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诸位肯定都看过《无极》,”刘教授道:“当然,论文我也已经收到了,但我今天要布置一个新的作业。”
他的目光在座位上扫了一圈,没有漏下任何一个人,慢吞吞道:“续写《无极》的剧本,一个星期之内交上来。”
《无极》之所以到现在还在热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是一部系列电影,王阚导演和原班人马还在筹备《无极2》的拍摄。
剧本万众瞩目,王阚导演给的胡萝卜太多,以至于不少影迷都被牵着走了。
这个作业也算在意料之中。
刘教授又慢悠悠地上课,郁皊则把作业加在日程里。
他尝试过续写剧本,但这还是第一回 要给别人看。
下了课,郁皊想着还没给祁阳打电话,收拾好之后就先离开教室。
江柠被事情缠了一会,刚一回头就没了大美人的身影,只好哭唧唧地找闺蜜去了。
郁皊却接到了来自宣闻天的电话。
他拧了拧眉头,有点不是很想接这个电话。
但宣闻天不依不饶,郁皊只好按下接听键。
“中午回来一趟,吃饭。”宣闻天的语气一如往常:“司总对你满不满意?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郁皊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宣闻天的语气完全是把他当成工具,连面子也不给了,上来就问司行昭对他满不满意。
郁皊想到昨天司行昭的表情,语气很淡地回了一句:“没空。”
电话那边的宣闻天皱眉:“什么意思?”
郁皊走出校门,干脆道:“因为方特助打了电话,要我去和司总一起吃饭。”
宣闻天惊讶。
他思考了一下,拧着眉:“你没骗我?”
郁皊抿了抿唇,反问:“我为什么要骗你?”
显然司行昭的名头十分好用,连宣闻天一时也忘了斥责他。
“是啊,”郁皊一边走,语气不变:“方特助开着昨天那辆车来接我,车牌号是Axxxxxx……”
还没说完,刹车声就传进手机里。
宣闻天沉默了一下。
郁皊的谎话还没说完,听见刹车声比宣闻天还惊讶,回头看了一眼。
贴上防窥膜的车窗,流畅的车身……郁皊的眼皮跳了跳。
果不其然,车门刚一打开,他就看见了方特助的一张笑脸。
方特助不愧是司行昭钦点的助理,应变能力极强。听见郁皊在和宣闻天打电话,还顺道帮郁皊圆了谎。
“您太客气了,宣总。”征求郁皊意见之后,方特助接过电话,笑容满面地和宣闻天打招呼,并解释郁皊今天不能回宣家的原因。
“也是巧,”方特助拉开车门让郁皊到后座去:“是司总投资的一部电影,制片人请人吃饭,司总想着就把郁少爷也接过去,这才刚到学校门口。”
有理有据,更何况宣闻天没能耐拒绝司行昭的要求,只好说:“那也好,我让小皊回来只是想看看他,你们要是有安排就忙去吧。”
方特助把手机还给郁皊。
有外人在,宣闻天的语气也温和多了,关心了郁皊几句,表现得像是和蔼的慈父。
“那今天你就跟着司总吧,”宣闻天:“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回家,轩轩和诺诺都很想你。”
郁皊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头。
宣闻天口中的轩轩和诺诺是宣闻天二婚生的孩子,是一对龙凤胎,如今已经八岁了。
和郁皊母亲去世的年份一样,因为当时是宣闻天的情人怀孕逼宫,才把原来身体就不太好的郁茉气到心脏病发作,没过多久就去世了的。
郁茉这个正牌夫人一去世,宣闻天就迫不及待地把怀孕的情人接近家门,要郁皊喊对方“妈妈”。
“知道了。”
郁皊语气淡淡,让还打算说点什么的宣闻天把话都咽了回去。
“你知道就好。”
宣闻天把电话挂了。
郁皊收回手机,一言不发地坐上车。
只是没等他低迷的情绪酝酿多久,郁皊就发现这辆车里还坐着一个人。
司行昭。
男人依旧是西装革履、不近人情的打扮。换了休闲一些的款式,裁剪得宜,面料挺括,愈发显得肩宽腰窄,轮廓硬朗。
只是额发没有梳拢上去,露出的深绿眼瞳深邃又平静。
司总日理万机,在车上的时候也不忘开着笔记本电脑开会,别在衣领上的蓝牙耳机发出幽幽的蓝光。
郁皊默默坐远了一点。
任谁看到昨天刚和自己说过“联姻对象需要保持距离”的人,都会默默远离一点吧。
可他们现在怎么又坐在一起了?
