷子也不愿留给我,你是真的不打算负一点责任?”
蒋巍电话背后的人声,诡异的安静了一下。
“主动送上门的男人都不值钱。”赵澄不咸不淡地说。
电话那头,有人在喝什么喷了出来,还疯狂咳嗽;有人忍不住捂嘴低笑;还传来小女孩说“小叔不值钱”的话。
“看来我得努力体现自己的价值,让你刮目相看。”
“不,你就算全身上下刷油漆换个肤色,也改变不了我对你的看法……”
明明只有一个人的家里,却莫名其妙感觉身边有了相伴的人。来自电话那头的热闹,传递过奇妙的感觉,将他拉回小时候家里,身边有妈妈爸爸,还有姑姑叔叔他们……
直到他吃完饭主动挂掉电话,家中的“热闹”,顷刻间如流水般,倒退回电话那头,变得十分安静,安静到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多年来一个人吃饭生活,似乎被人打破了寂静。
他低语念了声什么,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进厨房,放进洗碗机。
为自己切了一个梨子,他坐在沙发上,从玻璃收纳盒里抓了一把各色水晶珠。修长的手指拨动着彩色珠子,那一颗一颗不同颜色的珠子,不停地撞击到红色珠子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渐渐地,被困在中间的红色珠子,无路可逃。
沉寂在外围的透明水晶珠,一动不动,让人难以察觉到存在。
就像个隐身的旁观者,注视着眼前一切变动。
慢慢吃完梨子,手指从水晶珠上收回,他嘴角泛开凛冽的笑容——不知道葛东卓的接风宴,吃得下吗?
伸手一扫,一把抓住水晶珠,他抬起手,珠子从指缝里漏出,一颗接着一颗下坠,坠落在桌子上,再在桌面上跳跃,或滚落桌子边缘,或跳到了地上。
葛东卓的回归,蒋、李、程、宋四大政治家族,看似没有任何异动,当晚却已召集了家族内的权力者,对其回来进行推测判断。
是为了明年省政府换届选举一事?还是亲自下场,与蒋氏政治集团搏杀?
没人能猜到,其为了江府赵氏归来。二十年前,葛祺祥和葛东卓的所作所为,是家族身上的污点,自然不会把赵澄是赵显尊之子的消息透露出去。
在其他四大家族进行推断时,葛氏内部正为葛东卓进行接风洗尘宴。
今晚,葛氏家族的权力者们汇聚一堂,无外人参与,女眷更是见不到一个。
被排斥在家族权利圈外的葛氏女性们,没有资格参与这起宴会,甚至是女婿也不行。故而,来到者都是把持着各个政治位置的葛权力者们。
原本籍籍无名之人,在葛祺祥夺权,急于掌握权力之后,家族者便在省、市的仕途之位上占据好,才让新生的政治家族稳固下来。
当这些人坐稳了位置,想要让其再让出来,就难了。
此次,葛东卓突然请假回来,家族里的人私下各种猜测,唯独没有一个人能猜中真相。
接下来,随着宴会的开启,主位上的葛祺祥、葛东卓开了口,指出家族之人滥用职权一事,众人才晓得他们为何严厉冷着一张脸。
“你们如此荒唐行事,是至葛氏家族于死地。别以为有家族为你们处理任何危机,必要的时候,我会让葛续杀一儆百,将你们送上法院。蒋氏一直盯着我们,你们干的事,一旦摆在蒋巍面前,足以让你们仕途就此结束!今日开始,自己处理好手里的烂摊子,不然由我来亲手处理你们……”
葛东卓的语气不重,却让人非常有压力。
在场左右人知道,这已经不是警告了,而是必须按照他的命令去做。
将贪污受贿的几千万退回?开什么玩笑!
不干预司法调查审判,真让我强奸伤人的儿子去坐牢?我一个官僚保不住亲儿子,以后还怎么在省城官场上立足!
向房地产公司毁约,不必你葛东卓动手,房地产商直接举报我操纵房地产用地规划和审批的事实,葛续你能保住我的对不对?
众人脸上表情莫测,内心对葛东卓进行了全方位反驳。
不接受,绝对无法接受葛东卓的决定,更不会让出手中一丝一毫的权力!
