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呢?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在病房里绕着圈子,走到窗边,一把拉开轻盈的帘子,蓦地发现这件病房和其他病房最大的不同,是它只有半边窗户,另一边却是硬邦邦的水泥墙,非常突兀,仿佛是强行浇筑出来的一般,连墙粉都没刷上,粗糙得不行。
而上面正悬挂着一副用蜡笔画的鸟居图。
瞬间来了兴趣的五条悟自然没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寻生已经拧紧了眉心,眼中似有郁色闪过。
在白发咒术师将要上手触碰的时候,恶龙扣住五条悟的肩膀,一把将其扯开,拉到了自己身后护着。
“悟君,离那副画远点,别碰。”
寻生的嗓音刻意压低了不少,听上去有些严肃。
原本对画感兴趣的某只五条猫猫直接被眼下表现与以往格外不同的寻生引走了全部目光。
“哦?你发现了什么吗?伊斯?”
他将脑袋搁在寻生的肩膀上,侧眸去看表情很是冷凝的寻生,对方这副神情可是相当罕见啊!
至少认识这么多天以来,他从没见到过寻生有如此明显的心情外露,平常都是一副乖乖崽的模样,沉着脸的时候,倒有种特殊的气场。
而且,偶尔被人护在后方的感觉,很不错嘛!
寻生脸上滑过一抹嫌恶,他安抚性地摸了摸趴在自己身上的可爱猫猫,再怎么样也是只崽崽,不能被吓到了。
“一群藏在彼岸里的玩意儿。”
这种被剥夺了神格的堕神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临近神议,出云的退魔结界已经打开了吧?
五条悟眉梢轻挑,既然寻生认识神使,那知道彼岸的怪物也不足为奇。
他能感觉出那副画里藏着什么邪秽,同时也有咒灵的气息,难怪这种任务会落到他们头上。
说起来,“窗”的人怎么不告诉那群神明,来个武神不就全都消灭了吗?
哦对,差点忘了,近期要神议。
“你先……”
寻生略略偏头,话头却戛然而止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身边这只猫猫还没见过他屠神的可怕样子,思忱片刻,决定用更温和一点的手段。
“悟君可以站到那边去吗?”
五条悟了然,“你还会神道那边的退魔术法吗?”
他以为寻生只是想将画里的东西赶回彼岸。
寻生像一个千层蛋糕,身上的秘密那是一层接着一层啊!
他有点好奇待会儿寻生要怎么解决。
寻生想了想,还是摇头了。
“不,我并不会那边的术法。”
神道一般会用“净化”,而他主打一个“吞噬”。
并且,这里面,有他熟悉的气息。
千年未见。
旧友还未驾鹤西去,着实让他心生遗憾。
不知脖子洗干净否?
那随着“铮”的一声脆响,那柄三尺太刀便被恶龙干脆利落地拔了出来。
原先就充斥着咒力的刀具在出鞘的那一刻就散发着森然冷意,似乎在诉说自己斩杀了多少咒灵,亮白色的刀刃倒映出寻生分外冰冷的烟灰色眼眸。
看着架势,像是要直接用太刀劈开。
“哇哦——气势很足欸!”
五条悟吹了声口哨,往后退了几步,触碰到病床边缘,就顺势坐在了上面,墨镜早已摘了下来放在兜里,他想看看寻生主动展现出来的“秘密”。
哪只还没坐热乎,身下就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
白发咒术师愣了一秒,却不怎么意外。
不知想到了什么,五条悟唇角浮现一个灿烂的笑。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呢!
“伊斯,你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吧?”
至少得撑到他回来。
心中萦绕着一种莫名的相信。
说完,白发少年十分悠闲自得地朝寻生挥了挥手,笑吟吟的,像是在说“我先去别的地方玩玩,待会儿回家”。
“悟君!!!”
感知到异样,寻生闪现回来拽,可白发少年坠入黑暗的速度比他快多了,他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张整洁的病床。
怎么会这么容易?
不是自诩最强吗?
悟君是故意的!!
