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棱愣了一下,随即恭敬拱手,“殿下,不只是这点,家师于天算上从未出错,在我看见小公子之前,家师就已经算出了福星的到来。”
林静深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开口问道,“那么,福星的未来呢?”
“我不知,但是家师曾经说过,福星是异数,福星的未来取决于他自己。”穆棱低声拱手说着。
取决于自己?
“那我呢?”林静深淡淡问道。
穆棱怔然了一下,在药田扒拉药草的苍耳子抬头看向林静深。
“既然你们算了福星,肯定也算了我的吧,那我呢?”林静深目光紧盯着穆棱,语气却是异常的冷静。
“我在殿下身上看到的黑金龙息十分浓厚,而家师,在我前来大夏时,说过,福星是异数,而您,既是劫数,也是异数。”穆棱低声说道。
林静深听了,却是嘲讽的笑了,他看向深黑色的夜空,似乎是释怀了,也似乎是决意了,低低声笑道,“所以,我和鱼儿一样,我们的未来,取决于我们自己。”
穆棱垂眼,想起当初离开陵国的时候:
——师傅说,“七绝郎君林静深,他是天地的劫数,也是天道的异数啊。我已经无法勘破了。……”
第115章 胖鱼的三年16
当林静深慢步离开深谷药田后, 苍耳子走到穆棱身侧,看着已经快消失在黑夜中的那俊美青年的背影, 低声对穆棱说道, “穆棱啊,你的师傅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天算之术,不可轻易告知于人?”
“师傅说过。可师傅也说过, 言与不言, 取决于我心。”穆棱低声说着, “天算千变万化, 而人心不可测算, 命途即使天定, 也是自定。”
——当初师傅为他离开陵国一事, 测算了三次, 可每次结果都不一样, 第一次是死局,第二次是困局, 第三次却是未知!
苍耳子轻轻叹了口气, “林静深此人,深不可测, 我观他未必会在意这些。”
“但是, 他很在意小公子。我见他在小公子身边的时候,杀戮之气都几乎没有。他真的非常在意。”穆棱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庆幸意味,若林静深他没有这般在意小公子的话, 或许, 他会想办法,哪怕拼死也要将小公子带走。
“是的。”这也是他会留下的原因, 苍耳子抚着胡须,小公子是个非常良善的孩子,有他在林静深身边,也是林静深的福气。
嗯——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福星?
“不管如何,小公子既然准许你留下来了,以后你就好好的服侍小公子吧。刚好,小公子身边的人,都没有懂医的,你在也可以更好的照顾小公子。”苍耳子说着,拍了拍穆棱的肩膀,便转身继续捣鼓药草去了
“是。”
******
上京,阴霾的夜色之下,天牢之中。
越策警惕的盯着地下,一边握紧了手里的小匕首,在他的四周已经布满了无数肥硕的老鼠的尸体。
“今晚的好像越来越多了。”站在越策身后的越理一边擦了擦汗,一边将狼狈的卢怀德和蔡英扯到他们身后的角落,他们的角落已经被清理过了,干净,又是最厚的石墙,那些该死的老鼠应该打不过来才对,而他们挡在卢怀德和蔡英两人左右,刚好呈三角形防御。
“这些……好像已经越来越疯了。”卢怀德吞了吞口水,可怕!这是第七个晚上了,这些老鼠从一开始的一两只,到今天晚上的几乎超过百只了,若不是有越理越策两人,他和老蔡,今晚肯定是老鼠的夜宵了!
这些老鼠的眼睛都是疯狂的红色,简直了,看着让人心惊胆战。“上京,中宫,到底是谁在饲养他们?!”蔡英压低声音,带着无法压抑的愤怒,“我们这里都这样了,上京的那些百姓呢?巡防营有去杀鼠吗?”
“都这个时候了,你先保护你好自己吧。”越理翻翻白眼,眼明手快的再次割掉老鼠的喉咙,然后,随着一只老鼠落地,不知道哪里来的有扑出来几十只!
“都警醒点!”越策低声喝道,转身将扑向蔡英的老鼠猛地踹到一边,又抬手甩掉扑来的老鼠,他身上也已经布满伤痕了,五叔更加不用说。
——可恶!
越策猛地后退一步,看着比之前更大的几十只老鼠,这都是老鼠吗?简直就是大猫了!