葛东卓一眼看穿他们心底在想什么。眼下境况,他由不得再让家族的人权力滥用,因而必须拿两三个人开刀,震慑其他人。
他绝对不让葛氏毁在这些人手里。
说完了话,气氛压抑的宴会继续。现场众人戴着面具笑容,吃饭应酬交流。
坐了一会儿,葛东卓提前退场,让管家请葛东耀到休息室。
葛东耀从位上站起,穿过回廊,走进古典休息室。
里面,家中佣人倒了两杯茶,退了下去。
“二哥,坐。”葛东卓开口。
内心绷得死紧的葛东耀,面带笑容坐下。
“葛氏内部藏污纳垢,若不清理,早晚把这些污染得不堪入目。”葛东卓望着对方说道。
“可你这么严苛,大家恐怕一时难以接受。”葛东耀担忧说道。
“不严苛以待,他们不会受到教训,也不知疼。”葛东卓冷笑一声。
当年他和爷爷为了稳固新崛起的政治家族,才急忙忙地分权,让葛氏家族把持住相应的权力位置。
现在,他同样可以将给出去的权力,收回手中。
葛东卓决定的事,难以更改。
其这番决然,只让葛东耀更加不安。眼下对方把自己叫到休息室交谈,肯定不止为了谈这件事。
穆渊清交给他的照片,足以说明某种问题。
“二哥,葛续交给了我一份鉴定报告。”
果然,还是来了——
“我希望你向我解释清楚。”
葛东卓将亲子鉴定报告推到葛东耀面前。
葛东耀拿起鉴定报告翻看。如果不是久居官位,做到不动声色,脸色恐怕早已大变,急于做出解释。放下报告,他开口道:“不知这是从哪来的?”
葛东卓说道:“葛续派人进入你家调查。”
“所以你想说什么?”
“葛氏容不下外人,这点二哥应该清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背叛家族之事。”
“东卓,我从没有背叛葛家。”
“这份亲子鉴定报告让我很失望,二哥的狡辩更让我难以相信,你把一个毫无血缘的外人安插进葛氏家族内。”
“葛慕是我儿子,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从来就不是外人。你不能因为一张亲子鉴定报告,否定他的身份。”
“当有一天他得知自己并非葛氏的孩子呢?你应该清楚,我容不下一丁点风险。”
“只要你我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
“二哥,我不会拿整个家族去赌。二十年前的事,你也经历过,应该清楚一个外人对一个庞大的家族,可以造成毁灭性的灾祸。”
“那不一样……”
“不,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你真的不能容下我儿子?”
“他不是你儿子,也不是葛氏的人。”
“我养他那么大,他就是我儿子!”
“二哥,葛氏接纳不了他。”
“……”
“我也无法原谅你背叛了我。”
“你想干什么?”
“二哥主动退出明年省政府换届选举吧。”
“你开什么玩笑!”
“如果你无法接受,那就离婚,将葛慕送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
“你、你!”
葛东耀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抖。虽然早已预料到对方会说出的话,可仍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好不容易坐到了副省长位置,再去拼明年省长之位,葛东卓凭什么就这么断绝他的从政之路?凭什么来决定儿子的未来?
“我希望二哥明白,你能走到今天,是我给你的。同样的,我不想给了,一样能收回来。”葛东卓冷酷说道。
习惯享受家族带来的一切,就应该遵守家族规则,不然没道理再继续享用家族赋予的权力和利益。
葛东耀气红了一张脸色站起,转身离开休息室。
“我给二哥答复时间。”背后,传来葛东卓最后的声音。
没等到宴会散去,葛东耀离开了本宅,开车离去。路上,他电话穆渊清,询问委托他背后调查的事情如何了?对方回之“很顺利”。
“现在有空吗?咱们外面聊聊。”
“随时有空。”
约定好地点,葛东耀调转车头,朝着府中区开去。
这个晚上,葛氏内部的宴会,维持着热闹的假象。心思各异的葛氏政治集团权力者们,内心已计划为自己考虑。
葛东卓要杀一儆百,这把刀不知会落在谁头上,但谁又会乖乖坐以待毙呢。
当偌大的古典宅子宴会散去,里面冷冷清清,只留住在本宅里的人和收拾桌椅餐盘的佣人。
厢房里,葛祺祥抽着烟,回想着儿子宴会上说的话,还有对方指认出赵澄就是赵显尊儿子一事。
“哼,在我面前藏得可真深。”
当初试探对方,讲述江府赵氏如何毁于自己之手,又是怎么逼得赵显尊和魏环自杀,赵澄不动声色硬瞒过去。
说明,其心思极为深沉。
赵澄是江府赵氏后人的消息尚未传出,处理他的最完美方式是,制造车祸各种意外因公殉职,这样一来,既能除掉后患,也无从查起。
可儿子要孙子把人抓到他面前……东卓果然对赵显尊太执着了。
赵澄必须死,他不会给对方活下去的机会。
葛东卓回来的这个晚上,有人睡得香甜,有人睡不安稳。属于前者的赵澄,一觉醒来以后,洗漱收拾好自己,吃完早餐穿上西装梳好头发,开车前往省政府。
到了省政府大楼,遇见了看起来睡不太好的葛副省长,他关心对方身体,莫过于劳累累垮了自己。
葛东耀笑着点头。
到了办公厅楼层,赵澄含笑走出电梯,进入秘书长办公室。
这天上午,有人从秘书一处拿到了他的工作行程发给了葛续。
省纪委监委大楼内部,葛续看了工作行程表后,电话手下做出行动安排。
与此同时,省委组织部大楼,部长办公室里,蒋巍删除了赵澄的工作行程表。他琢磨着,该怎么阻止赵秘书长与仇人“约会”。
