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脾气的猫崽子。
闻昭把手机顺手丢在一边，看着碗里还剩一半的中药，嫌弃地拧起眉，端起了一饮而尽。
真是受了大罪。
隔天姜熠特意带十一起了个大早，去吃老城区开了几十年的早餐店吃馄饨。
馄饨现包现下锅，要多鲜有多鲜。在大锅里煮个十分钟后捞起盛进碗里，浇上一勺老母鸡炖出来的鸡汤，撒上点葱花淋点香油，那卖相那香味，别提有多诱人了。
馄饨上桌前一秒十一还在好奇地摸着年纪比她爹还大的长条凳子，等香喷喷的馄饨一上桌，小家伙的注意力立刻被美食吸引了。她用瓷勺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又吹确定不烫后才咬了半口，嚼了没两下，眼睛蹭的亮起，好吃到眼里几乎要冒出小星星。
“好次！”十一一口一个馄饨，腮帮子鼓鼓的话都说得含糊起来，“五花线锵锵好会次哦~”（翻译：我发现姜姜好会吃哦）
“什么乱七八糟的。”姜熠抽了张纸替她擦了擦嘴边的汤汁，“慢点吃，小心噎着。”
“嚎~”十一咽下嘴里的馄饨，捧起碗喝了口鸡汤，咂咂嘴，“姜姜，我们今天去干嘛呀？”
“去公园。”姜熠随口胡诌了句：“亲近自然去。”
“又诳我。”十一轻哼一声，“算了，朕今天心情好，就不跟姜姜计较了。”
姜熠险些没被鸡汤呛住。
姜队头次体会到什么叫哭笑不得，“你外婆是不是带你看宫斗剧了？”
“啊有时候会跟着外婆看两集《甄*传》啦。”十一眨眨眼对她爹卖萌，“偶尔自称一下啦，不要在意这些嘛。”
姜熠吞掉一个小馄饨，边嚼边陷入了沉思。
别的小姑娘家家都是自称本公主、本小仙女什么的，怎么到了他家小姑娘这里就成了自称朕？
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子不符合十一软糯小甜心的外表。
感觉沈夫人对十一的教育......应该很神奇。
不过能看得出来，沈夫人是费了心去养小孙女的。他和闻昭都没陪着十一长大，十一是会有一定的安全感缺失，但是这个缺失程度，却比姜熠想的少多了。沈夫人用了很多很多的爱去填补十一的安全感，给予了小姑娘最大的关怀和爱护。
十一真的被她教的很好，乖乖糯糯一雪团子，有时候懂事明理的让人心疼，有时候又会因为她的古灵精怪而哭笑不得。虽然有点黏人，喜欢撒娇，还有点子娇气，有时候还喜欢怼人...但是姜熠觉得那都不算毛病，小姑娘嘛，性格娇点很正常。
至于怼人这个，姜队完全没意识到这是遗传到他这个亲爹的毒舌基因。
“我吃好啦。”十一喝完最后一口汤，抽出张纸巾擦擦嘴，从凳子上滑下来，对姜熠伸出手，笑眯眯的道：“走吧，亲近自然去。”
小姑娘笑得太甜，姜熠没忍住捏了下她婴儿肥还未褪的脸蛋。
这嘴上的亏，某位小朋友真是半点都不吃。

放晴半日，中午下起了雨。
这场雨下的又急又大，虽然在第一滴雨水落到手背上时姜熠就抄起十一跑到最近的一个亭子里，但父女两或多或少还是被淋湿了一点。十一在玉桂狗背包翻出一包手帕纸递给姜熠，又拿出条干爽的小毛巾给自己擦起有些湿漉的发尾。
“姜姜你饿不饿呀？”十一拍了拍自己的背包，“饿的话我带了面包和牛奶。”
“咱两到底是谁照顾谁？”姜熠的心情很是复杂，他闺女这样会照顾人真的显得他这个爹非常不称职。
虽然本来也没多称职呢:D
“恩，我和姜姜可以互相照顾呀。”十一侧头对他笑了下，眼睛笑成两道弯弯的桥，“外婆说，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吃好睡好，不要饿着冷着了。”
沈夫人说这些话的核心观念就一个：顾好自己、自个人过好了开心了才是第一要紧事。
“外婆说得对。”姜熠接过十一递过来的牛奶棒棒糖，撕开包装含进嘴里，左腮被撑得微微鼓起来，因为吃着糖，说话也有点含糊：“万事以自己为先为重。”
