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主角的心魔之后—— by泽达
泽达  发于:202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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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的事受限制不能说,但应当能有点迂回的法子来暗示,和平完成合作。
萧墨到底年轻,此时没能意识到一些问题,想得简单了。
届时自己重生,外人眼中楚惊澜身边又出现个新的“萧墨”,难免引起人胡乱猜测。
萧墨想到此处,偏头对楚惊澜道:“我觉得我俩之后不仅身份不能再用兄弟,我的名字也要换换。”
楚惊澜正在研读剑谱,闻言抬头:“为何?”
因为我会重生啊。
萧墨:“想低调一点。”
楚惊澜没说话,但眼神里明明写着:有什么必要?
萧墨有时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连他也有点跟不上。
但只要不是大事,楚惊澜通常最后都会随萧墨自己喜欢。
萧墨看出他没有拦着自己的意思,用笛子一下下敲在手心,略微思索:“上次我们给金面具的身份想了‘墨澜’这个名字,但还没对任何人报过名,刚好,拿来我用吧。”
等楚惊澜自己恢复修为后,金面具人的出现次数肯定会减少。
“以后我就是墨澜,如果被锦绣阁和以前见过的人问起,就说萧墨是假名。”萧墨美滋滋,“反正无论哪个名字他们都查不到我真实身份,叫什么还不是我说了算。”
楚惊澜翻剑谱的手顿了顿,他突然想到,这不就意味着,日后无论再见多少人,只有他知道萧墨真正的名字,只有他才知道面前这魔的全部?
萧墨会渐渐变成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称呼……
楚惊澜手指不由在书页边缘摩挲了下。
好像,不坏?
【叮,精神攻击成功,积分+50!】
萧墨已经不会因为加分朝楚惊澜投去莫名其妙的视线了,他可以肯定楚惊澜绝对学会了在心里吐槽,指不定又念着他什么呢。
“好的,现在开始在外人面前,我就是你的挚友墨澜,你可记得,别叫错了。”萧墨握着笛子凑近了,“你先叫我墨澜试试?”
楚惊澜淡然翻过一页剑谱:“有外人的时候再说吧。”
萧墨:“提前习惯习惯。”
楚惊澜:“之前以兄弟身份示外,你也没提前习惯,叫我哥哥或兄长。”
嗯,最多叫两句师兄,大部分时候还是直接喊名字。
萧墨提着笛子晃了晃:“名字和称谓不一样。”
“好吧。”楚惊澜把书册合上,“我记住了,墨澜。”
萧墨把手里笛子提溜转了一圈,满意了。
球球又被他们从灵宠袋里放了出来,小鸟正在窗边啄羽毛,它身上大部分毛色还是灰扑扑的,但翅根底下多了一点白色小绒羽,长得圆滚滚,伸手在它羽毛上一戳能有一个软坑,名副其实的毛绒小球球。
别说萧墨时不时会在球球身上轻戳一下,就连楚惊澜看萧墨动作看多了,也没忍住伸手——
手感真的很好。
球球被戳得很舒坦:“啾。”
在飞舟上戳球,时间过得很快,不久后就到了清泉山。
因山中有灵脉,因此远远就有哨岗,萧墨和楚惊澜朝守卫亮出王卢殿给的令牌,便有人专门来领着他们往里走。
“两位这边请。”
