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门—— by听且行
听且行  发于:202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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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放出房间之前,破天荒地拨了拨头发。
不过眼下迎着颜束的视线,他有点后悔刚刚没多看两眼镜子里的自己了。
“误会什么?”颜束抬着下巴,一脸的倨傲。
裴放往前踱了两步,看清了面前人鼻骨上的小痣,轻声说:“怀疑你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亏他想得出来。
颜束抿着唇撇开脸,冷哼一声:“我要换衣服。”
“嗯。”裴放的视线像是扫描仪,从颜束那张冷出气质的脸缓缓往下移。
颜束见他还在这里,眼神越来越放肆,他只觉得浑身不对劲,心里不免有些火大:“滚出去!”
“哦——”裴放拖长了调子,“原来是害羞……”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一声尖利又短促的响动。
是利器出鞘!
瞬间,危险的气息包裹了裴放的感官,他凭着直觉,将身体立即微侧,险险躲过颜束手臂上贴着的刀刃。
他来真的?什么臭脾气。
“还有六分钟。”裴放用肘格挡住颜束的手臂,好心提醒。
颜束手底下的匕首反转,刀尖直指:“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一滴汗顺着颜束的脸颊滑到他的下颌骨,欲坠不坠,颜束虽然在气势上丝毫没有退让,但脸色却白得要命,这时候要真动起手来,他估计是略逊一筹的。
所以当匕首抵在裴放的衣服上,颜束便没了下一步动作,如果他再多一分力气往前刺,恐怕先受伤的不是裴放,而是他握刀的胳膊了。
“退烧药,吃不死人。”裴放语气生冷,掏出一盒东西扔在了桌上,转身就走。
颜束脑子本就没有彻底清醒,此刻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愣神。
退烧药……这东西真是他几乎没见过,似乎在他以往的生活中,死不了的伤病只分为两种:一种自己在家睡几天就好了,一种在手术室里躺几天就好了。
他感受不到小病痛给身体和情绪带来的负担,同样也不懂“送药”这种行为的含义。
在颜束这白眼狼的脑子里,只有一点值得他思考——裴放居然能把氧气瓶和药物搞进囚笼空间,系统赋予这个人的权力已经超乎他的预料。
那是不是要搞死什么人,对裴放来说易如反掌。
“啪”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这是足以让人破口大骂的动静了。
但仅仅只唤回了颜束走丢的注意力。
杀人易如反掌的裴放虽然对颜束仍然抱有敌意的态度非常不满,但还是不想这人死得太快,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好心已经喂了驴肝肺。
房间里没人打扰,颜束很快把自己冲洗干净,换上了送来的衣服,推门离开了房间。
退烧药完完整整地躺在桌面上,与当时被人扔过去时的位置一模一样。
颜束非常准时地踩点到达了举办露天舞会的地方,这里已经聚着仅剩下的一些人。
上次从千子镇出来的人只有他们三个,不知道这次这些人又能逃离多少。
颜束这身衣服是一套白色的欧式修身军服,腰带紧束,肩膀处顶着金色的徽章,连接着垂在背后的披风,一双黑色军靴裹在笔直的小腿上。
他双手抱胸,站立在边缘位置扫视人群,倒像极了正在阅兵的将军,凌厉的眉目让人不敢直视。
舞会已经准时开始,古堡里的管家把这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除了主人还尚未到场这一点。
坐靠在一旁单人沙发里的裴放,双手交叠的膝盖上,眼镜眨也不眨地盯着颜束,从这人走出古堡,他的视线就没移动过了。
他此刻的直视,跟方才在房间里,看着没穿上衣的颜束那会儿,少了一分暧昧,多了一点不爽。
“吵架了?”钩吻端了两杯酒走了过来,递给裴放一杯。
裴放接过来,收敛了表情,问:“所有人都在这儿吗?”