一瞬间,寻生就猜到了五条悟骤然转变的心思。
虽说如此,但还是非常生气啊!!
气呼呼地鼓起一边腮帮子。
寻生压着胸腔中翻涌的怒火,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虹膜已然变成了一蓝一灰的异色。
竖瞳中跳动的火光在幽夜中惹人注目,任谁被这一双诡异而冷寒的眼睛盯上一秒都熬不住。
“是我沉睡太久了吗?区区堕神,也敢上门冒犯?!”
下一刻,洁白的翅膀在身后伸展而出,缠绕着电光的能量以他为中心势不可挡地横扫而开,房间内的所有物什在刹那间碾成了齑粉。
竖起的瞳孔细长如针,尖锐又刺人。
恶龙徒手撕开了墙上的画作以及背后连接的异度空间。
不可饶恕。
——抢走他家猫的家伙。
即便是自家悟猫猫自愿的也不行!!
他同意了吗!!
“桀桀桀——”
“这就是菅原道真的后代吗?”
“是五条家的当代‘六眼’。”
“看着细皮嫩肉的,享用起来应当很美味吧?”
“长得很标志。”
“只要吃了他,我们的实力会得到进一步的增长吧?”
“‘六眼’给我,我喜欢!”
恶意满满的讨论声自四面八方传来,五条悟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扫过周身环境,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几具显眼的白骨,就大大咧咧地摆在前往神殿的参道之上。
看来是被吃干抹净了。
字面意义上的。
只剩下了骨头渣子。
那个突然出现的空洞,居然具备传送的特性,眼下,他出现在了一座远郊已经彻底荒废的神社里。
而那些飘荡在空中的玩意儿正肆无忌惮地讨论该怎么分食他。
“喂!我说,你们这么对别人评头论足,问过我本人的意见吗?真是一群不要脸的老家伙。”
蓝眸眼底压抑着愈发浓郁的兴奋。
他正愁医院里没法用大范围的攻击术式,这群“人”刚好帮了他,这可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被抹除也不能怪他哦!
“哈??”似乎被五条悟的嚣张语气所激怒,暗中的那几道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小子,你在对神明说什么不敬的话,好好接受神罚吧!”
五条悟顿时大笑出声,捧着肚子直不起腰,“哈哈哈——神明?不过是被剥夺了神籍的堕神而已,连最低等的妖魔都不如,还在这装什么呢!”
嘲讽进度条瞬间拉满。
白发咒术师用最直白的话语,将那群终日徘徊在彼岸的生物嘲笑了个彻彻底底。
残破神社中弥漫的瘴气刹那间将五条悟围拢了起来,里面蕴含的凛然杀意像是要把他生生绞成肉沫。
几个长相怪异的人形生物骤然显现,飘在半空,妖异的长发如同水蛇般游动,他们的面容尖酸又刻薄,怒气满满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能用眼神将五条悟活生生戳死似的。
他们没发现的是,那些瘴气在靠近白发咒术师那一刻,骤然削减了下去,像是一道无形的结界,将这些污秽全都隔绝在外,没有侵染一分。
五条悟眸色暗了暗。
他清楚地明白这并不是“无下限”术式的停止之力带来的效果。
回想了一下在医院的时候,寻生一直跟在他后面,偶尔还在他的肩膀上点了几下,他当时还以为是寻生在逗他玩。
是那时候吧?
拥有净化能力的小型结界吗?
只保护他一个人的那种。
他当时可是一点都没觉察出来呢!
“不过是卑贱肮脏的人类,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呵,神明不可参与咒术师的事,菅原道真正还在天满宫,我看今天谁还会来帮你。”
“五条家的‘六眼’小鬼,你要是客客气气跟我们几个道歉,我们待会儿说不定还会放过的灵魂。”
五条悟双手叉腰,上半身往前倾了几分,唇角噙着讥讽的笑意,他歪着脑袋缓慢地吐出了几个音节。
“老子——才不!几百岁的欧巴桑还在这里站着说话,真是不嫌腰疼啊!皮肤很久没保养了吧?眼角的鱼尾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难怪寻生方才说有来自彼岸的肮脏东西。
应该指的就是这些。
现在看来,寻生那边遇到的是咒灵吧?
