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我记得好像前期调查的时候,人事部那边了解到稚童返祖者的特殊性,就去和他周围人了解了一下情况,最后……”
郑凉拧着眉绞尽脑汁,不确定道:“好像最后后勤部出面,说什么他们接手了,具体我也——”
话语突然停住。
郑凉猛然间想起来,之前灵耀提起过——新来的后勤部部长对返祖者意见很深。
不知为何,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从她的心头浮现。
郑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点了几下,这里要格外感谢,平日里大家一起私下建群吐槽陆黎时锻炼出来的盲打手速。
表面上她只是讪讪笑了一下:“啊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今天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我们会认真研究的,另外小可爱,你真的不愿意——”
一直在周围盘踞着积聚力量污染终于无法忍受面前两位的熟视无睹,这一次它们开始拼数量而不是拼质量。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息息簌簌之声,无数如同八爪鱼触手的黑影几乎交织成了片。
“终于忍不住了啊,”郑凉还未从心惊肉跳中回过神来,就看到那个稚童返祖者小可爱伸了一个懒腰,朝着她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你的队友还不来吗?”
郑凉一边内心痛骂一边心虚:“也许可能速度稍微慢一点点点点……”
“我比较喜欢直接一网打尽,那就先解决,先走了哦。”小孩朝她点头示意。
郑凉这才反应过来:“难道你是在等污染倾巢出动?”
“不然呢?”小孩歪了歪头,看上去格外可爱,“总不能还在等外援?就这么点东西。”
郑凉:“……”
她觉得自己的膝盖好像中了几箭。
小孩眨了下眼睛:“所以你在等什么?”
郑凉努力维持特异局的门面:“哦,我在收集信息,采集一些数据来着——”
话音未落,面前的小孩突然动了。
漫天雪白在眼前一闪而过,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居然是纷飞的纸张,无数纸张精准地刺入每一个污染体内,将其化为粉碎。
这一道攻击看似轻描淡写,实际达成的效果完全是奔着断子绝孙去的,也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纸张有什么特别,被斩断的污染一时半会居然无法再生。
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智力低下的污染居然也缓缓蠕动起来,在发现数量不行之后,无数污染黑影凝成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小小的纸张没入,哪怕刺穿一条黑影,剩下的部分也能够继续蠕动。
“小把戏。”小孩打了个哈欠。
在郑凉几乎是呆滞的目光之中,一个巨大的、几乎触及连廊顶端的雪白纸张毫不留情地将最大号污染狠狠地刺穿。
也正是因为这张纸足够大,她才看清楚纸张上面那些黑黑红红的到底是写了些什么——
这居然是一张零分试卷。
上面巨大的鸭蛋红的几乎刺眼。
好半天,郑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张零分试卷啊!?”
谁家正常人拿零分试卷当攻击的啊!?
救命,她PTSD要犯了!
第三十一章
祁知辰的零分试卷攻击不仅成功将污染击退, 也给我方队友,即一旁无辜观战的郑凉造成了严重的心理损伤。
“稚童居然是这样攻击的吗?”郑凉抱着胳膊在一旁瑟瑟发抖,“你别欺负我不懂, 明明应该是——”
说到一半卡了壳, 因为她还真的没见过稚童的攻击方式。
“这不很正常吗?”
祁知辰见怪不怪, 想起来这帮异能者估计从来没有好好见过真正的好孩子的能力,就随口道:“好孩子的力量,是所有小孩子的恐惧凝聚而成的。”
“零分试卷, 非常合情合理。”
“可是稚童的治疗明明很正常啊!”
大概是人类的通病,郑凉的目光完全无法控制地往零分试卷上瞟,交叠的红色叉叉和巨大的鸭蛋勾起了她尘封已久的痛苦回忆:“我前段时间,看过队里新招的那个人用治疗能力, 不就是简简单单一团白光吗!”
祁知辰对于零分试卷倒是接受良好:“坏孩子的治疗能力, 承载的力量是愿望的集合。”
郑凉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所以那个人承载愿望是一团白光?这是啥?牛顿发明了白炽灯?”