灵脉分布都在地下,有的需要走石窟,有的直接下悬崖,清泉山的中品灵脉正好在崖底,两面夹山,顺着峭壁往下走,越走便越能感觉到浓郁的灵力。
沿着盘旋的崖壁山道再转过弯,崖底的风光骤然映入眼帘。
千丈悬崖削翠,壁立如仞,一条长长的灵脉泛着柔和的光芒,似河流般缓缓流淌,灵流上浮着的“碎冰”,以及两岸凝结的晶体,便是灵脉产出的灵石。
明河银影,今宵好景,不仅美不胜收,是修炼的福泽宝地,还……遍地是钱。
楚惊澜觉得灵脉简直集萧墨的喜好于大成:漂亮、风景壮观、有钱。
除了不能吃,完全没别的毛病。
果然,萧墨眼睛里映着灵脉的光,明亮极了。
不过王卢殿敢把他们放进来,当然也有相应措施,不会担心他们挖空自家的钱,两侧崖壁上开凿出了修炼石室,领路的带着他们来到其中一处,对他俩拱拱手:“两位在约定的期限内,可以使用这间修炼室。”
修炼室门口有灵石结晶,需要的话萧墨和楚惊澜可以采取,直接吸取里面的灵力用作修炼,灵脉每天有人巡逻,消耗了多少他们当然有数,也会盯着大家的踪迹,保障他们安全的同时也提防他们损害灵脉。
萧墨和楚惊澜也不是来此地采钱的,交易讲诚信,他们是为修行而来。
萧墨和楚惊澜客客气气回礼:“多谢。”
领路人送到便离开,周围有锦绣阁的弟子正在巡逻,二人进到石室内查看,里面划出了三个石床修炼位,再有一张石桌并三把石凳,石壁上嵌着灵器灯,注入灵力可发光,收回灵力等于关灯。
室内墙壁和石门上都刻着隔音、强化的符箓,避免某些人修炼时形成的冲击直接损毁修炼室,全都是些实用的布置。
萧墨在门口取了些灵晶,抱着堆在石室角落,增加修炼室内部灵力汇聚度,把球球放回灵宠袋里,关上石门,楚惊澜在石床边坐下,解开上衣,准备把腹部的绷带拆掉。
十八岁的楚惊澜身量已经长得十分好。
十八岁,说是少年郎也可,说是青年俊才也行,他们身上总有股蓬勃和尚未褪去的青涩气,有的似晨露,有的似朝阳,连楚惊澜这种带霜的,都还不是千年峰顶冥顽不化的积雪,而是夜间忽降的薄雾寒霜。
先前柳梢给他医治,萧墨的注意力都是伤口和刀子,这时候再看,终于把注意力给到了楚惊澜的好身材。
绷带缠在腰腹上,轮廓分明,衣裳裹得严严实实时看不出,但此刻衣衫半敞,雕琢般匀称流畅的肌理一览无余,手臂动作间,绷带白纱下的线条也跟着拉动,谁都不会怀疑其下隐藏的爆发力。
原来真的有人光用身材就能让人感觉到踏踏实实的安全感。
简直赏心悦目。
萧墨欣赏一切好看的东西,不管是景,还是人。
楚惊澜拆绷带的时候,察觉到萧墨灼灼的视线,不由抬头,只见萧墨盯着自己,眸中的神采跟刚才观赏大片灵晶石时一模一样。
楚惊澜:“……”
如果换个人,衣衫敞开时被这么盯着,要么会觉得受到冒犯,要么会不好意思,但在萧墨的眼神里,楚惊澜完全升不起芥蒂感。
毕竟他都被当成灵晶石看了。
……算了,他的心魔是这样的。
被当成石头就当成石头吧,好歹灵晶是高级石头,而且萧墨的目光还是欣赏,也算种肯定。
楚惊澜只当自己没在意,低头一圈圈拆开了缠绕的绷带。
随着白纱落地,萧墨也停止了“身材真好”的感慨,目光落到伤口处。
柳梢上药时还揉了灵力,此刻伤口颜色已经很浅,愈合后不会留下疤痕,石室内灵力很浓,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对身体和修为有益,伤口在这里恢复速度更快,只要再过片刻,无论修炼还是做什么都不会受影响。
