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剂失效的时间变短了。”苏青于是说道，“受了些影响。”
穆辰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一片安静中，全频通讯器里传来陌生的新通讯加入：“这里是塔塔尔星医疗航舰。”
对方通讯员字句清晰：“提前到达指定位置。申请进行航舰对接，转移伤员。”
一小时后，斯考特医生登上医疗航舰。
避难所被已经被航舰回收，它原本的形状在爆炸中被挤压变形，堪堪将要露出内部的氧气流通装置。
也是他们幸运，在第一波爆炸中被冲击波远远推出了航舰群中心，反而躲过了大半第二波爆炸的余波侵袭，因而尽管层层外壁破裂脱落，但直到最后，仍保持着内部最后两层金属壁，和夹层中的供给装置。
避难所中装载了诊疗部大楼中全部人员，和在前期搜救中救回的幸存者，整个空间内塞得满满当当，人和人都紧紧挤在一起。
他们经过引渡后登上医疗航舰，首先排队进行能量辐射检查，和基础病症、流行病筛查。
穆辰看了一眼自己的检查结果，在最后发现了最新添加的季节性传染型基因病，知道这是勒曼提到过的，对多米克族融合基因病的筛查。
穆辰：总算有件好事。
在他周围，幸存者们纷纷用通讯器和家人朋友联络。
一位老爷子站在检察室门口，一边等待自己的报告一边对着通讯器语重心长道：“你看看，还是我说的吧，危险就在身边！不要天天都说我是什么被害妄想症……”
“申请一间独立治疗室，配手术室与休眠舱。”斯考特已经拿到了阴性检查结果。他看了一眼穆辰，青年压抑着焦虑情绪，站在一边。
斯考特安抚性地对他们点了下头，向通讯器内说道，“101号，收到。”
“走吧。”他说道，“先给苏青少将检查。你说他被注射了精神域毒素？”
穆辰应了一声。
“有人想要你们的命。”斯考特看向穆辰，好奇道，“你怎么没怀疑我？”
“你能动手的机会太多。”穆辰说道，“抓住一个，事半功倍。”
更何况，在特拉华暗示过安全的术前休眠期，斯考特医生一直在场。
“我确实对这些争端没什么兴趣。”医生深海般蓝色的眼睛望向穆辰，“我更关心人类的精神域生理结构。”
有一瞬间，穆辰觉得自己好像被医疗室里的探照仪器扫了一遍。
“你的精神域结构应该和苏青少将一样，都非常好看，拥有向更高处发展的潜力。”
穆辰：……
他在通道口与斯考特分别，去休息室找苏青。
这是一艘中型医疗航舰，航舰内四分之三部分是诊疗区，剩下的四分之一是休息区。休息区内被分割成一个个无门的隔间。没有受到严重伤害、或是还在等待检查结果的幸存者们聚集在休息区中，有的三三两两在外面的走廊上交谈，有的则在自己的隔间内休息。
苏青坐在隔间外长椅上，看着一名医护人员将一名拼命向角落里缩去的少年安置在隔间内的床上，调整了医疗机器人的参数，让它对少年进行看护，而后匆匆离开，去照顾其他的幸存者。
穆辰照着苏青通讯里发来的隔间号找到了人，顺着他的视线向内看了一眼，意外发现床上恰巧坐着张辰星。
少年与穆辰上次见到时的模样截然不同。他的面色苍白，穿着黑色运动服，缩在床铺靠着隔间夹角处，茫然望着隔间外经过的人。他的神色茫然，对医疗机器人没有任何反应。如果有人接近隔间门口，他就更紧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眼神深处却带着仓皇和惊恐。
张辰星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没有来得及进入避难所。穆辰看了一下四周，没有见到特拉华的身影。
而张辰星的样子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他穿的黑色运动服不显污渍，但仔细看能够发现，运动服的前襟上有大片干涸的血渍。
护理员在星盗发起袭击的第一时间就去寻找张辰星，看这样子似乎凶多吉少。
但没人能让张辰星开口说出发生了什么。他蜷在床脚，穆辰尝试性地走近隔间。张辰星看着他，手臂动了动，紧紧抱着自己的腿，却没有做出后退躲避的动作。
穆辰拿过医疗机器人机械手里的营养液打开递给他。医疗机器人刚刚已经把营养液举在张辰星眼前，他却只往后缩，并不伸手去接。但穆辰递出的营养液，他却伸手接了。
“他还记得我们。”穆辰看向苏青。
苏青应了一声。