祁知辰差点没被绊倒:“那是爱迪生。”
然后他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看到零分试卷, 反应居然这么大。”
郑凉:“……”
可恶, 感觉被一个小孩子嘲讽了。
“只有一团白光,因为太弱了而已, 最多只能治治皮外伤,或者干脆就是个安慰剂。”祁知辰到也没想嘲讽,只是实话实说。
随着阵阵书页翻动的哗啦啦声,周围有越来越多的东西浮现出来。
零分试卷只是个开头菜,还有一本有一本空白习题集、写没了墨水的空白中性笔、卷子上写满了但是答题卡空白的试卷。
所有这些恐惧的具象化凝结起来, 摧枯拉朽般横扫出去,宛如橡皮擦过铅笔印, 那些在医院内翻涌着的污染就这样被轻轻松松地清除干净。
然后他放轻了声音:“你想看看真正承载了愿望的治愈能力,是什么样的吗?”
郑凉还没收起脸上惊愕的表情, 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
鼻尖突然传来一股很奇妙的香味。
小孩的目光落在了下方骚乱的人群之中,他的背后仿佛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以一个拥抱的姿势缓缓离开,逐渐凝聚成形。
随着眼前场景逐渐清晰起来,郑凉的嘴巴也越张越大。
如果稚童的治疗能力,真的如同面前这个奇怪的返祖者所说,是愿望的集合,那么会是什么样?
郑凉猜测过可能会是游戏机、麦当劳,还想象过会是小裙子、模型车,唯独没有想到居然会是——
“为、为什么居然是一碗大米饭啊!”郑凉抓狂道,“你小时候过得这么惨吗!?愿望就是一碗大米饭?”
只见面容精致的小孩轻巧地坐在栏杆上。
在他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差不多几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大碗,碗里面装了满满的,甚至于有热气冒出来的大米饭。
“你在想什么呢。”
祁知辰其实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但他肯定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的惊讶:“稚童的能力,恐惧是孩童本身的恐惧,但是愿望,却是他人对孩童的愿望。”
祁知辰对于自己幼年时期,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所以他的能力,无论是治疗还是攻击,体现出的都是这个世界此时此刻综合起来的概念。
他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不管有多少期待和愿望,但对于孩童来说,最深的期待,是希望他们可以好好长大吧。”
米饭只是一个具现化出来的抽象概念而已。
并不是真的大米饭。
虽然确实可以吃,但真的不是真的大米饭。
“——所以,你可以不要试图去吃碗里面的饭了吗?”祁知辰幽幽道。
郑凉像被抓包了一样讪讪收回手,仔细看她其实还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大米,米粒上有一个看上去非常可疑的牙印。
污染的源头被清除了之后,医院里的人却没有那么快恢复过来。
普通的人类看不到污染,但是精神上难免会受到影响,哪怕有很多人已经在地面抖动的时候匆促跑到了医院外,留在楼内的人依旧很多。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逐渐烦躁起来的内心和被污染放大了的黑暗情绪却在一点一点的发酵之中。
祁知辰轻轻一跃,跳到了碗的边缘坐了下来。
那碗巨大的大米饭缓缓移动了起来,和污染一样,普通人类并不能看到这样奇特的场景。
大碗装着米饭和祁知辰一路晃晃悠悠,下方是三五成群的人类,黑暗情绪滋生之下,一片怒吼和吵闹声不绝于耳。
“你TMD刚刚是不是故意撞了我一下!?”
“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故意?明明就是你撞过来的好吗?”
“上三楼坐什么电梯有病啊?一层一停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有本事你把轮椅扛到三楼啊?扛不动就别逼逼!”
祁知辰平静地注视着下方。
然后他抓起了一把米饭,用一个非常朴素的姿势将米粒挥洒了出去。
半空中无形的米粒纷纷扬扬而下,所到之处宛如开了空气净化器,那些侵入了人们神智并隐匿在其中的污染瞬间消散,空气连带着都清新了不少。
同时,几乎一点就炸的气氛转眼间就变得友好了起来。
“你TM——妈妈还好吗?身体健康吗?没有撞痛吧?”