也就是在修真界才能有这种痊愈速度。
楚惊澜再上了点药,穿好衣裳,萧墨在他对面的石床坐下:“待会儿就要开始修炼了,惊雷说过程很疼,如果吃止疼药的话……”
“麻痹感官,就没法好好修炼了。”楚惊澜说。
萧墨轻叹:“也是。”
对楚惊澜来说,疼不疼不是重点,重点是比惊雷拥有更好条件的修士都没有成功,除了地利人和,明显还需要天时运气。
楚惊澜看了看自己掌心:“至今只有惊雷一人成功了。”
萧墨自然接话:“很快就能再加上你。”
他简直比楚惊澜自己更有自信。
楚惊澜眸光和缓,轻轻攥指成拳,低声但坚毅道:“嗯。”
不一会儿,伤口彻底好了,楚惊澜稳妥起见再温养了片刻,而后盘膝打坐,开始修行。
只剩下最后一点丹田碎片,但它并不会受到温柔对待,楚惊澜得用濒临破碎的庞大灵力去努力撑开它,让它既能膨胀,又不至于毁灭,非常考验对灵力的控制水平,是个大胆又精细的活。
萧墨从他打坐开始,就凝神注视着楚惊澜,手中笛子不由握紧,是他自己也没发觉的紧张。
楚惊澜闭眼后,不出几息,他浑身一绷,眉目间锁出沟壑,面上的血色飞快褪去,唇线都开始泛白。
萧墨登时大气也不敢出,一瞬不瞬盯着他。
眉心的幽夜昙被逐渐加深的沟壑扭曲,楚惊澜面颊肌肉咬得死紧,额上开始出现薄汗,肌肉的痉挛也愈发明显,哪怕他再能忍,身体的反应最诚实,他整个人肯定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周围灵力的导入开始变得混乱,萧墨立刻出手,梳理他身边灵力的流动,让暴躁的灵流变回有条不紊的模样。
萧墨的手指很轻巧,楚惊澜的眉心却没能松开。
他的确在忍受很大的疼痛。
难怪惊雷说每日都痛不欲生,万事开头最难,可怜的丹田碎片骤然被灌注浓厚灵力,楚惊澜仿佛听到了它的惨叫和抗拒,但他冷酷无情,狠着心继续。
人总是在与自己作斗争,他绝不能永远是个废人。
萧墨白皙的手指上点了灵光,他聚精会神控制着灵力流,距修行开始后不过一盏茶,楚惊澜猛地睁开眼,一口血喷了出来。
血溅在了萧墨衣摆上,把精绣的花纹染得通红。
“楚惊澜!”
萧墨立马抬手要去扶他,但楚惊澜自己拿手臂撑住了,对他摇了摇头,楚惊澜此时说不出话,张嘴低头,又呕出两口血来。
鲜血从嘴中溢出,楚惊澜撑着手臂,余光却看见萧墨被自己染红的衣摆,他张张嘴,哑着嗓子道:“……脏了。”
“什么?”
萧墨听到他的低语,顺着楚惊澜的视线看去,看到自己衣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
萧墨立刻拿出两瓶灵药:“顺气的和补血的,要哪种?”
楚惊澜咳了两声,将两种都拿了过来。
萧墨捏了个清洁术小球,先把楚惊澜的汗与血清理了,小球才滴溜溜转过他的衣摆,将血渍拂去。
楚惊澜吃过两种药,缓了缓,就又接着开始修行。
闭关第一天,楚惊澜不知道吐了多少血,流了多少汗,最后以生生把自己疼到昏死过去而告终。
萧墨扶着他躺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在发颤。
……好多血啊。
原著后来只写他风光无限,从不知他挣扎时的血与汗。
灵体没有心脏,但是没有心的魔也会难过。
萧墨轻轻吸了口气。
不能在楚惊澜面前表现得太难受,因为他才是最不容易的人,若是自己也手脚发颤慌乱起来,那不是扰乱他心境吗?