自己要是搅黄了这起“约会”,赵澄会不高兴吧,毕竟是他期待已久的,好不容易把人钓回江府。
既然如此,暂时按照他的步调走,先去满足他的愿望。
至于李、葛两家针对蒋氏的行动,也差不多开始了。
省城官场即将风云变动,政治家族之间的权力斗争,还有暗中观望的家族们……莫名的,让他想起赵澄家中的彩色珠子。
每一颗不同颜色的珠子,代表着不同的人或家族。
不知在赵澄眼里,代表着自己的,是哪一颗颜色的珠子。
其手机屏幕上的透明珠子,想必就是他自己吧。
透明的、代表着隐藏的旁观者,能够无形中藏于各色珠子中,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同时,也是极具危险。
那一片空白的过往,是未知的。他想去探知,对方却没有开放给任何人。
这使得赵澄身上,蒙上了一层隐秘的色彩。
不必去强迫,也不必去改变,这样就好。赵澄尽管去演绎这场针对葛氏的复仇,所有受此影响的人们,也将随着他的步调而走动。
赵澄才是真正的掌控者,掌控了所有人。
作为权力中心的几大庞大政治家族,早已不知不觉,随之而动。
江府赵氏从未死去,很快,众人会再次看到这个底蕴深厚的家族,再次绽放出华彩。
按部就班工作的赵澄,每日忙于政务。
李天瑞两次来电话,道有空了上花园一趟。他顺着工作表上的行程,与对方约好时间,周四下班后过去一趟。
一句“我等你”,对方挂掉电话。
拿起工作文件,他上楼杨敬德办公室。之后,省政府相关直属部门领导离开大楼,几辆公务车前往科技厅。
途中,秘书长公务车脱离队伍离开。
赵澄直接把车子开回家,而后上楼取父亲的手表戴上。接着离开湖畔公园,在锦春路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都江区的出租屋。
当到达目的地,他上楼取了父亲的黑色西装穿上,再下到车库,将车牌号为“府A·86xx”的黑色桥车开出来,去造型中心化妆。
有过前一次经验,造型师很快为他化好仪容,“复制”出父亲的面容。
准备好一切,他走出造型中心坐回车上。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他开机父亲手机,直接拨打葛东卓的号码。
如他所想,对方立刻接起。
葛东卓没有说话,他含笑说了一声“我在江景咖啡厅等你”,挂了电话。
江景咖啡厅,在都江边的江景大酒店顶楼,这一层钢筋玻璃墙装修,呈全景开放式,能俯瞰瞭整座城市,是一间社会名流非常喜欢到此度过闲暇时间的好去处。
二十年前,葛东卓跟随他父亲出入过这里几次。
驾驶车子来到大酒店外面,停放好车子,他进入酒店直乘电梯上顶楼。
到达咖啡厅,坐在面向府中区的沙发处,他点了一杯父亲喜欢口味的无糖黑咖啡。拿起杯子闻了闻味道,咖啡散发出来的香味,令他怀念不已。
喝了一小口放下,他目光望向府中区的繁华楼宇,及远处的天际。
直到,身后有人踩着脚步声走过来,缓缓地绕过他背后沙发,站到了他的面前。
当看到他那一刻,赵澄从葛东耀脸上见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赵澄没有站起来,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对方,嘴唇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你来了。”表情语气,身上贵族般的松弛气质,俨然赵显尊本人。
唯一不同区别是嗓音。
赵显尊的语气更沉一些,赵澄的嗓音,带着一股清冽。
但和他父亲一样,即便他只是坐着,也让站着的人,内心不由敬仰,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
被眼前人震住的葛东卓,心知眼前人不是赵显尊,在表现出异样情绪之后,迅速收敛真实心绪,跨步走进沙发坐在赵澄面前。
“你不是你父亲,你的故意挑衅,并不能左右我。”葛东卓死死盯着他的脸,埋藏在记忆中的人,眼下活生生的在他面前。
“葛东卓,你老了。”赵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扫视眼前人。
面前仇人面容并不显老,相反有着一张保养得十分年轻的面容,身上是一股位居高位多年的气势。如果其与儿子葛续站在一起,旁人更容易猜测是兄弟关系。
他这句“你老了”,指的是对方的心神姿态已苍老。
“你故意穿上你父亲的衣服,戴上他的手表,就自以为是他了?”葛东卓以气势上,想压迫对方一头。
“和我想的一样,你很在意我父亲的物品。”赵澄漫不经心一笑,“让我猜猜,我爸爸的东西,你藏了多少?嗯……我大概数不过来。一想到你背着我爸爸,像条阴沟里的老鼠,窃走了他的物品,就让人感到作呕。”
说完,他微微皱眉,露出厌恶的表情。
“闭嘴。”葛东卓阴冷警告,他不许对方顶着赵显尊的脸,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但最恶心的是,你对我父亲的心思吧。”赵澄悠然一笑,“你真让人恶心。”
这一刻,赵澄和赵显尊的脸重叠,仿佛其父对昔日的下属说出这番话。
冷酷盯着“赵显尊”,听着他的话,葛东卓内心汹涌着被人揭穿的,难以启齿的怒意。隐藏极深的他,眼前之人为何知晓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澄,你明白自己的处境吗?”没有和儿子一样冲动,葛东卓保持着风度,冷面开口。
“我的处境?”赵澄状似思考,朝其微微一笑:“你是指,可以随意决定我的生死。一如二十年前,害死我父母那样吗?”