“你以为你——也是,没事吧?”
“上三——啊后面人退一下,我们靠边站,让轮椅进来哈。”
“有本——事的小伙子,谢谢你。”
几把大米粒洒下来,乌烟瘴气顿时一扫而空。
祁知辰颇有满足感地拍了拍手,指挥着白米饭转了个弯,正巧对上郑凉瞠目结舌的表情。
“你这动作,我怎么越看越熟悉呢?”郑凉苦思冥想,随即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喂鸡的姿势吗!?”
连洒的都是大米,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祁知辰:“……”
作为回答,他面带微笑地一扬手,给了她迎面而来的三颗大米粒。
郑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要躲藏,米粒就啪嗒一下砸在她脸上消失不见了,痛倒是不痛,感觉居然还挺舒服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只觉得入手十分细腻光滑,连额头上因为熬夜冒出来的三颗大痘痘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凉瞬间感动得无以复加:“请务必再赐我几颗大米!我就是嗷嗷待哺的小鸡仔中最靓的一只!”
祁知辰没搭理她。
他撤去了稚童的力量,目光平静地看向不远处。
只听急促的刹车声伴随着直升机的轰鸣由远而近传来,三四个身着统一制服的人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
后边是十来个制服款式有所变化的人,正组织着医院大厅内的群众疏散和善后工作。
看来他的感觉没有错。
特异局就是那种,永远会在主角干掉BOSS后,过来做后续收尾工作的。
他看了郑凉一眼:“你的同事们,来的还真是恰到好处。”
郑凉有点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完蛋,看来这墙角是彻底挖不成了。
大概是她面如死灰的样子看上去过于可怜,前来支援的何暮暮惊恐地左右环顾,一时还没认出来郑凉这一身全新的伪装。
直到看到熟悉的小方片屏幕后,又掏出手机确认了郑凉今日伪装外貌后,才小心翼翼靠近:“凉姐,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郑凉幽幽道:“墙角没了。”
何暮暮觉得自己应该表示悲痛,但并不能理解这句话:“……啥?”
眼看着事情已经处理完了,祁知辰估计晕倒在MR室的分体以及一同躺尸的申光乐和姚医生很快就会被发现。
一心二用还是太困难了一点。
他脚步往外,准备先离开医院,找个距离不太远,不至于超过千面控制范畴的地方休息休息。
但也许是这么小年纪就挑染了白毛的小孩有点少见,赶过来的特异局异能者遵从内心本能拦住他:“等等,你是哪家的小孩?”
然后,这位入职没多久的异能者就看到眼前这个小孩平静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郑凉身上,嘴角似乎带着嘲笑:“墙角家的。”
郑凉:“……”
郑凉捂住脸:“是其他组织的返祖者,得好好谢谢他出手相助,不然就你们这支援速度,骨灰都赶不上热乎的。”
那位异能者看上去非常接地气地挠了挠头,连声感谢的同时,甚至还试图从包里掏出糖果来逗一逗可爱的小孩子。
融洽的气氛终止于一道拉长的质问声。
“返祖者?”
身着一身绿色制服,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从一边的楼梯爬了上来。
听到返祖者三个字,他下意识深深地拧起了眉头,目光直直地射在了这个奇怪的小孩身上。
“新返祖的?登记过吗?”他声音带着一股吵嚷感,听着像个不修边幅露着啤酒肚在路边聚众的小混混,外表虽然打扮的人模狗样,眉眼却透着股滑溜的精明。
“年纪这么小,很面生,血脉浓度有没有测过?什么品种的?”
这种堪称查户口式的咄咄逼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面前是任他训话的手下。
郑凉一听就觉得要遭,她上前两步,厉声道:“我没有叫后勤部支援吧?你们派人来这里干什么?”
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后勤部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丫头片子来管,现在污染已除,倒是你们战斗部才是多余的吧?怎么?想把矛头对准人类?”
