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出来的儿子可一点儿也不比他差。
傅时昭喜欢和有能力且聪明的人相处。
等他和傅楚鸣上了大学就能真的“动手”了,到时候还得像上一世那样拉牧子尘“下水”才行,加上太奶奶股份和势力的支持,实在是比上一世轻松太多。
终于不用再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了。
这回还有唐眠陪着他。
“唔……”就在这时,唐眠突然在他身上拱了拱,将腿换了个位置架在他的身上,似是要醒过来。
傅时昭将手机放回枕头旁边,目光重新落回他的脸上,饶有兴致地想要看他醒过来的全过程。
谁料唐眠仅仅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了过去。
毕竟昨晚失眠到了凌晨,今天不到中午估计是醒不过来的,就算短暂地醒过来了也会继续睡下去。
傅时昭等了半天就只听见了更加均匀的呼吸声,无奈一笑,顺势将他搂得更紧了些,闭上眼睛,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陪着他继续沉入梦乡。
醉酒事件之后,唐眠偷偷丢掉了那条浅粉色的猫咪图案内.裤,并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柜,确认没有什么“漏网之鱼”之后才彻底放下心。
不过自那日起傅时昭便没再喝过酒了。
唐眠简单试探了一下——傅时昭应该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唐眠再次松了口气,只和他解释了那只小狗气球的来历,后面便都一笔带过了。
牧子尘是真的醉得狠了,周日晚上的晚自习都没有来,周一也请假了,知道周二早上才堪堪见到他的人影。
唐眠还狠狠嘲笑了他一番酒量不行,还将他和第二天醒过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傅时昭做了对比。
牧子尘少见地没有反驳些什么,只是将手里一个什么东西偷偷从桌子底下递给了傅嘉草。
傅时昭敏锐地察觉到了牧子尘和傅嘉草之间微妙的氛围,但唐眠迟钝地什么也没察觉到,傅时昭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唐眠还在等牧子尘像上一世那样成为一个花心大萝卜呢,没想到高一上学期快要走到尾巴的时候,唐眠突然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天大消息。
——牧子尘和傅嘉草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分班的热度正甚,不少人都在纠结是学文科还是理科、要不要学艺体。
唐眠早就和家里人说过自己打算选择“文科-美术”了,家里人都很尊重他的决定,包括有些小失落的傅时昭。
其实唐眠也很舍不得失去傅时昭这个堪称保姆般的十佳好同桌——早上给他带他家那边才有的一家很好吃的早点,上课帮他一起记笔记,课间给他带零食,不懂的题目第一时间向他解释,困了还会给他泡茶泡咖啡……
但没办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在填完分科志愿当天晚上,唐眠得知了牧子尘和傅嘉草在一起的消息。
唐眠整个人都石化了好久。
脑中第一个反应是完了,他们的四人小组距离散伙不远了。
第二个反应是牧子尘怎么连窝边草都吃???还有没有道德、有没有底线???
第三个反应是一脸复杂地偷偷和傅时昭咬起了耳朵。
晚自习的下课时间较长,十分钟,还有预备铃五分钟老师对他们不作要求,可以去操场跑跑步放松放松,也可以睡会儿补充精力,在正式铃响起的时候安静自习就好。
下课铃一响唐眠便将傅时昭拉去了操场。
操场人不算太多,有的三三两两在谈心,有的正在跑步。
很快,唐眠便发觉了傅时昭对于这件事情毫不惊讶,就像是很早就预料到了似的。
“你早知道了?”唐眠质问道。
傅时昭轻笑一声,“和你一起知道的。”
“那你怎么不惊讶?”唐眠皱眉。
傅时昭乖乖解释:“看出来了,从运动会之后喝醉酒开始,他们就很不对劲。”
或者说更早开始就有些苗头了。
唐眠微低下头沉思片刻。
一旁飞快跑过的学生差点将他掠到,幸亏傅时昭眼疾手快地将他往身边拉了一把。
想了约莫一分钟后,唐眠选择诚实坦白:“我完全没看出来。”
傅时昭一脸无奈,“可能你这方面比较迟钝?”