反正十一也有资本这么做。
十一想了想，“那会不会太自私了？”
“不会。”姜熠回答的很干脆，伸手替她扫去沾在脸上的面包屑，“有时候自私一点，会活得更开心。”
他只希望十一在健康平安的基础上，开开心心的，所以自私一点，也未尝不可。
但防止小家伙三观长歪，姜熠又斟酌着补充了句：“不过这个前提，是不违背道德和法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十一边吃面包边思考了会，很诚恳的道：“有点没懂。”
“没懂很正常。”姜熠摸摸小家伙的头，“你还小呢，不急。”
“我没急呀。”十一说了句特别有违这个年纪的话：“我才不急着长大呢。”
外婆跟她说了，其实急急忙忙的长大一点也不好，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慢慢长大，慢慢欣赏成长路上的风景，快快乐乐无拘无束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所谓该做的事，长大后才会成为一个有趣鲜明的大人。
十一现在想做一个有趣的小孩儿，长大后想做一个有趣的大人，所以她信了外婆的话，并不急着长大。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黏着姜姜撒撒娇卖卖萌，简直不要更开心了。
“这样很好。”姜熠再次深觉沈夫人的教育理念真的很棒，对比国内传统的教育模式而言，姜熠更喜欢沈夫人这种养孩子的方式，很好且很酷。
十一像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似的，“外婆很好，姜姜也很好，你们都没让我去上幼儿园，这个就超级棒的耶。”
“不喜欢上幼儿园吗？”十一来之前，沈夫人倒是特意说过十一并没有上过幼儿园，早教都是请的专业人员一对一教育，更多时候是她带着小姑娘一边玩耍一边学习。
“不喜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十一有点难嫌弃地皱了皱小脸，“他们都太讨厌了。”
“是有人欺负了小月亮吗？”姜熠越来越喜欢喊她小月亮了。
“也不算吧。”十一撇撇嘴，“一群坏孩子看我是中/国人，老是和我抢玩具，藏我的水杯，弄脏我的裙子......反正挺烦人的，我把他们都揍了一顿，然后我就跟外婆说我不想上幼儿园了。”
“你和他们打架的时候，没受伤吧？”姜熠看着小姑娘跟个白面团儿似的脸蛋，实在是想不到她这副雪糯软萌的模样是怎么揍人的。
如果那个时候他在小家伙身边，是不是就能去幼儿园替他家小姑娘撑腰了？
此念头一出，他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没有选择十一的人是自己，现在心疼和后悔的人也是自己。
姜熠啊姜熠你也有今天。
十一敏感地察觉到什么似的，站起来轻轻摸了摸姜熠的头，细声细语地安慰他：“没关系呀姜姜，不要自责，我没有受伤，有很好的保护自己。真的没关系的，所以你也不要为此给自己太大压力。”
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姜熠并没有因为十一的话而放松，反而感觉心头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喉间也发紧，哽着说不上话来。
“姜姜要是想补偿我的话呢，给我做一个就好啦。”十一弯了弯眼，“要豪华版的，放很多很多奶油水果的那种哦。”
“不要难过啦，来，再吃颗糖。”
姜熠张嘴咬住十一喂过来橘子糖，伸手揉揉她的头。
“好，给你做。”
......
