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羽甚至拉着靳不二,去找了张氏兄弟俩,他们找了两天的空闲时间,去了桃花林前头的坟地,将那些坟茔修缮了一番,除了杂草,重新压了坟头的黄表纸。
也算是一份功德了。
七月半的当天,是阴天,还下了雨。
一大早起来,古羽看着外面的雨幕,对靳不二哭笑不得的道:“这还能放河灯吗?”
靳不二抿嘴:“或许会晴天。”
七月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等到了下午,果然放晴了,古羽朝靳不二竖起大拇指:“你这是铁嘴啊!”
靳不二给他夹了一块腊肉放在碗里:“嗯。”
今日晚饭吃得早,他们打算吃过了晚饭,就带着河灯去小溪边,天黑就放灯。
然后赶紧回来关了门窗睡觉,这七月半的,大家都心里犯忌讳呢。
没事儿不要在外面胡乱瞎逛,冲撞了什么就不好啦。
果然,吃过了晚饭,天上一片红霞,原来是火烧云!
“晚霞好漂亮呀!”古羽站在庭院里,抬头看着天边一片绯红色:“朝有晨光映万千,暮观彩霞落漫漫。”
靳不二看了看他,又抬头瞅了一眼天上金红色的云彩:“嗯。”
古羽不跟他谈论什么诗词歌赋了,那简直是对牛弹琴。
俩人各自拿了自己做的河灯,带着火折子,去了小溪边。
流水潺潺,溪水倒映着晚霞,也被染上了一些色彩。
先在溪边烧了点冥纸,上了香烛等物,太阳落山了,周围只有一点余光,张氏兄弟也来了,带着一家人,还有老李家和老金家。
他们都是流民出身,根本没有祖坟,所以只能放一放河灯,再烧点纸祭祀一番。
大家只是相互点头示意,没人敢大声说话,实在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
都悄悄地烧纸,燃香,点蜡烛,然后将河灯点燃,放到了水里。
古羽做了五六盏河灯,都是绿色的叶子搭配的白色的莲花形状,他就会糊几种河灯的样式,还不太标准。
但是已经非常难得了。
其他人家的还不如他的好看呢。
靳不二更是折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图形,反正能放个蜡烛,顺水漂走就行了。
放过了河灯,古羽就看到靳不二正在仰头看天,他也看了过去,今日是七月半,十五的时候,月亮刚升起来,但是星空依然璀璨。
还没有被月亮的光华夺去全部的精彩。
“看什么呢?”古羽没觉得有什么可看的呀?
“没有,回去吧。”靳不二拉着古羽的胳膊往回走:“休息了。”
“哦。”古羽发现,靳不二有些沉默,但是鉴于以往他也不多话,就没继续问。
他们放河灯的时候还挺好的,可到了半夜,应该是月正当空的时候,却不见星月,一声巨大的惊雷之声,把古羽从睡梦中惊醒:“怎么又打雷了呀?”
这江南什么都好,就是雨水太丰沛,而且动不动就打雷闪电。
闪电还好,闪一闪就过去了,不看就不会刺眼睛。
但是打雷不行啊!
一打雷,他就睡不好,动静那么大,谁能睡得着呀!
古羽不得不爬起来,穿着亵衣亵裤,下了床,趿拉着草拖鞋,点燃了油灯。
他刚点灯没多久,在地上走了两圈,就听到了敲门声:“谁?”
这荒山野岭、深更半夜的,谁来敲门?他也没听粽子跟花花叫唤啊?
“是我。”
是靳不二的声音:“怎么了?害怕了?我看你屋里亮了灯。”
“哦哦,没事。”古羽赶紧过去打开了门,让他进来:“外面打雷下雨,我被吵醒了,就点了灯。”
“没事就好。”靳不二也没要走的意思,他是披着个蓑衣跑来的,里头穿了亵裤,以及古羽让姚大婶给做的坎袖褂子,很是凉爽。
他把蓑衣脱了挂在了门后的衣挂上:“我在这里陪你。”
古羽张了张嘴,他想让靳不二回去休息,可是外面电闪雷鸣,雨声阵阵,他还真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屋里。
“好吧。”古羽回到了床上,放下了蚊帐。
结果不一会儿,靳不二就钻了进来,不等古羽说话,靳不二就一扬手……他手里拿了一把蒲扇。
“睡吧。”靳不二的手腕开始摆动,他力气大,扇风的速度很均匀。
古羽躺在凉席上,肚子上被靳不二盖了一块土布单子,枕在竹枕上,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雷声小了,闪电也不亮了,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
他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只在床边发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蒲扇:“呃?”