傅时昭心底默默将“可能”二字给删掉了。
是真的很迟钝。
唐眠没有反驳,又沉默了几秒,问出了心中最担心的一个问题:“他们要是分手了怎么办?”
他也只敢问傅时昭这个问题了。
傅时昭眼底笑意更深,心道哪有人刚在一起就想着分手的时候该怎么办的。
但他知道唐眠这样问还是因为上一世潜移默化的影响,耐心解释道:“说不定他们就能走很远很远呢?小草看起来是个长情的人,尘狗从小学开始就对小草特别照顾,他们既然选择在一起,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傅时昭的这句话起了作用,唐眠又低下头反思了起来。
好像确实是这样。
牧子尘随着年龄的增长骚话越来越信手拈来,偶尔还会跟他们偷偷开开黄腔,他一直将牧子尘代入花心大萝卜的形象,可高一都快结束了,牧子尘确实没有按照上一世的剧本走。
是他思维定势了。
他们两个从小学就认识了,一直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年了,牧子尘对傅嘉草没的说,从一年级开学第一天傅嘉草叫他哥哥开始就一直将这个角色担任得很好,甚至比他对傅时昭还要好。
他心里清楚,他经常会“欺负”傅时昭,但牧子尘不会,他对傅嘉草一直是当亲弟弟照顾的。
可唐眠还是有些想不通。
十年了,牧子尘一直将傅嘉草当亲弟弟照顾,傅嘉草一开始也是喊牧子尘哥哥的,上了初中之后才没有再这么称呼的。
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与他和傅时昭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为什么两人还能在一起?
唐眠实在是想不通,便将这个疑惑问与了傅时昭,妄图在他那儿得到答案。
傅时昭抿了一下唇,停下脚步,微垂下眸,望向眼里乘着月光的唐眠,心里大概知道为什么唐眠看不出牧子尘和傅嘉草的暧.昧了。
——他自动将两人的相处模式与他和自己作了对比。
可他和唐眠的相处模式本来就是不“正确”的。
“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傅时昭淡淡开口,手心却出了些薄汗。
他是在问牧子尘和傅嘉草,同样也是在问自己和唐眠。
作者有话说:
眠眠:要张脑子了.jpg
开窍开窍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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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临近期末, 已经入了冬,前几天才刚下过第一场雪,现在都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只能在角落一隅看见被保安扫起的残雪。
夜晚操场上的温度不高, 唐眠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 将脸埋进领子里面, 耳朵被冻得微微发红, 沉默着继续走完了剩下的四分之一圈。
他们确实没有血缘关系, 在一起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一点没办法反驳。
鬼使神差的,唐眠突然想起了当时在傅时昭手机里面看见的那个帖子。
他和傅时昭是竹马。
牧子尘和傅嘉草也算是吧。
他们六岁相识, 现在十六, 也有十个年头了。
两小无猜, 日久生情。
也挺正常。
明明傅时昭已经给出他答案了, 他也说服了自己两人在一起是正常的,可唐眠还是莫名觉得有些心烦。
不可否认,牧子尘和傅嘉草的相处模式确实与自己和傅时昭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与上一世自己和傅时昭渐行渐远前的相处模式更为相像。
这一世他是重生的, 没有那么纯粹, 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和傅时昭一起长大。
上一世他和傅时昭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竹马。
他和傅时昭也没有血缘关系。
