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最大利益是确定的吗?
“嚯,原来是白子阵营的学员想要牺牲自己,现在是黑子阵营的学员想要牺牲自己了?”他们一直盯着这些学员,将他们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也猜到了那一系列的心态变化。
从人类整体利益出发,牺牲这一部分人是避免了无效内耗。但被牺牲的那些人就活该被牺牲?
“这是列车问题啊。”
部长看着里面学员激烈的讨论,这就像一辆列车开向Y路口,原定轨道有十个在玩耍的即将被撞上的人,而另一个轨道只有一个人。现在学员有一次改变列车运行方向的机会,可以救下那十个,牺牲一人,他们会改变吗?
“我记得列车问题有一个答案,把那一人转移到十人中,然后改变列车方向。但这是一种理想,生活中没有这种理想的情况。”
他们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有哪一种方法可以达到人员不损的目的。
“季星海会怎么做?”
工作人员看着黑子阵营的季星海再次走入经纬线纵横的广场,一直走到最中心的石桌旁,坐下,表情轻松道:“24小时的休息时间已经过了26分钟,半小时一场我还可以挑战47次,距离173次没有这么远。我们速战速决怎么样?”
黑塔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屏幕。
“这也太……”直接了吧?
然而屏幕内其他的学员,尤其是复制体阵营却没有因此指责季星海,他们中的几个甚至还要大喊几声:“不要太骄傲,就算是你也未必能坚持两次。”
“来就来,谁怕你?”
两边的学员开始相互挑衅,连那些纠结的学员都加入其中,黑子阵营里自认还有一定胜算的人都走下场,他们很快坐满十个石台。
“季,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两边涌动着竞争的情绪,都想要胜利,之前的权衡利弊似乎都被丢到天外去。
“怎么会这样?”工作人员不理解。
部长的眼镜反射屏幕的光:“我想,是我们将问题想得太复杂。或者,习惯性从集体利益出发,习惯性无视自己的利弊得失,所以才想不到这个显而易见的情况——先合法合理地保护自己的权益,再去想其他,是国际认可的做法。所以季星海要全力以赴争取胜利,没有一点问题。”
这种做法在西方世界是很常见的,那里强调和崇尚这些,但九州的文化环境不一样,以至于黑塔的工作人员也钻了死胡同。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很高兴我们学员第一时间保护自己的利益。”
学员和国家捆绑,他保护自己,就是保护身后千千万万九州人。
“喂,季,你的本体说要挑战173人呢。”
被撞了肩膀的‘季星海’看着广场上坐满的学员,他想了想自己这里需要淘汰的人数。
27人,嗯,少很多。
但问题是只能被动等着人挑战。
要输?!
季星海威名在外,他往那一坐,说要挑战,白子阵营近两百人竟无一人上前应答。
而其他黑子阵营的人也看着他,似乎他不动,他们就不动。
虽然季星海不太想当领袖,但几个副本下来已经成了无形的旗帜。他们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期待这个男人再一次创造奇迹。
季星海对这个情况也有预料,因此不紧不慢将一张副本道具卡盖在桌面上:诈骗犯合格证,盗取一人的身份24小时(可提前解除),一个副本限用一次。
他用了装备栏拓展一格的道具,因此每次下副本能带四张道具卡,除却必带的游戏背包,这次他还携带了一张‘私房菜’,一张‘诈骗犯合格证’,一张已用了一卷的止血绷带。
“再来一张装备栏拓展卡吧,格子不够用。”季星海对着某处‘许愿’。
他本来还想带上奇妙水果篮的,都装不下。
许愿池:……
话说回副本。
这次副本的模式就是一方惨败一方惨胜,谁也别想笑着走出这里。
饥饿学院设计了这样的副本,目的就是让学员自相残杀,杀人还诛心。所以从正常途径上看,是无法做到既要命又要胜利两全其美的,而走非正常途径,有一下下策:掀了这桌子。
我不吃饭,你也甭想吃。
方法很简单,把作为评委的天平拖出来,销户。
评委都没了,比赛还怎么进行呢?