因此第二日楚惊澜睁眼时,萧墨面色如常。
早服用过辟谷丹,不用吃东西,醒来后楚惊澜就马不停蹄,立刻又要打坐,只是开始前,静静看过萧墨一眼。
萧墨看懂他这平静眼神中的情绪,愣了愣,随后掐着手心对他笑了笑:“我知道不是休息的时候,不会拦你,你开始吧。”
丹田的锤炼一旦开始,就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能不断逼近边缘跨越苦痛,才有可能重获新生,从不是一个舒舒坦坦的过程。
听到萧墨说完,楚惊澜才闭上眼,再度开始。
第二天,他依然疼晕了过去,萧墨按上他的脉搏,发现丹田碎片几无变化,不好不坏。
第三天与第四天,没什么差别,但第五天的时候,楚惊澜头一回没能完全入定就被迫惊醒,退出打坐状态,这次没有吐血,但他大汗淋漓,呼吸非常紊乱。
萧墨用灵力疏导他的经脉,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楚惊澜低垂的目光扫过萧墨的衣摆,不由闭了闭眼。
他是很能忍受疼痛,但楚惊澜从不认为一个人的心志必须要用痛来锤打,痛楚只会让人精神不稳,接连五天的剧痛和毫无进展的丹田,一遍遍在凌迟他的精神。
萧墨的衣摆被他的血一遍遍污染,可他却连个最简单的清洁术也做不到。
楚惊澜不语,双拳紧握,指甲狠狠扎进了掌心之中。
他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萧墨也不再作声,而是一根根掰开了楚惊澜染血的手指头。
但他刚掰开,楚惊澜又把手掐了回去,如此两遍后,楚惊澜的掌心被自己掐得血肉模糊。
萧墨要给他气笑了。
于是第三遍,在楚惊澜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拢手指时,萧墨直接将自己的手塞入他掌心,整个将他手掌裹住。
萧墨:“你再掐。”
楚惊澜这次若是再掐,不会再伤到自己的掌心,只会掐到萧墨的手。
楚惊澜的手指登时僵在原地。
他用力过度的手指一时不知往哪里放了。
萧墨这次没用清洁术,而是拿出张帕子,一点点把他手指上的血擦干净了。
“疼你可以喊出来,可以吼出来。”萧墨擦拭着他的手,“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
“你要是没法忍受被任何人听见,我可以回识海去,闭目塞听,无人会知道你狼狈的模样。”
萧墨摊开他的掌心,用灵力疗愈着皮肉伤:“别为难自己。”
僵硬的手指慢慢舒展,这一次,楚惊澜轻轻回拢,搭在萧墨的皮肤上,虚虚握着心魔微凉的手,嗓子里艰涩发音:“你不用离开。”
萧墨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缓过来了?”
楚惊澜撑着慢慢坐直了:“嗯。”
萧墨抬眼,细细看过楚惊澜的神情,确认这人确实从痛到恍惚的状态里出来了,一把撤回手,还不忘在楚惊澜手背上拍打一记,愤愤道:“让你掐!掌心都掐得没好肉了!”
楚惊澜按了按手背,指尖留着萧墨冰凉的温度,他痛的时候都很难出声,这时候,却极轻地笑了一声。
【叮,精神攻击成功,积分+500!】
巨款,但萧墨半点兴致也提不起来,他恹恹垂下眸子,觉得自己待在这里,除了见证好像真的没什么用,又想抱着胳膊蜷曲双腿干脆缩回去,这时候,他眉心却被点了一下。
萧墨抬头,讷讷看着楚惊澜收回手。
“我没事了。”楚惊澜眼中初雪消融,柔和清浅的笑意还未褪尽,“我继续了?”