想了半天,靳不二呢?
他下了床,就看到靳不二已经端了早饭,放在了庭院树下的桌子上,看到他醒来了,朝他招了招手,自然的不得了:“过来吃早饭,做的过水面。”
靳不二不会擀面条的,他们家都是买的现成的挂面,只要会煮就行了,再做个卤子就能吃了。
不过靳不二还是炒了一个菜,古羽爱吃的韭菜炒蛋。
反正这个时候,正是家禽家畜下蛋频繁的时候,如果不及时捡走那些蛋,家禽就会抱窝,孵化小的出来。
所以靳不二每日都要捡很多蛋回来,留着坏掉了也不好,所以每天都要吃一些,偶尔会送人一些。
再腌制一些,也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哦哦,来了。”古羽马上去洗漱,然后坐到了庭院里的餐桌上。
他发现今天的卤子,是蘑菇,笋丁和青菜碎做成的,味道还不错,加上韭菜炒蛋,古羽吃的很满足。
眼看着七月半也过了,八月就来了。
古羽这边非常快乐的采药,卖钱,顺便读书和写字,还在为科举做准备。
到了八月,天气就凉爽了一些,起码古羽是这么认为,好歹气候能让人舒服一些。
这天早上,他吃过了早饭,靳不二就独自一人上了山,而古羽则是在家,研习《大晋律》,这上面有关于科举的那一段说法。
他需要事先知晓并且熟悉这个说法。
考试的时候,的确是有一段,是考本朝律法的,尤其是《大晋律》里的《科举规》。
结果中午,靳不二没回来,古羽只好啃了早上剩下的干粮,吃了点剩菜对付了一口,午休的时候,还惦记上山的靳不二,这个时候,跑山上去干什么呢?
结果不到傍晚,靳不二回来了。
他扛着一头公麝下了山,进了大门第一句话:“打了一头公麝。”
“麝……麝香!”古羽第一个反应,就是麝香。
赶紧过去:“没给打死了吧?”
“没有,留了一口气。”靳不二道:“好像是这东西,能有用?”
“有用,当然有用了。”古羽大喜:“快快快!我的麝香,这是一头健壮的公麝?”
“应该是。”靳不二点头:“要怎么做?”
“我亲自来。”古羽这会儿谁都不信,他就信自己:“个头这么大,却是林麝,真是意外啊。”
好东西当然要自己亲自动手来弄了。
“我帮你杀了这头公麝。”靳不二道:“你再下手处理。”
“好,好。”古羽点头:“你快点呀。”
“嗯。”靳不二杀牲口野物之类的东西,简直速度飞快,手法熟练,且手到擒来。
他这边刚杀了放血,那边古羽就麻利的拿了竹刀出来,开始了他的采割大事,就是看到古羽取走林麝的某个部位的时候,靳不二沉默了。
“好麝香,当门子啊!”古羽看到采割下的麝香,十分开心。
靳不二沉默了一下:“今天吃这麝肉,烤麝肉。”
“好好好,烤,烤肉。”古羽对吃什么已经没意见了,
靳不二去了厨房,拿了一些调味料出来,又将整只林麝拆分,那边点燃了火盆,用竹炭烤林麝,是他的打算。
等到古羽收拾完这些当门子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可以吃饭了吗?”
“嗯。”靳不二点头。
古羽乐呵呵的抱了自己的饭碗,拿了竹筷,蹲坐在那里,看着滋滋冒油的烤林麝肉,因为上面被刷了很多的调味料,味道并不腥膻,反倒是有一股清香肉味儿飘荡出来。
“给你吃吧。”靳不二挑了烤好的一片肉,放到了古羽的碗里。
古羽不跟他客气,夹起来就咬了一大口:“好次!”
