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保护我方奸臣剧本—— 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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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孟昔昭,也不可能次次都猜中她的心思,所以,他不能长时间的待在这,一两个月最好,三个月就是极限,再拉长,他就有生命危险了。
孟昔昭在这种忧虑当中睡着了,连做的噩梦,都是罗萨花的形状,而就在他沉浸在噩梦当中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人起来了。
昨天孟昔昭在南诏皇宫门口看见的那个年轻女人,她在天亮前,从柴房里坐起来,然后先悄悄的来到正屋门口,看了一眼里面熟睡的南诏老妇,然后才提着裙子,快步走向外面。
她走的方向是出城的方向,越走越偏,这么黑,还是南诏的街道,但这人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偶尔的时候,警惕的往身后看看,有没有人跟着自己。
走出去了很久,终于,她来到了一个臭气熏天的地方,然后,熟练的找到一个角落,蹲在那,躲了起来。
这是个乱葬岗,如今天热了,宁仁府的温度已经是能让人出汗的程度,乱葬岗里面到处都是蛆虫、苍蝇,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还是这里的味道。
可这个女人蹲在这,就像什么都闻不见一样,她敛着眸,心神不宁的等着。
过了大约一刻钟,天变成了深蓝色,终于,骨碌碌的轮子滚动声从远处响起,几个南诏的内侍一边说着话,一边推车走过来,然后捂着鼻子,一脸嫌恶的把车上的尸体拖下来,扔进尸堆当中。
扔完,他们就走了。
女人又等了一段时间,确定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她才站起来,抿着唇,看向那些因为天太暗,看不清身形的新尸体。
就像脚上长了钉子,女人直直的站着,好半天,才终于抬腿,走向他们。
面无表情的把这些尸体上的草席掀开,一一查看过他们的脸,发现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她的肩膀才颤了颤,缓缓的塌下来一些。
擦擦脸上无意识溢出的眼泪,她赶紧离开了这里,回到那个小院,先把手和脸洗干净,然后又跑到厨房,用气味重的草叶子摩擦自己的裙子,把尸臭掩盖住,听见里面有人起来了,她才端着满满一盆的糯米,从厨房里走出来,做出一副自己已经忙碌很久的模样。
她用哀牢语跟那个妇人说了两句话,妇人回了一句,然后,她就收拾东西,继续出去摆摊了。
等到孟昔昭起床出门的时候,她摊子上的东西都卖完一半了。
昨天没能吃上,今日,孟昔昭准备弥补这个遗憾。
他自己的东西都被没收了,但是昨天,罗萨花赏了他一些金银,都是南诏制式,孟昔昭昨天不知道物价,今天逛了逛,发现罗萨花是真大方,她给的钱,相当于齐国的五百两银子。
孟昔昭找这个女摊主买了两个绿油油的糕点,然后就站在这吃,毕竟他现在还是个小虾米,没资格去西宫吃饭。
孟昔昭刚刚没有跟女摊主交流,仅仅指了指,但他听到女摊主跟别人说话,都是很流利的哀牢语,所以他根本没察觉到,这女摊主,其实是个齐国人。
等到一个皇宫侍卫走过来,跟她买糕点,孟昔昭听到她说了一句无比流利的雅言,才惊愕的转过了头。
古代信息不通,就算有专门的人教授各地方的人学雅言,但学出来以后,也是有各地方特色的,就像贾仁良,他一开口,人们就知道他是隆兴府人。
而孟昔昭之所以震惊,是因为,这个女摊主,她说的居然是最标准的、应天府的雅言。
可是应天府的人怎么可能流落到南诏呢,南诏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跑去应天府掳人啊。
孟昔昭盯着她,她却仍然热情的跟那个侍卫聊天。
能在皇宫门口摆摊,已经说明了这摊主不一般,此时看见她和侍卫那么熟悉,孟昔昭也不意外,只是他们说话一会儿汉语一会儿哀牢语的,孟昔昭也听不懂他们究竟在讲什么。
好像都是客套,说什么怎么还不下值、XX大哥怎么还没来换班的事情。
这侍卫还没走的时候,又有两个内侍结伴来买糕点,这女摊主跟他们也说得上话,而且看那俩内侍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们被女摊主哄的特别顺心。
孟昔昭:“…………”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很强的既视感。
不过,直到现在,他也还是没把这人当回事,长袖善舞的人多了去了,为了生存,大家本来就是什么都能做。
他还是更在意这个女子口音的问题,所以,吃完了,他也没走,等到别的客人都离开了,周围没别人时,他才走过去,对这女子笑了笑:“姑娘是齐国人吗?”