然而这么做有两个副作用:一,可能有补充评委,并且这个评委不一定能像天平这个npc一样公正公平;二,上来就掀桌子,这场游戏就一点可玩性都没了。
谁玩游戏是掐着老板脖子玩的?
好在季星海还有一中策:修改规则。
从之前的比赛情况看,天平和小苹果一样是具有一定自主权,能随机添加规则的npc。虽然它们只能增加规则,不能修改和删减之前定下的。
估计饥饿学院把它们放进来是为了限制学员的非常规操作。
但现在全便宜了他。
季星海摸着‘诈骗犯合格证’,眯着眼睛贼像幕后反派。
这张道具卡功能强大,但也有限制。那就是窃取身份后不能舞到正主面前,假货遇上正版会瞬间脱水失效。
他要在天平没有发觉的时候窃取它的身份,使用它的权限。
“窃取天平的身份,”他手覆于道具卡片的背面,嘴里默念,“现在增加新规则:参赛者失败后不会淘……嗯?”
季星海原本想宣布学员比赛失败后不会淘汰消失,但副本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来,似乎在警告他。
这是一种限制吗?
季星海立刻调整原来的方案:“现在增加新规则:参赛者失败后不会立刻被淘汰,他们会进入无法参与任何活动的昏睡90……80……”
好么,限制又来了。
“50,40,30,2……”他一直说到2这个开头,才感觉到不通的前路开放通行。
“29、28……24,他们会进入昏睡状态24小时。如果昏睡时间内游戏结束,学员恢复正常,不会被淘汰。”
季星海刚把这句话补充完,那头副本里就广播了:
“增加一条新规则,参赛者比赛失败后将进入24小时的非战斗状态昏睡,之后被淘汰。如果昏睡期间考试结束,则昏睡中的学员恢复正常,不会被淘汰。”
“啊?”此消息一出,不管是黑子阵营还是白子阵营,都惊讶地张大嘴巴。
什么情况?评委疯了?还是被策反了?
天·不是疯了就是被策反·平:……我也想知道呢。
它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人群中最大的祸头子,可不巧了么,那祸头子也正往这边看,并且笑得好看极了,露出左边脸颊一道浅浅的梨涡。
“兄弟姐妹们,”季星海的声音出现在这因为突然的规则安静的广场,“24小时,够不够我们送对面的睡美人安心沉睡?”
黑子阵营的学员立刻反应过来,这次的规则事件估计就是季星海搞的,他们激动到脸通红,百多人闹出三百人的动静:“够!送他们沉睡去!”
“对面的睡美人,等我们的大胜!”
“呸!”白子阵营也来劲儿了,都站起来喊,“可得了,你们打得了一百七十三个?就乖乖等我们大胜吧。”
明明只是争取了一天的缓期,但众人只觉得死亡阴影都被吹散了,他们只想大声嘶吼,宣泄此刻的心情。
热闹的广场上只有一个人还稳稳坐着,他捻着拇指和中指。
天平应该已经意识到什么,所以盗窃的身份失效。但目的已经达到,消失就消失吧。
他喜欢这个状态的比赛,之前这个想要牺牲自己那个也想要牺牲自己,那还玩什么?现在这样人人都想全力以赴,比赛才精彩。
“季,这是你本体干出来的?牛(消音)啊!”
胳膊肘又被撞的‘季星海’默默看他一眼:如果小气的饥饿学院能顺便把道具也复制了,这会儿应该是黑子阵营的学员撞季星海,说牛(消音)。
其实他以前最反感肢体接触,然而如今被人撞了好几次胳膊,居然也不觉得如何。这个世界大概有毒吧?
隐患消除,接下来是真正的竞技时间,季星海还没想好指谁,就有人主动过来讨教:“早听过你的名字,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我们比一比。”
“比什么?”
“听人说你们九州军队出来的兵都厉害,这一次我们就比这个,人质拯救,谁先救上谁赢。”
“好。”季星海二话不说就应了。他们很快消失在石桌两侧。
原本就跟着他出来的学员们一看开张了,纷纷选人。
饥饿学院想要他们两败俱伤,他们偏不,24小时一定能分出个胜负。什么牺牲放水?尽自己最大努力,才对得起学员的身份和背后的国家。
黑子阵营的幸存者几乎都上了,这样也就百来人。
要173场胜利啊,哪怕这一百人一次都没输,平均也得赢两次。然而他们能在不利的情况下一胜,本身实力就够,如今又被季星海的一番话激出血性和斗志,这会儿气势正盛,人数较多的白子阵营都要避其锋芒。
“好。”军队里出来的部长没憋住情绪。
就学员们这股精气神,怕它什么饥饿学院?