有一点点小惊喜。
他以为自己会遇到咒灵来着。
没想到互换了。
早点解决完这边,去寻生那看看,那只咒灵貌似挺弱的,寻生总不至于连那个都打不过吧?
要是没祓除掉,某只小椰包估计会红着眼眶,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想到这,五条悟不由得用舌尖抵了抵上颚,眼中滑过一丝趣味。
“欧巴桑?!你!!人类,你太过放肆!!”
五条悟活动筋骨,一点都没在怕的,不过是区区堕神而已。
可真有胆啊!
高天原三分之二以上的神明都聚集在出云,这些堕神竟然还敢出来戕害人类,这边的退魔结界到底是怎么弄的?
难不成破了个洞?
被自己跳脱的想法逗笑,五条悟的眉梢微微上扬了些许。
只是随便想想罢了,他当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好歹自己也是出生咒术界顶级世家,五条家的先祖又是学识之神菅原道真,对于高天原和神道,他就算没深入了解过,也知道个大概。
出云神议,嫌少有魑魅魍魉会赶着凑上来触犯这个当口,这群原先是神明的家伙肯定知道神议期间的守卫力量如何,单是武神就能把他们揍得烟消云散了,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有更大的利益唆使他们冒这个险。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有人拿出了这群堕神无法拒绝的筹码,诱惑他们对他动手。
被坑了啊!
堕神们肯定不知道他们口中看不起的“六眼”到底有多深的实力。
真是可怜。
可这关他什么事。
白发咒术师俏皮地眨了眨右眼,语速缓慢而温吞。
“给你们逃走的机会了,接下来,如果你们向我求饶,我就大发慈悲地放过你们哦!”
即便用着可爱的语气词,也不会让人忽视其中暗藏的杀机。
那就留下一个问问话好了。
“快点快点,我待会儿还要去找一只哭唧唧的椰包,没空陪你们在这玩过家家的游戏,你们要一起上吗?还是一个个来?”
五条悟催促道。
“不可饶恕!!”
“狂妄的小子!!”
“碾碎他的头颅,把他的舌头拔出来!!”
五条悟轻蔑地切了一声,霎时间,已经闪身至一位堕神面前,掌心凝聚出暗红色的能量团,速度极快地往对方脸上盖去。
一群只会放大话的蠢货,有种诡异的熟悉呢!
想起来了。
这不是跟烂橘子们一模一样吗?
银白刀刃横斩而过,挡在身前的数十只咒灵霎时一分为二,滋啦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参道上回响。
一人高的魔法阵亮起,为恶龙挡下了喷洒而出的鲜血。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1]”
陌生的吟唱突兀地响起,昏暗的屏障自半空笼下。
寻生毫不在意,甚至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他随手挽了个刀花,将刀身沾染的暗紫色血液甩下去,虽然将咒灵祓除殆尽了,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将太刀放入刀鞘之中。
“啪啪啪——”
昏暗深处传来几声富有节奏的拍手声。
“千年未见,你的实力看起来并没有降低多少啊!寻生。”
悦耳的女声犹如玉珠坠盘,温和而清脆。
寻生慵懒地抬起眼,异色竖瞳冰冷地凝着缓步走出的黑发女人。
身着黑色大衣的女人身形纤瘦,泠泠月光下面色惨白,容貌却精致姣好,中长发懒懒地散在脑后,两边的发丝也被整齐的别在了耳后,夜风吹拂,发丝翩然。
行走时隐约可以从眉宇之间窥见平安贵女的优雅从容,只可惜脑门上的一条狰狞缝合线却生生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让人看了心生不喜。
微瑕白玉也不过如此了。
“哈?活了那么多年,您终于变态了吗?”
寻生见到女人这般形象,头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回路堵车了。
认真的吗?
他怎么不记得,对方去变性了?
黑发女人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
实话说,他预想过无数种寻生再次与他见面会对他说什么话。
万万没想到……
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他是不是成了变态”。
寻生现在真是一点都不讨喜了。
“许久未见,你对自己久别重逢的启蒙老师,想说的只有这个?连一句‘老师’都不愿意喊了吗?”