说干就干，等雨停后姜熠就带着十一去超市买齐了做蛋糕用的工具和材料，耗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了一个蓝莓草莓的双拼，还有两个草莓毛巾卷。
十一用叉子挖下一大块儿沾着奶油的草莓嗷呜一口咬进嘴里，绵密微甜的奶油和鲜甜的多汁的草莓让小家伙快乐地眯起眼，像是吃到了小鱼干的餮足猫崽似的。她用左手捧住脸，“真的好好次，姜姜好会做次的呀。”
“是吃不是次。”姜熠切了半块盛进十一刚刚非要买的漂亮小碟子里，“这是今天的量，剩下的明天再吃。”
对上十一幽怨的目光，姜熠失笑：“摄入太多糖分容易蛀牙，而且你还要不要吃晚饭了？今晚我准备做番茄虾滑粉丝煲。”
最终番茄控十一还是因为粉丝煲而屈服了。
“小朋友，商量个事。”姜熠递了张纸巾给她示意小家伙擦擦嘴巴的奶油，“后天上午，你去小念姐姐那里玩半天好不好？”
十一咬着叉子，等着她爹的下文。
“闻昭回国了，我约了他见面。”姜熠没打算敷衍小朋友，而是认认真真和她解释：“我和他有点事要谈。”
“作为补偿，我多休一天陪你好不好？”
“行吧。”十一眨眨眼，“理解啦，你们大人有事要谈嘛，不过你忙完要早点来接我哦。”
“好。”姜熠想了想，“那家餐厅的甜点还不错，到时候给你打包一份回来。”
“猴呀。”

“姜先生，就是这间了。”
侍者把姜熠引到这间名为“梦西洲”的厢房前，又补充了句：“闻先生已经到了。”
虚掩的门被推开，站在窗边观赏江景的人闻声偏过头，侧颜皎秀清丽，笑起来时那双杏眼会弯成两弯浅浅的月牙，同十一特别的像。他唇角微勾，声音里也带着温和笑意：“姜熠，好久不见。”
姜熠的视线在闻昭身上停了那么几秒，随即移开，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好久不见。”
闻昭倚在窗边，毫不避讳地打量起自己这位三年未见的伴侣。
厢房内开了中央空调，姜熠进来后就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现在只穿了件款式最简单的纯白卫衣。没来得及修剪、留得有些过长的头发在脑后绑了一个少年感十足的小揪揪，再加上鼻梁上那副黑色粗框眼镜，这身衣着打扮更像是刚从图书馆结束自习赶去和室友聚餐的小学弟，而不是和自己阔别了三年的老婆吃饭。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老婆。
不过嘛，他这位名义上的小老公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的好看，那张脸真的非常养眼，完完全全按照他的审美点长的那种。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实在是过于长久且放肆，姜熠放下用来点菜的平板，心平气和地道：“闻总，看好了吗？”
“看好了。”闻昭大大方方的认了，在姜熠对面的位置坐下，“叫闻总多生分啊，我们好歹领了证，换个别的称呼呗。”
“......”姜熠点上藕饼和椰汁冰糖燕窝两道菜，抬眼看着闻昭，“你想要什么称呼？”
“宝贝怎么样？”他拎起茶壶给姜熠倒了杯茶，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问道。
“太黏乎了。”姜熠表情一点都不带变化的，抬起的眼皮又懒懒耷下，语调平平：“我们这种关系，不合适。”
“哪种关系？”
姜熠端起才他三分之一个手掌大的茶杯，呡了口茶，“塑料的合作关系。”
瞎说什么大实话。
对姜熠如何定义两人的关系有了个度，怕再试探下去真的要被兔崽子气死，闻昭果断换了话题：“Moon在你那，还好吧？”
“挺好的。”提起女儿，姜熠总算舍得多说两句：“她性格不闹腾，挺好带的，也不挑食，非常好养。”
“你这才和Moon相处几天，就不怕小朋友是故意装乖？”其实闻昭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个什么性格，他比姜熠还不了解女儿。
“装乖也很讨人喜欢。”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眸色都跟着软和了不少，“我倒是想她娇纵一些。”
“姜熠。”闻昭叹了口气，“如果Moon在你身边长大，一定会被你惯坏的。你现在看上去真的很像一个女儿奴你知不知道。”
“不会的。”空掉的茶碗被他捻在手上把玩，凝白指尖轻点着碗沿，一下，两下，“沈夫人把十一教得很好，也没有如果。”
闻昭怔了下，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也是，当我多嘴了吧。”
侍者敲门送菜上桌的动静及时地打破了两人之间似有凝滞的气氛，闻昭让他把那道五指毛桃猪骨汤放到姜熠面前，“这个汤是这个菜馆的招牌之一，对胃痛有一定的滋养功效，你多喝点。”
姜熠盛汤的动作一顿，双唇抿成条淡薄的线又松开，“已经没事了。”