“慢点,还有这么多呢。”靳不二烤的很快,也烤的很多。
这头供林麝足够他们俩美美的吃上两顿的了。
“好,烤的火大一点儿。”古羽咬着林麝肉,还指挥靳不二干活儿。
“嗯。”古羽的话,靳不二照做就是了。
第二天,又吃了一顿林麝肉,终于吃的差不多了。
而靳不二就跟魔障了一样,他时不时的上山猎林麝回来,也不卖钱,就自己吃,古羽为此攒了好几个当门子。
只是八月中秋节要到了,古羽带着靳不二去县城买月饼,同时也走一走关系,他现在号称守孝,不宜送礼,但是可以送一点自家的东西,比如说吃不了的林麝肉,被古羽做成了肉干。
古羽送了一些给衙门里的姚琦书吏。
“你不来,我也要派人去告诉你一声,今年,你的名额,无法赎买了。”结果姚琦大叔一下子就告诉了古羽这个不好的消息。
“不能赎买,就去上工而已。”古羽倒是早就不想赎买名额了,只是自己不买,不代表就不能买:“只是不知为何,不可赎买名额?”
姚琦大叔看了看窗外:“我跟你说,我是听衙门里的钱粮师爷说的,好像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给阴了一把,不许你赎买名额,我打听过了,但新来的钱粮师爷我不熟悉,没打听出有用的消息。”
古羽跟靳不二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点恍然,倒是靳不二,问了一句:“今年的劳役是什么?”
第120章 秋收,办法
“修缮城墙,秋收之后,收了税粮,就征发民夫,修缮县城的城墙。”姚琦大叔道:“这个活儿,虽然比疏浚河道好一点儿,可也不轻松,都是大块的城砖,搬起来可累人,还得爬上城墙,都是力气活儿,所以衙门提供一顿午饭,是杂粮馒头和大肉炖菜。”
说白了就是大锅菜,好吃肯定是不好吃的,但是有油水,是一定有油水的。
可这个工作的内容,却很让古羽为难,古羽这小身板子,能干体力活儿吗?
“是谁?”靳不二已经动了怒火。
古羽在家,他连桶水都不想让他提一下,何况是搬城砖?
知道什么是城砖吗?普通的青砖,好几倍大的,就是砌城墙用的城砖。
是专门烧制的砖头,一块比青石砖都沉,别说古羽了,就是靳不二这样的体格子,恐怕都要累得够呛。
“什么?”这莫名其妙的,姚琦哪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靳不二是想问,能不能帮忙查一下,是谁从中作梗?”古羽叹了口气:“我这银钱也不多了,不能赎买名额,能雇用人手替代我么?”
“应该是不能。”姚琦摇了摇头:“你想让靳不二替代你?他也要服劳役。”
古羽一拍额头:“我忘了,他也得服。”
谁让他将靳不二的户籍,落在了桃花坞呢。
他也算是一个人,呸呸呸!他本来就是个人。
“他也不能赎买名额吗?”古羽觉得自己不能,那靳不二呢?
“也不能。”姚琦想了想:“我尽量打听一下。”
“多谢七叔。”古羽麻利的送了自己带来的肉干:“尝一尝,我自己做的林麝肉干。”
“好,别担心,你七叔在这衙门里这么多年,总有点门道,放心吧。”姚琦书吏可能觉得没面子,所以此时,他一定要挣回面子。
“行,那就麻烦七叔了。”古羽又客气了一下,这才带着靳不二走人。
一出了衙门,靳不二就生气的道:“岂有此理,怎么能让你去服役?”
“我有什么呀?我也是个平民百姓,也要为朝廷效力呀!”古羽却没有生气:“有人给我下绊子,倒是意料之外。”
“那怎么办?”靳不二此时此刻,戾气很重,他想杀人了。
“放心,我也有点关系的,不怕啊,大不了就去搬砖头嘛。”古羽放松的很:“何况要在秋收之后,还有时间。”
俩人去了一趟市集,买了一些月饼,还跑去了百草堂,看了看徐大叔。
等到俩人出城门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唐大礼,这位门子大叔,正背着一筐青菜入城。
“是你们俩啊!”唐大礼看到俩人还挺高兴。
“您老这是?”古羽看了一眼,发现里头一筐的青菜:“怎么不派个车子来接您?”
“这是几步路而已,半筐青菜,不沉。”唐大礼笑了笑:“你们俩进城,没去书院吗?”