寻生扯出一个凉薄的弧度,脱口而出的话语,满是锋利扎人。
“您怎么好意思说您是我的启蒙老师的?脸皮也未免太厚了吧?”
“我可从未见过,活生生剜下学生眼睛,挖走学生心脏的老师,您说是吧?”
“羂索,我们俩要是角色对调一下,您绝对想喝我的血,啖我的肉。”
“做人就是要‘将心比心’一点,这可是您教我的。”
此时的他,完全褪去了在五条悟面前那副乖软的模样,一口一个敬语,嗓音里却毫无敬意,尽是讥笑,宛若刺猬一般,浑身竖起尖刺,毫不留情地扎向敌人。
“可真是让我伤心啊!”羂索故作伤心地别开眼,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黯然神伤,“明明我是将寻生引入人类社会的第一人,甚至连‘寻生’这个名字都是我给你取的,怎么称不上你的启蒙老师呢?”
寻生冷笑不止,“您用这副皮囊,做出如此姿态,真是让人恶心。”
这家伙还好意思说?
他以前完全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名字”对于万事万物来说究竟有着怎样至关重要的意义。
羂索轻笑,“寻生,看到你成长了不少,我很欣慰。”
平安时期的寻生,可是相当天真好骗啊!
“您倒是一如既往,藏了一千多年,就算是面对昔日的学生,您也不敢将本体暴露在我面前。”
苟中之苟啊!
这么惜命?
只是一个分身而已。
杀了没意义。
羂索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坦然道:“谁让老师打不过你呢!这招还是从你那学来的,分身很好用。”
他是不可能让本体出现在寻生面前的。
那样跟主动找死无异。
好在这女人的尸体还没完全腐败,正好拿来用用。
也算……废物利用了吧?
“看来这一千多年来,五条家把你养得很不错,用纯粹的信仰之力,洗涤了你身上的‘污秽’,完全看不出当初我施加在你身上的‘诅咒’了呢!”
语气诡异极了。
寻生:“……”
握着刀柄的手骤然收紧,青筋在手背上显现。
“今天的任务,是你特意安排的吧?悟君呢?他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羂索没有回答寻生的问题,转而说道:“你怎么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醒了的?明明你已经隐瞒得那么好了。”
“咒术高层有你的眼线。”
在对方问出这个问题,寻生一下就想到了自己在入学高专的那天,碰到的那几个总监部的人。
羂索感慨:“真聪明啊!”
寻生学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无论是属于人类的生活习性还是玩弄人心的城府套路,但寻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不懂人心的复杂。
这就是人类和非人类的不同之处。
在总监部的人跟他说东京咒术高专刚入学了一名学生,他就隐隐有所猜测了。
其实早在星浆体任务,伏黑甚尔接下抹杀天内理子的悬赏时,他就知道五条悟很可能濒死,结果确实不出他所料,术师杀手果然名不虚传,那样必定会惊醒与“六眼”有特殊关联的寻生,让其提前苏醒过来,而他也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听到羂索意味不明的夸赞,寻生再一次冷呵了一声。
此刻,漂亮的异色瞳如冰川上的霜雪,冷得让人心惊胆战。
“回答我的问题。”
“是哦!是我安排的,为了见你一面,可是很不容易啊!”
羂索也不再绕弯子。
反正无论他肯不肯承认,寻生在心底打定了主意觉得是他下的黑手。
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寻生,五条悟知道你在利用他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五条咪(难以置信):你……利用我?!
恶龙:怎么可能!!都是他这个糟老头子在污蔑我!!
[1]是“帐”吟唱的咒语,来自咒回原著。
推推我的预收:
《禅院猪猪想要长命百岁》主角是彩云猪猪,点击就看彩云猪猪艰难地存活之旅,感兴趣的友友们可以收藏一下哦!开坑必填,坑品有保证!!