卢怀德睁大眼睛,难掩恐惧,“这些到底是什么!”狰狞的红色眼睛,肥硕的身体,可怕的叫声,天啊,上京,大夏定都一千多年的上京,居然,居然有着这么可怕的东西!
蔡英也踉跄后退,眼底惊惧不已。
越理倒是很冷静的甩了甩手,嗤笑一声,“所以,中宫这么些年贪了那么多的财富,就是用来养了这么些畜生?!”
卢怀德回过神来,看向越理和越策,这两人为了护住他们,已经满身都是被咬的伤口了。
卢怀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哑声开口,“两位,不要管我们。你们赶紧杀出去吧。”
蔡英回过神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正色肃然拱手,“没错,两位将军,务必要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于殿下。你们一定要冲出去。不要管我们了。”
越理一愣,和越策对视一眼,转头不耐烦的皱眉,“我说,两位大人,这都哪跟哪啊,这些个小杂碎,杀不了我们,也杀不了你们的。放心,放心。”
而就在他们说话之时,突然,一只老鼠尖细的叫了一声,就扑向了他们,靠!似乎好像还挺聪明的!
越策狼狈避开,猛地手里的匕首一割,紧跟着吼着,“都小心!”
——这些老鼠比之刚刚的那些,都要更加凶狠,而且,似乎有点小聪明了!
越理低声咒骂了一句,将身后的卢怀德和蔡英往后一塞,“两位,别这么就死了,殿下可是等着我们呢!”
卢怀德脸色惨白,蔡英抿着唇,若是能活,他们又岂会想死,只是,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两位这般拼命的护着他们,他们心里实在难受!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哨子声响起。
那些老鼠突然停止了,然后,似乎感受到什么一样,惊恐的四处逃散了。
越理和越策警惕的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看着从拐弯处走来的两人。
待看清那两人后,越策和越理都松了口气,而卢怀德和蔡英都惊喜的喊出声来,“福大管事!福四管事!”
福大和福四上前,先是对越策越理和卢怀德,蔡英四人拱手做礼,随后,福四上前为越策越理处理伤势,福大则一边踢开脚下的老鼠尸体,一边上前跟卢怀德四人低声解说着如今上京的局势。
“所以,这些,都是中宫地下的跑出来的?”蔡英脸色阴沉,“一直以来,宋太后在饲养他们。”
“确切来说,应是一直以来,中宫都有人世世代代的饲养着他们。”卢怀德闭了闭眼睛,他们一直追随效忠的皇室,居然偷偷的养着这些可怕的东西!
“对了,你刚刚吹哨子,你能控制他们吗?”越理看向福大,眼神闪烁,带着几分猜疑,“殿下也一直都知道?殿下也能控制他们?”
福大眼神淡漠的看了眼越理,“我们和主子,都曾经被扔到地下宫殿,那时候,主子七岁,我们被关在那里七天七夜,杀了整整七天七夜的老鼠,也吃过他们的肉。他们怕我,大概是因为我曾经和主子一样,吃过他们的肉。”
越理惊愕,越策难以置信的看着福大,“七岁??”
卢怀德和蔡英也脸色一变,带着难以置信和悲愤的看向福大,“七岁?!殿下七岁就被扔进去过?!是谁?”
