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陆胥白说。
范小?初惊慌失措的推开门,他哭出了声?:“罗丝和亚克……刚刚都死了!教授!!”
陆胥白:“……”
“他们两个怎么这么快?五天感染时间?!”陆胥白脸色变了,他看着范小?初,“你把他送回飞机。”
说完,他便起身朝门口走去,范小?初看着床上沉睡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生命的脆弱,他每天都在?领教,特别是对于刚刚经历过同伴的死亡人来说,仿佛那个穿过黑暗隧道的人就是自己,看看陆胥白这束光,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可,这个得到了陆教授所有爱的人为什么可以离死亡远远的?
教授那么爱他!他不应该与?他一起共患难么?范小?初神经质的想。
陆胥白走到门口时,像是倏地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头对范小?初喊到:“过来!离他远些!”
范小?初顿住,他觉得陆胥白听到他的心里话了,随后转头恐惧的看向陆胥白。
“来、来、来、”陆胥白朝他招手,“过来!离他远点儿?。”
范小?初害怕的机械听着陆胥白的指令,嘴巴不受控的想解释什么,“教授…我…您…”
陆胥白拿着门口的消毒喷壶又折了回来,对着空中就是一顿喷洒,随后自嘲道:“不好意思?,我也是太过紧张了,想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地方比在?我眼前安全了。”
范小?初一时无言。
随后,他惊恐的发现床头桌上本用来麻醉动?物的麻醉剂少了些许,他们待的地方,环境原始从而野生动?物也多,为避免意外,每个医生的房间?会备一些麻醉剂,当有什么体型庞大的野兽出现时,用来自保。
“啊。”陆胥白看到范小?初的注意点后,说道:“我是想让他回去的,可我们这里每个人身上都有可能解除到病毒,不管是谁送他上飞机都有传染的风险,哪个……还是算了,嗯,范同学?…如果余寺言醒来要问起什么的话,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范小?初:“…………………”
这是陆胥白第一次和范小?初说这么长的一串话,居然会和他耐心解释。
综上所有种?种?,范小?初有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是因为陆教授惧内么?!
头顶的滚雷再次滚向了范小?初,在?他心中如神明般存在?的陆教授居然惧内,他收起自己无以言表和乱七八糟的心情走向陆胥白,然后看着自己的老师,对着床边狂洒消毒液。
范小?初觉得方才的雷正贴着他的头皮在?他一个人的脑颅爆炸,只是这一瞬,他对余寺言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第79章 卷模
突然走了的队友, 让每个人都有?些难以接受,他们不知道为了什么来到这里?,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回不去的故乡,牵挂着的人。
陆胥白是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改变了送余寺言回去的主意。
范小初也在那一刻, 改变了自己的方寸, 为?了爱, 他是自私的也是盲目的,像条没有?思想的小金鱼,每天只要见到陆胥白就很开心得甩头晃耳。
可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老师也开心呢, 暗恋可以是鲜花也可以是美酒, 是无望的等待也是无怨的坚信, 是打?破自己内心那口缸的石头,缸不碎, 救不了孩子。
范小初第二天照例来收拾陆胥白的临时住所, 顺便打?包今天要带走的行李。
推开门,便看见余寺言曲着腿呆愣坐在?床头, 略长的头发慵懒随意。
见他进来, 余寺言抬眸打?招呼,“范同?学,你好!你们陆教授呢?”
范小初不自然回答:“在?…医疗室。”
余寺言帅气甩了甩头活动了下颈部关节, 随后像是自言自语:“奇怪?我怎么?头痛还有?些反胃?”
范小初心想,您被注射了能麻醉一头牛犊的麻醉剂量, 能没有?些后遗症吗?
“可能, 是有?些水土不服?”范小初继续不自然的撒谎。
余寺言转动脖子的动作停止,他看向范小初, 话锋一转:“上次接电话的是你吧!”
范小初愣了愣,这两日?太过大喜大悲忘了这茬, 他正在?思考着怎么?回答,余寺言眼底划过一丝犀利,他再次开口,腔调不再懒散,“你喜欢陆胥白吗?”
“哐当?!”听到这话的人手?上动作彻底僵住,收纳盒笔直掉落砸在?他的脚上,“啊…没…没有?。”
余寺言冷冷的说:“最?好是!”