当然,他还是得不要脸地说一句,季星海起的好头,这事儿除了他,别的人扛不起来。没那三个副本累积下来的威望,也没三个副本攒下的好名声,都不行。
这时候属于季星海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对手是正儿八经来讨教的,不是不择手段拼生死的,所以设置的游戏背景有点儿像特种兵考核项目之一。
独栋的三层小楼,四周围是平地和一圈林地,楼上楼下十个绑匪,基本集中在一楼和三楼,都全副武装。
有人质三人在三楼,双手抱着头蹲在墙角。参赛者的任务就是击毙或者控制绑匪,解救人质。
这时两个参赛者都已经就位。
他们都穿着迷彩服,背着防弹衣带着头盔,脸上还涂了油彩,此外什么都没有。别说枪支了,就是匕首都没有。
挑战者选择直冲三楼,这个独栋小楼是红砖的,墙面不平整,普通人可能拿它没办法,但专业人士能利用那些小小凸起徒手爬到三楼。
只是三楼只有一个设置了障碍的窗口,其他地方都封死了,于是这个学员三下五下就快速爬到二楼,然后翻身进入阳台。
季星海走另一个路线,他小心从一层厨房的窗户跃入屋中,然后猫着腰绕后攻击一个绑匪。
他像猫一样跃起,轻松跳到那个人高马大的绑匪的脖子上,双腿勾紧,两只手抱着脑袋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接着无声落地,还接住绑匪倾倒的身体,顺手摸走对方枪支和匕首,猥琐发育。
挑战者还在谋求机会,这伙绑匪穷凶极恶,一旦惊动他们让他们感觉到威胁,会杀人质。三个人质可不够他们发疯。
他不知道楼下季星海已经杀了两个绑匪。第一个还只是扭断脖子,第二个直接割喉,手法狠辣但有效。
最重要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季星海比狠人还狠。】
【胡说,我海哥就是谨慎。】
无数人挤在季星海和挑战者的直播间,看两位专业人士上演火线救人质。挑战者更接近他们认知中的解救人员,季星海么……他好凶,他已经杀第三个人了,手法非常专业。
【连颗子弹都没发,浪费了我海哥的射击能力。】
营救者一把武器都没有,只能走近战路线。而且就算有枪,小楼附近也没有好的掩体,最远的树林都有八百多米。要在八百米之外射中设置了障碍并且一直在走动的绑匪,和射中八百米之外滚动的硬币没有区别。
【这才是比赛嘛,爽快!之前都什么玩意儿,忒纠结了。】
【大哥,之前可都拿命去拼,还夹杂团体利益和个人利益的权衡,怎么痛快?不懂甭开口。】
【嘿,我猜中了,就知道海哥不会老老实实按规矩来。不过他是怎么做到的?】
【肯定是强力的副本道具,海哥积分多,道具也多。】
死亡的威胁一解除,别说里面的学员,就是外头观众都松快起来,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差点儿要相互道一声恭喜了——看起来这个副本不会再死人了。
不管最后胜利的是黑子阵营还是白子阵营,不再死人就行。
除了季星海,其他学员的比赛也都开始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默契,学员们挑选的作为比赛项目几乎都是他们熟悉的训练项目。并且时间也都尽量控制在二十分钟内——要在24小时内决出胜负,他们都记得呢。
“二十分钟都用不了。”挑战者已经找到空档制服三楼一个落单的绑匪,并且拿到对方身上的武器。
三楼只有两个房间,他这里放倒一个,关着三个人质的房间还有四个绑匪。挑战者开了手枪的保险,猫着腰准备去试探一二。
他小心翼翼过去,刚刚伸出手,准备利用摸来的小镜子打量屋里的情况,结果他眼角余光瞥到一个东西通过窗口滚进来,一边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一边冒出刺鼻的白烟。
“敌袭!”