“主子从来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福大淡淡说着。主子的一切,都是主子自己拼杀而来。从主子有意识以来,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任何保护,从来都只有欺辱和杀害。而在外人看来,主子得天独厚,似乎享受着不尽的锦衣玉食。
——天下间,大概,唯一能够理解,唯一能够明白这点的,只有小公子了。
而福大也不愿再说,被扔进地宫的回忆并非很好,当时,他们都吃了老鼠的肉,甚至,主子离开的时候,那头巨大的异兽,还给了主子他的一滴血和尾巴上的鳞片,而主子怕鳞片被发现,就都吃了,似乎从那时候起,主子就有点百毒不侵了,禁地的那个疯子要将主子做成药人,都不能成功。
这次,也是意外,那些老鼠怕他和福三,对福四倒是不怕,他猜测,这和他们进入过地下宫殿有关系,于是,他尝试用血驱赶老鼠,效果不错,然后福三终于受不了那些老师啃咬无辜百姓了,抓了捕鼠队的来拷问,拿了哨子,然后连同还在上京的卫门的护卫,用了小公子的名义,将百姓护送了出去。
他就来天牢救人了,这是一个机会,今晚的老鼠们十分疯狂,上京已经一片乱了,那些朝臣和宗室都疯狂的跑去砸中宫的大门了。
待包扎好伤口,福大挥手示意,影卫们就搬来了四具被啃咬得乱七八糟的尸首。
之后,直接带着人从天牢的另一个入口离开。一路疾步而行,终于来到近郊,靠近拓苍山的官道口,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福大管事。”越理在上马车前,突然转身,对着福大深深躬身拱手,“我之前无礼冒犯,还请见谅。”
福大避开,拱手回礼,“主子从不在乎这些。”
越理起身,慢慢点头,哑声开口,“我明白了。”
福大点头,对马车里探出头的卢怀德三人说道,“主子有信给诸位大人,就在马车里,事情紧急,几位大人就路上再看。”
“麻烦福大管事了。”卢怀德和蔡英忙拱手道谢
福大又转头看向越策,神色严肃,“越将军,主子要提前前往灵州处置云天军一事,在前方会有影卫带你前往与主子会和。我稍后也会赶去,您且先看主子留给你的关于云天军一事的折子。”
“麻烦福大管事了,越策明白。”越策拱手说道。
随后,马车启程,消失在黑夜之中。
福四上前,看着马车,对福大低声说着,“福大,现在我们回南州?”
“暂时还不行,主子要我们盯着的上京和三苗族的线还没挖出来,还有中宫宋太后与贵妃的那些个私兵,都没有理清楚。”福大低声说着。
“那不若我和福三留在这里盯着,你先回南州,主子身边只有一个福二,那样可不太好。”福四说着,顿了顿,迟疑的开口,“而且,小公子在南州,福大,你知道的,主子对小公子极为重视,但小公子现在尚未弱冠……”咳咳,要是主子一个把持不住或者忍耐不了……咳咳,好歹福大可以扛住主子的暴揍不是?福二可就不行了,福二一定会被揍死。
第116章 胖鱼的三年17
福大被福四这么一说, 皱起眉头,也是。主子在小主子的事情上很难冷静自制, 他就怕主子一个难以抑制, 伤了小主子,那就麻烦了。
福大看了眼天色,“好,我先去南州亲自跟主子禀报。你和福三万事小心。”
福四点头应下。
*****
而南州齐云山的拓苍山庄, 林静深慢步走在回廊上, 身后的福二低声禀报着刚刚收到的上京的消息:
“……事情就是这样。今晚卢大人和蔡大人, 还有两位将军都能够离开, 卢大人和蔡大人的家眷也会在今晚消失在上京, 按照之前的布置, 家眷已经在来南州的路上了, 轻车简行, 英国公已经准备好前往幽州的准备。至于宋家的家眷, 国公爷说,一切都听从主子的安排。”
“那就让他们自己选择, 若是来南州也可以, 若是随英国公前往幽州也可。宣王启程去幽州了吗?”林静深淡淡问道。
“已经启程,之前主子给陈老先生的信也已经送达。”福二恭敬说着。
“嗯。那就这样吧。上京的宋太后终究会平定局势, 让白术最好准备, 派人前往上京,护卫上京。至于巡防营,林静冲好好管着, 一切以上京安定为先。另外, 清点一下,在此番上京鼠灾中伤亡多少。”林静深说着, 突然顿住了声音。
回廊对面,商静鱼的厢房门口,商静鱼披着袍服,赤脚站在门口,揉着眼睛,一脸困顿的看着林静深,打着呵欠,声音含糊不清,“四郎……你去哪了……”
林静深一身原本漠然冰冷的气息,不由消散了,神色柔和了下来,漆黑色的眼眸亮起了碎碎的光芒,他快步上前,将商静鱼揽入怀里,抱起,摸了摸商静鱼的脚,有些冷了,便皱起眉头,低声训斥了一句,“怎的不穿鞋?”
“哦……”商静鱼靠着林静深,咕哝了一句,“忘记了……”,靠着林静深的温暖怀抱,鼻间都是熟悉的气息,不由得又昏昏欲睡,他睡到一半忽然惊醒,身边没有大哥哥,他便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还记得披件袍服,却不记得穿鞋了。
林静深无奈的叹了一气,这般的依赖于他,偏又要和他分开三年,这人呀。
林静深抱着商静鱼进入厢房,身后的福二和值夜的寿二悄然退下了。
退下的寿二和福二走到回廊亭,可以继续值夜,一般大主子在的时候,他们都不会靠太近,虽然大主子已经不会因为有人靠门口值夜就警惕不已,但是,他们还是悄然退远一些。他们都知道,其实大主子和小主子都喜欢两个人单独一块。
“寿一还不能回来?”寿二揉了揉疲惫的额头,低声问道。他一个人伺候两个主子,真的有些累了。寿一那混蛋怎么还没回来?!