郁皊抿着唇,想起来方特助刚刚说的话。
本来他打出司行昭的名号就是因为知道司行昭不可能现在出现在他面森*晚*整*理前,宣闻天也不可能有胆子真去和司行昭探究他有没有说谎。
郁皊哪里能想到昨天还冷冷淡淡说着保持距离的人,今天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眨了眨眼睛,借着翻东西的动作偷偷往司行昭那里瞥了一眼。
男人正在处理公务,神态很专心,一眼也没有离开屏幕。
宽敞的后座只有郁皊和司行昭两个人,尤其是一个人还在见缝插针处理公务,看着倒像真有点像什么《丈夫努力工作,妻子花天酒地》的无良新闻了。
好嘛,倒是显得他不学无术起来了。
郁皊干脆也给自己找了事做,点开平板上的视频软件,开始重温《无极》这部电影。
他也学着司行昭的样子,找出蓝牙耳机,互不打扰。只是刚打算戴上的时候,就看见男人把屏幕合上了。
是有什么不方便在外人面前处理的任务么?
郁皊想着,又坐远了一点,怕三年保护期过了之后就被安上一个“窃听商业机密罪”。
司总这种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把联姻对象抛在身后。
郁皊垂着眼睑,直到司行昭开口。
“中午去丹南园吃饭,”司行昭语气很淡,却是在和郁皊解释要去哪:“之前投资过的一部电影,导演和副导演组了一场饭局。”
饭局,听起来倒是很不错。
丹南园的菜肴很出名,据说办了卡的会员也要提前半个月才能约上席面,蹭上一顿倒也不错。
可司家投资电影的饭局,为什么要他出面呢?
郁皊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点疑惑看向司行昭。
他的睫毛又直又长,像一把小扇子,鼻尖微翘,有点青涩的稚气。
长发披散下来,侧着脸的样子更像是漂亮的小女孩了。
可惜司总似乎并没有接收到他的疑问。
“方特助和我说了你的课表,”司行昭:“饭局大概两点结束,刚好送你回学校。”
郁皊“哦”了一声。
都坐上车了,也不必再纠结为什么要去这件事。
郁皊揣度着司行昭的想法,用上和宣闻天斗智斗勇的经验,想了想说:“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因为郁茉,宣闻天一直不太喜欢郁皊这个大儿子,尤其是郁皊还很叛逆,一点也不听他的话。
郁皊长得像母亲,也有几分母亲柔中带刚的性子,经常把宣闻天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逆子。
宣闻天经常说郁皊给他丢脸,郁皊也不和后妈出现在同一个宴会上。但他知道宣闻天这种人最怕丢脸,尤其是在人来人往的宴会上。
司行昭就不怕自己给他丢脸吗?
出乎意料的,司行昭摇摇头。
“不必,”男人的语气不变:“只是个饭局,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郁皊点点头。
也对,在司总眼里,这种小小的饭局算什么,何况这部电影还是司家注资的。
哪怕郁皊在宴席上摔杯子,他们还得夸一句司总夫人手劲真大,司总眼光真好。
可恶的资本家。
郁皊抿了抿唇,重新看起自己的平板,心情里多了几分对资本家的嫉妒。
他不再说话,司行昭也没有开口,二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忙自己的事。
半个小时后。
方特助不参加宴会,离开了,等到结束司机会在门口等候。
郁皊就跟在司行昭后面进去。
丹南园在市中心,地段最好的地方。应一个“闹中取静”的意味,还造了条小河,流水潺潺,里面养着圆滚滚的锦鲤。
里面有一条金色的锦鲤实在太胖,郁皊经过的时候不由得看了好几眼。
不知道丹南园的饲料到底有多足,都不像鱼了,像是什么膨胀的小气球。
司行昭注意到了。
“鱼是老板养的,年初放下去就养这么大了。”郁皊听见他说:“你喜欢?喜欢我让人捞回去养。”
郁皊赶紧摇了摇头。
他拒绝了司行昭突如其来的好意:“不用了,我只是看看。”
司行昭:“好。”
侍应生笑容满面地引着他们进包间。
郁皊走在司行昭后面,看着前面男人高大的背影,表情古怪了一瞬。
司总的确是祁阳描述里说一不二的霸道总裁。
他只是看了一眼河里的小鱼,司总就说要把小鱼捞回家。
难道他看着很像什么熊孩子么?