穆辰退出隔间，扶着苏青站起来：“他会好的，你也该去检查了。”
稳定剂的作用正在失效，苏青没有再注射第三针。本就受损的精神域在毒素的逐渐侵袭下变得失控，少将的听力和视力都正在丧失，神经被麻木，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穆辰扶着他坐上医疗航舰提供的轮椅，进入航舰内部电梯，到达101诊室。
斯考特医生正在检查调试诊疗室内设备的初始设置。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立刻皱起眉。
苏青被推进检查室，检查仪器上，一面面屏幕亮起数据突破安全值的红灯。斯考特看了半晌，转向穆辰。
“这个情况……得立即手术。”他一边调取中和剂，以缓解精神域毒素的效果，一边对穆辰道。
“手术风险会很高。”医生转向穆辰，“他现在的精神域情况其实不合适……但如果不动手术，只能等死。”
穆辰：“……”
“高风险同意书签一下。”斯考特向穆辰发了几个文件，转身向医疗机器人调取麻醉剂，准备直接让苏青的精神域进入休眠。
穆辰一页一页翻看，在风险同意书家属栏上签字。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钟蓝提过的大脑急冻项目。
“那个不用签了。”斯考特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实验室已经在爆炸中被摧毁了。”
“而且这几年我其实也没有成功过。”医生将穆辰签完字的文件上传备案，“进去看一眼吧。看完就送进休眠舱。”
穆辰：“……”
他进了旁边的检测室。苏青躺在床上，医疗机器人在他的手臂内侧埋入中和剂注射针管。少将半阖着眼，因为精神域的剧烈疼痛，额头上覆着一层冷汗。
他现在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敏锐，直到穆辰伸手蹭了蹭他的脸颊，才有所察觉，掀起眼皮。
穆辰压下心中的情绪，弯腰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记得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作者有话说：
哎哎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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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霍夫曼的心情还不错。”◎
“插播紧急新闻。半日前, 粉红星盗团袭击布莱斯天空城，造成上千人受伤，近百人死亡。”
“天空城损毁, 避难所于塔塔尔星安全着落，天空城一部分幸存者被转移至塔塔尔星派出的医疗航舰集中救治。同时, 塔塔尔星派出的救援队仍在布莱斯天空城遗址附近搜救。”
“在本次袭击以前, 粉红星盗团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内是三十年前, 其曾在北车三星系称霸一时, 劫掠、击毁过多艘星舰。后被劳力得元帅伏击，多艘从舰被击落，主舰不知所踪, 一度被认为落入陨石带坠毁。“
“粉红星盗头目代号鲨鱼，副头目代号水蛇, 最强盛时有成员近千人, 甚至建有星盗天空城。”
“初步调查显示，布莱斯天空城空防内部有之前尚未被发现的空间虫洞, 使得粉红星盗团从天空所处的红叠星系外跃迁进入天空城领空，发起袭击。”
“下面是已知幸存者名单：……”
穆辰坐在诊疗室外的休息椅上，关闭粉红星盗团头目的照片，点开星网上的链接跳转页面, 在幸存者名单上查找了几个名字。
张月城他们已经随着避难所到达塔塔尔星，特拉华的名字果然没有出现在名单上, 目前属于失踪人群。
名单中下方，穆辰和苏青的名字赫然在列。
几个星域以外的首都星，霍夫曼.里尔德神情阴冷, 将显示着幸存者名单的光屏推至一边。
“明明进了笼, 却还没死。”他喃喃道, “不应该。”
“我用的可不是普通能被稳定剂或者中和剂稀释的精神域药剂毒……奇怪。”
“那名小机甲师莉亚，不可能有手段偷偷更换毒性剂药物。”霍夫曼若有所思，“还会因为什么？难道是还没到药效完全发作的时间？”
