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小延是真不放心他羽哥,除此之外,也确实跟爸妈不咋对付,更烦自家那一群七大姑八大姨们。
至于韦盛大年三十留宿秦星羽家,是俞笙安排的。
韦盛大学起随父母定居海外,一直读到精神心理学科的博士后,才回国开了这么一家私立医院,在国内没什么亲朋,逢年过节自来是被他唯一的发小俞笙,给安排得妥妥当当,还带了几名春节期间值班的医护人员,一块来陪着秦星羽。
尽管秦星羽说不出话,也不是所有的互动都能够听懂,以及给出反应,但他喜欢看着大家热闹。
大年三十这天,吃过了年夜饭后,还跟景小延、韦盛,和那几位平日里照顾他的医护人员,打牌打到半夜十一点多。
要不是韦大夫给他喂了药,不许他再跟着闹腾了,才不愿意休息呢。
他现在仍旧每晚要靠大量的安眠药,配合着其他精神类药物,才能入睡,周围的人每天早晚按时盯着,半点也不敢马虎。
因而即便是大年三十,韦盛也没打算让他跟着大伙玩通宵,只是稍稍允许他晚睡那么一两个小时,把给药的时间稍稍延后了一些而已。
服用了安眠药,遵医嘱必须保持安静的秦星羽,不能跟伙伴们打牌了,便在一楼客厅的落地窗前,自己玩遥控车。
这个位置的窗子,刚好对着小区的路灯。作为帝都近几年来新建的高档别墅区,这里入住率不高,业主大多是一些富豪、商人、明星,名下多套住房,买了这里的别墅多半为了升值,也并不常来居住。
尤其是逢年过节家家户户走亲访友,这样一座豪华的高档别墅区,反倒显得萧瑟冷清。
从这个角度的落地窗望去,斜对面的那栋别墅,是俞笙家。
俞笙不在家。
大年三十的晚上,小俞总在公司加班,有个与海外集团总部的重要视频会议。
春节是国内的节日,作为一个华人在西方国家创办的企业,遍布全球的大多数分公司,是不过春节不放假的。
这一个国际会议,就开到了半夜。
午夜十一点半,秦星羽坐在落地窗前的厚地毯上,看见了那辆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地驶进了车库,接着不大一会功夫,俞笙那栋别墅的灯亮了。
俞笙今天没找秦星羽,一是他回来太晚了,刚才停车入库时,还特意盯着对面那栋别墅看了一会,楼上卧室的灯关着,只有一楼客厅亮堂堂的,偶尔几个人影晃动,大概是韦盛和景小延他们。
他估计这个点儿,秦星羽该服了药睡了。
他和秦星羽,都不是太看重这些传统节日的人。
俞笙也不是头一回自己过年了,从前身为J.Y集团的少当家,虽然是个艺人,每逢新春佳节,他父亲也隔空来个跨国电话,列个国内的亲友股东名单,让他挨着个地拜访,不过,全被他一股脑地拒了个干净。
他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应酬。
而今,终于将权利牢牢握在手中的小俞总,更用不着身不由己,去那些毫无意义的应酬了。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年。
他只是有些想念秦星羽,哪怕才十几个小时不见,即便对方就在斜对面、隔了十几米的那栋房子里安睡。
只不过他预料错了,秦星羽服了药,但没有睡。
此时的秦星羽,就坐在那拉上了大半的厚重窗帘后面,同他一样,看着斜对面别墅里的灯一盏盏亮起,还特意盘算了自己的安眠药起效时间。
这些药物他已经服用了好几年,有了抗药性,药效已然不大可能在一个小时内发挥作用。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仍旧没过零点。
于是他忽然起身,顺手拽下了客厅衣帽架上的羽绒服外套,胡乱穿上了。
“小羽,你去哪?”
刚拿了一手王炸牌的韦盛,眼见这是要出门的样子,立时便警觉了,喊了一声没见回应,对方已经飞快地溜出院子。
“我去看看。”
韦盛刚要起身,景小延也已蹿了出去,着急忙慌地连外套也没穿。
除夕夜,秦星羽在俞笙家门口站了一会,按响了门铃。
他极少会去俞笙的家,尤其是这栋今年才买的,就在他家斜对面的别墅。除了对方刚入住搬家时,他跟景小延去帮忙布置了一下之外,别看这么近,他没再去串过门。
就这还天天有人说他是俞笙养的小情人呢,要是隔三差五地再往俞笙家里跑?