“快了吧。他最后去的地方是幽州,今天晚上收到信鹰的消息,他已经把主子给陈老先生的信送达了,也和指定的人见面了。”福二说着,从袖子里摸出烤板栗,今天晚上小主子非要吃烤板栗,主子不高兴,但还是买了,只是不给吃多,剩下的都塞给他了。说句实话,小主子真的不愧是吃货之名!嗯,吃货这个词,他喜欢。
——这烤板栗真好吃。
“吃不?”福二啃着烤板栗问道。
寿二瞥了福二一眼,毫不客气的摸走了好几个,心里头咬牙,这个只需要收收消息,跑跑腿的家伙,都不用负责膳食,衣物,日常小事的家伙,可恶!都没有眼力见的,也不给他帮忙!福大是怎么忍受这家伙的!
福二有些心疼的看了眼瞬间就少了好几个的烤板栗,寿二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福二赶紧的将剩下的烤板栗塞进怀里,忽然天空飞来一只信鹰。
福二和寿二先是一愣,随即都正色严肃起来,福二抱住冲过来的信鹰,拿下盖着红印的纸条,寿二瞄了眼 盖着红印的纸条,低声说了一句,“我去准备东西。”
——不管这是哪里来的信鹰,是上京还是灵州,都是事情极为紧急了,只有十万火急的事才会盖上红印,这还是当初小主子的提议。
那么,殿下或许会连夜出发。
福二捏着纸条,急急的走向回廊尽头的厢房,单膝跪地,压低声音,“主子,有急报。”
厢房里,林静深将商静鱼放到床上,掖了掖被子,翻身躺了上去,刚将蹭过来的某条睡得迷糊的鱼儿抱住,就听外头的福二脚步声,林静深皱了一下眉头,小心的将商静鱼调整好姿势,拿过自己的袍服,放到商静鱼身侧,见商静鱼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袍服呼呼睡着,不由弯了一下嘴角,随后又听到福二的声音,急报?灵州事发了?
林静深再次转头,目光深深的眷恋的看了眼商静鱼一眼,鱼儿,你大哥哥又要走了……唉。
福二单膝跪地,恭敬的双手呈递红印纸条。
打开门的林静深悄然的关上房门,才转身拿起红印纸条,打开一看,果然是灵州,沈融要兵行险招了吗?
林静深再次转头,深深的看了眼紧闭的厢房门,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召影子卫,分三批,速往灵州,福二,你留在此处,保护小主子。”说罢,林静深就转身大步前行。
被命令留下的福二先是愕然,随即急急的追了上去,“主子!不可!请让小的随主子前往灵州!”
林静深头也不回,冷声开口,“这是命令!”
“四郎!”
突然,清亮的还带着些许软糯的声音响起,尚未弱冠的少年,声音不够响亮,不够明朗,但是,在此时的黑夜里,却是清晰的,如同在林静深耳畔响起。
林静深没有转身,只是顿住脚步,手不由慢慢的攥紧。
“让福二跟你去。待福大福三福四他们有人到你身边了,你再让福二回来。”商静鱼站在厢房门口,身上披着林静深的袍服,宽大的袍服不够合身,但却温暖得很。
见林静深背对着他,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商静鱼皱了皱鼻子,“四郎,你是想让我随你前往灵州,还是想让我偷偷的离开南州?”然后偷偷跑去灵州?
你敢?!你敢偷偷离开南州试试?!
