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的东西,在我玩腻或者毁掉之前,都只属于我。”许曜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我之间到现在都没有发生任何实质关系,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愿意爱惜你。”
“我可以容忍你偶尔的坏脾气,也可以允许你暂时不喜欢我,但是我也是有脾气的人,你不要太蹬鼻子上脸,明白吗?”
“我不喜欢你。”顾今宁毫不服软的道:“像你这种被铜臭浇灌出来的狂妄自大,撇弃家庭父母之外没有任何人格魅力的废物,我这辈子都不会多看……”
他猛地浑身一僵。
凌晨的路灯之下,围观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让人愤怒的声音停了下来,被他牢牢堵住了源头。
顾今宁的嘴唇一如想象中那样柔软,唇间带着青涩的味道。
许曜毫无章法地舔舐他的齿间,凭本能含住那软嫩的舌尖,肆意吮吸。
他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
闭着眼睛,即痴迷又贪恋地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仿佛这世间只有两人纠缠的口腔,许曜全身心地投入了进来。
忘记了路灯,窄巷,跟着来堵人的朋友,还有顾今宁那番让人愤怒的言论……
陡然之间,他忽然被迫离开了对方温暖的唇瓣,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顾今宁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转身想逃。许曜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怒意冲上头顶,一把将人又抓了回来。
不顾对方的挣扎,强行用长腿抵在他的腿间,死死压住让他无法动弹。
一把捧起他的脸,再次吻了上去。
顾今宁的手被他压在身后,手背离开墙壁,又被重新压了回去。
第二个吻显得尤为粗暴,完全是报复一般,唇瓣上的皮肤被牙齿来回刮擦,很快肿胀淤血了起来。
许曜离开的时候,又重重地推了他一下,顾今宁的后脑在墙壁上一磕,本就缺氧的大脑一片空白。
脸上陡然被什么东西用力砸了一下,哗啦一声四散开来。
他听到了许曜平复之后的呼吸声:“老子喜欢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地上的钞票消失无踪。
铁黑色的大门紧闭,被一只手轻轻推了一下,门缝张开,露出了里面的锁栓。
门内立着一栋两层自建房,一片漆黑。
“汪,汪汪——”
“嘘。”
顾今宁制止了大狗的嚎叫,缓缓在门口坐了下来。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一只大黑狗拖着链子来到门边,隔着铁黑色的大门看着他。
顾今宁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手指划过屏幕,却摸到了一手的玻璃渣。
开机键按了半天,终于放下。
又坏掉了。
另一边,许曜被刘靖和明硕一起架着,脚步虚浮地走了一阵,在清涧道广场的小花坛上坐了下来。
“许哥,许哥来喝点水。”齐嘉从对面的便利店跑过来,拧开矿泉水递给许曜。
许曜眼神涣散,满脸空白与迷茫,伸手接水的时候,手指头都是麻的。
齐嘉幸好还没完全松手,急忙接住下滑的水瓶,把它重新塞在许曜手掌心,又稳住他握不紧的手,一脸担忧地道:“许哥是不是有那个什么,接吻过敏症啊?”
刘靖表示疑虑:“真的有这种病?”
“有没有我不知道,但刚才可把我给吓坏了。”明硕给许曜锤着腿,道:“哥,你膝盖没事儿吧?疼不疼,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云南白药?”
“离我远点。”许曜挥手让他离开,稍微回过劲来,仰头灌了几口矿泉水,然后看向对面熟悉又陌生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便利店旁边是个老羊牛肉面馆,牛肉面馆往里去侧拐角则是一个修车店。
再往里面走一点,就是顾今宁每日必须回家的必经之地。
许曜又灌了第二次矿泉水。
这个季节的水一口气灌下去,将原本温热的胃部冰的发凉,也让他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点。
一定是做梦。
虽然他已经很少再来清涧道,但他清楚,清涧道五年前刚刚被开发,开发项目是由他全权督办的,所以,这些商铺不可能还在。
他又看了一眼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人。
这几个人在他高中时期跟他最为亲密,后来刘靖和明硕去了国外发展,跟他很少联系,但齐嘉却是成年之后也经常跟他混的。
许曜伸手揪住了他的脸,齐嘉嘶了一声,道:“许,许哥,你轻点儿。”
“疼吗?”