唐眠被自己脑中突然蹦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就好像一件事情突然偏航了原本的轨道,接连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也有些……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自己一旦接受了某个设定,就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安然自若了。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
傅时昭安静跟在他的身侧, 盯着路灯下两人被拉长又拉短的影子,十分识趣地没再出声。
抛出鱼饵之后等鱼自己上钩就好, 继续发出响动只会将鱼儿吓跑。
卷着凉风回到班上, 唐眠发现自己和傅时昭的桌子上面都多了一把糖果, 其中大部分是草莓味的。
唐眠抬手拨了拨这些糖果, 糖果袋子碰撞在一起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傅时昭顺势拿起与糖果一同出现的卡片,小声读道:“喜糖。”
唐眠:“……”
唐眠随手剥开其中一颗草莓硬糖塞入口中咬碎。
唐眠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一旁正将脑袋靠在一起咬耳朵说悄悄话的牧子尘和傅嘉草身上。
真在一起了啊……
两人恋爱谈得没有任何遮遮掩掩,尤其牧子尘是较为张扬的性子,很快几乎整个年级都知道了。
四人依旧每天一起上课下课,和以前一样,但唐眠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与以前的不同。
两人会趁着周围没有老师的时候牵着手,十指相扣的那种。
两人会总是腻在一起,贴得很近,咬着耳朵说些悄悄话。
有的时候走着走着,两人突然就“走丢”了,不知道跑哪儿干什么坏事去了。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应该是会有些冲动的吧。
唐眠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却也能猜得出来一些。
很多早恋的小情侣都是这样。
无非是亲吻,甚至再大胆点儿的…触碰,同性之间倒是不需要顾虑太多,注意分寸就好,毕竟还没有成年。
鬼使神差的,唐眠又想起了傅时昭喝醉那晚的脸颊吻,还想起了上一世的一些事情。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最近他总是会想起上一世的一些事情,想起上一世的傅时昭,想起那个真正意义上的……他的竹马。
尤其在这一世的傅时昭步入高中之后,他总是能在他身上看见上一世他的影子。
有的时候甚至觉得他就是他,可下一秒傅时昭的一声“哥”又将他猛地拽回现实。
他开始变得有些不太正常。
明明他那么讨厌上一世的傅时昭。
明明他们的关系那么差。
明明是他亲手推开了自己。
明明都已经是这样恶劣的关系了,他却还会偶尔出现在他的梦里。
每次梦见上一世的傅时昭,唐眠都要缓上好久。
上一世的那些记忆并没有随着这一世的时间渐渐消失,而是在自己看见傅时昭身上与上一世相似的影子之后陡然放大。
尤其这段时间他总是做噩梦,梦见上辈子的一些事情,梦见家里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许是因为那天晚上操场上吹了冷风,许是因为最近脑子太乱,唐眠突然病了,每天都蔫哒哒的,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话也变得少了起来。
傅时昭每节课下课都会给他的杯子里面重新满上热水。
趁着生病,唐眠顺理成章地躲了傅时昭一段时间,晚上各回各家,美其名曰——怕传染给他,傅时昭也很配合。
明明已经十六岁了,他却还是抱着猫咪偷偷跑到了爸爸妈妈的房间,和他们睡在一起才安心一些。
睡前他还总是打电话给哥哥嫂子,见他们好好的才放下心。
他对上一世的一切都是恐惧的。
却又……有些想念上一世的傅时昭。
他还记得车祸发生的那一瞬对上的那双浅茶色的眸子,里面好似写满了什么情绪,他却不记得了。
明明是死前的最后一眼,他却偏偏给了自己。
他讨厌上一世的傅时昭,讨厌他一声不吭将自己推开,一句也不解释,只让他自己去猜,而他恰恰喜欢将一件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所以重生一世他一直想避免这样的结局。
但他心里清楚,如果上一世的傅时昭肯低下头来向他服软,哪怕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解释,解释当年他的决定和计划,虽然迟到了那么多年,他也会原谅他。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也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没办法将这些事情告诉别人,就只能一个人默默消化。