“也许是苏青的体质与众不同。”他身边有人接话道。
霍夫曼转头打量着他，神色阴郁。
身边的青年容貌温和，和霍夫曼有三四分像，面前支着一块画板，坐在花园边回廊下，拿着画笔认认真真的写生。
“别告诉我，是你为了不让勒曼那个混小子难过，换了注射器内的药剂。”
青年：“……”
瑞.里尔德看向霍夫曼。他脸上总是蒙着一层忧郁，哪怕笑起来时，也让人觉得那笑意中笼着一片阴云。
他是勒曼的哥哥，也是霍夫曼选定的下一任家主。
“父亲，我和弟弟的关系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瑞说道，“这不是您一手促成的吗？我在他心里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哥哥，他在我心里也不再是那个追在屁股后面需要我保护的弟弟。”
“您不用太多疑。”
“而且，他也已经和您恢复了联系。”
“就算他真是决定带着第一军团的势力回归里尔德家，也不会同意杀死苏青。”霍夫曼冷笑道。但他没有反驳瑞刚刚的辩驳，只是看着幸存者名单深深思索。
“叮铃——”
花园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一声轻响。沈舒容手里端着茶点托盘，站在花园外，微笑道：“霍夫曼。瑞先生。我做了下午茶，要尝尝吗？”
他不被允许进入这座属于瑞的花园庭院。
“父亲还挺喜欢他的，现在还留着。”瑞看向霍夫曼。
“滋味好又听话。”霍夫曼站起身，“一时半会儿还没厌。”
瑞笑了笑，又在画板上补了两笔。霍夫曼转头看了一眼他画板上红黑色的扭曲图形，又看了看阳光下美轮美奂的花园，笑了一声。
“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画。”他说道，“比以前在联邦巡展的那些狗屁东西好看得多。”
“父亲不喜欢‘唯美’的画作。”瑞好脾气的接了一句，看着霍夫曼走出花园，去品尝他的“下午茶”，摇了摇头。
“可惜。”他低声道，揭开最上的一层画布，重新勾勒一幅图像。
潦草的线条在画布上勾出他自己的脸。
“看来霍夫曼的心情还不错。”他低声自言自语道，“大概是后面还有布置吧。”
“你们没事吧？”钟蓝从首都星发来信息。他明显也看见了布莱斯天空城受到袭击的报告，怕打扰穆辰休息，不敢发来通讯，只有大段的字符。
穆辰回了一句没事，解释了一句苏青的手术还未进行，而后同样回复了勒曼的消息，没再多说。
张月城同样发来了消息，询问了穆辰和苏青的情况，而后问他有没有见到张辰星，语气焦急。
“辰星在医疗航舰上。”穆辰说道。
张月城长长地松了口气，犹豫一瞬，还是问道：“那……我弟弟呢？”
“没见到他。”穆辰只能道，“再等等吧。”
他挂断通讯，没什么心情去安慰张月城。只背靠着航舰内的通道门，想着就躺在背后休眠舱内的苏青出了会儿神。
从昨天到今天，接近一整天的时间，穆辰也只刚刚靠着苏青睡了一个多小时，还睡得不沉。他的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但却不怎么觉得困。
在苏青手术结果出来之前，穆辰觉得自己八成是不会觉得困的。
B3小队的大副拐入通道，远远向穆辰打了个手势。
穆辰意识到对方是来找自己的，于是站起身，礼貌道：“有事？”
“我们审问了军校生莉亚。”大副说道，“她的身份手环遗失，但身份调查没有问题。只是她关于星盗航舰内的叙述无从核实。同样，在安全屋内发生的事，只有她和苏青少将知道。她叙述自己和苏青少将的伤都来源于躲藏在指挥室深处的星盗袭击……我们无从判断真假。”
大副看着穆辰：“另外，您和她在接驳舱内发生过打斗吧，我们看到了舱内的痕迹。其间发生了什么？”
穆辰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还在星盗的控制之下，所以袭击了我。”
大副：“……”
“尽管有所怀疑，但我们无法确认她和袭击天空城的星盗有所联系。另外，我们已经联系了军校，对方确认莉亚如她所述，是军校学生，在参加演习时意外失联，已经提交证明材料。”
大副：“我们对她的合理拘留时也已到规定时长。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我们会将她释放。”