他捞了两块淮山和几颗红枣放进汤碗里，五指扣在碗边把汤端到闻昭面前，对上他怔松的神色，难得多解释了句：“这几年在俱乐部养好了，已经不胃疼了。”
汤碗升腾起的热气儿微微模糊了闻昭的眉眼，他轻唔了声，“那你给我端这碗汤是？”要他多补补？
“礼尚往来。”姜熠的意思是他刚刚也给他倒了茶。
闻昭舀起汤喝了一口，浅浅地拧了下眉，“姜熠，你非得和我这么有来有往算得一清二楚吗？”
姜熠有点困惑他为什么忽然就不愉起来，他本能想回一句“你要这么想也没办法”。但沉默了几秒，还是换了说辞：“你也可以当成是Alpha对omega最基本的礼节。”
这个说辞相对来说能接受一点。
“你今天约我过来要谈的正事，是什么？”吃饭吃到一半，姜熠才想起今天这次见面貌似还没进入正题。
“先吃完饭吧。”闻昭随意扯了个借口：“食不言。”
“......行。”
吃过饭，两人换到了厢房自带的临江小阁谈话。
小阁内轩窗半敞，绵绵雨丝随风斜入，打湿了窗下的纸灯笼，窗檐所系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轻响，炉内燃香清馨怡人，如此宁谧氛围下，倒是很适合倚窗听雨赏江景。
但闻昭特意换到小阁谈话，并不是来闲弄风雅事的，而是想着这个环境和氛围能让两人的谈话更平和和顺利的进行。
姜熠喝了口用于消化解腻的山楂水，远眺着烟雨蒙蒙的江面，突然听到闻昭开了口：“姜熠，你喜欢小孩儿吗？”
“如果这个小孩是十一的话，喜欢。”其他的，不喜欢。他对那种高分贝爱折腾难伺候的生物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只喜欢十一吗？”闻昭捧着自己带过来的保温杯喝了口许辞特意给他配制的药茶，唇边扬起温柔的弧来，“，你会喜欢吗？”
姜熠蓦的抬眼。
视线相撞，氛围无形冷滞起来。
安静半响，姜熠先移开目光，他抽了张湿巾纸擦拭不慎溢到手上的山楂水，青睫半垂，眉眼冷倦，声音清冷冷的没什么情绪：“当初的交易里，不包括二胎吧？”
再荒唐一点的想，就算是真的生了第二个，姜熠自认也不会喜欢。
已经亏欠十一那么多了，怎么可能再把属于她的宠爱匀出去？还要对小姑娘多不公平呢？
“可我现在需要一个姓闻的孩子当继承人。”闻昭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把这件事当成一场商业交易和姜熠洽谈，“那怎样的利益，才能打动你呢？”。
“闻昭。”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他的眉睫，眼睫上那层漉漉的水雾让Alpha那双浅茶色的眼眸都跟着朦胧起来，眸中的情绪愈发模糊难辨，“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呢？”
“因为啊......”他眼里的笑意深了一点，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你是我的合法伴侣，这是你该履行的义务。”
“......”姜熠轻嗤了声，“我觉得我还是想和闻总继续保持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比较好。”
“有名无实？”闻昭又喝了口药茶，笑语盈盈地喊起了久违的称呼：“弟弟，你确定没有实？我可还记得你那次......”
姜熠出言打断他的话：“至少婚后没有。”
“那就落实。”
“我拒绝。”
闻昭并不意外姜熠的回答。他放下保温杯站起身，走到姜熠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颌，眸光潋潋，声音刻意放得软侬：“真不答应？”
姜熠皱着眉躲开他的手。
“那你别怪我威逼利诱了。”
姜熠杨了下眉，“你要怎么个威逼和利诱？”
“威逼嘛，我可以去omega保护协会那里告你婚后从没履行过安抚omega的职责，协会可是会派人强制执行的，监督你完成安抚职责为止。当然，我不喜欢那样，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至于利诱......”闻昭飞快地踮脚亲了下他的侧脸，眼里多了几分狡黠，“我就是利诱的利啊。”
他这么一个漂亮年轻又有钱有权的omega，哪个Alpha不心动呢？
就不信钓不到坏脾气的姜姓猫崽子。
姜熠被他亲的懵了几秒，他往旁边挪了几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面无表情的道：“有自信是个好事，但过分自信就是毛病了。”
“我有自信的底气啊。”闻昭懒懒散散地倚在墙边，“姜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两个的匹配度有95%？”
否则当时那阴差阳错的一晚也不会那么丝滑的一点挣扎都没有的就滚到一起去了。