——本文又名《禅院猪猪苟命日常》《直哉虫虫今天平安无事吗?》《禅院挨揍努力苟活中》
禅院直哉以为死亡就是终结,没想到上天又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但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这种机会还能有N次,而他每周目的死因也是千奇百怪的。
N周目后,几世加起来都没一百岁的禅院直哉终于悟了。
他的究极目标是让自己长命百岁,并且必须是作为“人类”活到老,第一世成了只大肉虫,这可真的把他丑到了。
任何身外之物若是没有命享受都是没有必要的,家主之位不要也罢,前几次已经当爽了。
当务之急就是退出禅院家,远离咒术界,幸福他一人。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剥离家族,禅院直哉精挑细选了咒灵很少的米花町,结果第一天就被黑心中介坑进了凶宅,晚上做梦梦到自己穿越到了四百年前,一个看不清脸的家伙竟然逼迫他学习什么呼吸法。
对此,禅院直哉怒起反抗,被暴打之……
禅院直哉:……算了,他一个现代人不跟古代人计较。
机缘巧合之下,他得知了一个专门研究“长生不老”的组织。
曾经某周目死于恶疾的禅院直哉:长命百岁和长生不老左右都占了一个“长”字……要不,进去看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
禅院直哉发现这个小城市一点都不普通,今天不是旁边的咖啡店有人中毒死翘翘了,明天就是楼上发生了情杀,走路上都能碰见事故现场。
想要平平安安活到一百岁的禅院直哉:“……”
这地方是被死神之光照耀了吗?
不能留。
绝对不能留。
要是你赢了,我就得把自己的躯体给你。
本就没想得到寻生的回答,羂索又自顾自地回答了起来。
“五条悟一定不知道吧?”
是肯定的口吻。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仔细打量起寻生的表情来,似乎想从眉宇之间的变化窥见些什么。
一小撮天青色的咒焰漂浮在他身边,火光跳动,时明时亮,衬得这位始终带着悲天悯人笑意的诅咒师愈发诡异了。
寻生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咒术高专当一个所谓的“伴读”,而他这个学生的真正目的也相当好猜。
他曾两度败于“六眼”之手,而前两代“六眼”的消亡或多或少都有他的手笔。
也可以说,他就是幕后的推动者。
寻生当时正处于重伤状态,百年内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光都在沉睡养伤中度过,自然来不及阻止他的谋划。
但五条悟不一样。
他一出生就身负足以打破整个咒术界平衡的强大力量,最关键的是,在经历生死之难的时候,五条悟成功存活了下来,并没有夭折。
不出意外的话,现今实力恢复了大半的寻生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会长久地待在五条悟身边,他要防着他对这代“六眼”下手。
不仅仅是因为寻生本身和五条家初代家主缔结的“束缚”。
每一代“六眼”都是遵循因果之理降世的,如今天内理子死亡,天元与星浆体同化失败,加速了天元往更高层次的进化,若是他想实现他的计划,就必须想办法解决“六眼”,但这次他不会完全杀死。
试验了几次,他深切地明白,“六眼”死了,还会出现下一个的,寻生沉眠了这么久,缺失的,可是跨度为千年的信息差。
他在暗,寻生在明。
时时刻刻守在五条悟身边,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也相当麻烦。
没有谁可以一直陪伴在另一个人身边。
更何况,他这次并不打算先对五条悟动手。
寻生的小算盘打得不错,就是太青涩了些。
先前就说过,这条来自异世界的恶龙并不通晓人心。
虽说城府算计是他教的,但他又怎么不会留一手呢?