郁皊看着司行昭头发浓密的后脑勺,沉思片刻,觉得答案应该是司总才是那个熊家长。
很快到了包间。
空间很宽敞,进门的立柜上摆着青花瓷瓶,桌椅都是实木的,看着很有质感。
其他人早就到了,见司行昭进来,纷纷站起来迎接。
“司总。”
“司总来了。”
郁皊看到了不少在电影行业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平时是不是眼高于顶,想着都挂着得体的笑容,礼貌地和司行昭寒暄。
连带着他都受到了热情欢迎。
这就是狐假虎威么?
郁皊还没体验过这种奇妙的感觉。
“这位是司总的夫人吧?”
“是宣总的大儿子?”
司行昭显眼,连带跟在他身后的郁皊也无比显眼。
他不得不笑了笑,礼貌地回应和自己打招呼的人。
“先坐下吧,吃饭。”司行昭沉稳地吩咐。
众人纷纷坐下。
郁皊被安排了一个司行昭手旁的位置。
他对此适应良好,反正这包间里他认识的人也就司行昭一个。
能混到今天这位置的,基本都是人精。出席的司行昭又是注资电影的大户,众人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
往常的司总可不好讨好,今天却带了个人过来,还是联姻对象……
众人的心思可就活络了。
联姻不稀奇,司总联姻才稀奇。司行昭在司家的地位无可撼动,没人能强迫他和别人结婚,更别提联姻。
由此看来……这桩联姻是司总本人牵头的了。
再看看司总带过来的人,据说是宣家的大儿子。
坐在司总旁边,浅色宽松开衫,打扮得很休闲,或者说有点过分休闲了。
乌黑柔顺的长发梳起来,脸盘很小,皮肤白净,眼睛亮亮的。
定睛一看,倒真是个美人呢。
一个发顶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笑着举起杯子,看了一眼郁皊的方向。
“司总的夫人真年轻。”他笑呵呵的,语气憨厚。
后面那句话中年男人咽了下去,司总的夫人年轻得和他还没上大学的小侄子差不多。
郁皊点了点头,礼貌回答:“谢谢,我十八了,在读大一。”
开口的中年男人愣了一下。
其他人也顿了顿,他们知道司总结婚了,也知道对象是谁,却对这个“宣家的大儿子”了解不是很多。
现在一开口,的确是有些青涩弱气的声线。
司总原来……喜欢年纪这么小的吗?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在郁皊和司行昭当中流连。
司总还是那副严肃禁欲、不近人情的模样,连衬衫也扣到最上面那一颗。
眉眼冷峻,轮廓深刻……是他们熟悉的司总。
但现在冷酷的司总旁边坐了一个穿得很柔软、刚满十八岁的大美人。
瞬间觉得司总冷峻的面容也软化几分。
司总没传过花边新闻,可一来就是个大消息,直接和人联姻了。
说喜欢吧,也没表现得多热切。说不喜欢,又偏偏带着人出来吃饭。
司总的想法果真还是难以揣摩。
郁皊感觉自己的回答似乎把气氛引导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泰然自若地眨了眨眼睛,往司行昭的方向看了一下。
司行昭没什么表情。
那还好。
中年男人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打圆场:“那真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周围人也纷纷出来,把刚刚的小插曲揭了过去。
郁皊喝着侍应生倒给他的乌龙茶,借着杯口的遮掩,唇角翘了一下。
宣闻天要是听到这一桌子人昧着良心夸他年少有为,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在众人的努力之下,话题很快转到司家投资的电影。
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看起来很面善,道:“《无极2》今年投入拍摄,审批下来,预计明年上映,这段时间还请司总多多关注了。”
副导演应声:“司总的投资绝不会白费的!”