范小初手?心都冒汗了,他和余寺言当?过一段时间同?学,之前觉得这人…大明星嘛,虽然有?些不可一世,可那份天然的洒脱,会让人忘记他有?这么?尖锐的一面。
“你不用紧张,”余寺言的语气稍微缓和,回到了那个不染风尘的懒散腔调:“喜欢我们家老陆的人可以从这儿排队到江城。”
范小初咬着牙,不敢直视余寺言的眼睛。
余寺言却定定的盯着范小初,不可一世道:“不过,他喜欢的人只有?我一个,你懂?”
范小初点点头,他的心跳有?些失常,从昨天开始他就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时候比陆胥白还要可怕。
此刻,他在?这紧张的气氛里?,突然无比庆幸因为?胆小谨慎才?为?自己保留了最?后一丝脸面。
余寺言指指地上的箱子,示意范小初把他拿来,老子要下床了。
范小初老实的将箱子挪了个地方,又替余寺言到了杯水。
余寺言接过水,喝了一口:“啊…刚刚忘记说了,电话的事儿我还没有?和老陆说,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
范小初脸快滴出血,其实他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就可以掀过这碴,比如太忙忘记说了;比如忘记自己说了还是没说;比如说过了,手?机信号太差了等等等等,可因为?对余寺言莫名的害怕,让他脑子一直处于短路状态。
他万万没想到过余寺言会杀过来,更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不好惹。
“哟,脸红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范同?学。”余寺言戏谑。
范小初在?心里?尖叫,想自己钻进地上的箱子里?,这样就不用面对这个恶魔般的男人了。
而在?这种关键时刻,范小初脑子不受控的抽筋,他似乎能理解陆胥白为?什么?这么?喜欢余寺言了。
这人身上从内而外每一点都闪闪发着光,哪怕是争风吃醋也整得你像个矮矬穷屌丝,而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这是种不可描述的感觉。
以前他只以为?余寺言就是空有?皮相,包括网上那些对他的评论也验证了这点,总觉得自己智商上至少可以碾压对方一头,简直是大错特错,这个男人有?种让你把智商拿去喂狗的魔力。
这就是来自正宫的气势么?,还没杀,范小初已?经被秒了。
“醒了?”陆胥白回来了。
范小初松了一口气,彼时,他觉得陆胥白简直是温文尔雅亲切无比。
余寺言“嗯”了一声,又装回了柔弱boy,“老陆,我头晕脑胀的,范同?学说是水土不服,你来给我看看?”
陆胥白正拿着消毒液对着自己狂喷,听到这话,手?一顿,对着方才?喷洒过的地方,又来了一遍。
范小初不自然的咳了几声,“咳,老师,您先?忙着,我待会儿再来。”
说完鞠了个躬头也回地走了。
余寺言起身朝陆胥白招了招手?,笑吟吟的说:“陆教授?过来…”
陆胥白一脸抽搐,有?些犹豫,“刚从外面回来,我身上有?病毒。”
余寺言:“我不怕,我连麻醉剂都不怕,我怕这儿?”
陆胥白:“………”
余寺言又活动了下脖颈,走近一步:“陆教授!昨天我和你正卿卿我我,突然被针管袭击了,你不要告诉我是蚊子哈!”
陆胥白后腿半步:“………”
余寺言再逼进一步,“还是说这非洲猛蚊能把人叮晕了。”
陆胥白再次后退,余寺言再进一步,
陆胥白再退半步,已?经退无可退。
余寺言伸出一根手?指,踮起脚尖抬起陆胥白的下颌,“陆美人,你有?什么?话要给大爷解释下么??嗯?”
陆胥白一把将人拥入怀中,给他的背顺毛,“对不起,言言,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我昨天本想把你送回去的。”
余寺言一把挣脱陆胥白的手?,愤怒道:“陆胥白!你特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大病么??劳资为?了早点的过来陪你,十天的戏愣是五天拍完了。零下十几度的冰水,说跳就跳,当?时脑子里?只有?想着,跳下去吧,跳下去就可以早点见到陆胥白了。一周的广告我让雪梨姐求这求哪两天拍完,我不允许自己到一丁点儿错,因为?错了就要NG,NG一分钟,就会让我迟一分钟见到你!”