他才不干。
今天除夕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就站在了俞笙家门口,至于原因,他想可能自己确实是精神病吧。
俞笙几乎一分钟也没耽误地开了门,意外地看到单薄少年身影,安然伫立在灯火阑珊的院落外。北方的冬夜冷得彻骨,让人伸不出手来,因而秦星羽没有拿手机打字,也没有打手语。
可那如这冬夜星空般,清冽明澈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那意思仿佛就是在问:可以进来吗?
俞笙一把就将人拽进去了,触碰到对方仅仅是在室外站了一两分钟,也已然寒气袭人的身子,于是顺手在玄关的遥控面板上按了按,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度。
秦星羽怕冷,但原本没那么严重,是自打伤后这一年来,骨骼神经重创,多处脏器损伤,体质急剧下降,才怕冷得更厉害了。平日里他卧室和客厅的温度,通常是比寻常人高几度的,否则的话哪怕稍低一点,也容易感冒发烧。
此时站在玄关的秦星羽,闪着那双难得这个时间点儿,也电量还依然充足的大眼睛,好奇地环顾四周。
俞笙的这栋新别墅,与他想象得不大一样。
他虽然到俞笙家做客的次数非常有限,但小时候,俞笙家里那几套坐落在二环内的豪宅,以及散布在京郊的几处庄园,还是邀请他们几个队友去玩过的。
他印象里,俞笙的每一处房子都空空荡荡的,不管是多么大的豪宅庄园,家徒四壁。管家保姆倒是一应俱全,但除了床和柜子几件必要的家具外,什么也没有,连厨房也是干干净净,像是从未真正住过的样子。
说白了,就是缺了那么点人间烟火气。
尽管他秦星羽也是个生活极简的人,但他好歹还有几件汽车模型摆在柜子里,有几个毛绒玩具放在飘窗上,也有一套锅碗瓢盆,偶尔没通告的日子在家,也能做点简单的食物喂饱自己。
但从前那些年里的俞笙,简直像是每天住着豪华酒店一样,仿佛从未打算在任何一所豪宅里久居。
因而在今天大年三十这晚,秦星羽进了对方这栋才买了不到一年的别墅时,还是大感意外的。
比起从前那些空空荡荡的房子,这里实在是有足够的烟火气。
客厅的衣架上挂了好几件外套和西装,都是近几日俞笙上班出门时穿的;沙发和茶几是找设计师特意订制的,蓝白拼色设计考究;客厅一角设了个小型吧台,吧台的酒架上有几瓶未开封的红酒,厨房门口的垃圾桶里也是新换的塑料袋,里面只有一个无糖可乐的空瓶。
这还仅仅是别墅的一层。
他跟着俞笙上了楼,楼上的茶桌下铺了深色的厚绒地毯,卧室摆了一把精致舒适的秋千椅,窗帘也撤掉了原房主的旧物,取而代之的是他秦星羽家的同款,带毛绒的深蓝色布料,上面还有银色点缀的星星和月亮图案。
秦星羽甚至还记得,俞笙购房不久时,让他推荐过的他那款窗帘定制商家。
总之,看起来俞笙是打算放弃小时候那些冷冰冰、空荡荡的豪宅,以后在这里长期生活的样子。
但至于俞笙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长期生活的原因,秦星羽有时想不通,虽然他们这个别墅区,也算是这寸土寸金都市里的高端豪宅了,但也就是给他们这种普通小明星、小富商们住的,俞笙家在帝都有的是更好的房子。
但是俞队长似乎铁了心地跟他做邻居。
他还在楼上俞笙的卧室里,看见了床头柜旁摆放着的,那把全球高订制限量款吉他,前两年,他送的。
于是他在俞笙卧室的那把秋千椅上坐下,把玩着对方的限量款吉他,吉他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像是隔三差五就会弹上一会的样子。
期间他还把羽绒服外套脱了,俞笙从衣柜里拿了件带小熊帽子的厚毛绒披风,驾轻就熟地给他披上了。
俞笙家里有点冷,即便刚才已经调高了空调温度,屋子大的缘故,一时半会儿还没暖和上来。
秦星羽眼见此时身上这件,与自己那套同款不同色的小熊披风,更疑惑了,俞笙这都是买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太不符合俞队长的性格了。
正思索间,秦星羽侧过头,隔过对方给他整理小熊披风的肩膀,看到了那卧室的窗外,有彩色的烟花绽放开来。