“那又怎么？”谈及匹配度，姜熠的眉眼寸寸冷下来，那点子因为方才那个吻而生起的暧昧感因为他的话消散的一干二净：“我不卖身，如果闻总真的很想再要一个孩子的话，我可以退位让贤。”
“姜熠！”这话让闻昭着实有点恼，脸上的温柔面具终于维持不住了，他盯住姜熠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倔意：“我就要你。”
“离婚，你想都别想。”
“我们毫无感情基础。”他冷冷淡淡地道，“闻昭，你又不是非我不可。”
“离婚换别的Alpha，怎么就不可以了？”

“姜姜？姜姜？”小姑娘扬起手对他挥了挥，“想什么呢？”
姜熠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小孩儿有时候的感觉却敏锐的惊人，十一拧紧了眉，“你和他是不是聊得不愉快？”
确实不愉快。
他和闻昭都不是没谈拢这么简单，而是距离聊崩也只差一点点了。
闻昭想再要一个姓闻的孩子作为继承人，他不作干涉和任何意见发表，前提是别找他，找别的Alpha生去。
他和闻昭说，如果可以的话，下午去办离婚手续他都没意见。但闻总还想继续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来稳定闻季两家的关系的话，也可以，反正两人还是互不打扰。哪怕闻总在婚姻关系存续期内去找别的Alpha，他都不会半点干涉的，反正最后生的孩子也是姓闻。
这话说得着实是有些不太动听，好脾气如小闻总也一下冷下脸。
他说，姜熠，你让自己的omega去婚内出轨？
“你怀孕后第一次来找我那次说过的话，还记得吗？”他抱着手臂，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omega，轻描淡写、原字原句的把话复述出来：“闻总和我说，你去找别的omega也没关系，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闹到明面上来，那样有损我的风评。”
“所以，你去找别的Alpha生个孩子，我也不介意。你想瞒着还是公开出来也都可以，我和小闻总不一样，我不在意风评这种东西。”
小闻总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直接被姜熠给气笑了，反击道：“你还真是乐意给自己找绿帽子戴啊。”
姜熠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戴还是不戴，闻总请随意。”
冷静冷静，不能跟臭弟弟计较，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闻昭深吸口气压住翻腾的情绪，他对上姜熠的眼睛，两人的目光一复杂一冷清。他的声音轻的几乎不可闻：“姜熠，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非你不可呢？”
不等姜熠说话，闻昭又道：“我这人有洁癖，不想跟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Alpha上/床。再有，我明明有自己的合法伴侣，为什么还要去找别的A？”
姜熠垂眸看着那双和十一极为相似的眼睛，这双眼睛生得着实漂亮，眼尾微挑，眼睫浓长，眼里似蕴着两汪水似的，含着委屈带着恳求的意味看着你时，整个眼眉都生出几分楚楚风情来，叫人很是容易心软，轻而易举就答应了他的要求，陷进了那两汪水里。
如果随着闻昭长得话，也不晓得十一长大后得漂亮成什么样。
很不合时宜的，姜熠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也正是因为想到十一，姜熠在那一瞬的心情忽然很是复杂，他不答反问：“闻昭，在你心里，孩子究竟是什么？”
和自己留着相同的血有着同样的姓氏的利益继承体？还是给自己增加夺权优势的筹码？
小闻总浅浅地勾了下唇角，可笑意却不达眼底，神色称得上冷酷，“姜熠，我的回答，你不会想听的。”
他从来都不喜欢小孩，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需要一个孩子，十一都没出生的机会。
“再生一个，也变得和十一一样吗？”喉结微微滚动了下，思及一些事情，他感觉心里头某块都泛起细密的疼来，“自小缺乏双亲的信息素安抚，性格变得敏感多思，极度缺乏安全感，时常容易做噩梦惊醒。”
这些都是沈夫人告诉他的。
十一之所以快五岁了还需要人带着睡，就是因为小姑娘睡觉浅眠易惊且时常做噩梦。有时候从噩梦里哭醒，大半宿都很难哄好。
但十一哭醒后也不会闹，就把头埋在沈夫人怀里，也不让自己哭出声，泪珠子一颗接一颗的滚，满脸都是湿漉漉的泪痕，哭得累极，才会睡着。
这是小孩儿情绪崩溃的一种宣泄方式，如果不让她哭痛快，心里容易出毛病的。