“没有,临时来这边,没带什么东西过来,这是一包酱牛肉,五个月饼,就当是提前给您老过节了。”古羽将东西塞入了他的背篓里,跟靳不二与他告别,这就走人了。
“哎,这孩子!”唐大礼乐了一下,结果他第二天去县衙办事,却听县衙的门子,他的一个老友说,有人要整两个小子,桃花坞的流民。
唐大礼也就随口问了一句:“谁呀?”
“好像是一个叫古羽的少年,还有一个叫靳不二的,惨啊,不让赎买劳役名额呢!”这个门子跟唐大礼是年纪相仿的人,也见不得有人欺负少年。
可是门子也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存在,根本不可能阻拦,也阻拦不了。
“是他们?”唐大礼顿时就惊讶了。
古羽跟着靳不二回到了家里,第二天又拿了药材,进了县城,百草堂自然是送了药材过去,但是他们又去了衙门,给惠民药局送了药材。
倒是姚琦大叔,拉着他们俩进了自己的房间:“我打听过了,是沈家,沈河,沈大少爷,送了礼物给新来的钱粮师爷,他就下了名单,不许你俩赎买名额。”
一听是沈河,古羽跟靳不二一点都不意外。
“你们俩这是?”姚琦自己都意外,可这俩人却不意外呢?
“因为书院的罗先生,将童生的名额给了我,沈大少爷一直耿耿于怀。”古羽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尽量避开他了。”
在街上遇到都不打招呼的那种避。
“这小子怎么回事儿?”姚琦皱眉了:“他怎么……能这么记仇呢?这事儿,也不是你想的啊?”
“他的名额呢?”靳不二也皱眉了。
“他家早就赎买了名额,不赎买的话,就派个人出来干活就行了,替代者有的是,他们家有人。”姚琦大叔叹了口气:“这事儿,不好办啊!”
靳不二握紧了拳头,他真想杀入沈家大宅。
“没关系,我们再想办法。”古羽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穷不与富斗,他可没有老沈家有钱。
人家能买通官府的钱粮师爷,他哪儿有那么大的能力?
“县令大人还知道你呢,要不,我跟县令大人说一声?”姚琦大叔想起古羽,好歹也在县令大人那里挂了名字的啊。
“不行。”古羽摇了摇头:“我是个平民百姓,服劳役是正常的事情,而且我身体健康,赎买名额没有理由啊!”
会影响他在县令大人面前的印象,不能轻易动用这个关系。
“得九月份上工呢,再想想办法吧。”古羽拉着靳不二告辞走人。
靳不二脸色阴沉的很,古羽使劲儿拉了拉他的胳膊:“别生气,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靳不二却想好了,要事不可为,他就暗中除掉沈家就是。
“沈大少爷怎么能想到这个办法?”古羽也郁闷:“他是非得让我们去搬砖啊?”
“恐怕还有别人的参与。”靳不二都要咬牙切齿了:“李大花。”
那天见过了之后,靳不二就一直觉得,那两个人不太对劲儿,这么针对自己和古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梅雨季节过后,又是盛夏,本来没事儿了,可秋收还没到,就让人给阴了。
“不能吧?”古羽大惊:“她一个内宅女眷,有什么能耐,敢这么干?”
“你信她?”靳不二不高兴了。
“什么叫我信她啊?”古羽没好气的道:“我就是觉得,她那出身,也不是多高,身份更低,是个妾啊,再说,她哪儿有那头脑,算计我们?”
他一直觉得李大花是个女孩子,心思不该那么坏,可能的确是有些愚蠢,可没那么愚蠢的吧?
“不要小看那个女人,那天偶遇,你忘了?”靳不二却耿直的道:“我不会感觉错,那女人变了。”
“女人本来就善变的吧?”古羽呲牙:“好了,现在不是谈论她的时候,她一个做妾的,能越过沈夫人去?”
就沈家夫人那架势,这么多年,沈老爷都没有第二个儿子存活,或者是长大,是巧合吗?
这世上,巧合的事情,有九成九,都是人为的;百分之一是真的巧合。
讨论无果,俩人只好随便买了点东西就回了家。
只是他们树欲静,而外面却风不止。
这事儿不久就被姚伟大叔知道了,他趁着秋收来这边割稻子的时候,依然是在竹屋这里吃的饭,只吃午饭一顿,古羽跟靳不二不用做饭,都是姚大婶在忙,趁着休息的空挡,姚伟大叔就问了他们俩:“是得罪了谁?怎么就不能赎买名额了?”