“不。”钩吻摇头,“张山不在,齐小瑜和陈蓉蓉也没来。”
这古堡的主人们还没到场,张山当然不在了。
裴放自动忽略了钩吻话里没到场的后两位姑娘:“你到海边和密林,我在古堡里查,在张山到这里前,杀了他。”
“明白。”钩吻把酒杯放在仆人的托盘上,避过所有人的视线,离开了这片音乐逐渐激烈的地方。
与此同时,裴放也站起来准备再进古堡,却看见颜束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同样冲着古堡的方向。
人群依旧乱哄哄的,在音乐和酒精的刺激下逐渐迷离,周围越来越浓重的大雾包裹着每一个人,就好像这里并不是危险遍布的囚笼空间,只是他们社交和享受的晚夜闲暇。
之前,古堡里的主人每晚会按时到达这里,并且接见他们。
颜束虽然没有正经在大厅里待着过,但也看到过那个金毛十三,所以他们今天的缺席显得就不同寻常了。
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场。
这一点裴放应该也是一眼能看出来,那人的注意力肯定会全部放在问题最大的张山身上,所以钩吻和裴放肯定会直接查张山。
如此一来,就省事多了。
颜束直奔齐小瑜和陈蓉蓉的住处,在他看来,有问题的可能不止张山一个。
古堡的走廊里寂静无声,好像空气都被凝固着,只有颜束一步一步上楼梯的声音。
他们从海边回来的时候,他是看着齐小瑜把陈蓉蓉扶进了房间里,因此记住了那间房。
咚咚咚——
颜束敲了三声,里面却没有人回应他。
他心里是一种意料之内的平静,只是在敲门之后得到了证实。
颜束后撤了两步,长腿飞起,一脚踹在了房门上。
木头碎裂的喀嚓声刺入耳朵,房门七分八裂地躺了一地。
他从碎裂处伸进去一只手,把里面的反锁拧开来。
门开了,入目却是比遭踹的木门还惨烈几倍的画面。
床上躺着一个人,被子严严实实从头盖到脚,让人觉得惊心的是,整条被子血红一片……
不难猜出底下盖着的人是生是死。
这种出血量要是还能活蹦乱跳,那就可以去僵尸片里当万年主演了。
颜束面沉如水,跨过地上的血迹,来到床前。
其实他应该知道这条猩红的被子底下躺的是谁,却还是摘掉白手套,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被子一角轻轻掀开来,像是怕惊动里面的人似的。
躺在床上的女孩双眼眦裂,长大着嘴,却没有舌头,可能是怕她大声喊叫引来别人吧。
身上毫无规律的伤口至少有几十处,不仅仅有利器,还有绳子勒出来的血痕,棍棒敲打出的淤青,以及指甲扣破的皮肉……但真正致命的还是伤口太多导致地流血而亡。
从古至今有一种讲究,只有身死瞑目,逝者才得以安息,才不会有那么多冤魂流连世间。
颜束不信这个,不管是身体机能的衰弱还是脑电波的紊乱,死亡都是一次性的东西,没了就没了,哪里有什么看不见和听不见的意识残留,都是活人编出来寄托情绪的谎言罢了。
他看着面前的尸体,没有任何表情,手臂僵硬地提着被子一角,像个机器。
有那么一瞬间,颜束觉得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他从身体到心里早就麻木地激不起任何波澜。
就像当时看到被吊在房梁上的王建那样,不同的是,杀死王建的是穷凶极恶的NPC。
所以人类和这些NPC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他知道现在应该立即转身出去找人,此刻却仿佛被时间按了暂停键,让他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捂上了他的眼睛。
“颜束,别看了。”

第37章 迷失
很多时候,从感官到心理上受到超出自身以往经历和想象的巨大刺激时,身体的精神抗压机制无法再调节,人就会产生相应的生理反应来平衡这种全面崩盘的痛苦。
比如流眼泪、心口痛或者呕吐,也许有人会喘不上气,直接晕过去的也不在少数。
像颜束这种人,无疑是麻木的,对一系列刺激的接受过程也比别人慢很多,但不代表他不会被影响。
一些在普通人身上的生理反应确实不会轻易出现在他身上,他就像是天生少一根传导神经似的。
然而大坝虽高,却抵不过层层推进的浪潮。
自他掀开这床鲜红的被子时,第一波视觉画面的大浪就打了上来,他观察着这具不成人形的尸体,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凶手的残忍,以及受害者遭受的痛苦......如果是他呢?