沈夫人还告诉他一件事，大概是小家伙三岁的时候，有次半夜醒了，但是没哭，就趴在沈夫人怀里，很小声的问她，爸爸他们是不是不要十一了啊？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讲睡前故事，十一没有？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做噩梦醒了，妈妈会亲亲抱抱，爸爸会赶走打怪兽，但是十一没有，而只有外婆陪着？
是不是因为我不乖，所以他们都不喜欢我？
沈夫人说，小熠啊，我和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好好对Moon，多心疼一下小姑娘，她真的很需要你。
所以他从来没不耐烦过给十一讲睡前故事，每次等十一睡着后，他也会多留最少半个小时，释放出足够的安抚信息素，确定小姑娘真的睡熟后才会离开。
来自Alpha父亲的安抚信息素有着很明显的作用，至少十一和他住在一起的这几天里，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也没怎么做梦了。
姜熠没想和闻昭说这些，他觉得就算说了，闻昭也不会改变想法。
“闻昭，你想要的闻氏继承人，我和你生不了。”
再生一个不被爱不被期待，只是因为利益诞生的孩子，有人问过，那个小孩儿愿意吗？
如果能选择的话，怕是不会选择他们做父亲吧。
闻昭蹙起眉，“你选择拒绝，是因为Moon吗？”
“那暂时不让她知道这件事不就好了？等她长大了，会理解的。”
“凭什么要她理解？”他轻嗤了声，“双亲自小抛弃她还不够，还要被瞒着自己要有一个弟弟妹妹的事情，然后等她长大后再告诉她，事已定局，你要理解，要接受?”
他实在是想不出闻昭为什么能想得如此理所当然。
闻昭怔了一下，张了张唇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被姜熠打断：“两个小时，时间到了，小闻总，恕不奉陪。”
再聊下去，也只是不欢而散。
闻昭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很轻很轻地喃喃了句：“怎么就接受不了了...”
他不也是这么接受过来的吗？
姜熠没找借口敷衍十一，他点了下头，“嗯，确实不太开心。”
“不要不开心呀。”十一端起给她打包的椰汁冰糖燕窝，舀起一勺喂到姜熠嘴边，“来，吃点甜的开心一下。”
他闺女真贴心。
“你吃。”姜熠摸摸她的头，“专门给你打包的，我就不分享了。”
“好吧。”十一又坐回去，捏着小勺子很秀气地吃完了剩下半碗椰汁冰糖燕窝。
“明天晚上，我带你去看下季.....你爷爷。”对上小姑娘有些懵圈的目光，姜熠忍不住翘了下唇角，那些坏心情也跟着一扫而光，“你一岁半之前，都是在你季爷爷身边长大的，还有印象吗？”
十一很诚实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她想了想，“那我要给季爷爷准备礼物吗？”
姜熠想起季耀宗那副嘴脸，很嫌弃地皱起眉，“随意就好。”
十一扑到他怀里，大胆地捏了捏姜熠的脸，眯眼笑起来，“姜姜，要做一个有礼貌的孩子哦。”
“我们小月亮礼貌就好了。”姜熠不客气的反手把小猫崽子给rua了个够，顶着小姑娘幽怨的目光，很是大逆不道的说了句：“我对你季爷爷不礼貌惯了，突然礼貌起来，感觉怪恶心的。”
“姜姜好讨厌！”十一边理着被她爹揉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边气鼓鼓地瞪着姜熠，像是被饲主给rua炸毛的猫咪幼崽似的，奶凶奶凶的：“下次再这样，我就不让你摸头了。”
“下次一定。”其实是下次还敢，因为姜熠发现逗得小姑娘炸毛还挺有意思的。
“晚上我们吃火锅。”姜熠又加了句：“番茄锅，锅底我们自己做。”
很容易就被顺好毛的小猫崽子扭过头，眼睛亮亮的，“那我要放好多好多的肉！”
“行。”
“今天下午姜姜陪我拼乐高吧，就当赔罪啦。”小姑娘是懂得得寸进尺的。
“遵命，小公主。”

姜熠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季霄来接人。
主驾驶位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季大少爷一头极其惹眼的金发来，他的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抵着车窗用食指支下一点墨镜，很是自来熟的和姜熠打招呼：“嗨小叔叔。”
姜熠抱着小十一，面无表情的开口：“十一，叫人。”
十一看看她爹，又看看季霄，有些疑惑的轻咦了声，似乎没太懂她这位明显看着年轻很多的爹会是面前这位大金毛的长辈。不过十一崽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她对季霄露出招牌式的月牙眼笑容来，甜甜的喊了声哥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