“哦……嗯。”
萧墨还有点没回过神,干巴巴开口,等楚惊澜闭上眼再度修炼,他才后知后觉,楚惊澜方才不是陈述语气,而是带了点询问。
……问我做什么。
这句发问就跟楚惊澜方才的动作一样莫名。
但是,奇异的,他的心绪平复了下来。
萧墨坐回对面石床,盯着楚惊澜看,并没有用抱着胳膊的姿势来寻找安全感,而是用手背碰了碰方才被楚惊澜指尖点过的额头。
没事的,他轻轻念,都能过去,他陪楚惊澜一起。

楚惊澜的状态自这次发作之后, 稍微好了起来。
具体情况表现在:睁眼后不会再一口血不受控制直接喷出,而是能忍个一两秒, 低头吐出来。
细微的进步也是进步,萧墨宽慰地想,没关系,他们都做好了长线作战的准备。
楚惊澜吐完血,熟练地拿过身边萧墨放下的灵药,而萧墨捏的清洁术小球也立刻运转,把楚惊澜和地面都清理干净。
一套流程非常利索。
第七天的时候, 楚惊澜终于成功地没有疼晕,只是疼到脱力,趴在石床边, 连拿药的力气都没有。
给醒着的人喂药比给昏着的人喂方便太多,萧墨塞什么药过来, 楚惊澜就张嘴吃什么,得亏他们在幻月秘境里的收获, 不然每天药物的消耗都是个大负担。
而现在不需要担心外物,只需要专心修炼。
萧墨按了按楚惊澜脉搏,发现那块碎片也不算毫无变化,虽然大小没有成长,但是被灵力逼着淬炼, 应当是结实了那么一点点。
主要是太小太小了,只能天天去感受,才能察觉它每一寸细微的变化。
因为楚惊澜的状态堪忧, 萧墨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没办法冥思修炼, 萧墨就干脆一边注意楚惊澜的情形, 一边掰下晶石捏在手里,直接吸收里面的灵力,然后慢慢消化。
不静下心神来细细疏导灵力,就这么囫囵吸收,其实有点暴殄天物,但多少也能获得好处,暂目前很适合一心多用的萧墨,利用碎片时间修行,不让一点时间浪费。
卷王是这样的。
楚惊澜躺在石床上平复着呼吸,每次修炼还是疼,的确是死去活来,疼得过于难受时,人是控制不住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疼痛灼烧思绪,思绪放大疼痛。
但在焦灼煎熬的末尾,楚惊澜并没有被撞得支离破碎,是一股月下湖面般的微凉,托起他的神智。
是那日萧墨强硬塞到他手里的掌心。
人只要被什么东西牵着,就总能回到归身之处。
第十天的时候,萧墨摸出了笛子,但为了避免笛声打扰到楚惊澜,他给自己单独套了个隔音结界,没练功法,就单纯练练乐理。
楚惊澜睁开眼,缓了两秒,偏头吐出血来,看到萧墨吹笛时顿了顿:“隔音结界?”
“嗯。”萧墨挥开隔音结界,朝他说话,“怕影响你修炼。”
楚惊澜现在锤炼丹田碎片是个精细活,一点小小的偏差都会被无限放大,轻则多吐两口血,重则……没有重则,毕竟楚惊澜一定能成功。
但萧墨并不想让自己笛声害他多吐血,一口也不要。
楚惊澜将补血的丹药咽下,合着嘴里的血腥味,在苦涩的味道里开口:“把结界撤掉吧。”
萧墨静静看着他。
他说:“太疼的时候,有点笛声,或许反而让我意识能维持清醒。”
萧墨扬了扬眉,轻轻摩挲笛子:“你确定?”