林静深猛地转身,微带怒意的目光盯着商静鱼,却见商静鱼脸上带着顽皮的耍赖的得逞笑容,“嘿嘿。大哥哥你终于肯转身啦?”商静鱼嘿嘿笑着说着,顿了顿,又认真说着,“你让福二跟你去嘛,不然我会担心的睡不着吃不下,苍掌门可是说了,我得吃好睡好的……”
林静深目光幽深的盯着商静鱼,黑色的幽深眼眸深处翻腾着波涛巨浪,却又一点点的压了下去,最后平静的让人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揣测不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听话。”林静深哑声。
商静鱼一步步,直至走到林静深跟前,仰头看着林静深,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写着认真和执拗,“我听话。四郎也听我的好不好。”
林静深静静的看着商静鱼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点头,“好。待福大回来,福二就回你身边。”
商静鱼松了口气,又从身上的荷包里拿出他早就折叠好平安符,“四郎,平安符,你收着。”
林静深慢慢的抬手,轻轻的握住商静鱼摊开的掌心,慢慢的用力握紧,终究忍不住了,猛地将商静鱼扯入怀里,紧紧的抱住,只恨不得将怀里这人揉入骨血之中,再也不分离,免得总是牵肠挂肚,思念入骨。
商静鱼的眼眶有些酸涩,大哥哥的怀抱太紧了,太用力了,他觉得骨头都痛了,但是他却是不舍得推开,不舍得拒绝,他知道,未来三年,或许三年后,或许更久后,他也许就不能这么近的靠近大哥哥了。
终究,还是林静深慢慢的松开了手,轻轻的拿过商静鱼手里的平安符,又仔细的将商静鱼身上的袍服穿好,低头看着商静鱼泛红的眼眶,温柔一笑,修长手指轻轻的拂了拂商静鱼的眼眶,清冷的声音透着柔和,“要听话,不要胡闹,等我的信。嗯?”
商静鱼重重点头。
林静深又拍了拍商静鱼的肩膀,猛地转身,疾驰而去,福二急急的追去。
商静鱼怔怔的看着林静深离去的方向,那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融入黑色的夜里,他极目远眺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大哥哥这次真的要三年后才能再见了吗?
“主子?”寿二走近,低声开口,“夜深了,风也大了,主子,我们回去吧。”
商静鱼回过神来,垂下眼,揉了揉不小心渗出眼泪的眼眶,“哦。好。”
寿二装作看不见自家主子那红红的眼眶,跟在商静鱼身后,默默的走了回去。
待进了厢房,商静鱼借下林静深的袍服,抱了一会儿,才默默的递给寿二,低声道,“收进箱笼里。”
寿二一愣,待看见商静鱼脸上的平静,可眼底却是难过的样子后,便恭敬的双手接过。
“明天,条陈和折子要分挑灵州的出来,资格考明天公布,让影卫们盯住在公告栏前闹事的,还有,那个老人,你知道的,大哥哥派人盯着的老人,让影卫今后专门造册,将情况禀报于我。对了,让平平和寿三明天回来一下。”商静鱼一样一样冷静的吩咐着。
寿二恭敬的一一应着,但看着自家主子眉眼冷静却疲乏,眼眶泛红,却澄澈干净的模样,心头不由有些心疼,终于忍不住开口,“主子,您该睡了。”
商静鱼嗯了一声,挥手示意寿二退下,待寿二退下后,商静鱼翻身躺到床上,懒懒的拉高被子,缩成一团,呆呆的看着另一旁的属于大哥哥林静深的玉枕头,他不喜欢玉枕头,硬邦邦的,他的枕头是特制的软软的,这个玉枕头是大哥哥的,大哥哥说过,这个玉枕头是他去北境打仗的时候,从一处矿山里挖出来的,他用剑一剑一剑削出来的,本来是要给他做枕头的,他嫌玉枕头硬邦邦的,大哥哥便自己用了,可事实上,他和大哥哥从八岁那年常常一起就寝后,他只要和大哥哥睡,睡到一半,就总是滚到大哥哥怀里,直接用大哥哥的胸口做枕头了,他自己的枕头其实也没有怎么用过。直到来到了南州……他才用他自己的软软枕头。
大哥哥的怀抱温热又舒服,他睡得十分舒服,总是冰冷的身体也暖和暖和的,他曾经感叹过这个世界武技的神奇!居然能够保持身体的常温状态,后来,还是苍掌门说起,他才恍然,原来,大哥哥一直用他自己的心法内力为他疏通经脉!耗费内力,小心翼翼的蕴养他的破损的经脉!他才能一直睡得这么好。
仔细想想,他来到这个世界,在没有和大哥哥真正相识前,他晚上都几乎没有办法睡觉,咳得要命,又冷得要命,明明是艳阳六月天,他都能在晚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而现在……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开始习惯一个人睡,一个人缩成一团的日子了。
商静鱼缩进被子里,身体会发冷,发寒,这些他都不怕,他只怕……一点点的割舍掉对大哥哥依恋的日子,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