没等郑凉开口,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副鲜红色的手铐,缓步走到祁知辰前,居高临下道:“未登记的返祖者还是接受管制比较好,这里可是江城,等我们特异局评估过了之后,再去考虑怎么处理你。”
接受管制?
祁知辰琢磨着这两个词的意思。
看来这特异局内部,倒也不是完全像说得那么友好。
“你疯了吗!?”郑凉简直难以置信,“陆队长来的第一天定下的规矩你忘了吗?对待返祖者首要原则就是友好!你们是不是私下里还继续再——”
“郑凉,”中年男子打断了她的话,眼里带着一丝令人反感的说教,“你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事情,从来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郑凉冷笑:“是吗?那你去和陆队长当面说啊?”
中年男子淡淡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无论如何,至少现在,江城所有的返祖者,都必须归我们——”
“停。”
围观的祁知辰终于看戏看腻了,他轻轻的开口,声音却极其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异能者的耳中:“有没有一种可能——”
“嗯,这位中年谢顶的油腻大叔,说的就是你。”
祁知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稚童的小身板,也不是擅长熬夜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你这臃肿的身躯和废物的能力,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呢?”
一片死寂。
“——你说什么!?”
短暂的惊愕后,中年男子瞬间怒火中烧,他从未想过居然会有返祖者敢这样和他说话,顿时一团火焰凝聚在了他的手中:“小兔崽子!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会听话的了!”
祁知辰轻巧地退后了半步。
他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傻逼。”
没等众人从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中酝酿出来什么后续反应,无数纷飞的雪白纸张便宛如寒冬季节鹅毛大雪一般纷纷扬扬遮了满眼。
郑凉心头一紧,她是见过这零分试卷威力的人,生怕这位返祖者被触怒了之后,当场大开杀戒。
她正要开口提醒,但还未动作,突然就发觉自己原地腾空了起来,然后被放进了一个——
过山车?
自打记事以来就没有过什么孩童快乐,游乐园都只是在电视上见过的郑凉陷入了深深的、深深的茫然之中。
放眼望去,在漫天零分试卷出现的一瞬间,那个返祖者小孩就已经蹦蹦跳跳着往医院外走去了,中途没一个人敢拦下他。
连廊两旁,此刻是宛如梦幻般的场景。
交错纵横的轨道平地升起,不仅有连续两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还有直上直下一百八十度激流勇进,层层叠叠,让人看了就腿软。
轨道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在场异能者都被迫坐到了过山车上。
受到星级待遇的是那位中年男子。
他被赐予了VIP级宝座,那位稚童的返祖者甚至给他搞了个单独的项目——一根不知道算不算蹦极绳的拴在他腰上,正抽了风一样天上地下地摇摆旋转。
“这是啥?脑浆摇匀大摆锤吗?”郑凉不禁肃然起敬,“居然没尖叫出声,厉害……”
话还没说完呢,半空中就有不明呕吐物夹杂着可疑的液体飞洒过来。
郑凉:“……”
郑凉抽抽嘴角,默默地缩起了身子,以免被误伤到。
“呕——放、放我下来!”
中年男子近乎昏厥,脑子里已经升不起什么懊恼或者后悔的情绪了,正如郑凉描述的,脑浆都要被摇匀了。
然而每当他眼前一黑以为下一秒就会晕过去的时候,不知何处就会冒出来一个手,扇他一个大逼斗的同时又给嘴里塞上一把米饭。
然后他又清醒了过来,痛苦地重复这个循环。
除了他之外,其他异能者都只是体验了十分钟的免费刺激过山车。
大多数人下来的时候,居然都还意犹未尽,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起这个返祖者来。
而中年男子——战斗部的人懒得去管他,最后还是后勤部派了个人半死不活的人给拖了回去。
“刚刚那小孩,长得还真好看,能力也很有意思,”有异能者对于刚刚的过山车还念念不忘,“哎,郑凉,你知道他是哪个组织的吗?能不能合作一下啊?”
郑凉给抱着垃圾桶大吐特吐的何暮暮递上一瓶水,闻言凉凉道:“我倒是一直非常努力挖墙脚来着。”
那人惊喜道:“成功了吗?”