出于安全考虑,许多大城市已经很多年禁止私自燃放爆竹了,这让尤其是漂泊在外的年轻人们,逢年估计也感受不到多少年味。
不过有规模有组织的烟花,还是时不时地会出现在,这座浮华而又冰冷的都市上空。
距离零点的钟声敲响还有十分钟,秦星羽指着那窗外的烟花,想要去看。俞笙会意,也不等人从秋千椅上下来,便连人裹着披风,一起打横抱着,轻放在那铺了一层厚毛毯的飘窗。
俞队长总是动不动就抱他,并且由于交流障碍的缘故,他的抗议还总是慢了几拍,每每等到他思索明白,想要比划着手语,表达点什么的时候,人家早已把他放下了。
同样的,今晚他也还没能表示个什么,就被窗外那夺目绚烂的烟花吸引了注意力。
他心里其实清清楚楚,俞笙这家伙就是瞅准了他如今注意力有问题,上一刻还想争辩些什么,下一刻可能就被其他什么事物吸引,忘得一干二净。
于是小俞总得寸进尺,该抱的、该搂的、该上手的地方,是一点也没放过。
反正今晚除夕夜,秦星羽扣他家了,谁都别想带走。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第50章 查岗
俞笙刚在飘窗上坐下来, 想陪着身边的人一同看烟花。结果才看了没半分钟,忽然间,床尾的手机响了, 是个来自海外的号码。
不用备注他也知道,是他那远在意大利的父亲大人打来的,平时他和海外分公司的同事都是线上沟通, 没人给他打跨国电话, 除了伪装IP的电信诈骗, 就是他爸。
极不情愿地懒懒将电话捞在手里,俞笙也没避着秦星羽,而是就在这飘窗上滑动屏幕接听:
“没等我给您拜年,您倒是先给我打电话来了,过年好啊。”
俞笙对着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冷冷淡淡的, 连“过年好”这仨字都说了, 就是不乐意叫一声爸。
电话对面,俞老爷子的语气似乎也带着那么点较劲的意味,冷哼一声, 明明都主动给儿子打电话了,却偏要大过年的教训几句。
“听说我回来以后,你惹你庄伯父生气了, 还惹了不止一回?”
“他老人家这是跟您告了多少回状?您才想起来给我打这个电话。”
俞笙悠哉悠哉地倚着飘窗上的靠枕, 这个角度能够完美地欣赏烟花, 当然更能完美地揽过秦星羽的肩膀。
以至于俞笙跟自家老爸打着电话,都有点心不在焉。
电话另一端,是老董事长中气十足的愤慨: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听说你还把你晏晏妹妹, 从公司给调走了?”
“您以为我愿意啊?”俞笙语气冷硬地反问了句, 继而又恢复漫不经心的语调: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她挺开心的。”
把庄晏晏安放到秦星羽团队,俞笙确实是不大乐意的,要不是年会那晚,当场跟庄老爷子把话怼到死路口了,他也不想那么干。
在秦星羽的团队工作,那不仅仅是庄晏晏喜欢的事,更重要的,那还有庄晏晏喜欢的人。
他得把秦星羽看紧点。
当然,更重要的是,对于他这位发小庄晏晏,是谁,干嘛的,怎么就被谣传成了俞家少奶奶候选人,他得给秦星羽一个坦荡交代。
不过显然,此时电话里的老董事长并不买账,相反还怒意渐胜,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度:
“听说你还把你庄伯父分公司的合作业务给砍了?”
“您看您这每一句都是听说,不过听说的也对,这在我的权限范围。”
俞笙不带丝毫语气地回答,国内分公司是否与巴黎分公司合作,他的确有这个决策权。
他此时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家老父亲在电话那头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一点也不出所料,远在意大利的俞老爷子长长出了口气,似乎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干脆沉声质问:
“哼,你在哪?”
“在家。”俞笙明显不大乐意跟他老爸唠家常,大过年的,他不在家能在哪。
“我当然知道在家,我是问你,和谁在一起?”很明显,老父亲对这么个敷衍的回答,相当不满意。
“您说呢?”