穆辰知道对方的意思。
莉亚的叙述模棱两可，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能将她无罪释放。大副觉得穆辰也许知道些莉亚的其他情况，能够提供辅助证明。
穆辰摇了摇头。
“我对她和星盗间的关系也没有确切的了解。”他说道，“帮不上忙。安全屋内发生的事，只有苏青少将知道。我跟您去看看她。”
他跟着大副来到暂时关押莉亚的休息舱。一名近卫官正在解开莉亚手上的电子镣铐。她闻声抬起头，看向穆辰。
穆辰站在一边等着莉亚的释放手续办完。片刻后，女机甲师向穆辰走来。她的表情平静了很多，望向穆辰，神情复杂。穆辰扬了下头，示意她先离开这间舱室。莉亚沉默跟在穆辰身边，发现前面的人越来越多。
这里是幸存人员身体检查站。穆辰站在人群外对她道：“去看看体内辐射量有没有超标。”
莉亚：“……”
“你怎么想的。”她看向穆辰，扯了下嘴角，“还这么没有防备？”
“你身上没有武器，赤手空拳打不过我。”穆辰靠在通道边站着，冷道，“你现在有什么值得我防备的地方？”
莉亚：“也不怕我跑了？”
“跑去哪儿？”穆辰冷笑，“你哪儿也不敢去，只敢等着里尔德家的人来接触你、向你发布下一步的动向。否则你的母亲就会死。”
莉亚神色一顿，听见穆辰继续道。
“你也别误会。”他说道，“就算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也没打算这么原谅你。”
莉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低声道：“你不如当时杀了我。”
“苏青活不了。”
“那管精神域毒性剂……是最新研究的产品。没有对应的中和剂，也不会被稳定剂影响。我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暂时摆脱药效没有完全陷入昏迷，也不知道他怎么还活了这么久，但……”
穆辰神色平静，最开始听莉亚说出少将活不了时瞬时失控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苏青的情况明显与莉亚以为的不同。她携带的那管毒性剂被人换过。
穆辰暂时没心思去想里尔德家的关系网。他一直等到莉亚说完，才嗯了一声，并未接话，只冷淡道：“你的父亲，就是粉红星盗团的头子。”
莉亚神情一顿。
“……你真聪明。”她轻声道。
“你和星盗头子年轻时的照片有点像。”穆辰说道，“头发和眼睛。”
“是啊……”莉亚看着穆辰，“你都觉得像，更何况那些参加过剿灭星盗团的军官。他们当然要好好调查一遍我的资料。”
“怪不得他以前一直不让我去军校。”她露出一个惨笑，“他逃亡来到爱尔普兰星，伪装了身份，和我母亲结婚，生下我……他怕自己的身份伪装在军校录取检查中被看破。”
“我可真是自投罗网。”她喃喃道，“真是可笑。”
“按联邦法律。如果家属对星盗的身份完全不知情，抓获星盗后，应该将家属无罪释放。”穆辰声色平淡，“对你来说，最大的影响只是会被立刻开除军校学籍。”
“那是我爸！”
“也是杀了数万人的刽子手。”穆辰冷道，“你觉得他因为你加入军校被联邦发现很无辜？”
莉亚胸口剧烈起伏，却难以反驳。片刻后，她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道，“是，他是……我真不敢相信。”
她那个听老婆话、宠女儿，又老古板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父亲……是个杀人如麻的星盗，一直挂在联邦的通缉犯面板上。
“你的资料审查出现了问题，却在上报过程中被里尔德家截停。”穆辰观察者莉亚的表情，知道被自己说中了，“里尔德家联系你的父亲，想让他重操旧业，否则里尔德家会干预审核程序，把你们全家都送上死刑场。”
星盗臭名昭著，哪怕他们的家属被诬陷，也没什么人愿意费劲帮他们发声，再给自己惹一身骚。
“里尔德家调查出你认识我。”穆辰继续说道，“所以也让你上了星盗舰艇。”
星盗袭击布莱斯天空城，本来就是霍夫曼为防止夜枭暗杀失败而上的双保险。
穆辰懊恼至极。无论是苏青还是他，都没有想过霍夫曼会这么丧心病狂！
只为了杀两个人，拖着整个布莱斯天空城进入地狱……就连被称为暴君的理事官琼.拉德都没有做过这么泯灭人性的举动。