“本来我在努力宣传我们特异局的强大实力,优良作风,和谐友好的同事关系。”
郑凉睁着眼睛说瞎话:“然而你们的支援来得太迟了,导致人家觉得特异局就是个正事结束后过来打扫卫生的,或者场上打架场下当拉拉队的。”
那人:“……”
那人讪讪道:“这不是其他地方完事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吗……那挖人不成,合作也可以啊,他是纯返祖者的组织,还是那种混合的啊?出名吗?”
郑凉张了张嘴,然后陷入了可疑的沉默中。
她小声道:“呃……没问出来。”
“那叫什么名字?”
她继续小声道:“……也没问出来。”
那人痛心疾首:“那你们这么久,都只是打打架,都没聊聊天的?这也太不像你们小队的作风了吧!?”
“我们小队什么作风?还有你也知道那么久啊?”郑凉毫不客气反唇相讥,“我当然是收集到了非常重要的信息啊。”
她拍了拍腰上一个不起眼的执法记录仪,撩了把头发,便往回走便道:“先回办公室再说,保证是绝世惊天大瓜——哎我之前跟你们说的,之前招的童子——稚童返祖者,他不是有个双胞胎妹妹吗?你们能查到她的去向吗?”
有人跟在她后边,插了句嘴:“查这个干什么?”
“回去再慢慢说,唔,我看看,奇怪我包里怎么还有双高跟鞋——”
郑凉轻快的脚步猛然停住。
何暮暮差点撞到郑凉:“怎么了凉姐?”
“我把相亲对象给忘了。”郑凉这才想起来被她肘击的可怜申光乐,“还有陆哥的——”
何暮暮瞪大眼睛:“还有陆哥的相亲对象?”
郑凉差点绊倒:“想啥呢,真要是相亲对象……”
她突然想起来了之前那个女装青春靓丽,男装气质沉稳的陌生返祖者。
“唉,还不如是相亲对象呢,至少有个名分。”
祁知辰离开医院后,趁四下里无人发现,仗着此时身形娇小,动作还算灵活,跑到医院旁边的小区里面,在灌木丛中找了个隐蔽位置藏了起来。
随后他闭上眼睛,将心神抽离出来,重新放回了千面捏出来的分体之上。
刚一睁开眼,就看到脑门上缠着两圈纱布的姚医生,面色凝重地俯下身,伸出手就朝着他的脖子摸了过来。
祁知辰顿时一个激灵翻滚起身,猝然往后退了三步,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推开姚医生,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抗决心。
一旁的郑凉和申光乐齐齐松了口气。
“太好了,辰子,你还活着,”申光乐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你不知道,刚刚我一醒来,就看到你无声无息地躺在我旁边,然后我一摸你的脉搏,你居然都没心跳了,吓得我赶紧把你送了过来。”
祁知辰:“你摸的哪里?”
申光乐拿自己手腕示范了一下:“就这块。”
祁知辰冷静道:“那你觉得你自己有脉搏吗?”
“我自己?”申光乐疑惑地感受了一下,顿时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我自己居然也没有脉搏了!难道我已经死掉了!?”
祁知辰:“……”
一旁的姚医生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话:“摸脉搏的话,摸的是桡动脉,在大拇指那边,你摸反了。”
申光乐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他摸到了正确的地方,确认自己还活着后,喜极而泣地要去摸祁知辰的桡动脉,被祁知辰坚定的拒绝了。
好险,差点暴露自己这具身体不是活着的了。
祁知辰誓死护卫自己的生命体征不被任何医疗器械测量。
于是他坚定地拒绝了拍个颅脑CT排除是不是撞到脑子了,发誓自己能吃能跑能跳绝对没有问题。
“行,不过你回去如果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回医院来。”姚医生非常不放心地叮嘱,然后忧心忡忡地目视这位不遵医嘱的病人离开医院。
他也是刚刚昏迷三人组中的一员,勉强记得自己似乎是吃了菌子看到小黑撞墙晕倒的。
现在环顾四周,小黑已经没了,看来没什么病是睡一觉治不好的。
郑凉还没离开,闻言奇怪道:“小黑?”