对方一顿,看着他,她摇摇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孟昔昭眨眨眼,也没对她改换国籍的行为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做出一副闲话的模样:“果然,听你口音,就知道我们是老乡,你也在应天府住过?”
女子抿了一下唇,对他笑笑,然后继续和手里的面。
孟昔昭看她不是很想搭理自己,也有点郁闷,但他有事想打听,所以还是问了:“姑娘,你在这住了多久了,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来自江州,姓苏的娘子啊?”
孟昔昭想着,反正自己来都来了,就打听着看看呗,苏娘子被万知州形容的都快成四大美女之五了,这么漂亮的人,很可能会被送给达官贵人,也很可能就在宁仁府这里。要是撞上了,那不就巧了吗。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随意的一问,竟然引来这位摊主极大的反应。
她倏地抬头,手上还沾着许多的面粉,她看孟昔昭的眼神无比凌厉,孟昔昭都怕她拿起那根擀面杖,对自己来个当头一棒。
“没听说过,你打听这事做什么?”
孟昔昭:“…………”
老乡,听我一句劝。
下回说谎的时候,还是把想刀人的眼神收一收吧……

第80章 男人
大概这个女人也知道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了, 沉默一瞬,她对孟昔昭露出一个从普通百姓脸上很容易就能看到的怯怯笑容。
“这位公子,我只是个卖吃食的, 身为齐国人,在这南诏讨生活, 实属不易, 我不想惹事,您要是想打听人, 还是去找别人吧,别再问我了。”
她说这话, 是想告诉孟昔昭, 她真的不认识苏娘子,而她刚刚反应这么大, 也是怕受莫名的牵连。
倒是有理有据,可惜,孟昔昭不信。
他看看她, 哦了一声:“好吧, 是我唐突了。对了,不知姑娘芳名是?”
女子其实也不想回答他, 但连这个都不说, 她又怕这人坏了她的事。
她可记得,这人昨日是被灰头土脸的拖进皇宫的, 今天就活蹦乱跳的跑出来,甚至还重获自由,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抿了抿唇, 她说道:“妾身贱名,顾娉婷。”
孟昔昭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正经的大家闺秀, 是没有人会自称贱名的,连稍微有点地位的老百姓,都不会这么说,反而是地位极低的,像什么商女、茶女、歌女,这类下九流,才会这样自称。
顾娉婷现在都摆摊卖早点了,说一句贱名似乎也无可厚非,可是……她的名字是娉婷啊,这俩字出自辛延年的《羽林郎》,只有读书人,才会给自己女儿取这种名字。
读书人的清高,后人是无法想象的,他们就算为五斗米折腰了,也不至于真的把自己当成贱民,更不会言行举止,都往底层人民身上靠拢。
除非这人年纪很小的时候家中就遭了变故,所以她被环境同化了。
但这也不对,因为她雅言说得很好,其中还带了几分官腔,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无人教养、野性成长的。
孟昔昭:“……”
想不通。
非亲非故的,顾娉婷身上就是有再多的违和之处,真正的说起来,也跟孟昔昭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反而是他不停的打听和打量,看起来很像个流里流气的变态。
……算了,还是走吧。
自始至终,孟昔昭也没思考过,她就是苏娘子的可能性。
因为差距太大了。
苏娘子可是传说中的天仙,这个顾娉婷,额,他没敢看得太仔细,但只是这么一晃眼,也能看出来,她就是个中等偏上的长相,最显眼的是那黑红的肤色,五官好像还不错,但底子太差,最多只能称她一声清秀。
话说回来,他现在连苏娘子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孟昔昭一边走去皇宫,一边想着关于苏娘子的事。
之前他是想找到苏娘子以后,看看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合作,可现在,老实说,合作的机会十分渺茫。
不是他觉得他们回不去了,而是,在南诏待了这么长时间,这段经历,已经无法抹消了。
他这次要找的,是能送进宫去,甚至在运作一番以后,还能登上妃位的那种女人,可苏娘子被南诏人掳走,说句不好听的,她怕是已经不是完璧了……
孟昔昭自己不会介意这个,可天寿帝介意,那帮满脑子大男子主义的官员,也介意。苏娘子又是罪臣之后,还委身的是南诏人,这等于把buff叠满了,哪怕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送进去了,怕是也没有出头之日,只能在宫里做个普普通通的宝林。
唉,不能合作就不能合作吧,反正他以后还能找别人,只是别人不会有苏娘子这样得天独厚的身份了。
至于接下来,他就留意着,看看到底能不能遇见,要是遇见了,就帮一把,把她也带回齐国去,要是遇不见,那他也没办法了。
想好了,孟昔昭也不再长吁短叹,来到了西宫,他看看门口的侍卫,发现对方也看着他,但就是不动弹。
……真的吗?你们连通传的规矩都没有吗?