对于小情侣来说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傅嘉草选择了文科,牧子尘选择了理科,这学期的余量所剩无几,下学期就要分班,两人要开始“异班恋”了。
唐眠也选择了文科,分科表已经出来了,他和傅嘉草去了同一个班,就要和程阮成同班同学了。
缘分总是这样,在你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陡然燃起火苗。
该重逢的人总会重逢,不管过去多久,不管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
期末考试最后一科考完,天上又扑簌簌落起了小雪,在昨晚积攒的一层白外描上了一圈柔软的边。
唐眠的病已经好透了,脑子也没有那么乱了,穿着厚厚的衣服,脖子上围着米白色的围巾,打着伞在雪中漫无目的地踩了好久。
踩雪和踩落叶的感觉并不一样,但都很舒服。
傅时昭也打着伞跟在他的身后,漫不经心地踩着他留下的脚印。
傅时昭上一世并不是很喜欢冬天,冬天意味着过年,过年在他这儿可不是个好节日,他要应付各种傅家烦人的东西。
可这一世不同,他开始喜欢上了冬天,冬天唐眠怕冷,总是会将手揣进他兜里。
最近唐眠有些小不对劲,他察觉到了,什么也没有问,权当没发现了。
另外两个人不知道跑哪儿约会去了,没有和他们一起,匆匆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跑没影了。
见唐眠踩过瘾后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傅时昭顺势问道:“回去吗?”
唐眠团着手里的一个小雪球,摇了摇头,“想去玩儿。”
寒假要开始了,虽然时间不长,作业不少,但也叫人终于能够缓口气了。
好不容易考完试,当然要去放松一下了。
“想去哪儿玩?”傅时昭眼睛弯下,敏锐地躲过了唐眠朝着自己丢过来的小雪球,弯下腰团了一个更大的雪球在手中。
唐眠赶忙用伞作盾挡住自己的身体,心道傅时昭这人心眼真小,竟然团了个这么大的。
而且他力气大,丢得准,砸在身上肯定很疼,之前有一回他和牧子尘打雪仗就将牧子尘给砸得嗷嗷直叫。
唐眠用伞面挡了很久也没听见雪球砸过来的声音,遂移动着身体偷偷瞅了一眼他的方向,怕他偷袭,却见傅时昭低着头捏着手里的雪球,不知道在捏什么形状。
确认“危险”解除之后,唐眠收起伞快步走了过去,躲进了傅时昭的伞下。
傅时昭的伞面很大,唐眠有的时候不想撑伞便会蹭他的,知道这把伞可以将两个人都框住。
唐眠头发上面落了些薄薄的雪花,同时,他也看清了傅时昭手里雪球的模样——
被捏成了一只可爱的猫咪脑袋。
唐眠笑着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对着他手里的猫咪脑袋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
【雪球棉花糖[照片]】
“想去哪儿玩?”傅时昭将他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又问了一遍刚才问的问题。
唐眠沉思片刻,“听说会展中心今天有个画展,想去看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走吧,来不及就在那边逛逛。”傅时昭将手里的猫咪雪球放在了绿化带的角落里面。
唐眠点点头。
那边能玩的地方还挺多的。
画展临近散场,里面已经空下来了,看不见什么人影,好在赶上了,还没有结束,还能再逛一个小时左右。
这次画展的主题是“梦”。
傅时昭自知没什么艺术细胞,逛了半天也不太能欣赏得来这些艺术品,只觉得还没有唐眠给他画的狗狗耳朵Q版小人好看。
逛着逛着,唐眠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了一幅画上。
见唐眠突然停下脚步,傅时昭也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吸引住他的这副画。
画的颜色十分割裂,一半是红与黑的组合,融合着各种各样其他细碎的色彩,像是火苗,一半是梦幻的粉蓝,像是场美梦。
画的名字是“reborn”,重生。
难怪唐眠会为它驻足。
“你说真的会有重生存在吗?还是说都是一场梦?”唐眠突然开口,“如果是梦的话,哪个才是梦呢?”