俞笙直接一个反怼,不带半点含糊。
俞老爷子似乎是一下子就知道了答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也不知都思索了些什么,才语气凝重地沉声命令:
“玩归玩,不准耽误工作。”
俞笙冷笑了一声,懒得回答,他是认真想和秦星羽谈感情,怎么就成了玩了?
俞老爷子也是头疼,他儿子跟他八字不合不对付,这个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大年三十还愿意跟自己在电话里多说几句,往年连电话都不带接的。
尴尬沉默了一会,俞老爷子的语气缓和下来,叹息着:
“过年了,记得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知道了。”俞笙淡淡地答应,言罢又冷着脸嘲讽了句:
“想打就自己打,都老夫老妻了……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啊。”
也就开头的“过年好”,以及最后这句“照顾好自己”,是俞笙正八经儿跟他老爸说的问候,他也没办法,他做不到跟他爸好好说话,从小就这样。
挂下电话,这会儿室内的空调温度已经上来了,屋子里也暖和起来。飘窗上的秦星羽已然自己脱下了那小熊披风,抱在怀里,还轻捏着披风帽子上两只毛绒绒的小熊耳朵,试图跟小熊交流点什么,尽管仍旧发不出半点声音。
窗外的烟花盛景一览无余。
秦星羽的目光亮闪闪的,垂下羽睫看一会小熊,又扬起眉宇望一会烟花,宛若这夜空之下最纯净无暇的星芒。
零点的钟声轻轻敲响,俞笙揽紧了身边的人,谁都没有说话,安静而默契地看着这盛世烟花。
从小到大,除了组合一起上春晚之外,这是他们头一次在一起过年。
景小延在院子外面,冻得快疯了,他刚才着急忙慌地追着秦星羽出来,连外套也没来得及穿。
他似乎看见秦星羽进俞笙家了,他本以为,他羽哥是看在俞队长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份儿上,去邀请俞笙来自己这边过年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羽哥一进俞笙家,就没再出来,他懒得进院子敲门,给他羽哥发了个信息,奈何对方的手机长期静音,估计也没看见。
于是可怜的景小延小朋友,耐着性子徘徊在两栋别墅之间,等了好一会,直到绚烂的烟花亮起,零点的钟声敲响,万籁俱寂之下,一派繁华。
景小延忧伤的望天,他羽哥和俞队长的零点除夕之夜,用膝盖想也知道是甜甜蜜蜜在俞笙家渡过的,而他景小延呢?是在大冷的冬夜里一个人凄惨地在外面看烟花,还冻得瑟瑟发抖。
这就是组合团宠的待遇么!
零点之后,秦星羽有些昏昏欲睡了,一个小时前服用的安眠药起了作用,此刻他靠着俞笙家的飘窗,那双细密浓郁的羽睫轻轻地垂下,整个人都显得安谧而宁静。
俞笙将人试探着拥在怀里,不敢乱动。又过了一会,等到对方确实睡熟了,他才将人抱起,轻放在自己卧室那张舒适宽敞的大床上。还仔细地在对方腰下垫了一块薄毛毯。
秦星羽的腰伤不能睡普通的软床,他自己家里的床垫如今已经换成了偏硬的材质,即便是平时出通告住酒店,安辰也会特意交代,挑选合适的床。
俞笙给睡着的人仔细盖严被子,心中盘算着,改天他家的床,也该换一换了。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宛若工笔画般的天使容颜,俞笙克制住想要吻上去的冲动。他实在有些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睡着时仿佛易碎冰凌般宁静的人,醒着的时候却即便不说话,也是能打字把他怼翻天的性子。
他这辈子算是栽在秦星羽手里了。
待到对方睡熟后,俞笙放轻脚步,拿着手机出了卧室,虚掩上房门,到客厅的阳台处,拨通了母亲的视频电话。他原本也打算过年给妈妈打个电话,用不着他老爸特意提醒。
“女王大人,过年好啊。”
看到视频里的母亲发型,又烫了新的小卷卷波浪,穿着旗袍式连衣裙,戴着宽沿的遮阳帽,背景似乎是个海上的游艇。
“哎哟我的宝贝儿子,看看妈妈在哪呢?塔斯马尼亚岛,来让姨姨们跟你打个招呼。”
接到儿子电话,俞妈妈看起来兴奋得宛若少女,随着视频角度的移动,三五成群同游的贵妇老姐妹们,一一热情地向俞笙打了招呼。
俞笙一连说了好几个“阿姨好”。
看着母亲终于将视频转了回来,他才不动声色地沉声叮嘱:
“您好好玩,别累着,南半球夏天了,不过塔斯马尼亚气候应该不热吧。”
一如既往地淡淡说着话,这大冬天的他还得操心自家在南半球过夏天的母上大人。
“不热不热,这海风一吹,可舒坦了,晚上还能躺在游艇上数星星。我和你的姨姨们,打算下一站就奔南极看企鹅呢!对了儿子,你今年在哪过年呀?”