“我若是你,不会愚蠢到回江府,更不会就这样出现我面前。”葛东卓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庞,内心激潮汹涌,又回想起看到赵显尊与魏环死亡时,自己失控跪地,又哭又笑的模样。
赵显尊之子,那个被保护在宅子里的孩子,如今出现他眼前。
他们……何其相似。
相似到,自己暗中爱恋之人,就在眼前。
遥不可及的上位者,直到死亡,也没能触碰到对方。
活生生的,心脏被挖掉一块,痛苦得他很长一段时间,难以从“失去”的悲痛中清醒过来。
自己所仰望的爱恋之人,其血脉相连的孩子,唤醒了二十年前跟随在对方身后的记忆。
有着深厚底蕴的高贵男人,身边的权力者们,也散发着非凡的独特气势。他们以赵显尊为中心,追随着他的一切。
他只是个边缘人物,如果不是父亲入了对方的眼,赵显尊未必能记住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
羡慕、嫉妒、爱慕,还有不可显现人前的阴暗心思。
疯狂、欲望、怨憎,一切的一切,如同带着荆棘的蔓藤,从脚下省长,缠绕在身上。
到了最后一刻,尚未来得及让对方知道,却已死去。
是的,赵显尊生前,他拿走了对方的私人物品,包括领夹、袖扣、领带,还有杯子等。这种违背道德的举动,刺激着他的神经,有种触碰得到了对方的错觉。
没有人知道他的痛苦,他以为只要把赵显尊从高处拉下来,对方就能看到自己,与自己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可是,对方宁愿与妻子一起死亡,也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哪怕是死,这对夫妻仍保持着贵气,任何人都无法触碰他们,这让他如何不绝望痛苦……
“我不出现,你岂不是不会回来。”赵澄眼眸明澈,透穿眼前仇人,“葛东卓,我等你很久了。”
“你想玩什么把戏?”葛东卓面对与赵显尊一样的脸庞,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无法容忍赵澄伪装成其父亲,想要撕下这层面具,可又怀恋着这张面容,目光贪婪地舔舐,腾腾生长起强烈的控制欲。
曾经想要为赵显尊打造一间华丽牢笼的念头,将其关在里面。
只有自己欣赏触碰的欲望,疯狂滋生,以至于现在动了“这是不是老天爷再次给自己一个机会”的想法。
赵澄是赵显尊的孩子,他们有着深深的血缘关系。赵澄的长相、气质,还有举止继承了他的父亲,成为一个活生生的赵显尊。
倘若把这只金丝雀关在自己亲手打造的华丽牢笼里,不就实现了二十年前的欲望吗?
他脑子清晰知道,赵澄不是赵显尊……但两人的血脉关系,还有生物基因关系,完全可以视其为代替者、继承者。
父与子,失去和得到。对于前者,他已没有任何机会,但是后者还来得及……
“麦子养成熟了,是要收割的。”赵澄打了个比喻。
“你拿什么收割?靠杨、李两家?还是靠你自己?”内心疯狂交织的欲念,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奔涌,他反而渐渐轻松下来。
赵澄不是赵显尊,但可以完美替代他。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更适合他的替代者。
二十年前崩溃的感情,多年来的痛楚,所有的遗憾,还有深沉的爱意,此时此刻都能从赵澄身上重新建立起。
“你可以猜测。”赵澄右腿交到左腿,左手胳膊撑在沙发边缘,手指轻轻撑着左脸。
“我从不猜测,只决定去做。”葛东卓眼神已改变,嘴唇露出冷酷的笑意。
“哦?你决定怎么做?”赵澄语气始终不紧不慢。
“把你关进我的笼子里,让你消失在江府政界,从此以后查无此人。”葛东卓含笑说。
“你可真是恶心。”赵澄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