孟昔昭不太习惯,但还是默默的走进去了。
哪知道,刚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吵架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沉默,估计是他质问的那个人正在回答什么,只是声音太小了,孟昔昭站在这听不见。
没多久,那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躲在这里就有用吗!吉州被抢走了,齐国耀武扬威的样子多么可恨!你和父皇一样,都是缩头乌龟!等他们打进赣州了,到时候不要来找我!”
话音一落,咣当一声,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十分华丽干练,身材孔武有力,满脸都布着戾气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看都没看孟昔昭,直接就愤怒的离开了。
孟昔昭低着头,等他走了以后,才把脑袋重新抬起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大概这位就是南诏的太子爷,罗买隆了。
罗萨花在书里着墨不多,罗买隆的戏份还是挺多的。
因为他是南诏武力值最高的那批人之一,跟詹不休都能打的有来有回,和匈奴大王子不一样,大王子从始至终都没跟詹不休见过面,而这个罗买隆,好几次和詹不休站在同一片战场上,各自领着各自的队伍。
但是也没领多少回,也就三四回吧,然后,他就在叫阵的时候,被詹不休一刀宰了。
太子爷死了,南诏群龙无首,节节溃败,南诏皇帝也大受打击,从那以后,南诏就再也没赢过,最后整个国家都被詹不休吞并了。
太子死了,贞安罗守不住自己的国家,最后绝望之下自杀了,按说罗萨花也没什么好下场,但她在国破那一日,没有殉国,而是果断的逃走,南下渡海,去了南洋,后来就没再听过她的消息。
只是孟昔昭觉得,有这样的心气,罗萨花到哪都能混得特别好,不用担心她的性命问题。
南诏国破,是书里的最后一个高潮,之后这本书就结束了,跟天寿帝差不多,詹不休也是死磕南诏,不过他比天寿帝厉害,即使费时好几年,他还是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了。
前前后后,詹不休往南诏派了三十万的将士,自己数度亲征,而在打下这块地方以后,为了给边境的百姓报仇,也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他把南诏的所有官兵,一个都没留,全杀了。
这是什么概念呢……南诏号称自己有八十万的雄师,不过实际全国都算一起,也就四十万的将士,而这四十万人,在国破的那一日,全都做了改朝换代的冤魂。
要不然詹不休到了最后,风评为什么下滑,就是因为他这些行为,怎么看,怎么都正在向那些标准的古代帝王靠拢。
沉默一瞬,孟昔昭收起这些心思,走进前面的宫殿。
罗萨花现在心情也不好,但看见孟昔昭进来,她还是让自己换了一种表情,对孟昔昭和颜悦色的笑了笑:“金先生,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孟昔昭诚惶诚恐的低头:“回公主,小人刚刚才到。”
罗萨花看着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到了有一阵了。
想起自己哥哥刚刚的模样,罗萨花心里也有些烦躁,但她还是对孟昔昭说:“让先生见笑了。”
孟昔昭连连摇头:“哪里哪里,太子也是为战事不利而担忧,这才急火攻心,口不择言,想必公主能够理解太子殿下。”
罗萨花:“…………”
她理解个锤子啊!