“嗯。”
楚惊澜将嘴里的苦味咽干净了:“我很习惯你的笛声,所以没事。”
萧墨手指抚过玉润的笛子,他沉吟一会儿,才道:“那试试,不行就停。”
楚惊澜:“好。”
他再度闭上眼,萧墨横过笛子,不高不低吹了起来。
萧墨如今吹笛的最大问题是时不时走调,还有断断续续,每一个曲调各奏各的,单拎出来已经不再是当初杀人不管埋的恐怖利器,但连在一起,它就是让人听不懂,也完全不悦耳。
萧墨一边吹,一边观察着楚惊澜的神色,他先将音调起得不高,见楚惊澜的反应与之前修炼表现没差,该疼还是疼,并没有因为笛声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才渐渐将声音吹得大了些。
先是吹了小星星,再吹了那半阙未完成的曲子。
楚惊澜闭着眼,将灵力往碎片中灌注,剧烈的痛楚依旧能让他听到自己身体的尖叫,但黑暗中有笛声慢慢高昂起来,跃进他耳朵里,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
不成熟的笛声,磕磕绊绊、断断续续,像有人在雨后地面上垫脚,随意踩着小水花,晶莹的水珠溅起轻灵但不成调的乐章,懂或不懂,喜悦或厌恶,全看观赏的人是何心境。
外人如何楚惊澜不知,但他在这样的笛声里,捕捉到的是熟稔,是日夜相处的点点滴滴,聚沙成塔,构筑成能被触碰到的心安之所。
萧墨先前的担忧完全没有发生,楚惊澜在他的笛声里,神识反而更稳固了。
一个月时,楚惊澜每日结束后已经不会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起码能撑着靠坐在石床上,萧墨给楚惊澜把脉,眼神亮了亮:“我觉得碎片好像从豌豆长成了花生?”
楚惊澜刚觉得比喻还算贴切,就听到萧墨补了句:“还是豌豆黄和炸花生。”
楚惊澜:“……你馋嘴了?”
萧墨收回手,坚决否认:“没有。”
楚惊澜半靠在石床上,在储物器里翻了翻,根据认知翻出了几种味道不错的灵草,但这几种灵草并没有经过烘焙去除杂质,因为它们浑身是宝,汲取天地精华,本来就没有杂质。
楚惊澜伸手递出,萧墨毫不犹豫推回:“诶我真没馋,不能因为有钱了就浪费啊,节约是美德。”
珍贵的灵草留着,哪怕以后用不上,那也是固定资产啊。
楚惊澜又往前递了递:“给你吃,不算浪费。”
萧墨:“……”
萧墨顿时觉得这不是灵草,是烫手山芋,推拒的手哆嗦一下,猛地撤了回去。
“你……”萧墨不自在地在袖袍底下捻住手指,刚说了一个字,就发现自己嗓音不对,立刻闭嘴不言,眼珠动啊动,时不时瞥一眼,打量起楚惊澜的神色来。
但楚惊澜神色淡然,好像只不过说了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如果萧墨反应过度,才会让气氛变得莫名起来。
萧墨手指又捻了捻,他试图说服自己,以他和楚惊澜如今和谐的关系,这种程度的友善是合理的,他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大惊小怪,应该气定神闲地接受——
可是真的不太习惯。
楚惊澜捧着灵草,没有收回手,却也没有再开口,他淡然又宁静的注视着萧墨,等他自己行动。
萧墨不安的手指在楚惊澜平静的视线中从别扭到慢慢攥紧,而后他心一横,朝着灵草伸手——
萧墨将灵草接了过来。
他还不忘嘴硬一句:“我都吃掉,你就算可惜也要不回去了。”
楚惊澜收回空空如也的手,他说:“不可惜。”
萧墨闻言立刻往嘴里塞了棵灵草,用力嚼吧嚼吧,垂头不言。
……这灵草怎么这么甜。
楚惊澜掌心残留着灵草的香气,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点点学会怎么对个人好。
只看萧墨什么时候也能习惯接受别人对他的好了。
短暂的休息后,难熬的修炼要继续。