逐渐地,颜束从四肢僵硬到挪不开脚步,再到心跳逐渐加速,以至于要令人疯狂,手指几乎颤抖......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心理征兆尚未来得及堆积到让人付诸行动的顶峰,就被眼睛上覆盖的这双手死死压制下去了。
他一动不动,身后的气息是熟悉的,是不难猜出身份的那位,熟悉到颜束的脑子居然还能分神,满是血淋淋尸体的画面便立刻切换到某个人刚刚还十分有脾气地摔门离开。
多有趣的反差,颜束在心里嗤笑自己,僵硬的肢体却在一寸寸地放松。
直到他重新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流动、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眼皮上有难以忽略的温度......颜束不舒服地眨了下眼。
裴放即刻察觉到手心里羽毛轻轻蹭过似的搔动了一下,像是触电一般传到近距离的指尖,随后遍布全身。
他心头一跳,蓦然放开了手。
而后便听见颜束发出了一声鼻音,轻轻笑了下:“怎么?是怕我补上几刀,还是怕我吃了她?”
还有心思开这种恶俗的玩笑,看来是他想多了。
裴放的右手不自然地垂着,像是方才触碰到什么不得了的物件,然后脱了力。
他迎上颜束的目光,探究其中的古怪——方才他从门外看到这人的状态,确实不太对......瞳孔收缩,脸色比墙皮还白,捏着被子的手指指节都泛了白,像是用尽了力气在克制。
颜束在转过身的时候,表情早就平了八九分,此时鲜少看见裴放不接话。
他抿了抿唇,问:“有烟吗?”
“当然有。”裴放欲盖弥彰地挑着语调,默默攥了几下右手的五指,觉得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已经恢复了行动力,这才伸进口袋掏烟,“死的是谁?”
颜束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拇指磨砂着打火机金属外壳的花朵浮雕,在烟雾中眯着眼,挪开步子:“你自己看。”
“是她?”裴放轻轻皱了下眉,随后表情变得十分玩味,“我说意料之中,你信不信?”
颜束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尸体都摆在明面上,信与不信还有分别吗?少说点废话吧。”
尸体仍然睁大着眼睛,死前一定有不少的怨愤未平,可是这些对于死者和凶手来说,都没了意义。
裴放走上前,把颜束扔在一旁的被子拉上来,重新盖住了尸体。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这个血腥味浓重的房间,只留下那个短发女孩孤零零地躺在被鲜血浸染的被褥里。
她来不及说的话,来不及平的怨,来不及流的泪......随着颜束拉上这扇残破的门,被一同埋在了这间也许永远不会出现的房间。
转身后,颜束摁灭烟头,走廊瞬间一片黑暗。
颜束拇指一动,立即划开了打火机,一簇火苗跳了出来。
他的目光甚至没来得及落在身旁,就知道这里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身后那扇被他踢坏的门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特么又来?
“鬼打墙。”
裴放直视着黑暗,冷静地打开手腕上金属环的照明功能,发现没什么卵用。
同样另一边,上次在海底解锁照明功能的颜束做了同样的动作,手环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被特殊的磁场加以限制。
显而易见,只有火光才能让这一场景的不断变化停止。
颜束拿着打火机,借助着这一点微弱的火光,开始拧开面前的第一扇门......第二扇、第三扇、第四扇,直到这个走廊所有的房间都房门大开。
他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秘密。
不过这次,颜束只是暴力开门,确认不会是裴放说的那什么“任意门”,他才举着油灯往里察看。
油灯是他在走廊墙上卸下来的,不光如此,颜束十分贴心地点亮了整个走廊。
与上次一样,第一扇门打开是酷似悬崖的海边。
第二扇门则不太一样了,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住所,床上还放着不知道谁换下来的衣服。
颜束冷着脸离开。
第三扇门打开,是古堡的马棚......这还有没有点正经的东西。
敢情裴放之前说门不能随便开,是完完全全的一个笑话。
颜束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开了一个走廊的房门,没有丝毫的收获。
他一边走一边把沿道的油灯点亮,一边接着踹门,不知道踹了多少扇门,他遇上了浑身染血的凶手。
白裙子此时也不再洁净,血污遍布,还有些脏灰,陈蓉蓉见到颜束,显得有些兴奋:“你是来找我的吗?”