“我在家。”
说了这三个字,俞笙微微蹙眉,他的母上大人跑南半球逍遥快活去了,连把自己儿子扔在哪过年都不知道。
言罢他调转手机的镜头,给母亲看着客厅里的景象,语气中难得还带了那么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您看,这沙发,这书桌,这餐厅,家里的物件摆设,跟您来时没什么两样。”
他的母亲几个月前回国看过他一次,在这住了几天,此刻俞笙给母亲展示着一如既往的居家环境,镜头转到那虚掩着的卧室门时,恰到好处地收了回来。
俞妈妈是什么人?一眼看穿。
于是女王大人笑盈盈地向儿子撒着娇:“哎呀,最关键的不给妈妈看,妈妈想看跟你一起过年的人。”
“您上次来不是看过了么?”俞笙悠悠开口。
“妈妈想再看看嘛……”
“那不行。”
俞笙不紧不慢地拒绝,铁面无私,想看秦星羽?亲妈也不行。
“妈妈都给你看我的老姐妹们了……”
俞妈妈试图开启忽悠大法,连哄带骗地想看儿子传说中的那位小朋友。
俞笙才不上当呢:“那是您自愿的。”
和母亲闲聊了一会,挂下电话,俞笙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换了睡衣返回卧室。
秦星羽安然睡着,他睡相一向很好,尤其是这几年来,长期服用安眠药的缘故,睡下以后几乎都不大会翻身。
俞笙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在床的另一半躺了下来,凝望身边安睡的少年,望了好一会,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北方的隆冬昼短夜长,此刻的俞笙拥着怀里的人睡着时,却渴望这一场更加漫长的冬眠,哪怕是一个冬天都不要醒来。
春节过后,俞笙开始到公司的舞蹈教室恢复训练了,他接的那场晚会演出在正月十五。
退圈一年来,他依然热爱街舞,练了十多年的舞蹈功底也没扔下,隔三差五还是会在下班后的夜晚,在公司的舞蹈教室练上一会儿,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这个节目他接的态度十分明确,不复出,不要出场费,就心血来潮跳支舞,跳给他家那位看着玩。
他的微博已经配合节目方,官宣了他即将参加表演的消息,粉丝们惊喜得快要掀翻了天,老粉们在短短几日功夫都回来了,评论区一片沸腾,仿佛这才是真正的过年。
沉寂了一年多的俞队长,终于有动静了。
大年初五的傍晚,秦星羽照例每周三次,从韦盛的私立医院复诊回来,没回家,转头就去J.Y集团了。
他这些天恢复得还不错,已经可以由司机接送着,前往韦盛的医院配合治疗,从前他不大能够出门的时候,只能是韦大夫来他家里。
还在春节假期,J.Y集团的写字楼里空空荡荡。不过近来,秦星羽专喜欢挑没人的晚上,或者节假日去公司。
说起来,他其实是有点怕的,怕见人。
从前心理问题非常严重的时候,他不大分得清身边的人,甚至无法听懂一些基本的交流,但那时候他没什么意识,谁都不怕,谁都敢惹。
而今随着心理意识逐步的恢复,能够理解大部分的沟通了,却反倒有些怕见生人了。
尤其是前阵子,被庄允老爷子凶了几次,他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与生人见面了。
韦盛看过了,说这是恢复过程中必经的一个环节,总要跨过的一道坎,没什么大事,不要勉强他就好。
当然,韦大夫这话是说给安辰、俞笙、景小延等等,秦星羽身边这些人来听的,其中令人头疼的事儿也只有韦大夫一人知道:
由于稍稍恢复后的秦星羽,意识强了,主意正了,他韦大夫,有点儿控不住了。
说好了这天心理治疗结束,韦大夫是专门交代了司机,把人送回家的。结果人家小秦总连家门都没进,在院子里看着司机大哥调头走了,紧跟着就跑去自家车库,自己开着小蓝跑车去公司了。
他在J.Y集团租的那三间办公室已经布置妥当,年后就要正式开业,他今晚去看了看,设施物件一应俱全,他计划着再装点一些造型简洁优雅的置物架和小摆件。