“为?了你,我在?这短短的十几天就获得了圈内卷模的称号,各家经纪公?司都以我为?标的卷起来了,你特麽就把我打?晕送走?”
陆胥白:“?……”
本来陆胥白听着他说又是赶戏份又是跳湖,心疼得不行,可听着听着这人好像由控诉变成了自夸,又忍不住想笑。
陆胥白憋笑憋得一脸抽搐,看着余寺言有?些泛红的眼眶又不敢笑。
“你觉得我很搞笑?”余寺言恶狠狠的问。
陆胥白:“不敢不敢!不搞笑。”
余寺言:“那我怎么?看到你的眼睛是弯的?”
陆胥白:“没有?没有?,我是遇到你之后变弯的。”
“……”余寺言:“呸!臭流氓!”
陆胥白再次把人揉进怀里?,亲吻了上去。
余寺言含糊不清喊:“你不要以为?这么?亲两下就完事儿了…劳资…”
陆胥白咬着他的耳垂,轻声密语:“那做吧!”
余寺言:“……”
臭不要脸!
多少个日?夜的思念犹如外边的荒茫无际的黄沙,狂风吹起的沙尘或裹或卷,总有?一种方式将你带上高空,当?干燥的大地遇上久违的甘霖,生?机会让整个苍穹都为?之狂欢!
去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车上,余寺言穿了件深V黑T,外面还套了件陆胥白的白色衬衣,从穿衣的态度来看,应该是陆教授强制给他套上的,陆胥白穿着同?款白衬衣,只是他们两个一个把扣子当?装饰品,一个把扣子系到了顶。
饶是这样,范小初还是窥见了教授脖颈处半遮挡的红紫,余寺言就更不用说了,在?国内聚光灯下他都不慎在?意,更别说在?这广袤的陌生?国度,简直是放飞自我。
范小初看着他俩,看着看着自己的耳朵尖又红了。
余寺言:“……”
本就比较活泼的几个外国人,一直在?和陆胥白交流,余寺言听不懂,可范小初听懂了,他们交流的中心一直围绕着余寺言。
其实一路走来,大家的心情?都比较沉重,特别是从两位队友染病到离世,触不及防的天人永隔,虽然算不上至亲至爱,但生?为?同?类,带给人心灵上的撞击是很强烈的。
没有?绝对的信仰,是坚持不下去。
余寺言的到来,就像为?他们在?秋色的颓色中增加了带走生?机的绿。
“和你很配哦!White。”黑人医生?朝陆胥白说,他和陆胥白关系略比其他人亲切些。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余寺言,余寺言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对于这种目光,他很习惯。
可以说他从小就是个移动的焦点,他好像永远的光芒万丈。
我要是能走他一半的自信张扬,是不是也会拥有?自己的幸福,范小初艳羡的想,他看余寺言的眼神越来越沉重。
范小初像是听到了自己无规律的心跳声,他把视线挪到余寺言旁边的的陆胥白身上,他们两个就像副画一样镶在?这充满铁锈味的旧军用车厢内。
艰辛而又浪漫。
奇怪的是,教授脖子上的红痕怎么?又多出了一条,范小初眨了眨眼,他想要甩点贴在?头皮的轰鸣,最?后却在?这无限的循环中,听见余寺言喊道:“嗳!嗳!范同?学?范小初!……”
世界戛然而止……
第80章 除夕
余寺言一把接住了即将落地的范小初, 他们坐在一辆改造的军用车,各种肤色的医生?们面对面排排坐。,一时间竟没有人反应过来。
“给?我!”
陆胥白走近,迅速接过余寺言手中的范小初, 余寺言有些吃味的睨着陆胥白紧张的模样。
“你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 ”陆胥白说:“他怕是…感染了。”
见对方担忧的是自己, 余心情稍微松了些,他侧身让路,另外几名医生蜂拥而上。
“38.5℃, 已经发烧了。”其中一名白人医生?拿着温度枪的手不停颤抖。
另一位戴着胶皮手套的棕人女医生?上前翻开范小初的眼皮, “黏膜充血, 水肿,感染机率90%。”
“噢!我的老天爷!我们还继续往前走吗?”白人女医生?问完, 捂住了本就被口罩遮住的嘴。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后?, 白人女医生?突然嚎啕大?哭:“我们已经牺牲了两?名医生?,他们在米国是最优秀的医生?, 最终却因为这颗心, 死于遥远他乡,呜呜…我们真的还要继续前进吗?前进除了让我们现有的人陆续死亡外,能改变什么??”