颜束没理她,先是查看了整个房间,终于不再是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糊弄人的东西了。
这间房的摆设更像是一个来自于中世纪欧洲人的习惯,墙上挂着的照片已然有些模糊了,整个房间的东西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灰,除开那些被陈蓉蓉翻动过的地方,这房间明显很久不住人的样子。
陈蓉蓉在原地踯躅了一会儿,发现颜束的视线始终没有放在她的身上,于是有些找存在感地走上前:“我没死,你看得到我。”
十分肯定的语气,在强调自己依然活着,像是有了某种疯魔的执念。
颜束的目光落在她有些楚楚可怜的脸庞上,淡淡地开口:“我知道,死的不是你。”
他的话明明平淡的没有任何波澜,却像是踩中了陈蓉蓉极力隐藏的尾巴。
只见面前刚刚还能保持平静的女孩扭曲了五官,带着不知名的情绪,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不断蹦出自己的恐惧。
“我让她跟我一起死,是她半途扔下我,自己又游回岸上。”
“她该死是不是?她就是该死。”
“我杀了她就能活着出去,他们说的,他们说的!”
“他们是谁?”颜束敏锐地抓住了陈蓉蓉疯言疯语里的关键,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他并不关陈蓉蓉和齐小瑜之间的事情,但从刚刚登岛到如今,任谁也不会相信陈蓉蓉这样文弱的女孩会使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杀害自己朋友。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对!
“他......他们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你会死在海里,我只有答应他们,答应他们才能救你。”陈蓉蓉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开始到处乱飘,“可是你活着,真好......你还救了我,所以她该死。”
他们?陈蓉蓉即便在精神已然崩溃的状态,却也没能说出来,要么她根本不知道所谓的他们,要么她受了什么蛊惑,根本无法说出那些事情。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颜束放开力气,接着问。
陈蓉蓉非常惶恐地举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但是她好像已经不明白自己的情绪,露出了一个拧在一起的难看笑脸:“杀了人会被抓去沉海,他们让我待在这里,说我藏起来,活着就能出去。”
“这里?”颜束喃喃自语。
“是啊是啊。”陈蓉蓉像是看到曙光一般,指着墙上模糊不清的照片,“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藏在这里没人知道。”
一瞬间,颜束的脑海顿时清明,像是突然找到了线头的一团捆在一起的毛线,只要顺着去捋,慢慢就会变得完整。
所谓第三个任务,证明自己的身份,似乎已经摆在了眼前。
墙上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似乎逐渐在颜束的目光下变得清晰,那是一个女孩,留着一头长发,站在甲板上,白色的裙子迎风飞扬,也许她正笑得明媚......绝不会是浑身染血的疯魔样子。
那是她最初的样子,没有进到圣匹斯德兰堡之前的样子。
他想到刚刚离开的露天舞会,每个人穿上这身量身定制的衣服,变得不再是原本的自己。
原本颜束以为,这座古堡只会让人完全忘记想逃离的心,可其实从他们走进这里开始,就在逐渐变化,逐渐迷失。
陈蓉蓉口中的“他们”,也许要的就是一群合格的行尸走肉。
如果没猜错,在这幽深的走廊里,也许某个房间里也挂着他的照片,只是不知道那照片还是否清晰......
颜束脚腕微微动了下,想要转身离开,却在视线触及到陈蓉蓉惊惧的脸庞时忽然有点犹豫。
一个正常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掉自己相依为命的朋友,若是还能保持正常心态,那才是真的扭曲和变态,陈蓉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在他意料之中。
圣匹斯德兰堡使得本心不够坚定的人放逐自己,却并不会剥夺自身对于心理的自主权,你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又像是在恶魔的煽动下无法保持清醒。
当精神状态已经无法支撑内心的煎熬,仿佛只有“藏起来”——藏在这间准备好的房子里,藏在被蛊惑的丧心病狂之后。
从而得以被驯化地苟活着。
良久,颜束才开口:“第二个任务的面板出现时,你写了什么?”