四个绑匪大喝一声,挑战者探出头,看到弥漫着白烟的窗口跳进来一个人影,接着就是毫不留情的突突突声。
他还要再看,白雾中那个人影似乎回了一下头,一颗子弹咻一声飞射而来……
【……】
【……连队友一块儿杀,真的没关系吗?】
【也不能说队友,算是竞争对手。】虽然连竞争对手一块儿杀也是狠。
【已经手下留情了,没射中心脏。】
比赛结束,用时十分钟差3秒。
季星海拎着中了枪昏睡中的学员放到对面,然后看一眼时间。
“下一个。”
一个,两个,二个,黑子阵营的胜利记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倒也不能说白子阵营集体放水,只是他们在选择比赛项目的时候确实更偏向黑子阵营的学员。要知道经过第一轮淘汰,如今幸存的多是官派学员,而现在比赛的项目就是他们曾经的训练项目。
“这也好,饥饿学院本想试探学员的能力,尤其是某个跳得很欢的学员,但现在全做了无用功。”
这个跳得很欢的不用说,都知道是哪位。
没有商量过,却做了差不多的选择。“我们人类能繁衍至今,当然是有理由的。”
白子阵营的学员之前还想阻击最具威胁的季星海,现在却排着队送分,就是因为他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哪怕和九州最不对付的联邦学员捷森都只是选择比二千米障碍赛,并且最后从容接受失败的结果。
为了人类的集体利益,他们就算很想,也不能去试探季星海能力的极限。
“这些我明白,可为什么不是黑子阵营妥协?”
部长拿起茶杯呷一口苦茶:“复制体胜利是饥饿学院的意志,本体胜利是人类的意志。两者看起来一样,其实有本质的区别。”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到这一层,所以还真有铁憨憨啥也不想,一门心思比高低的。
季星海就遇上了这样的学员,人家要和他比钓鱼。
嗯……钓鱼?
【钓鱼?】
花了积分围观的学员惊讶,外界也是一片喧哗。这是怎么想的?居然要和季星海比钓鱼。
天平躲在暗处窃笑:它是不敢做什么,耐不住学员自己倒霉遇上个笨蛋。
其实担任评委和考场辅助的时候它得到过指令,让它阻击季星海,并且尽可能淘汰精英选手。可看看它如今的环境,前有监察官虎视眈眈,后有学员垂涎二尺。
它敢吗?
NPC的命也是命!
“季星海会钓鱼吗?”
“废话,谁还不会钓鱼?打窝,上饵,甩鱼竿,溜鱼,流程多简单?就是钓不钓得上的问题。”
“问的就是能不能钓上!”
围观的学员吵起来,下头的季星海也忍不住摸摸头。他这些年忙得很,虽然总想以后找个地方养花钓鱼养老,却一直也不能成,隐姓埋名都会被找出来卷入各种事件。
所以钓鱼这事儿吧,理论知识是有的,实践是没有的。
“都说钓鱼有新手奖励,说不定我行呢?”他想。
抱着这样美好的期待,季星海甩着鱼钩开始钓鱼了。
他也是找了个理论上能藏鱼的地方,撒饵打窝,等到那处冒出很多小泡泡,判断下头有鱼了,他这才甩出挂了饵的鱼钩,正正好就是打窝的点。
阳光,大树,一片波光潋滟的湖,两个戴着帽子钓鱼的人,画面有种岁月静好的美妙——如果这不是关系性命的比赛的话。
“哎呀,怎么还没动静?”
“那边都二条了。”
围观学员都急得跳脚了,季星海不会输在这种玩笑一样的比赛上吧?
是的,印象中仿佛无所不能的九州学员惨遇滑铁卢。
别看他身高八尺、面如冠玉、文武兼备……没用,都没用,钓不上鱼就是钓不上鱼。隔壁的小水桶都快满出来了,这边还没开张呢。
那边钓鱼的挑战者也时不时看向这里,见季星海托着脸颊发呆,挑战者脸上露出自得:时间过半,胜负已定。大名鼎鼎的冠军选手,也要败在他手里。
【不是我海哥的问题,是鱼,鱼有眼不识金镶玉。】
直播间的观众同样心有不甘,季星海一路攻城,为黑子一方拿下十几场胜利,他是应该一直站到最后的,怎么能跌倒在这里?