“哦! Ada!不要这样, 宝贝,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身旁的白人医生?不停劝慰。
一股寒冷的悲伤席卷了整个车厢, 所有人或大?声?或小声?的哭了起来。
白人A医生?和陆胥白一起抬放在车厢内的长条椅上,黑人医生?拿来氧气瓶, 陆胥白将氧气罩给?范小初戴上。
后?者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张嘴想要说话, 白色的雾气立刻朦胧了整个氧气罩。
“别说话。”陆胥白说。
余寺言看出范小初的口型,分明是“老师”两?个字。
“你会好起来的。”陆胥白又说。
范小初本就有些泛红的脸更红了,他的眼睛也红红的,不知是充血充的还是想哭。
“停车!停车!”Ada拍着车厢头,带着哭腔喊道。
车辆行驶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上,停在这里,除了招来野兽之外他们可能会渴死或者饿死。
“Ada!Relax…我们先到有人的地方再做决定?在这不是死于病毒就是帝蝎。”陆胥白怔怔看着Ada,他的眼神那么?的专注,直到此时,漆黑的眼眸里还是一片平静。
这个男人的冷静令人可怕,他们现在所需要的就是这份可怕的冷静。
余寺言一直在观察着范小初,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病毒,夺走数以万计人的π病毒,在他印象中,这应该是在废土世界才会出现的场景,正在他身旁发生?着,侵袭着他熟悉的人。
这种未知的恐惧带有摧毁性?的力量,Ada还在啜泣,她的情绪感染着每一个人,另一位棕人女医生?很快也加入有声?哭泣的行里。
她双手掩着脸,浑身颤抖着,泪水顺着她的指缝留了下来,棕色男医生?一直在抚摸她的头发,鼻尖也红红的,眼眶里全是泪水。
余寺言喉间像是堵着一把尖利的刀片,他有些不适的吞咽,无?形的刀片随着他吞咽的动作来回割锯他的喉管。
这种感觉是他拍任何?一场戏都?没有过的体验,余寺言想,如?果现在来让他演末日片,他的演技可以封神了。
汽车缓缓前行,密闭的空间越来越闷热,车厢上有人为开的两?扇小窗,也许是为了防止野兽,巴掌大?的窗口,用铁棍横竖焊死,起到空气流通的作用已经很小了,这车上的人身份珍贵,军方想办法给?他们在车上装了一把带有冷分的风扇,这会正吱吱呀呀的转动着沉重的扇叶。
窗外呼呼而过的热风宣誓着这里是非洲。和传言一样,早晚温度尚可,但到了中午,滚烫的空气会让你怀疑自己也会风干成埃及法老同款。
在这恶劣的环境中,陆胥白他们还得?时刻监测着范小初的病情。
余寺言观察完车上每个人后?,通过车厢上的小孔将视线转移到了车外,刺眼的阳光冲击着视网膜,远处的黄沙折射过来的光线几乎要将双眼灼伤。
他找出太阳镜,戴上,这次他看清楚了不远处几颗半死不活的矮树上挂着的一根橙得?反光带子真正样貌。
那他妈是一条眼镜蛇!!!
余寺言嘶得?一声?缩回车箱,他把小窗户的玻璃窗拉了下来,车厢内顿时连热风都?没有了。
白人B有些不满的看了眼余寺言,“空气,我们需要新鲜的空气。”他朝余寺言嚷道。
空气的燥热加上病毒的的恐惧,让他们几个MSF精神都?绷到了极点,这时,不在乎礼仪,权威,或者情谊。
他们也是人,只想活下去。
陆胥白冷冷看了眼白人医生?B,“请好好和他说话!”
医生?B:“OK,OK,好的,我们需要氧气,哥们能把玻璃打开吗?”