“是沈家。”古羽知道这事儿,姚伟大叔要是真的跟姚琦书吏打听,姚琦书吏肯定会告诉他。
还不如他自己说了,事情的经过,没有他这个当事人更明白清楚的啦。
“沈大少爷,怎么这么不着调?”姚伟大叔无法理解,就因为一个童生的名额,就这么做?太不给人活路了。
他也觉得以古羽这小身板子,上城墙?就算什么都不抬,也未必能跑几趟。
何况要抬着城砖,泥灰之类的重物,而且修缮城墙基本上都是力气活儿,就算是负责砌墙的瓦匠也是如此。
可没有轻松的啊!
“没关系,我们再想办法就是了。”古羽倒是不着急,他大不了,给自己下点药,就说人病了去不了,让靳不二在家照顾他,实在不行,他就真的要花大价钱,赔偿误工费就是了,衙门总不能要病人去服劳役吧?他家也没第二个人了。
再说靳不二,大不了他也给他下药,就说他重伤未愈,并不适合重体力劳动。
在家跟他一起休养生息吧!
“唉!”姚伟大叔也没办法,他们家从来没有惹过沈家那样的人家,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索性秋收很快结束,姚伟大叔家给了古羽租子,古羽这次依然买了姚伟大叔家的所有粮食,因为他家仓库只有三分之一是满的了。
以前他自己一个人,肯定吃不了这么多,这不是多了一个靳不二么。
连杂粮他都收下了,姚伟大叔家的东西卖给他,比卖给粮店合适多了。
就是眼看着,八月十五都过了,过了九月初九重阳节,就该服劳役了。
这一天,古羽跟靳不二还没想出来好办法,但该去县城采购一些东西,还要准备烧竹炭的事情,也是非常忙碌的,结果到了县城,送了一些药材给百草堂,又去了县衙,给付大夫送了点药材,付大夫却叫他们去一趟书院。
“去长河书院做什么?”古羽并不勤快的去长河书院,一个是觉得没必要,再一个就是距离产生美,跟那些读书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是门子告诉了我的药童,说罗平先生找你们,见到了通知一声,叫你们去一趟,可能是要重阳了吧?给你们点东西?”这是付大夫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了。
古人重视每一个节日。
古羽也就中秋节之前,送了一次东西给罗平先生,而罗平先生选了重阳节这个时候,送点回礼?
不能够啊!
古羽跟靳不二对视一眼,扭头又跟付大夫道:“那我们这就去书院,可能罗先生是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吧?”
不确定的事情,他不会乱说或者猜测。
“去吧去吧!”付大夫挥了挥手,他对古羽送来的药材比较感兴趣。
尤其是古羽送了一箩筐的紫花地丁给他,这药材虽然常见,但是古羽处理的非常干净,不同于他以前看到的紫花地丁,粘泥带土,一看就脏兮兮。
古羽拉着靳不二就出了衙门的侧门,上了小驴车直奔长河书院。
“他找我们做什么?”靳不二也是一头雾水:“找你还情有可原,找我?”
他跟罗平那位美须公一共说过几次话啊?基本上没有任何的交情可言。
“我也猜不出来。”古羽揉了揉额头:“而且要说重阳节,也不对吧?”
众所周知,重阳佳节,可追溯到上古时期,相传重阳为元帝得道之辰。
日期在九月初九,当然,这是夏历,也就是农历的时间,这个时空也没办法讲究公历啊。
“九”数在《易经》中为阳数,“九九”两阳数相重,故曰“重阳”;因日与月皆逢九,故又称为“重九”。
九九归真,一元肇始,古人认为九九重阳是吉祥的日子。
民间在重阳节有登高祈福、拜神祭祖及饮宴祈寿等习俗。
可没有一个是说,先生需要给学生,准备回礼的传统,或者是约定俗成。
倒是在上古时代,重阳佳节还有祭天酬神的活动,现在也有,只是长河县可没有这个能力举办大型庆典,小型的又折腾又麻烦,故而根本没有任何公开的活动,只有民间以自己的形式庆祝一番,比如说吃个重阳糕,登高望远等等。
就算是在他那个时代,最多是给重阳节加了一个敬老的名头,他要敬老,也是他尊敬罗平先生,而不是罗平先生关心他啊?