可是有什么方法呢?
本次考试明确了以上钩出水的鱼为准,就算季星海能炸了这片湖,上来的鱼也不能算是他的。
众人瞅一眼时间,半个小时的时间限定很快就要到了。
此时季星海终于有动静。
他站起来,伸个懒腰,然后脱了鞋袜,稍稍活动手脚就一头钻入水中。
众人吓一跳,再去看时,季星海已经如游鱼一样在水中行动,并且快速接近一尾肥鱼。只见水草摇曳,水中季星海身影如鬼魅,电光火石间他伸手掐住那只大鱼,稍一用力大鱼就昏死过去。
他将鱼挂在了自己的鱼钩上。“……”
今天之前,潜入水里给鱼钩挂鱼只是一种调侃。但今天之后,它会成为热梗。
季星海的第一条鱼就以这种戏剧性的方式出现,而后他如法炮制,很快就在规定时间内‘钓’了足有十条鱼。这些鱼还一条比一条肥大,最后一条甚至能有一米多长,二十多斤。
这个时候,半个小时的比赛时间终于结束。
“你!你作弊!”挑战者气愤异常,他感觉自己受到羞辱。
季星海耸耸肩,伸手梳过滴水的头发:“活鱼挂在钩子上,然后拉上岸,流程有什么问题吗?”
“但这不是钓鱼。”
他仿佛看西洋景一样看他:“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为什么不设置一场真正的钓鱼挑战?如果你一定要展示自己的实力,就应该设置真正的鱼塘,里面不会只有二种鱼。”
挑战者噎住。他为了赢,的确设置了特殊的鱼塘,里面只有他最擅长垂钓的几种鱼。
挑战者想要赢,所以准备了他擅长但别人并不熟悉的比赛内容,而季星海也想要赢,所以传统方法走不通他就走另一条路。
努力过了,最后有什么结果都应该接受。
像这种无能咆哮看着就让人烦。
挑战者在不甘中昏睡过去,季星海将他踹到一边:“下一个。”
没有进入围观的学员不明所以,为什么别的昏迷的倒霉蛋都被拎到安全地方,而这位被一脚踹开?
围观了的学员:对自己的好恶还真是毫不掩饰呢。
季星海这边刚结束,等待已久的白子阵营学员围上来。
“我我!我先来。”
“我才是先来的,你们等下一次。”
最终是一位看着年纪不大的学员挤进来,她推推眼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亲爱的季,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季星海想了想:“吃的。”
“什么吃的都可以吗?我听说九州有很多美食,我喜欢饺子。”学员兴奋地握拳,“如果你喜欢,我们来一场品尝美食的比赛怎么样?啊,对了对了,大胃王比赛!”
“咳,”季星海点点头,“或许可以有创意一点。比如以异常生物为材料的美食?”“嚯。”
用异常生物做的美食?他们想起吃完就发疯的黑暗美食。
这可不兴吃啊!
听说过九州学员的特殊能力是吞噬异常生物,但这种时候都不忘增加自己的实力吗?
难怪这么强,这是时时刻刻都在努力啊!
季星海和那位学员的身影消失在石桌两侧,一直没有被人挑战的‘季星海’低头看手表。24小时已经过去五个半小时,黑子阵营的分数终于转成正数。
他身边的学员越来越少,昏迷了躺在那里的学员越来越多。
“嘿,季,我走了。”旁边的学员终于被人挑战,他跃跃欲试,“我会给对面的家伙一场难忘的赛事。”
“还回来?”‘季星海’问他。
“不回来了。”
会尽自己可能争夺胜利,但也会在最后的时刻亲手砸碎胜利的桂冠。前者是为了自己,后者是为了人类的利益。
第一场大比之后白子阵营还有181人,而黑子阵营想要逆转结局,把负73分刷成正100分,需要至少173场胜利,也就是淘汰181人。
并且这期间不能再增加失败数。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复制体们却想要将之变成唯一的可能。
现实,九州某特殊小区。
“他们不怕中途出现意外,24小时后被淘汰吗?”