陆胥白把话翻译给?余寺言,余寺言惊魂未定:“外面有蛇。”
“蛇?是什么?蛇?在哪儿?”白人女医生?停止了哭泣,她怔怔的看了余寺言两?秒后?,毫无?预兆的飞扑过来。
陆胥白蹙了蹙眉,一个箭步将余寺言护在自己身后?。
白人女医生?红肿的眼一下聚满了光,她朝窗外喊道:“阿斯克!那一定是阿斯克派来救赎我们的,派来救赎人类的,它会让我们死亡后?再复活!停车!停车!让我过去,让我接受神的旨意,快点停车!!!”
她疯狂的拍打着车厢门,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呼喊着,她的精神状态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了。
一个病了,一个疯了。
众人有些无?措的再次将视线看向陆胥白,后?者小幅度的指了指医药箱最顶层,那里躺着半管金光色液体,医生?B拿起昨天还剩下的麻醉剂直接对着女医生?的右手臂。
自己昨天也是这么?被放倒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这滋味了吧,女医生?倒了后?,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本来在哭泣的人暂时忘记了流泪,只有风扇在吱吱呀呀在不知疲惫地运转着。
不知过了多?久,黑人医生?开口:“非常感谢大?家来到我的故乡,因为你们,让这些生?活在绝望里的人看到了希望,可是……这几天,我一直在不停的询问我自己,我们做这些的意义在哪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生?了病的人还是照样的死亡,我们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对于死亡,我想我们一样充满了恐惧,请问,我们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他的唇因为干涸,有些裂开,他说的每一个字,余寺言都?没有听懂,可从他的眼神中他分明看到了绝望和质疑。
棕色男医生?回答了他,“我们的意义就在为他们带来希望。”
“希望之后?还是绝望吗?”黑人医生?反问。
他没有昨天带余寺言见陆胥白时那活泼的样子,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不,是绝望之后?的希望!”陆胥白斩钉截铁回答:“Bill,不要质疑自己,没有人会责怪你。”
突然,“啪嗒”一声?,老风扇的嘎吱声?戛然而止,热空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闷热的药味、铁锈味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
余寺言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即使?没有病毒,也会中暑或者被这些气味给?熏晕。
“艾达估计已经崩溃了,她需要人照顾,你们还没有感染的,带着她先回去,国际卫生?署那边我去说。”陆胥白说。
所有人都?看着他,眼中有情绪翻涌,但其中的雀跃是其他任何?情绪都?掩盖不了的,他们是精英,是战士,是权威,他们在打一场敌方在暗我方在明的战争。
但他们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思想会害怕的人,这个世界就是有这样的人在黑暗时刻砥砺前行,可谁又能在他们的黑暗时刻照亮他们脚底下的路呢?
“White!那么?你呢?”有人问。
陆胥白:“我也是要回去的,可不是现在,我的学生?感染了,你们知道的。”
他说完后?,满眼愧意的看着余寺言,“麻烦你们帮我带他走,带去米国,有你们在,隔离期间会方便些,等隔离期满,再送他回国。”
“我不走!”余寺言说。
陆胥白:“?”
“你…听懂了?”陆胥白用汉语问余寺言。
余寺言:“我能看懂,陆胥白!你休想又把我赶走,不要让我恨你一辈子。”
“我们会帮你完成任务的,会照顾好你的爱人,可是,White,他是个成年人,你应该尊重他自己的选择。”为首的白人医生?A说。
他应该是整支队伍里面最年长的医生?,也是这次志愿的组织者,可遇到了事?,大?家还是不约而同的看向陆胥白,想从他身上获取主意。
陆胥白满眼不舍盯着余寺言。
一秒,两?秒
他伸手抚了抚余寺言额角的发。
三秒,四秒,五秒
余寺言就这么?怔怔的对视着他,声?音发颤道:“陆胥白……你打算再一次抛弃我吗?”
七秒,八秒,九秒
陆胥白还是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做出这个决定他的内心是非常痛苦的。
余寺言:“只要你说让我走,我绝对会乖乖走,可是,你觉得?我还能好好过下去吗?”