齐嘉眼泪花子差点甩出来,连连点头。
“你特么的。”许曜松了手,道:“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嫩,跟高中时候一样?”
刘靖跟明硕对视了一眼,齐嘉揉着脸,道:“哥你说什么呢,咱们今年可不就是还在上高中吗?”
“那破事儿就是我高中时候干的我知道……”许曜顿了顿,又看向刘靖和明硕,两个人齐齐捂着脸后退了一步。他招了招手,等两人靠近之后,才一手一个揪住两人的脸,不顾他们面容扭曲的表情,喃喃道:“你们俩也在,手感还挺真实……我居然又梦到了当年的事儿。”
“早知道睡前就不该胡思乱想。”他说着,又一把将两人甩开,道:“我得赶紧醒来,别睡太久……宝宝还等我去领证呢。”
他一路往前,两只手臂猛地被人拉了一下,一辆轿车从他面前呼啸而过,许曜一把将他们甩开,道:“你们干什么?!”
“哥你别想不开啊。”几个人不顾他的反抗,急忙把他从马路中间挪回路边,明硕道:“我们都知道,你今天肯定气得不轻……但是你这样想,你亲到他嘴了啊。”
许曜看明硕。
齐嘉也道:“是啊许哥,至少你两年的付出没白浪费……你要是还是气不过,咱们明天再来堵他一回,是吧?”
许曜看齐嘉。
刘靖连连点头:“那顾今宁说的话是有点过分,那都是不知道许哥你的好,改天,咱们抽个时间,把他弄酒店里去,让他知道知道许哥的厉害,那他肯定……”
“你放什么屁。”许曜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怒道:“少给我乱出骚主意,当年就是你们给我乱出主意,害老子苦了那么多年!”
刘靖急忙举手投降,看向他的眼神又惊又疑。
明硕和齐嘉一起把他拦住:“许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真给顾今宁给气到了?”
“虽然他不喜欢你,但是……”
“谁特么说我宝宝不喜欢我!”许曜一把甩开他们,呼吸急促地道:“宝宝明天就跟我去领证了,我们说好的,明天早上去民政局领证的。”
他一边说,一边后退,跟几个人拉开距离之后,猛地拔腿就跑。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眼前扭曲了起来,霓虹灯与车灯纵横交错,许曜呼吸着冬日寒冷的空气,心脏像是被猛兽的利齿死死咬住一般,跳不起来,停不下去,在被放过和被咬到爆炸之间挣扎扭动。
冷空气穿过鼻腔,进入肺部,许曜一直跑一直跑,直到一个熟悉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许曜,接电话。”
他猛地停下脚步,双目圆睁,呼吸变得克制而小心。
“接电话啊许曜。”还是刚才那个声音,清泠泠地带着点微微的哑:“别让它再响了,你吵到大家午休了,许曜——”
许曜的眼珠无声地望向自己的口袋。
蓝白色的校服样式映入眼中,他呼吸更紧了几分。
后方三人远远地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在他身后几十米外停下,一边扶着腰喘气,一边瘫软着脚步往他靠近:“许哥……你,你到底怎么了?”
许曜对着他们伸出掌心。
几个人忍住了询问,自顾自地平复起呼吸。
“许曜,接电话,许曜……”
在那声音反复的催促下,许曜缓缓掏出了手机,看到了杨丽芳三个字的备注。
这是他妈。
十八岁的许曜是完全被家里宠坏了的,给父母备注的都是名字,但三十六岁的许曜,有老老实实备注爸爸和妈妈。
许曜的手微微抖了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把手机放在了耳畔。
“曜曜,你又去哪儿玩了?怎么还没回来呀。”
“……妈?”
“怎么,你又把妈妈电话删了呀?”
“没……”许曜默了一下,道:“妈你今年多大了?”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再不回来信不信老娘亲自开车去接你?!”