司行昭淡然点头:“当然。”
《无极2》?
郁皊扫了一眼宴席,果真看到了王阚导演的身影。
早上刚出现在课堂上的人名现在就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郁皊挑了挑眉。
原来《无极》是司行昭投资的吗?
郁皊对电影投资方不太了解,不过司家是个多栖公司,投资几部电影试试水也很正常。
《无极》是个大制作,王阚导演精益求精,前期投入资金很高,背后金主是司行昭就不足为奇了。
联姻对象和专业内容扯上关系,郁皊不由得又看了几眼司行昭。
他刚一瞥过去,就和司行昭对上了视线。
男人放下杯子,挑着眉头看郁皊。
“不合胃口?”
司行昭侧过身,在郁皊耳边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并不大,控制在郁皊能听见,其他人听不见的范围内,加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是贴在郁皊耳边说话。
司行昭的音色很低,是很受欢迎的那种富有磁性的声线,像琴弦被拨动,些微热气喷在郁皊耳垂上。
郁皊的耳垂兀地染上薄红。
他皮肤薄,有些过分敏感了,司行昭又贴地那么近,耳垂突然红了很正常。
郁皊这样安慰自己,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不是,”郁皊拿起杯子,撩了撩碎发:“我喝点水。”
司行昭颔首。
说完悄悄话他就直起身坐了回去,恢复原来的安全距离。
郁皊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小巧的耳垂有些热,不难想象出已经充血的样子,他扯了扯发绳,用头发遮住能滴血的耳垂。
郁皊也不说话了,专心吃自己的饭。
他想低调,但这包间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司行昭,众人的话题也大多包围着他,连带着郁皊也加入聊天。
“小郁是不是在k大念书?”
一个烫着梨花卷,保养得很不错的贵妇人对郁皊亲切地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中年男人:“我们家老王也是k大毕业的,比你早了好些年呢。”
郁皊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老王”就是导演王阚。
王阚导演人到中年,脸上长了些皱纹,气质倒是很随和,一点看不出来在片场骂人的样子。
听见妻子提到郁皊是k大的,还对郁皊笑了笑。
“k大……”王阚笑呵呵的:“你的老师是刘恒?”
郁皊点了点头。
刘恒,也就是今天给他们上课的刘教授。
王阚见他点头,有意缓和气氛,也是想在司总面前多提提电影的事,就把当初拍摄《无极》时候的趣事挑着说了说。
“当时我们到云南一个山头取景,”王阚露出追忆的表情:“扛着长枪短炮,想找当地人带路,顺便招几个助理。但山里一直在下雨,过了半个多月还没停,每天除了住的地方祛湿就是祛湿,时间一长当地人也不干了。”
郁皊侧过脸。
他还没听过这些趣事,更何况是听《无极》的导演亲自来说,当然听得认真。
郁皊没出学校,身上学生气很浓。长得又漂亮,面善,乖乖听话还时不时提问。
郁皊这副求知欲很强的模样让王阚看着很顺心。
王阚在业内很有名气,地位很高,饭局上见过不少人。高傲的、轻慢的、故意讨好的,揣着一肚子心思出头的,像郁皊这样带着点求知欲的倒是少见。
倒让他有点想起来自己客串教授做讲座的时候了。
王阚这样想着,语气里倒也多了几分真心的愉快。
“当地人不干了,拍摄还得继续啊。”王阚:“我们就托导演加了钱,硬是留在山里继续拍摄……”
王阚扫了一眼司行昭的方向,郁皊觉得这大概是对金主的尊重。
“刘教授说当时也作为指导在拍摄组呆了一段时间,”他眨了眨眼睛:“王老师,您说是吗?”