姚医生可太需要向人倾诉这段见小人的经历了,他压低声音道:“就在刚刚,我大概是吃菌子中毒了,看到了宛如肠梗阻时纠缠扭曲在一起的黑色版蛔虫一样的东西,周围到处都是。”
郑凉一顿,拿出自己的方片小屏幕,看着上边并不明显的短短一条绿色条带。
她也压低了声音:“虽然没见过肠梗阻时的蛔虫,但是大概知道你说的东西长什么样。”
姚医生非常惊喜:“你也知道吗?”
郑凉终于心情好了一点:“我是知道这个啦,不过——”
“你听说过异能者吗?”
离开医院后,祁知辰和申光乐在距离医院不远的一个岔路口告别,随后各回各家。
等到申光乐的背影完全消失后,祁知辰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开始了非常艰难的双开非同步缓慢挪动过程。
至少要等到回到家中后,这个分体才可以消失。
所以必须要卡好濒临消失的最大距离才行。
于是祁知辰本体往家的方向走了五百米,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然后意识回到稚童的身体,跟做贼一样,专挑那些旮旯角落悄悄地往同一个方向挪了五百米,找了个马路牙子坐了上去。
如此反复数次,等到分体终于正大光明地进了屋,祁知辰这才回到自己的身体,半靠在长椅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有点困。
他看了眼天上的月光,打了个哈欠。
稚童的身体,其实就是小孩子,熬夜困难户,而且这个种族没什么隐匿的能力,偏偏又和特异局的人碰上了。
看特异局的态度,感觉内部也不和平。
那个秦梁虽然一口一个拉人入伙,态度要多好又多好。
但后边来的那个,感觉就跟上个世纪独断专横的太监,拿着个鸡毛当令牌,还不知道私下里搞什么事情。
这让他对这个组织不报有太多道德层面的期待,保不准他们就会调出摄像头,追踪一下他行动轨迹。
祁知辰拍拍刚刚钻灌木丛沾到的杂草,站起身来。
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暂时选择随心所欲地在城市内游走。
然而大晚上独自一人行走的小孩子,显然是夜空中最耀眼的存在。
在第三次被路人问起小弟弟是不是和家人走丢了后,祁知辰果断换了个方向,朝着人迹罕至处走去。
他住的地方,还是父母留下来的房子,据说当时买房子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安全问题。
周围都是大路,还都有摄像头,想要偷偷潜入,概率基本为零。
祁知辰本来准备找个能休息的小公园待一天,等明天变身再碰碰运气。
然而,一个意外严重干扰了此项计划的实施。
他的手机还放在分体身上。
因此他失去了他的导航。
这无疑是对于路痴的一次重大打击。
祁知辰盯着天空中,试图以寻找北极星的方向来确定位置,但很快就迷失在了满天繁星之中。
他在原地沉思片刻,最终选择遵从内心的指引,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十分钟后。
再次从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小巷中走出来后,祁知辰难免陷入了对道路进行找不同游戏的处境之中。
这条路,他之前是不是走过?
那个墙角,是不是看上去有点眼熟?
对面的电线杆子,是不是曾经见过的那个?
——难道都21世纪了,他还需要用在墙上刻印记这样原始朴素的方法来确保自己不会在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中迷路吗?
是不是有点太丢脸了?
内心天人交战没有分出来一个胜负。
皎洁的月色洒下,祁知辰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小巷内回荡,远处就是命运的分岔口,向左还是向右——
“哒哒,哒哒哒。”
突然间,另一道错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呼吸重叠了起来。
原本准备往右拐弯的祁知辰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左边那条路。
这条路没有路灯,又极其狭窄,月光都照不进的阴暗角落。
脚步声越来越明显,听得出来来者大概是踉踉跄跄一路撞墙,还夹杂了一两声撞倒路边垃圾桶的声音。
直到来人一路滚爬到了面前两三米的地方,似乎是再也坚持不住,五体投地式扑腾在他祁知辰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