“……”许曜十八岁的时候,杨丽芳女士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儿子,逐渐陷入了年龄的焦虑之中,这种焦虑一直持续到许曜上完大学。
那段时间,她几乎是一听到年龄相关的话题都会立马爆炸,哪怕说这话的人是她最疼爱的儿子。
“我很快就回去。”许曜挂断了电话,又往街道上看了一眼。
三十六岁的时候,清涧道被开发成了大型游乐场,街道上跑的全部都是绿牌车,而现在,蓝色的牌子依旧只多不少。
许曜伸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正好打在刚才顾今宁打过的那半张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从掌心接触处传来,许曜愣愣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回头看向吓傻了的几个人:“我今年多大?”
十分钟后,许曜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边或站或靠跟着三个人,都在默默的望着他。
“你们说,我前几天……把肖雯雯从华云搞走了?”
“准确来说,是半个月前,肖雯雯不止被赶出了华云,你还借用了梁秘书的力量,把他们一家都调出了江城。”
接着,三人把他最近和刚才做的事情全重复了一遍。
许曜看过来的眼神,让他们噤声。
犹豫了一下,刘靖又轻轻拍手,特真诚地道:“许哥你今天特别帅,特别牛逼,真的。”
十八岁的许曜意气风发,狂妄无度。喜欢被鼓励夸奖以及拍马屁,身边的好友也都会哄着他。
许曜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左手,把手掌伸直,张开五指,翻过来看了看。
二十五岁的许曜,因为久追不到顾今宁,在左手无名指纹了他的名字,那刺青就像一枚乌黑的戒指,牢牢圈住他的手指。
纹的时候没打麻药,每一针都都刻骨铭心。
但现在,那刺青也不见了。
许曜左右看了看身边年轻稚嫩的好友们,又看了一眼自己失去了所有痕迹的手。
忽觉一阵心酸。
许曜恍惚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梦境。
他看了一眼飞驰而过的蓝牌车,还有身边几个好友过分稚嫩的脸,重重闭了一下眼睛。
即便再不想承认,他也清楚,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八年前——
好巧不巧,还是刚刚作了大死的时候。
但凡早回来半个月……哪怕早回来一天呢。
他很清楚,前世的顾今宁有多记恨被他强吻,以及被他拿钱砸脸的事情。
顾今宁之前每天打工到很晚,第二天也还是会第一个到教室,有点儿时间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去学习的路上。但就是因为这天晚上的事情,顾今宁居然请了病假。
老师向班里传达这个消息的时候,许曜还以为顾今宁是因为不想见他才故意请的,第三天,顾今宁来上课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一脸病容,是真的在当晚发起了高烧。
可想而知今天晚上的时候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许曜朝方才顾今宁的方向看了一眼,摸了根烟咬在嘴里,神色凝重。
“对了,你那个相机呢?”
“哦,在这儿呢。”明硕急忙把相机递过来,许曜伸手接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暴击的一幕。相机清晰地记录了他的嘴唇和顾今宁相贴的画面,画面一点点地推近,除了周围几个人的吸气声,还渐渐能够听到他在顾今宁口腔搅拌的水声。
许曜眉头皱着,眼睛却有点发直。
刘明齐三人无声无息地凑到了他身后,一脸惊叹地欣赏着这一幕。
许曜回过神,一抖肩膀把他们赶走,道:“今天的事情,不许到处说。”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带着相机和这几个好友去了自己家,在整个三楼完全属于他的地盘上,几个人把这段视频拷贝了出来,关了房门,在宽广的大荧幕上反复播放。
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身边这三个兄弟对这段强吻的点评。
除了夸他很man,还一本正经地点评起顾今宁:“没想到顾班长平时那么冷的一张脸,被亲起来居然这么色气,看着怪勾人的。”
在他们的啧啧有声里,许曜洋洋得意地灌了一大杯可乐。
这段视频被刘靖当做炫耀的资本录在了手机里,后来也间接给顾今宁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十八岁的时候没觉得自己这件事做的有什么不妥,如今才发现,当年的自己有多么可恨。
在几个人疑惑的眼神里,许曜把相机里的SD卡拿出来,又环视他们一圈,道:“你们手里没备份了吧?”