王阚点头。
“是啊,刘老在剧组里当艺术指导,”王阚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剧本……对,刘老润色过。”
谈到自己的专业,郁皊眼睛亮了亮。
刘教授和他们谈过电影《无极》的拍摄,没提到过自己也参加了剧本的创作。
郁皊想到今天课上布置的作业。
他端起杯子,发现茶快见底了,就伸手要去够茶壶,却被一只手截胡了。
郁皊顺着利落的手臂线条往上看。
哦,是司总。
司总也要喝茶么?
郁皊手里的杯子被司行昭接了过去。
宴席上有酒,据说是丹南园的特色,老板自己酿的果酒,王阚导演他们在喝。
司行昭没喝,郁皊猜是因为他下午还要处理公务。
郁皊顿了一下,就得到了一杯倒满的茶。
帮了他一下的男人没说话,又给自己添了点茶,稳稳当当,动作竟然有些赏心悦目。
郁皊后知后觉:“谢谢……”
司行昭点了点头,解开袖口叠上去,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硬朗。
蒸腾的热气飘上去,把冷硬的轮廓模糊了几分。
看起来有点居家好男人的样子。
这个联想让郁皊的表情古怪了一瞬。
“好好吃饭。”
司行昭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听上去像是在教训小孩子,而郁皊就是那个因为不好好吃饭被说了两句的小孩。
郁皊还想再听导演说说拍摄《无极》的事呢。
他抿了抿唇,放下了自己端着的茶杯。
早上吃得饱,郁皊胃口也不大,现在不是很饿。
而且郁皊有个坏习惯,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很难再分散精力给别的事情,刚刚一直忘了吃饭,只是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
司行昭这么说了,郁皊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吃饭的。
“对哦,吃饭,吃饭,都吃饭。”王阚导演发现自己话讲多了,吃饭也没顾上,立刻招呼起来。
不过他聊天的时候倒是很愉快,就问了郁皊一句:“你是怎么想起来选这个专业的呢?”
这个行业在国内称得上是小众,王阚也是因为家学才进入到电影行业。何况拍电影总是烧钱的,总得到处拉投资,就算拍出来,能不能上映也是一一道坎。
王阚这样想着,就听见郁皊说:“我的母亲是一名编剧,也在k大,所以我才选了这个专业。”
“哦?”
王阚是电影圈的,对A市的豪门有些了解,内幕消息就不得而知了。
他揣度着郁皊的年纪和长相,在记忆里搜索相似的面容。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郁皊就揭晓了答案。
“她叫郁茉。”
王阚导演下意识点头,记忆犹如一条断断续续的线,愣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那现在呢?怎么没听说出来活动了?”
不知道是谁多嘴问了一句,郁皊拧了拧眉头,睫毛颤了颤。
他表情的失控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继而眉头舒展,语气很淡地回答:“去世了,很早之前就走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气氛沉闷下来,刚刚说话的人知道触到了雷区,慌忙道歉。
郁皊摇摇头:“没事。”
这时候,王阚导演也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司总的联姻对象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了。
这个眼睛,这个眉毛……五官再柔和一点,笑一笑,不是活脱脱一个郁茉的翻版吗?
王阚顿了一下,郁茉曾经是他的同学,很有天赋,写过让人称赞的剧本。只可惜很早就结婚生子,搬了家,没有消息了。
她的儿子,原来已经长大,还和司总结婚了吗?