是上一世。
还是这一世。
作者有话说:
眠眠:想念上一世的昭昭.jpg但是见不到了
昭昭:0.0努努力还是能见到的!!!
QAQ最近感情过渡,可能会偶尔单更,因为俺发现写多了容易写得不好,今天这章推翻重写了好几次啊啊啊,为了质量没办法了,明天一定双更……!这本已经中后期了,下个月初应该能完结哒
做了点周边,等完结抽几个宝送~全订就能自动参与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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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傅时昭知道唐眠最近因为牧子尘和傅嘉草的事情受到了影响, 但也不知道他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很多事情都是有风险的,那晚自己的那一席话也未必就能起到正面作用。
不是不想试探,实在是因为那段时间唐眠突然生病,又临近期末考试, 每天都看着可怜巴巴的, 像朵角落里发了霉的小蘑菇, 他不想再趁人之危罢了。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想起了上一世的种种。
牧子尘和傅嘉草是竹马。
上一世的他和唐眠也是。
这一世他们都是带着记忆重生的, 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伴成长。
站在唐眠的角度, 他养正了上一世“背叛”自己的死对头,看着他从一只小团子一路长成少年, 对自己服服帖帖。
站在自己的角度, 他配合着唐眠演戏, 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享受着他的“欺负”。
他们的“动机”都不纯粹。
自然“配”不上竹马这么美好的词汇。
他一直不敢试探,也不知道该如何试探——试探唐眠对上一世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距离那场车祸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距离他们重生也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上一世发生的种种看似已经被时间所冲淡, 但闭上眼睛尝试触碰的时候还是会发现仍然历历在目。
唐眠的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一世和这一世都不是梦。
因为他知道他和唐眠都是因为那场车祸重生的。
但唐眠不知道, 他以为重生的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是“孤立无援”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的模糊, 机体自动删删改改,很多存在于自己记忆里的事情确实会变得虚幻起来, 会让人忍不住去怀疑——那段记忆是不是仅仅只是做了一场梦。
即使心里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却无人验证, 潜意识里还是希望那些不美好的回忆都是假的。
唐眠可能会选择忘掉上一世, 也忘掉上一世的他。
可他却不想伪装一辈子。
他喜欢唐眠, 喜欢了这么多年,他也希望唐眠能够接受完完整整的自己。
上一世瞒了他很多事情,这一世他不想再有任何隐瞒了。
他会向他坦白,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盯着唐眠看那幅画出神的侧颜,傅时昭心底突然有一股十分强烈的冲动。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快告诉他一切,告诉他上一世和这一世都不是梦,告诉他你也和他一样在十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中重生了。
可他又退却了。
不能急功近利。
拔苗助长的道理所有人都懂。
他算计了这么多年,算计傅家的人,也算计了……唐眠。
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包括他与唐眠之间的关系。
鱼儿已经在钩边徘徊了,这会儿心浮气躁说不定会将鱼给吓跑。
唐眠笨笨的,感情方面很是迟钝,他只能诱导着他去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诱导着他去发现他的重生,他才能慢慢消化、慢慢接受。
他不能直接坦白,会将他吓到,说不定还会起到反作用。
分班前的最后一个年,他想和唐眠好好过。
他们还要一起写对联、剪窗花、堆雪人,还要一起守着新一年的爆竹声响起,他不想这个年过得太沉闷。