“哪能还有。”刘靖急忙道:“也就是硕儿经常喜欢拍东西,反应快,我俩当时都看呆了。”
许曜嗯了一声,把卡装在口袋里,将相机挂在自己脖子上,道:“这个相机我要了,到时候再送你一个。”
明硕先是一愣,继而一喜:“能让我自己挑吗?”
“行。”许曜一口答应,道:“你挑好了说一声,我给你买。”
“哎哎行。”明硕一边说,一边又道:“不过我这上头还有不少照片儿,你记得导出来还我。”
他没追问许曜为什么要把卡留下。
“行。”许曜道:“你们先回去吧。”
他想去看看顾今宁,哪怕站在他楼下看看也好。
这些年里,他已经习惯远远望着对方,尽可能的让他日子过的安稳——在不被自己打扰的情况下。
其实顾今宁会选择重新跟他在一起,也是许曜没有意料到的,在经历各种手段,不光没能靠近对方,反而被对方越来越厌恶之后,许曜都做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被原谅的准备了。
但上天又把顾今宁推到了他的身边。
无论许曜告诉自己多少次,永远消失在顾今宁面前,就是对他最好的爱,但他还是难以控制住自己本能,在上天再一次给他机会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
即便后来的那次大火让他全身大面积烧伤,左肩连接手臂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疤痕,许曜也一点都不后悔。
与其被顾今宁厌恶的活着,倒不如为了他死去,或许还能在他心中留下一席之地。
眼看许曜往顾今宁居住的方向走,这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到底按捺不住,又跟了上来:“许哥,你这又去找他干什么?”
“跟你们没关系。”
这几人一向信奉许哥的事儿就是他们的事儿,尽管不明白许曜究竟想做什么,但还是抄着手跟了上来。
问就是兄弟义气。
夜深人静,马上就要靠近顾今宁的家,许曜示意他们都安静一点。
出巷子的时候,许曜忽然一个急刹,猛地往后躲了一下,并伸手把身边的三人拍在墙上。
刘靖相对胆小,给他吓得脸色一白:“怎,怎么了……”
齐嘉也屏住呼吸:“看到什么……”
他们被扒到墙上的太猝不及防,都没来得及看清前方的动静,只能从许曜的表情和身体反应来分辨。
见他脸色煞白,活像见了鬼,不由地都生出几分恐慌。
明硕也一脸恐惧:“许,许哥,你,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许曜回头,眼神相当凌厉地看了他们一眼。
这几人顿时屏息,不敢出声。
仔细去听,夜里只有风过巷子的呜呜声。
但许曜向来是他们这群里胆子最大的,给吓成这样,肯定是发生了特别恐怖的事情。
杀人狂?分尸犯?几个高中生脑子里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几个血腥可怖的场面,在深夜的窄巷里,这种未知的想象逐渐让人头皮发麻。
由许曜带头,八只脚后跟抵着墙壁,像螃蟹一样横向往回挪动。
没敢发出任何动静。
一直缓缓挪出去三十米,刘靖才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小声道:“需要报警吗?”
明硕也小声道:“我觉得这里还是不安全,还是再远一点儿……”
齐嘉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许曜稍微平息了一下过分疯狂的心跳,脸色苍白,嘴唇嗫嚅了一下。
“什么?”齐嘉小声问,他没听清。
许曜又往远处走了几步,才沉声道:“顾今宁。”
“杀人的是顾今宁……”刘靖整个人都麻了,被许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顾今宁在家门口睡着了。”许曜低声道:“难怪他要请病假……”
“睡……”明硕心里一咯噔:“哪种睡啊?”
“字面上的睡。”许曜没好气:“看你们没出息的样儿。”
到底谁没出息啊……齐嘉回过神,转身就要去看,被许曜揪着领子拉回来:“别打扰他。”
“这什么意思?”刘靖终于敢大喘气儿:“他在门口睡着,怎么了?”
许曜默不作声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舌尖顶了顶腮。
脸色有些难看。
“我知道怎么回事儿。”明硕往日特喜欢举着相机到处跑,有不少小道消息:“之前听说过顾今宁晚上打工回家太晚,会被他那个后妈故意关门外,看来是真的。”
“那这应该算是意外之喜了?”刘靖啧了一声,道:“让他在外头呆一晚上,明儿肯定就服软了。”
“许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儿啊?”齐嘉道:“返回来就是为了欣赏自己的杰作?”