自打年前,集团里就有员工们悄悄地在私底下议论,说小俞总的办公楼,小秦总当家一样布置。
没错,秦星羽就是当成自己家一样,来布置他这几间租来的办公室。反正等他公司做大了,别说这几间办公室,这栋楼没准他都包了。
他秦星羽就是有这份儿野心,连小俞总都没有的野心,他敢有。
除此之外,他还去这层楼里的录音棚看了看,经过多种方式的精神治疗,他现在已经能够稍微与录音棚和平相处。
即便他还无法说话,更唱不了歌,但他已然可以独自在录音棚里呆上一会,不至于突发惊恐失控,也不至于精神错乱呼吸困难。
从录音棚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暗,空空荡荡的整个20层楼,只有隔壁的舞蹈教室亮着灯。
俞笙在这层楼安排的录音棚和舞蹈教室,基本就是个摆设,除了他自己隔三差五练会儿街舞之外,平时没有人去。秦星羽的身心状况不能够唱歌,也很少能跳舞,整个公司那么老大一个经纪部,也没有再签别的艺人。
因而今天看见舞蹈教室亮着灯,秦星羽还颇为意外。
他试探着一点点走过去了,站在那厚重的钢化玻璃门外,看见了俞笙的身影。
俞笙独自一人,穿了套运动卫衣,伴着舞蹈教室内隔音极佳音乐节奏,练着街舞。
秦星羽很久没看过俞笙跳舞了。
尽管晚会还有十来天,以俞笙的业务水准,其实用不着这么早排练,但俞队长仍旧宛若从前还在组合时,彩排的每一场演出那般,早早认真训练。
秦星羽定定地在门外看着,没有打扰。
站了有半个小时,他站得累了,就靠着墙,他的膝盖和腰伤,不大能够坚持长时间的站立,但他仍旧不愿意随便找个办公间去休息,而是依旧倚着墙,安静地观望舞蹈教室内的身影。
甚至产生了一种他和俞笙,还依然并肩站在舞台上的错觉。
俞笙出来时,看见秦星羽的身影也微微意外,仰头灌了一大口矿泉水,汗都没来得及擦,就问:
“一个人来的?”
秦星羽不回答,他此时此刻一个人站在这里,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怎么不提前给我发消息?”
见他没反应,俞笙追问了句,顺手将眼前人敞着的羽绒服外套给系上了。
好歹提前跟他说一声,让他去接一下,或者派司机去接也好,敢情儿又是自己开车来的。
秦星羽那双清清亮亮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就是不给反应。
即便穿着羽绒服外套,他仍旧有些冷,冷得不想打字。
春节期间,写字楼的物业休假,中央空调也关闭了。许是刚才俞笙练舞运动着不觉得冷,秦星羽却自打进了这座大楼,也没多一会,就冷得快受不了了,即便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也快冻僵了。
不过他本就怕冷,前两个月刚入冬那会,在南城拍戏,候场补妆的功夫,身边还开着暖风呢,他就已经冻得脸上全无血色了。
那时候他又不肯说,当时直到化妆师发觉他脸色不对,赶紧让安辰从车里拿了好几个暖宝宝,给他贴衣服里面了,安大经纪还一边贴一边纳闷地吐槽:
“你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冷?你小时候不这样啊,我家锦锦都比你抗冻。”
的确,伤后的秦星羽,格外怕冷。
而今站在舞蹈教室外,他冻得思维都有些麻木了,直到俞笙用温热的掌心,在他那清瘦冰冷的苍白脸颊上轻捧了捧,低声问了三个字:
“来找我?”
谁找他?人家明明是来看自己新办公室的,纯属偶遇!
不过秦星羽到底还是拿出手机,颇不情愿地在备忘录上打下两个字,举到俞笙面前:
“查岗。”
俞笙微微怔住了。
这样的字句,几乎从未在秦星羽的词典里出现过。对上俞队长难得讶异,甚至还带着那么几分欢喜的目光,秦星羽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