陈蓉蓉眼珠突然停止了转动,她像是听懂了人类语言的动物,懵懂抬头:“我......我想让她跟我一直在一起,我不想让她走别的路子。”
说好的同生共死,又怎么能在共死时违背承诺?
——所以我写下了她的名字。
颜束想,这是一个试验品,“他们”塑造出的第一个,完美的试验品。

种种推测在颜束的心里已经跟敞开的天窗差不多,正无遮无掩地摆在眼前。
离开房间之前,他的视线再次环视了整个房间,连天花板和墙角都没有放过,仿佛在刻意地找寻着什么。
最后在转身的时候,颜束看到门后的凹槽里塞着一块古旧的木牌。
木牌颜色有点深,是浸过水的潮湿,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陈蓉蓉的名字。
颜束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蹲在角落的陈蓉蓉,她神情恍惚,似乎已经跟身边的一切失去了关联。
真相不能只靠一面之词,可事不关己的真相,又有什么探究的必要呢?
颜束仔细查看了木牌,然后离开了这个房间。
一如他所料,走廊里重新恢复了黑暗,他方才一个一个点上的灯都灭了,一扇一扇踹开的门都关了。
也许走出房间踏进走廊开始,他就已经不在原地了,身后的房间也不再是陈蓉蓉待的那一个。
黑暗中的思绪仿佛是能流于眼前的画面,颜束靠在墙上,开始梳理脑中的信息。
木牌的出现已经证明她的第三个任务显然被动完成了,不管跟她自己有没有直接关系。
那个木牌是嵌在门上的——如果有人用陈蓉蓉当作一个试验品,那么她的一切行动定然是被人一步步安排好的,包括在找“鬼”的面板上写下齐小瑜的名字,以及齐小瑜的死亡。
陈蓉蓉在面板上写下齐小瑜的名字,结果自己又杀了她。
按照陈蓉蓉的说法,她像是中邪一般的受人蛊惑,不排除这古堡本身就有引导和迷惑的作用。
颜束忽然想起,他睡着那一个小时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梦里重复他的答案。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起来,当时他跟裴放在海底遇上面板跳出来,惊了一众怪物溜之大吉。
他没能从怪物身上挖出更多秘密来,心情颇为不佳,任务二让他们找“鬼”,他直接认定了船舱里的就是所谓的“鬼”。
于是,八个大字便跃于眼前。
如果真要细想,以他们当时的状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东西还算不上是那群藏头露尾恶心人的怪物,而是......立于他身边的裴放。
梦里的声音一直试图让颜束去杀了他答案上的人。
后来裴放不请自来地过来送药,自己确实失手伤了他,这才渐渐平息内心的一阵烦躁气息。
如果一切与他所想八九不离十,那这座古堡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也就不难猜出陈蓉蓉为何下得了如此狠手,简直像发了疯。
面板上的答案万不能意有所指,否则个人情绪会受到一定的影响,目前看来是写得越明白,受到的影响越大。
若是放在平时,颜束这种心性即便写上谁的名字,也不见得能受到影响,可这次后脑的伤口迟迟不见好,他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发了高烧精神涣散,到底有些难以为继。
他尚且心浮气躁了一阵,其他人呢?他们又写了什么?
再者,话说回来也真是巧......陈蓉蓉门后嵌着的木牌,此刻颜束手上恰恰也有同样的。
这则是颜束上次被冲上岸后,他没有立即回到古堡,而是他一定要再次去海底沉船的原因。
在第一次被那些眼睛闪光的古怪东西缠住时,颜束下脚没个轻重,踢断了一个怪物的脖子,便掉落下一个木牌。
让人无奈又不得不注意的是,那木牌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大字——钩吻。
如果钩吻的名字在这里,那是否说明古堡里其他的人也同样是,包括他自己。
明眼人都能想到,任务里有“证明身份”这样一条,便说明这绝对不是什么刻着玩玩的东西,于是他才重新跳海,杀回船舱拿到了自己的。
可这样看来,系统发布的任务倒像个巨大的圈套,一面警告着不要靠近海,一面又把第三个任务的重要物件放在海底的沉船里。
虽然到目前为止,被裴放强制留在岸上的钩吻依旧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关于自己的东西落在颜束手里这件事。
但这也说明了,没有进过那艘巨轮船舱的人是不可能会发现这个秘密——在这场囚笼空间里,系统发布的任务是个不折不扣的悖论!