“怕,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谁也不知道复制体取代本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们宁可去赌24小时就能结束副本,也不愿亲身去试饥饿学院埋下的雷。”
“这些孩子也不容易。”
“是啊。”
沙发上坐着一对头发斑白的中年夫妻,妻子英姿飒爽带着北方的大气,丈夫温文尔雅有着南方的温柔,但他们的眼里都藏着不可言说的悲伤,连嘴角的笑都带着点勉强。
从孩子出现意外,到接受这件事,安排后路,然后再一次出意外,整整九年,他们却感觉像是过了九辈子。
这家的妻子曾是连破大案的刑警,这家的丈夫曾是育才无数的名师,但那件事后两人都选择了辞职。
他们疑心是自己太过忙碌,才没有注意到生活中的反常,以至于唯一的孩子突然昏迷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现在两人守着一家小店,足够生活支出,也能照顾家里人。
可这家人照顾着照顾着也丢了。
这还是他们今年第一次看直播,墙上九道投影,最大的就是那个孩子。这张熟悉的脸上有着陌生的神情,他不再是静止的画面,而是动态的,带着生命鲜活的色彩。
他们贪婪地看着,舍不得眨眼睛,又心怀愧疚,不敢多看一眼。
“阿城,”还是妻子先抓住丈夫的手臂,“你看这孩子,他和我们家孩子一样爱吃呢。”
丈夫抬头看向屏幕,画面里那个孩子正大口大口吃着不知名的鱼肉制作的油汪汪金黄的炸鱼块。虽然是为增强自己力量,但也津津有味。这是真正喜欢美食的人才有的表情,才有这种让人看到也很想尝一口的魔力。
“你说我们的孩子如果还在,能长成这么优秀的样子吗?”妻子迷茫地问。
丈夫抬头看着:“大概吧。不过我们家星星被我们养得娇气了一些,怕疼,怕黑,怕热,怕冷,还怕动画片里的怪物。”
“这也没办法,你太宠了。其实也不用太厉害,有我们两个看着,他一定能快快乐乐长大的。”
那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小时候甜糊糊的喜欢粘着人撒娇,长大了一点说自己是男子汉了,但也甜糊糊的,还特别喜欢吃甜食,笑起来露出一道小小的梨涡。
他们怎么就弄丢了呢?
之后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冷色的光打在他们两人的身上,给他们的背影镀上一层白色的霜。
屏幕上那个漂亮的大男孩还在以狂野的姿态大口吞吃长桌上各色夺命的异常美食。而另一个参赛者似乎是来围观的,自己一口不动,就在旁边喊加油。
“阿城,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呢?有人过来,就有人过去,对吧?”
丈夫一惯清醒又理智,但这时却不愿打碎妻子的美梦。
“对,”他们依偎在一起,汲取可怜的温暖,“我们的孩子一定还活着,在某个世界快快乐乐活着。”
感受到这两字里的郑重,少女笑着摇摇手:“您太客气了。”
一长桌以异常生物烹饪的美食都进肚子,季星海感觉到七分饱。但他感谢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位学员,以及和她做出一样选择的学员。
谢谢他们的信任。
“现在宣布最终结果:三十分钟的时间内红方食用107公斤食物,蓝方食用0斤食物,红方获胜……”
“星海·季!”
天平还在宣布最后结果,那个女孩突然开口。
“你一定会带着我们胜利的对吧!”
季星海微微点头。
“嘿。”她笑了起来,接着便直接晕过去。
季星海的手及时托住她的身体,而后也像是拎小鸡一样拎走,放在白子方特别整理出来的平台上。
白子阵营的平台和黑子阵营的平台差不多,只是装饰物从黑子变成白子,颜色也以白色为主。
说起来任务规则里似乎没有说明复制体就是白子,本体就是黑子,只是他们醒来就站在有着明显装饰特色的平台上,也就默认了自己是哪一方。
如果……
“嘿,季星海。”
被打断思绪的季星海回头,看到面无表情但就是有那么点生无可恋感觉的‘自己’站在那,然后一个笑容特别灿烂的棕发小伙子热情地朝着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