这个年后,他就不敢保证情况还能由他掌控了。
那本日记本已经被他写满,再也加不进去新的活页纸。
是时候换个方式写日记了。
日记本质上是为了记录日常,可以一个人记录,也可以两个人一起记录。
他想在这之后能和唐眠一起记录,以另一种方式记录。
半天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唐眠转头瞅了傅时昭一眼,发现他正微低着头看自己。
与他对上视线,傅时昭飞快眨了一下眼睛,终于开了口:“假设存在的话,情况一……”
唐眠赶忙将他打断,牵起他的袖子,“去那边看看吧。”
他跟这个理科男说这些做什么,真是脑子进水了。
不过……不管是上一世的傅时昭还是这一世的傅时昭,应该都是这个“无趣”的样子吧。
两人重叠的地方越多,唐眠越觉得心里闷闷的。
就好像永远不会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那样。
他讨厌的那个傅时昭死在了那场车祸里,再也见不到了,很多没问出口的问题也没办法得知答案了。
梦也是这样。
很多梦的结局都是不了了之的,或许突然惊醒戛然而止,或许醒时遗忘抓耳挠腮也想不起来。
所以他很讨厌做梦。
傅时昭十分顺从地被他牵着,跟在他的身后继续逛起了画展。
后面的画有的是关于美梦的,有的是关于噩梦的,画风差距很大,给人的视觉冲击也很强。
傅时昭看不出来什么名堂,但还是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打算晚点发条朋友圈。
画展里面并没有禁止游客拍照。
这也是记录的一种形式,和写日记一样。
只不过日记不会被人看到,可以写得更加大胆一些。
看完所有的画离开画展的时候,门口的工作人员给了他们两个安睡香囊,笑着说:“祝无梦。”
睡眠质量最好的状态是不会做梦的。
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醒来之后都是一场空。
美好是假的,醒来之后什么也抓不住的心理落差会很大,恐怖也是假的,醒来之后会对情绪影响很久。
倒不如睡个好觉,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
离开画展,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解决了晚餐,这才匆匆往回赶。
夜晚的风很凉,唐眠不喜欢戴耳罩,不喜欢耳朵上面被东西遮住,会勒得助听器不太舒服,因此耳朵总是被冻得微微发红。
幸好他们一直在商城内部行动,吹着暖空调,出来就是接他们回去的私家车,不至于冻出什么问题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助眠香囊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寒假开始心情放松,唐眠这晚睡得很好,没再做梦。
新年是鼠年。
子鼠,又是一轮新的开始。
这个年和以前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就是雪落得比往年要更大一些。
落雪天唐眠不爱出门,至多在家里的院子里面玩玩雪,玩不了一会儿便回屋取暖去了。
傅时昭便让养父开车带着他来了唐眠家里,一同带来的还有雪球。
萨摩耶是雪橇犬,并不怕冷,在唐眠家院子里的雪上留下了许多串狗爪印。
棉花糖怕冷,团在自己的窝窝里面懒得动弹,见雪球过来,慢吞吞地转移了阵地——团在了它的身上。
傅时昭还带来了空白对联和窗花纸,打算写完、剪完带一部分回去讨太奶奶欢心,太奶奶最近可被上门叨扰的那群傅家小辈惹得心烦气躁的很。
傅时昭这回过来打算小住几日,一是为了见唐眠,二是为了躲一躲那群傅家的人,他才不想过年被那群人影响了好心情。
研好磨,傅时昭状似不经意地瞅了一眼已经剪完一纸窗花的唐眠。
窗花上是一个大耳朵小鼠提灯笼的图案,十分惹人喜欢。
唐眠的手指也被剪刀柄勒住了淡淡的凹痕,只见他用拇指飞快掠了一下,活动了会儿手腕,拿起另外一张圆形的窗花纸揣摩了起来。
傅时昭收回视线,拿起毛笔沾了沾墨,在空白对联上面行云流水地写下两行字,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瑕疵。
唐眠不知什么时候将脑袋凑了过来,夸道:“好看。”
傅时昭微弯眼睛,继续写起了横批。
唐眠坐正身子,继续折着手中的窗花纸,听着耳畔妈妈播放的纯音乐,脑中思绪又开始翻涌起来。
上一世的傅时昭字写得并不好看,隔三差五要被语文老师叫去办公室训的程度,根本写不出这么漂亮的对联。
明明是他将傅时昭“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却又总是忍不住怀念起上一世的傅时昭,总觉得那样才是真正的傅时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