在很多文字的描述里,修炼之人仿佛经常唰地一下,搞出惊天动地的大动静,总是很轻易,但萧墨是一点点看着楚惊澜的状态变化,就算什么时候来个石破天惊,那也是厚积薄发,时间到了后楚惊澜应得的。
两个月时,楚惊澜突然睁眼,又不受控制溅出一口血来。
萧墨一惊,以为情况又变糟了,三步作两步来到他石床边,不顾衣摆扫过了地上的血,染脏了。
他今日穿着一件鹅黄的长衫,衣摆长长缀在身后,走动时在空中划出弧度,浮光掠金,极为好看,他正要开口,却见楚惊澜抬起了手。
那手上冒出了一点非常微弱的灵光。
微弱得仿佛随时能熄灭,却让萧墨睁大了眼。
楚惊澜用这一点灵光,对着萧墨的衣摆,放出了一个清洁术。
灵力在空气中泛起轻微的波动,涤荡干净了衣摆上的血污,让暖黄的衣衫光洁如初。
心魔没有血液,眼眶不会泛红,但萧墨切切实实感觉到有难言的暖流合着酸楚顷刻间漫上眼眶,他嗫嚅嘴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不过一个小小的清洁术,与楚惊澜曾经挥剑时凛冽的灵光完全没法比。
但在此时此刻,他们同时听到了海浪翻涌,看到了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初生的太阳炽烈跃起,冲破了无边无尽的黑暗。
萧墨颤抖着抬起手指,蜷缩了好几次,终于克制住力道,轻轻碰上了楚惊澜泛着灵光的指尖。
萧墨笑了一声,心魔没有眼泪,但笑声中含着朦胧的水意。
于是楚惊澜唇边也泛起了清浅的弧度。
丹田不再是干枯的豆子,它在无数次坚持不懈的淬炼后,终于开始成长了。
不是临门一脚摇摇欲坠的练气期,而是稳固牢实的练气初期。
“楚惊澜。”
“嗯。”
“恭喜。”
“嗯。”
萧墨又点了点楚惊澜的指尖,温热的皮肤贴着冰冷的灵体,萧墨笑着带上些力道,把楚惊澜的手指按着往前戳了戳:“快,我要看到你叱咤风云的样子。”
楚惊澜跟他指尖相抵,向来云淡风轻的声音里,好像多了些别的意味:“好。”
萧墨没能读懂那点意味,楚惊澜自己也不太懂,但没关系,此刻他们指尖相抵挨着彼此,共同为一件事欣喜,那就足够了。
【叮,精神攻击成功,+200!】
山中无日月,时间缓慢又飞快地流逝,楚惊澜的状态稳定下来后,萧墨便也能潜心修炼了,但他没有完全闭关,通常隔个三五天,他会出一趟石室。
楚惊澜现在每天已经不会再吐血,初期丢失的血气也在灵药和修行的作用下补了回来,萧墨并不会离开太远,他只在附近走走,一来换换眼前风景、透透气,二来跟锦绣阁巡逻的守卫弟子聊聊天。
聊聊最近修真界又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免得等他俩出去后对修真界现状一问三不知。
如此,一年后——
这天,又到了萧墨出石室放松的日子。
今天他还把球球也带出来放风,球球就趴在他肩膀上,萧墨穿着一件苍葭圆领衣,外罩竹叶绣纹衫,青竹玉立,行也翩翩,静亦徐徐。
路过的巡逻修士已经很眼熟他了,抬手跟萧墨打招呼。
萧墨看他笑得有点勉强,精神不济,礼貌问了句:“前辈你神色有异,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依然用着筑基中期的修为对外,这里巡逻的随便谁都不止筑基,萧墨见谁都能称前辈。
锦绣阁的巡逻修士捏了捏眉心:“唉,修炼出了点岔子,心神不宁。”
他给萧墨提供过不少消息,萧墨含笑将笛子放进手里,算付消息的费用:“不如我给你吹一曲,静静神?”
那人:“好啊,看你带着笛子,我可还从没听过呢!”
萧墨手腕一翻,横笛在前,将下唇贴上,而后气息一动——
玉笛飞出婉转清越的乐声,撞上两岸悬崖峭壁,余音袅袅,空谷回响,笛声中有清风明月,画意入怀。
一年时间,呕哑嘲哳的笛声彻底成为过去,萧墨也是能吹出动听乐曲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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