她这个哥哥,哪里都好,就是刚愎自用,太过激进,一味的相信蛮力,他们兄妹关系不错,但在如何应对齐国方面,总是出现分歧。
今天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也不是最后一次,罗萨花是公主,地位不如罗买隆,自然每次都是哄着劝着,可是人就有脾气,忍了那么久,罗萨花这心里没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她也不明白,怎么孟昔昭一句话就让她更加生气了,孟昔昭看着她那快要保持不住的扭曲表情,心里呵呵笑。
没见过吧?这叫替你大方,多少人因为这个,得了脑溢血呢。
当然,罗萨花还年轻,想指望着一句话把她气出脑溢血,不太容易,孟昔昭只是想看看,她和罗买隆,到底有没有那么的情比金坚。
现在看到结果了,孟昔昭感觉很满意。
有分歧是好事啊,你们之间只要有一条裂痕,我就能拿着锤子,咣咣咣的给你们砸出一条鸿沟来。
不过,这事不能操之过急,挑拨离间也不能太明显了,不然容易玩脱,把自己也玩进去。
孟昔昭低着头不说话,罗萨花本来看他有点不顺眼,感觉这人太不会说话,但看着他这乖顺的模样,罗萨花又抿了抿唇,让自己冷静了一点。
望着孟昔昭,罗萨花思考了片刻,她换了个更加妖娆的坐姿,突然颇感兴趣的问他:“先生懂怎么打仗吗?”
孟昔昭:“……”
他果断摇头:“不懂。”
哦了一声,罗萨花又问:“那先生觉得,此时,我们应该去攻打吉州城吗?”
孟昔昭:“…………”
你这是挖坑让我跳啊。
不管他回答该打,还是不该打,罗萨花都会对他重新评估,而这评估的结果,肯定不美妙。
但他也不能不回答,这样罗萨花会觉得他这人有所保留,心眼太多,照样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默了默,孟昔昭说道:“公主,小人对军事,确实是一窍不通,小人所会的,只有做生意。这该不该打,小人不知,不过,想来世间万事,都脱不开利益二字,有利可图,便成倍的增加投入,此后获得的利益,也会更多,可要是得利,还不如投入的成本多,那可就要赔本了啊,赔本的买卖可千万不能做啊,一不小心,就容易将整个家底,都赔进去。”
罗萨花是不支持现在就打回去的,但现在不打,不代表以后也不打,听着孟昔昭的意思,她把这些话套在如今的状况下,不禁冷了脸:“南诏还不至于因为打了一场仗,就赔的血本无归。”
孟昔昭茫然了一瞬,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想明白罗萨花为什么这么说了,于是,他偷偷看着罗萨花,小声说:“很多商人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罗萨花瞥向他。
孟昔昭低下头,慢慢道:“一开始觉得,投一点钱,赔了就赔了,但真的赔了以后,他们又不服气,继续往里投,或者,打算做点别的生意,把这些亏本的都找回来。但因为心里着急,眼光不如过去精准了,便一赔二赔三赔,拿不出钱来,周转不开,便只能去地下钱庄借,可那高利贷是好借的么,整日的利滚利滚利,到最后,连自己什么时候欠了那么多的债,他们都记不清了。”
罗萨花沉默下来。
其实孟昔昭说的,不是所有都能跟军事套在一起,但只是捡出其中几句来,也足够罗萨花消化一会儿。
齐国因为有钱,打仗这么多年,他们的人还是很富有,可南诏不行,他们一开始就穷,现在更穷了。
贞安罗是个不错的君主,但他也有自己的缺点,穷兵黩武,把国库的钱都用在养兵和设置防御上,国内不是没有抱怨的声音,只是贞安罗口碑很好,所以大家还能忍着。
可就像罗萨花自己一样,忍一日可以,难道还能忍一辈子么。
罗萨花还是很深谋远虑的,她之前就在担心这种问题,现在听了孟昔昭说的利滚利滚利,她更是担心,民怨积攒久了,会出大事。
这回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看着孟昔昭,对他赞赏了一句:“先生大才。”
孟昔昭受宠若惊,连忙拜谢:“公主折煞小人了,其实这些生意经,很多人都会。”
罗萨花觉得他就是装傻,什么生意经,明明就是借生意,来提点自己,只是他胆小,怕惹事,所以才套了个生意的壳子。
这说明他还是对南诏心有芥蒂啊,没法全心全意的信任她。
罗萨花觉得这样不行,以后怎么样先不提,最起码现在,这个人为了活下去,铆足了劲,还是对自己很有用的,也罢,给他点好处,收买一下他。
于是,罗萨花和颜悦色的问他:“先生在宅子里住的怎么样,可有什么需要的?”