而下过海的人总得来说只有三个人,他、裴放以及拉着齐小瑜跳海的陈蓉蓉。
陈蓉蓉当初跳海的位置离的比较远,完全察觉不到那艘巨轮,而且这姑娘应该是不会游泳,溺水总不可能装得那么像。
齐小瑜就更不用说,人都已经被杀了,显然是没进到做局人的棋盘里。
所以,只有他和裴放下过海,并且到达过那艘巨轮的船舱,在一定程度上都受到了系统的警告,他甚至还被塞进了惩罚机制。
系统不可能在明面上搞特殊针对,如果说下海发现这些东西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这场囚笼空间的任务平衡,那势必会受到系统的通报和惩罚。
然而可疑的是,已经有人提前于他们完成了第三个任务,系统却仍一声不吭。
裴放权限虽高,却仍然没有受到系统的包庇,更何况是其他人。
有什么方式是没下过海,没进过船舱,就能发现并得到木牌这样重要的证明性物件?
既然陈蓉蓉一个试验品都能拿到,那她背后做这项实验的人更不必说了。
颜束的思绪像是走到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没办法找到一条打通的出路。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让颜束脚下的走廊都跟着震颤,周围的墙体就像是要塌了一样落下灰尘和碎石。
紧接着,颜束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又是一声炸裂的惊天响动,这次就在他的正前方!
颜束紧急捂住眼睛,连忙侧身飞扑出去,避开了正面的危险。
相比于颜束仅仅是踹开了一整个走廊的门而已,另一边裴放打破僵局的方式就显得没那么“温和”了。
在裴放眼里,上次使用暴力效果奇佳,能瞬间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
于是在他发现手环照明功能无法使用的时候,就开始处心积虑地调用自己的某些不正规库存......所有人只听得到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接着古堡跟着颤动了几下。
火光几乎吞噬了那一层,争先恐后地闯进原本被黑暗笼罩的走廊。
烟尘散尽,裴放站在被炸毁半截废墟里,他带着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颇为平静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
一整条走廊被炸出个十分惊人的豁口。
“哟,真是巧!”
颜束就倒在边沿处,像是一个刚刚遭受到恐怖袭击,就听到始作俑者没事儿一样打招呼的大冤种。
其中讽刺意味简直令人气结。
见周围火势不大,恐怖分子十分有眼色地上前递了把手,把颜束从一堆废墟里拽了起来:“不是有意,见谅。”
“不接受。”颜束眼神很凉。
裴放:“以身相许呢?”
颜束:“滚。”
两人还没唠完两毛钱的天儿,远处的海平面上又是一声惊雷炸裂开来,伴随着闪电劈进了古堡外围的密林之中。
系统的机械电流声恰如其分地掺和进来,像一只要搅合乱局的手。
【警告!破坏囚笼建筑设施,严重违反相关规定!】
裴放一摊手:“然后呢?”
【无法搜寻囚徒的存在,无法检测人物信息,请先核实!】
【无法搜寻,无法检测......】
“滋滋滋——”
像是医院里检测到心脏停止跳动的仪器,发出了长而缓的音调,让人不由地跟着想要屏住呼吸。
上次是紧急情况,裴放几乎没多想后路,这次可不是。
“你做了什么?”颜束明白过来,问道。
“没什么,找人先堵住他的嘴而已,免得烦人。”裴放的表情轻松得不像话,好像这种要命的事情他一天不干个两三回就浑身不舒服。
颜束有很多疑问,但这些事情一两句也没法儿让面前的人说清楚,况且以裴放的防范心,会不会告诉他还是另一回事。
他斟酌了两秒,决定先从眼下入手:“木牌你也拿到了吧。”
闻言,裴放挑了眉梢:“你怎么知道,这么关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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