毕竟他可不想教出徒弟,饿死师傅。
心底的思绪转瞬即逝,羂索略微涣散的瞳孔开始聚焦。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寻生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羂索只是简单问了句好一样,并没有让他放在心上。
天空蓝与烟灰相互掩映,两种瞳眸各有风采,放在同一个“人”身上却分外协调。
只是这双如宝石与瓷器般的异色瞳满是寒霜,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羂索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寻生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想象之中。
他暗自点头,颇为赞赏地说道:“看来你确实成长了不少,至少做到喜怒不显于形了……”
寻生以前的性格是天真了些。
但不得不说,身为食物链顶端的龙族,骨子里的暴虐和残忍是无法掩藏的,弑杀就是他们的天性。
所以,寻生千年前经常会满脸不知情地做出些超乎人类常识的事。
脾气暴躁也是其中之一。
比如,以前寻生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就是——毁灭世界。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千多年,曾经肆意张狂的寻生,性子就被磨成这副绵软的样子,不得不让他唏嘘一阵。
“不要再这里惺惺作态了。”寻生不耐地打断羂索的话语,对方看着可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现在在这里装模作样有什么用?你要装作我的师长吗?羂索,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像你这样的人类,就算剖出心脏,也是乌黑乌黑的。”
羂索噤声了一秒,他往后退了一步,咒焰倏地一下熄灭,整个人再次融在黑暗之中。
“寻生,你觉得披上一层人皮就能在人群中毫无芥蒂地生活了吗?”
“一千年前,你对和琴感兴趣,于是我请了平安京内最有名的宫廷琴师教你,在学习这件事上,你很有天赋,任何方面的知识你都得心应手,一点都不像新手,但你知道为什么,那个琴师在你弹琴的时候却频频摇头吗?”
寻生的眸光暗沉了一刻。
羂索平缓的语气变得尖锐了起来,“因为你的琴声没有一丁点儿感情,如同一台机器按照既定的程序机械性地运转,你缺少人类的共情能力,其实也不奇怪,怪物都是比较特殊的吧?”
诅咒师声线空灵,在暗夜中悠荡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激怒我吗?费这么大的气力,总不能是真的想找我叙叙旧吧?”
寻生眼皮子一跳,这家伙可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羂索突然低笑了起来。
“呵呵呵——千年前你就这样,你说你想知道人类的情感,我便带你游历世间,那么现在,你学会我们的喜怒哀乐了吗?”
“寻生,你学会人类之间的‘爱’了吗?”
“你懂‘人’吗?”
寻生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姝丽的异色瞳愈发冰冷地盯着不远处那个披着别人皮囊的诅咒师。
对方一声声和缓的询问似一把小锤直击心灵,眼前像走马灯似的闪过了千年来的一幕幕,但他的眼神没有发生一丝一毫波动。
若是被善于操控人心的羂索看出任何异样,就会被抓住弱点。
论城府心计,他绝对比不过羂索,所以他选择冷处理,让这家伙自言自语去吧!
“寻生,你找到自己存在于此世的理由了吗?”
说完,想到了什么的羂索忽然扬起唇角,笑得怜悯而慈爱,好似在面对自己不听话的孩子。
他用轻飘飘地语气说道:“差点忘了,你的‘心脏’已经被我挖走了,又怎么会用‘心’去理解人类呢?”
这下子可直接踩在了寻生的雷区上,并且还不停在上面蹦迪。
握着刀柄的手骤然收紧,手背青筋浮现,在苍白的皮肤上分外明显。
力道大得甚至能直接将其捏碎,最后还是没忍住,朝羂索砸了一颗闪烁着电光的圆球。
“你来这里,就是给我说教的吗?”
那真的大可不必。
伴随着一声巨响,羂索原先站着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骇人的深坑,不停有碎石块往洞里滑落。
尘埃散尽,早已用特殊咒具离开那个地方的羂索皮笑肉不笑道:“那自然不是,寻生,我是专门来邀请你的,要和我一起下一场棋吗?”
这里的“棋局”自然不是平常人以为的那种,如果是那样的话,也太没挑战难度了。
说了半天,终于切入了正题。
寻生歪了一下脑袋,压下眼中的不耐,想听听羂索到底能说出朵什么花来。
“我作为执棋者,你的身份则是一颗脱离掌控的棋子,一同对弈,听起来很不公平是吗?毕竟我纵观全局,而你拘泥于小小的棋盘之上,但这也没办法的啊!”
羂索摊了摊手,状似无奈。
“你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让我不得不忌惮,当初我处心积虑设计你和两面宿傩,趁机挖走你的心脏,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的,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其实谋略也是自身实力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