孟昔昭听了这话,抬起眼来,对她欲言又止。
罗萨花:“无妨,先生可以直说。”
孟昔昭便直说了:“公主……我爹娘还在家里等我回去,纵使我自己回不去了,能不能,让我二舅回去,给他们报个信,至少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不然的话,我怕二老悲痛欲绝,身子上有什么不好。”
罗萨花那双漂亮的眼睛顿时盯向孟昔昭。
孟昔昭做出一副胆怯的模样,但就是不退缩,看起来对这件事很坚持。
罗萨花微笑:“这确实是个问题,但,先生的舅舅,年纪也不小了吧,一个人上路,多危险啊,不如,你将家中地址告知于我,我派人前去,把二老接来,和你共同团圆,如何?”
孟昔昭:“…………”
他张了张口,从脸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这、这就不必了,公主不知道,我爹娘胆子很小,这些年的跑商,也都是我和家里的下人进行,见到陌生人,我怕他们吓出个好歹来。那什么……我还有个家院,他不到三十岁,身体好着呢,要不然,让他去也行。”
罗萨花语调上扬,哦了一声:“我怎么记得,金先生的那个家院,胆子是你们这一行人当中最小的,在来的路上还被吓晕了。”
孟昔昭一愣,他看向罗萨花,而罗萨花迎着他惊愕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
然后,她从一旁的雕花柜子里,打开了一个小抽屉,慢慢的,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
孟昔昭的玉坠。
看着这个玉坠,孟昔昭神色一滞,他抿紧了唇角,再抬头,看向罗萨花的眼神,也没之前那么放松了。
罗萨花把玉坠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做端详状,一边看,她一边说:“我其实很佩服先生,明明十分喜爱这个玉坠,但玉坠被抢走时,先生还能面不改色,出言讨好,要不是我的人就在那里看着,说不定,就把这件事,给漏过去了。”
孟昔昭垂下眸,没说话。
罗萨花把玉坠翻过来,看着底下雕刻的一个不太明显的谢字,罗萨花又说:“佛寺卖的开光之物,为什么会雕刻一个与先生无关的姓氏呢,先生,你真的姓金吗?”
孟昔昭:“…………”
连粗口都爆了,可见孟昔昭现在有多惊讶。
他觉得自己装的挺好,无论如何,这商人的身份都坐实了,谁知道罗萨花还是不信他,打听他的一言一行,还怀疑他真正的身份。
孟昔昭当然不能让这个怀疑生根发芽,虽说他不姓谢,可万一被顺藤摸瓜,发现他真的身份有疑,那不就完蛋了。
孟昔昭咬着下唇,过了好久,才终于挫败的低下头来:“小人没有隐瞒自己的姓氏,只是这玉坠,不是从佛寺买来的,而是小人、小人的心上人,送给小人的。”
知道这人是会撒谎的,罗萨花自然不信他的话:“这么说,是定情之物?”
孟昔昭嗯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心灰意冷。
罗萨花又问:“定情之物为何不直说?”
这回孟昔昭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过了好久,他才嗫嚅着开口:“因为……小人的心上人……是个男子。”
罗萨花:“…………”
过于震撼,导致她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孟昔昭。
“真的?”