床榻上,那缩进被子里的一团,似乎在发抖,抖着抖着,一只手伸出来,慢慢的拿过玉枕头,似乎抱着玉枕头了会暖和一些,那在被子里发抖的一团慢慢的平静了。
第117章 胖鱼的三年18
南境灵州的夜色仿佛掺入了迷香, 清风拂过,似乎熏人又似乎醉人, 但街面上却是诡异的平静。
商子衿端坐前堂, 看着前堂外头的花,一朵一朵的绽放,那是灵州最常见的花,迷迭花, 喜欢夜晚绽放, 绽放之时, 会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在灵州, 种迷迭花的几乎家家都有, 不过是灵州一种普通的花罢了。但是, 谁能想到呢?这样的迷迭花却是最好的迷药, 此刻, 灵州的家家户户,大概都已经沉入迷迭花的睡梦之中了吧。
商子衿慢慢的端起手边的茶, 慢慢的抿着, 明艳的五官一片淡然冷凝,一身深紫色的袍服, 腰间垂着碧绿的圆形玉佩, 玉佩上有个商字,那是她商子衿身为商家主的象征,乌黑的发丝高高盘起, 只是简单的插了一根白玉簪。
紫韵一身黑衣, 站在她的身后,紫韵的漂亮眼睛亮得惊人, 仔细一看还有些兴奋。
“人呢?”商子衿低声问道。
“姐姐放心,都布置好了呢。”紫韵低声说着。
商子衿微微点头,今晚是沈融决定发起反击的日子。三苗族已经在灵州的边界集结了三万人,虽然三苗族短时间内,居然冒出了这三万人,让人震惊,但知道这三万人中其实就是云天军的两万后,商子衿也也不觉得奇怪了。
明兵易打,但是灵州内部的那些潜藏的敌人呢?比如说这不知道什么时候遍布灵州的迷迭花,比如说这云天军,比如说三苗族和上京中宫的暗线,还有陵国……要逼他们出来,沈融就必须花费一点心力了。而今晚,沈融打算反击了。
突然,外头一阵缥缈的笛声响起,商子衿放下茶,紫韵上前一步,来了吗?
“商家主!请出来恭迎我族圣女!”外头,一个缥缈的似乎从半空传来的尖细声音响起。
紫韵啧了一声,这种伎俩,装神弄鬼!
商子衿冷笑一声,“那就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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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府衙大堂前,沈融双手插在袖子里,看着在他面前对他举着刀的衙役捕头,微微一笑,“看来,你们都已经投了三苗族了。”
“沈大人,我们很抱歉,但是,灵州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不是大夏的了。”捕头声音低沉的说着,“沈大人,您是好官,我们也仰慕你多年,若您能在二十年前来就好了。”捕头说话的声音有些痛苦。
“二十年前啊,我还在老师的那里学习呢。”沈融叹气,看着捕头,“如今我来了,就真的晚了吗?”
捕头脸色苍白而愧疚,“抱歉,沈大人。我们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沈融叹气,“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办法了。”
沈融话音一落,唰唰唰的十几个黑衣人就出现在大堂,紧跟着,刀光剑影中,速度快得让沈融都看不清,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堆人了。
刘庆云从后堂急急奔出,见沈融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到沈融身侧,看了眼大堂横七竖八的尸体,脸色白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府衙牢狱里的也差不多都是。”
“灵州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属于大夏了。”沈融面无表情的说着,“刘通判,今晚,你我可能会命丧于此了。”
刘庆云闻言,却是肃然拱手,“能与沈大人共进退,是刘某人的荣幸!”
沈融看着刘庆云,慢慢点头,神色间有赞赏,“小公子的目光真的极好。既然如此,走吧,这污浊的灵州,也该打扫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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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深夜色之中直奔灵州,原本直奔南州的福大半途接了福二的信鹰,便转头追来了。
在夜色明亮之时,终于赶上了林静深。
“主子!”福大恭敬跪地见礼,拱手。
“福二,你立即回南州。”林静深冷声吩咐道,“待事了,你且去领罚!”
福二僵了僵,心头泪流,他就知道,主子一定会责罚他的,呜呜呜,他一定要在南州多蹭蹭小主子的吃食,好补偿补偿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