陆胥白:“抱歉,他还是跟着我一起,车一停,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余寺言倏地松了一口气,他深深地望着陆胥白,人生?充满戏剧性?,他的男主是主导着整部戏的发展。
“我也跟着White一起留下!”黑色的Bill笑着说。
他的男主还要客串别人的戏。
下午, 卡车到达他们的目得地——马里布镇。
这?个地方比他们想象中好一点,但也真的是一个小点,只是穿越一百年和五十年的区别。马路上有人人鼻口绑着布条在走动,他们赤着脚, 不知是肤色还是服装的原因, 行走的人就像块移动的破旧抹布。
车门打开, 一群脏兮兮伴随着刺鼻的膻味的山羊迎面走来,其?实有些羊的高度称不上小,可它们瘦得像羊排。
赶羊的小女?孩鼻子上也挂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条。看样貌, 应该七八岁左右, 她瞪着大?大?的黑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余寺言, 好奇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女?孩紧了紧手上的放羊鞭,眼神瞟过周围其?他人时?, 她下意识地把黑黢黢羊鞭子揣进了怀, 视线又落到了余寺言的脸上。
零散的羊群从他们面前?走过,滴滴答答的脚步声和铃铛声混合在一起, 铃声是从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 余寺言顺着声音往羊群尽头看去?。
终于看见?了今天的第?一双鞋——破旧不堪的男款运动鞋,不过和女?孩这?个难民风格还挺搭的。
呃!或许不应该称她为难民,至少她有羊和鞋还有铃铛, 余寺言想把自己行李箱里的鞋送给她,随即又反应过来, 会不合脚的。
“这?里的贫穷会超乎你的想象, 同时?他们脚掌的韧性也超乎你想象,不必难过。”陆胥白像是看穿余寺言的心思?, 拉了拉他的手臂。
余寺言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的接受这?个魔幻世界。
入眼所及之处脏和乱是主色调, 当?地政府为其?他几位医生?换了一辆条件稍微好点的小巴车。
临近分别时?,他们绕开陆胥白和Bill拥抱,余寺言和他们合了个影,又用?手机把他们一一拍了下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他却像是认识他们很久一般,泪眼朦胧的将人送走。
余寺言回头看见?陆胥白显得有些淡的脸。
余寺言:“……”
陆胥白:“……”
当?然,这?是陆胥白一贯的作?风,最大?的情绪就是没?有情绪。
Bill也在哭,本想从陆胥白那里找到共情,发现太难了。
视线在陆教授脸上扫过几圈后?,果断投向眼眶红红的余寺言,他想要和后?者抱头痛哭一顿,结果发现旁边那个没?有共情的家?伙,正在用?冷漠的眼神警告着自己,最后?还是作?罢。
范小初住进了马里布镇上唯一的医院——
具体?来说是医院门口的草坪上,说是医院有点像国内偏远地区的小诊所,因为空间太过紧张了,整个医院周围都开发成了露天病床。
整个医院处处充满剧烈的咳嗽和粗喘的人,门口泥地上,破旧的走廊里,医生?的诊室里各种或站或躺或蹲着的病人。
“我们不能在这?里,Bill!”陆胥白蹙眉:“找个附近的房子,在这?里交叉感染的风险太大?了。”
Bill点头,用?当?地的话和领路的院长交流着,院长为难的看了他们一眼。
Bill又说了些什么,像是做了承诺,院长缩成团的五官才稍微舒展开,他隐晦的看了眼陆胥白和余寺言,带着他们绕过人群,从走廊拐角处的一扇门进去?。
“院长带我们去?他家?,他家?就在附近。”Bill解释道。“但是…范不能去?,因为他们家?有两个小朋友。”
陆胥白没?有说话,范小初是他的学生?,他理应关注他的安危,可π病毒的传染性确实让人恐怖,院长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余寺言拉了拉陆胥白的手,他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指了指范小初躺着的方?向,撇嘴道:“咱,就把他扔那里?”
陆胥白说:“先去?院长家?看看情况。”
余寺言用?力把陆胥白往自己身旁一带,满脸白莲花,“老陆,可是我觉得他很可怜耶!”和上午那个警告范小初的人判若两人。
“……”陆胥白。
对于余寺言,陆胥白还是非常了解的,他会可怜一只蚂蚁,一猫一狗,但对于他第?一就不喜欢的人,陆胥白真不觉得他会对他们怜悯。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真的,晚上如果需要人照顾的话,我去?照顾他吧。”余寺言说:“昨晚承蒙陆教授麻醉剂,我睡得很香,我瞧着你,眼睛都要凹进去?了,你今晚好好休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