郁皊任由王阚导演打量他。
他知道自己长得像母亲,因为留长发被宣闻天骂过,就是一直不改。
郁茉在郁皊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没来得及给他留下怀念的东西。
也就是在小时候开玩笑要给他留长发当小女孩养的玩笑,郁皊一个人记住了,一直没剪。
“你妈妈她是怎么……”
金主兼顶头上司的联姻对象变成故人之子,王阚导演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郁皊抿了抿唇。
“心脏病去世的。”
他的语气很淡,垂着眼睑,睫毛低成一线:“身体一直不太好,受了点刺激,抢救不及时就去世了。”
王阚导演一怔。
他当时和郁茉并没有什么交流,只知道对方结婚很早,嫁给了一个圈外人,连剧本都很少写了。
去世的消息也只是小范围传播了一下,但王阚当时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忙得焦头烂额,也没人和他说来龙去脉。
“你选了这个专业也挺好的……”
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句,王阚导演不无遗憾地说出这句话。
郁皊微微颔首。
王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笑了一下:“怪不得我一见到你就觉得面善,留个联系方式吧。”
郁皊留了个号码给他。
饭局也差不多了,郁皊又听王阚导演和司行昭聊了几句投资的事情。
他听不懂这些,只知道司行昭大概很大方,《无极》接下来的拍摄会顺利进行。
到最后,王阚导演还特地拉着郁皊说了几句话。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他看上去像是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笑了笑:“我当年很喜欢你妈妈的作品……”
郁皊点了点头。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别人,作为一个编导专业的新生,要到了王导的私人电话,大概会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走路,但郁皊没有。
他只是很礼貌地和王阚导演说了再见,表示自己会联系他的。
司机早就在外面等候了。
郁皊跟着司行昭一起上车,是回k大的方向。
他还拎着来时候的帆布包,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
上车之后就依着车门,微微侧过脸去。
长发披下来,像蜿蜒的河流,愈发显得脸颊瓷白,如同枝头的新雪,素净又洁白。
他眉睫深黑,唇瓣微红,对比尤为明显。
是漂亮的,只是表情有点蔫,好像还在发呆。
不高兴?
司行昭的心底浮现这个想法。
郁皊的确蔫蔫的。
他不太适应人多的场合,没什么心情吃饭,加上又碰见和自己母亲有关的人,不免想到了一些往事。
车窗外景色迅速交替,郁皊不甚高兴地收回视线。
没什么好看的。
“心情不好?”
坐在郁皊旁边,保持着社交距离的司行昭忽然发问。
郁皊这才发现这人既没有打开笔记本处理公务,也没有开短会。
他摇摇头。
“没有。”
否认的回答像欲盖弥彰似的,郁皊的表情还蔫着呢。
他只好更用力地摇头。
顿了几下,郁皊又听见司行昭开口。
“他是电影圈的……”司行昭似乎话里有话:“今天也有不少业内人员参加。”
郁皊眨了眨眼睛。
司行昭的意思是……带他来刷刷脸,认认人?
真奇怪。
郁皊回想了一下,他和司行昭的合约里好像没有“提携事业”这一行。
他心底的疑惑更甚。
是他记错了吗?
司行昭说完那句话就沉默了,眉眼低垂,侧着身看过来,眉骨处的阴影愈发深刻。
薄唇抿着,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郁皊思忖了一下。
自己和司行昭签的的恋爱合约里倒是有一条“提供物质补偿”。
司行昭带着他来参加饭局,认识行业大拿……面前也能扯上关系?
郁皊睫毛错了错。
那司总还挺细心的,记得他读的是什么专业。
比他亲爸还好点,别说介绍人脉,宣闻天不指着他的鼻子骂就不错了。
郁皊怔住的时候,司行昭又开口了。
“如果你将来要从事这个行业,”他的声音低沉:“最好早点认识他们,了解一下,对你将来的发展也好。”
听起来像是什么就业指导。
不过寻常人想听见司总的指导可不容易。
郁皊眨眨眼睛,露出在王导面前认真听讲的表情。
让他奇怪的是,司行昭竟然真的顺着这句话说下来了。
车子行驶平稳,驾驶位后升起挡板隔开隐私空间。坐在郁皊右边的男人语速不急不缓,说着目前国内发展的比较好的几家传媒公司,又提到司家注资的企业。
郁皊的长发垂下来,发梢打着小卷,被主人无意识地勾了勾。
他发现违和处在哪了。
这种行为倒能算得上长辈引荐小辈,为其保驾护航。
可他只是司行昭的联姻对象,签过合约的,时效期只有三年。要不是合约,现在他们还是陌生人。
司家的业务已经发展到总裁给别人提供人生指导了吗?
郁皊转头看司行昭,竟然从男人冷峻深邃的线条里看出几分长辈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