“滚。”
许曜骂了一声。
这消息他确实听过,当恶意塞满心间的时候,他也想过故意利用这件事好好教训顾今宁一回。但事实上他根本没当过真,今天在店里耗着顾今宁,纯粹就是顾今宁这个人实在太倔了,死活不肯跟他服软。
经历了强吻这个意外,他满心都被从对方那里掠夺的快感占据,更是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准确来说,打小活在父母的双重宠爱里的许曜,从来没想过,真的有人能忍心把自己的孩子这样关在门外,还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
那女人就算了,里面住的男人可是顾今宁的亲爹。
固然三十六岁的许曜已经在追着顾今宁跑的数年里面了解到一些事情,但此刻看到对方坐在家门口的地上这样靠着,他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有愤怒,有怨恨,还有懊恼与后悔。
顾今宁对他的憎恶,或许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干的那些混蛋事,还有被他间接影响的、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难以宣泄又不能诉说的委屈。
老子年轻的时候真是一坨臭狗屎啊。
许曜心情复杂的嚼着烟,心中像被热刀子来回搅拌。如果没有这次重生,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究竟给顾今宁带去了多少伤害。
三十六岁,再回头去看这段往事,他发现自己真的是不可原谅。
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有宝宝的样子……上辈子修成正果不会只是一场梦吧。也许真正的我已经在火灾中死去了……
“想个办法,把他弄进去。”冬夜的冷气吸入肺腑,许曜按捺住那个毛骨悚然的想法,强作镇定地道:“这种天气,在外面睡一晚上,肯定得生病。”
必须改变顾今宁前世请病假的命运,不光是对自己有个交代,最重要的是,他再不想看到顾今宁受伤。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解:“许哥,你这是在……担心他?”
“老子当然担心他。”许曜丧不拉几地撩着眼皮,看上去心情非常恶劣。问话的齐嘉一抹鼻子,道:“……那,咱们去帮他把门叫开?”
“是个好办法。”明硕很无所谓地耸肩,道:“但我觉得,家里少了个人没回来,他爸妈不会不知道,绝对是故意把他关门外的,叫门能有用吗?”
“有用也不行。”许曜现在根本不敢出现在顾今宁面前:“不能让他看到我们,再想个法子。”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叫门不行……我们又没他爸妈电话。”
“所以才要想啊!你们三头脑袋花长这么好是喂猪的吗?”
刘靖:“可是许哥你这头脑花也不赖啊……”
“我跟你们不一样。”许曜一边侧耳聆听那边的动静,一边用剥削的语气道:“快想!”
虽然不明白他跟自己三人哪里不一样,但几个人还是尽职尽责地想了一阵。
明硕没忍住:“可是为什么啊,他现在被关在门外不正是我们喜闻乐见的吗……正好让他长长记性,说不准明天就知道服软了。”
“我要的是他服软吗?”
“那你想要什么啊。”三个人在冬夜里冻的不断吸鼻子,满眼迷茫:“许哥你从刚才开始就像变了个人……我们都闹不清你在想什么了。”
“我……”许曜插着兜,皱眉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地道:“我实话跟你们说吧,我是从未来穿回来的,其实我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我跟顾今宁确认恋爱关系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本来准备明天就去领证的。所以,顾今宁其实已经是我老婆了,我现在就是要让他知道,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混蛋的我,而是真正值得让他托付终身的我,明白吗?“
在几个人或惊讶或狐疑的目光里,许曜心中逐渐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感。
时过境迁,当时年少轻狂,天不怕地不怕的许曜,已经不在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他们最好的老大哥……
“那个……”齐嘉上下打量着他,不是很确定地道:“你刚才磕的那是膝盖骨,不是头盖骨吧?”
“谁家的渔粉店着火了!!”
凌晨一点,破天荒的一声吼,惊醒了无数的梦中人,也让顾今宁蓦地惊醒。
刚才睡了过去,他周身的温度极低,醒来的一瞬间,全身都在打着寒噤。
“谁家的渔粉店!着火了!!!”