这是反过来了吗?
“那他是想到了帮你的办法?”这是靳不二能猜到的最合适的理由了。
“可我们也没跟他提过此事啊?”古羽却不觉得他猜得对:“连去都没去书院。”
他们中秋节前去了一趟,后来就听闻了这个噩耗,再也没有去过书院,平时的生活圈子里,是没有人能跟这位罗平先生产生交集的,就连付大夫都不可能跟罗平先生有什么交情。
一个是医官,一个是书院先生,这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啊!
“去了再说。”靳不二板着脸,眼神越发的阴沉了。
“嗯。”想破头也没有什么用,古羽干脆也不想了,他这人,随遇而安的很,性格又乐天,去就去吧。
到了书院大门口,唐大礼这老大爷还在兢兢业业的站岗,这次古羽给他带了自己做的五香兔肉丁:“下酒菜,比花生米更好吃一些。”
花生米再好吃,那也是素菜,这五香兔肉丁可是肉。
“好好好,进去吧,罗平先生在等你们。”唐大礼笑眯眯的看着俩人:“放心的进去,车子留在那里就行,老头子给你们看着。”
“唐大爷,你是不是知道,罗平先生找我们是什么事儿?”古羽灵机一动,他看唐大礼这老爷子,笑眯眯的仿佛是有什么喜事儿似的,不会真的是有什么好事儿吧?
“哎呀,这个我不能说,你们进去吧,放心,是好事情。”唐大礼这会闭上了嘴巴,撵俩人进去,车子都是老头儿给停好的,还给小驴子加了点草料,饮了一些水。
俩人进了书院,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桃李园,这里的桃子已经没了,但是李子却开始长大,并且发红啦。
到了地方,童子是认识他们俩的,就直接请了他们进来,然后去书房请罗平先生出来会客。
罗平先生很快就来了。
人还没迈过门槛,声音先响了起来:“我不叫你,你是不是就闷不吭声了?”
“没有,没什么事情并不想来打扰先生的清净。”古羽对这位先生,可是尊敬的很,教书育人的,都是惹不起的人生导师啊!
“还没什么事情呢?”罗平先生有点生气,坐在了主位上,茶水都没喝,就对着古羽一顿喷:“你的麻烦我都听说了,你不跟我说,也不去找人疏通关系,自然是有君子气节在,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你岂不是要跟一些贩夫走卒一样,去出苦力?你这身板子,能行吗?”
古羽恍然,原来罗平先生知道了他的麻烦事儿。
“先生,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古羽正色道:“一凡身为朝廷治下的百姓,自当尊重衙门的各种指令,且税粮劳役,本该是百姓为朝廷做的事,朝廷为护佑百姓,也付出了很多,这一点,我虽身在野,亦不敢或忘。”
其实说白了,他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
违规的事情,他不是不能做,只是不想做。
当然,这个时候的古羽,一脸正色,腰板挺直,一身竹青色的长衫,镶嵌了淡黄色的边儿,看着就那么有气度,那么有风华。
少年眼神清澈,表情坚毅不屈。
说的话也中听,且谁不喜欢,遵纪守法的人呢?
罗平先生也是如此,他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长胡须:“不错,你有如此气节,不枉费我给你举荐了童生的名额。”
说起此事,凭良心说,罗平先生也有点郁闷,毕竟这沈河针对古羽,还是跟他有关系。
靳不二在一边不吭声,但是心里有些着急,怎么小神医不跟这个罗平讨个主意呢?这个教书先生虽然能量不大,但好歹能在明面上压制一下沈河那个小王八蛋。
结果小神医这么一副清高的样子,目下无尘的态度,难道真的要去城头上搬砖?
就在他想七想八的时候,罗平先生突然转头问了靳不二一句:“你可识文断字?”
“嗯。”靳不二点头,他的回答很简单。
古羽赶紧说明补充一下:“先生,靳不二他虽然识文断字但记得的不多,能认全乎字,可吟诗作对什么的就不行了,而且他大伤初愈,也不适合做什么重体力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