孟昔昭点点头,承认的心不甘情不愿,叹了口气,他说道:“之前小人说自己不举,其实是假的,小人并非不举,只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小人孝顺,不敢告诉父母,父母心急,便让小人出来寻找大夫,还派了二舅盯着小人,那孙家的小子倒是真有这个毛病,他一直用这个理由,与小人同病相怜,其实以他们孙家的家底,根本做不了小人的朋友。小人无奈,为了遮掩,也只能捏着鼻子,跟他们一起上路。”
罗萨花还是拿不准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而这时候,孟昔昭好像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突然,砰的一下,跪在了她面前。
罗萨花惊愕的看过去,发现孟昔昭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看着好不可怜。
“公主!求求您,就让小人的二舅回去吧,让他给小人父母报个信,父母知道小人还活着,那小人的心上人,也能跟着一起放心了。您不知道啊,小人的心上人,是个命不好的男子,他幼年家道中落,后来还流落小倌馆,要不是遇见了小人,花重金给他赎身,此时怕是连命都没了!即使如此,他身子也不好,心思还敏感,动不动就伤春悲秋,若不把这个消息传回去,让他以为小人出了意外,那他、他!——”
说到这,孟昔昭悲伤的趴在地上,呜呜呜的痛哭出声。
罗萨花:“…………”
她一脸懵逼的看着孟昔昭,久久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一个时辰后,孟昔昭回到了罗萨花给他安排的房子里。
他一进来,谢原等人就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他在南诏皇宫怎么样,有没有被刁难。
孟昔昭先狂喝两杯茶,然后一抹嘴,抬起头,对正关切的看着他的谢原说:“你收拾一下,罗萨花同意送你回大齐了。”
贾仁良震惊道:“什么?!?!”
王司理则赶紧挤开贾仁良:“就他一个?那我呢,额,还有贾主簿,和大外甥你呢?”
孟昔昭瞥他一眼:“咱们自然是继续留在这,南诏人能放一个回去就不错了,难道还会全都放回去。”
王司理:“…………”
其实他没想着把所有人都放回去,他是觉得,放自己回去就行了。
这事没落在自己头上,王司理是有点郁闷,可他自己没本事,现在能好好坐在这,都是借了孟昔昭的光,不再想这个,王司理想问问孟昔昭是怎么说服南诏公主,让她放谢原走的,但孟昔昭没工夫给他答疑,而是拉着谢原,十分严肃的叮嘱他。
“这一路,怕是有人会跟着你,到了吉州,你也不用想办法把他们甩开,直接引着他们进城,把他们一网打尽。放心,我对罗萨花说你要回幽州,这一来一回,最起码能拖上一个半月。之后,你赶紧去找驻守吉州的丁醇丁将军,还有詹不休詹将军,务必告诉他们一件事。”
“不要把我失踪的事情昭告出来,哪怕昭告了,找个人装成我也行,总之,不管他们怎么做,一定不能让南诏人以为,我现在不在隆兴府了。”

孟昔昭在罗萨花面前恳求了那么久, 最后罗萨花只同意,让他把谢原送回去。
因为罗萨花觉得,金三藏此人, 不可尽信,虽然在他的讲述当中, 他和他二舅的关系不怎么样, 可最初求情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 就是他二舅。
齐国重孝道,从金三藏三句话不离他爹娘这点也能看出来, 他是个孝顺的男子, 那就更不能把他二舅放回去了,留在这还能当个人质, 遇上关键时刻,就拉出来威胁一下他。
至于那个下人,也不能放, 他是金三藏的人,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密谋什么对南诏不利的事情。反而是这个姓孙的,虽说身份是金三藏的友人, 但显然两人关系很一般, 而且据她的人汇报,这姓孙的男子, 还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是绝对接受不了叛国行为的,在他们看来, 叛国者人人得而诛之。
本来关系就不咋地,现在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估计等他回到齐国,第一件事就是和姓金的一家人断绝联系。
罗萨花想的十分周到,奈何从她听取了孟昔昭的第一个建议开始,她就已经彻底掉进这个大坑里了。
孟昔昭很着急,他恨不得让谢原现在立刻马上就出发。
但今天又是一个雨天,而且,他还有很多话没跟谢原说。
从他得知罗萨花一定要活捉自己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如果只是因为对莫须有的谣言感到生气,何必一定要把他活着捉回去,直接当场结果了他,不是更痛快。假如罗萨花是个喜欢虐待人的,性格比较变态的,她下这样的命令,还无可厚非,可她不是啊,为了得到贤才,她连孟昔昭的齐国人身份都不介意,这么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她会有这么强的报复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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