不知哪里又传来了一嗓子,顾今宁稍微反应过来,目光穿过巷子上空遥望向店铺的方向。
能看到的夜空里,天空澄明,除了地上霓虹造成的大块光晕,没有任何烟气。
周围忽然亮了起来,两层的自建楼里,有人狂奔而下的声音,不到一分钟,一个披着卷发的女人便拉开了堂屋门,来到大门前,一拉——
没拉开。
“顾建文!!!”她嘶嚷,道:“钥匙!大门钥匙!!!”
焦急的跺脚时,看到门外的顾今宁,霍地脸色一遍,怒道:“你这个灾星,还站这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顾今宁提着书包,抬步往那边走。
“跑!”苏桂兰催促,急得要命,道:“跑起来!”
顾今宁无动于衷地继续走,身后的苏桂兰一边跺脚,一边晃着锁大骂:“没用的东西,遇到这种事还那么磨叽,难怪你妈把把你带走又送回来!顾建文!!你干什么呢!!渔粉店着火了!!”
“来了来了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靠近,苏桂兰转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钥匙,一边飞速往锁孔里插,一边道:“都怪这个灾星,要不是因为他,我现在已经到店里了!”
“你说你跟他置什么气,不让你锁门非要锁……这下好了,不知道得多烧多少东西……”
“你还说!”她一把拉下锁重重砸下来,匆匆追着顾今宁的脚步而去。
顾今宁还没到路口的时候,苏桂兰就已经追了上来,见他到现在还是慢悠悠的,又啐了一声:“天杀的坏东西!”
顾今宁神色冷淡地停下了脚步。
顾建文跟苏桂兰一前一后地越过他,很快地奔赴现场。
顾今宁推了一下肩膀上的带子,面无表情地转身,掉头回家。
目送他的身影走进顾家大门,许曜和齐嘉从隔壁人家的墙根后绕了出来。
“进去了,许哥可以放心了。”齐嘉一边说,一边道:“不过这顾今宁在家里也是个硬茬儿啊,半点都不买他后妈的帐。”
顾今宁是什么性子,怕是许曜比谁都清楚明白,他凝望着对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心情沉重。
“刚才那女的怎么说顾今宁被他妈带走又送了回来?什么情况。”
这事儿明硕也不太清楚,试探地问许曜:“我去打听一下?”
“不用。”十八岁的许曜虽然不知道顾今宁的家庭怎么回事,但三十六岁的他已经了若指掌:“走了,各回各家吧。”
他现在没有资格站在顾今宁身边去处理他的家务事,也没有资格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除非顾今宁愿意原谅他,哪怕只是当个朋友。
那厢,苏桂兰和顾建文一起把火灭了,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垃圾桶,愤愤地道:“真是王八羔子,烟头不灭就扔垃圾桶里,起那么大火,吓死我了。”
顾建文道:“还好不是店里起火,只是门口的垃圾桶。”
“还是我们发现的早。不然那风一吹,说不准就火星就飘到店里了。”苏桂兰道:“都怪那个小灾星,要是他跑快点儿,这垃圾桶也不至于烧成这样……”
“行了行了,这都快两点了,早点回去睡吧。”
“你向着他是不是?”苏桂兰生气道:“你忘了那女的当年抛弃你的时候了?她当时怎么说的?什么孩子不用你管,就希望跟你断了联系,结果呢?!自己跟大老板又生了一个,直接就把他送回来了!我们日子是怎么过的?!啊?”
“你没完了是吧?”
“都怪那个糟老头子!我就说不要他,他非要,现在好了,自己两脚一蹬躺泥里去了,给我们留下这么个祸害!”
“你又提他干什么……”
这就是几坨脑花混在一起想出来的绝妙主意,通过高喊渔粉店失火让苏桂兰打开门,让顾今宁趁机溜进去。许曜提出漏洞,如果单纯喊失火的话,等苏桂兰后来反应过来自己受骗,首当其冲的肯定是顾今宁,毕竟只有顾今宁才有骗她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