穆辰的声音越发冰冷：“他们知道，如果星盗袭击布莱斯天空城，苏青一定会联系地面指挥所。如果天空城的机甲师不能突破星盗的防线，不论苏青的精神域情况如何，都一定会申请协助……而在星盗的指挥室里，既然情况异常，他作为小队指挥，一定会最先进入探查。”
“这样还不够。”穆辰说道，“因为航舰安全屋无法轻易卸除，里尔德家干脆让你进入了唯一的逃生通道，在你身上装了监控芯片。”
“你觉得自己被我们拖累了？”
“我和我母亲什么也没做错！”莉亚看向穆辰，忍不住放大了音量。周围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在通道拐角处交谈的两人。穆辰冷笑道：“布莱斯天空城的人也什么都没做错。”
“你难道想不清楚把你们家害成这样的人是谁？！”穆辰向前一步，紧紧盯着莉亚的双眼，“你父亲是罪有应得，但要害你和你母亲的，是霍夫曼.里尔德。”
“布莱斯天空城被袭击，救出来的伤员挤满了这艘航舰，救不出来的人都被炸成了碎末，飘在宇宙星空里。”
“你以为自己没有错，莉亚，但你要是成为他的帮凶……只会让更多的人为此死亡。”
莉亚一步步退至墙边，喃喃道：“对，你说的也对。所以我让你杀了我……我说过了……”
“你难道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吗？！”穆辰厉声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泪水从莉亚碧蓝色的眼睛里滑出，落在地上。她睁大眼，茫然看着穆辰，好像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面对多米克族，你以前还敢开着机甲上去迎战！”穆辰怒道，“现在面对霍夫曼，你怎么软弱得连反抗都不敢？！你以为你杀了我和苏青他就会放过你和你的母亲？！他不在意布莱斯天空城那么多无辜民众，难道还在意你和你母亲两条人命？”
“不杀你们对他毫无好处。”穆辰冷道，“只有杀了你们才不会有消息泄露，他才会安心！”
“反而是我和苏青活着。”他看着莉亚，一字一顿道，“让他觉得你还有可利用的价值……你手里才有筹码。”
“我和苏青多活一天，他就更着急一点，就会抓住任何能给我们造成威胁的人或事，不会轻易把你处死。”
“你反而可以借此机会接近他，观察他……再告诉我们他的动向，他要让你做什么。”穆辰逐渐压低声音，“我可以把他送进联邦死刑狱。”
“让你和你母亲这辈子都不会再活在被威胁的阴影之下。”
“……可我已经失败了。”莉亚看着穆辰。
“你可以告诉他，你已经重新取得了我的信任。”
“告诉他，你答应给我们做卧底。”莉亚下意识地带着恐惧移开了视线。她从未想过穆辰眼里也能流露出这样冰冷……弥漫着杀意的目光。
“但不要再尝试欺骗我。”穆辰说道，“我在里尔德家，也还安.插.了别的人。”
作者有话说：
托马斯回旋大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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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穆辰。”
“里尔德家什么时候会接你回去？”穆辰没有接话, 神色依旧冷漠。他停顿片刻，笃定道：“他们会在你回到军校后重新接触你。”
莉亚点了点头：”对。我在军校的一切行动也都受到里尔德家的监视……他们会重新在我身体里注射监视芯片……“
“我已经不知道这个世界该是什么样的了。”莉亚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她抹干了眼泪，沉默片刻, 最终道：”……我……也许我可以试试。“
”没有试一试。“穆辰冷酷道，”我在里尔德家能够监.视你, 也可以要你的命。“
他的话里漏洞不小。但莉亚思绪混乱, 又被穆辰的气势唬住, 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 赶紧又点了点头。
穆辰看着她转身离开，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在里尔德家其实并没有人脉。只不过猜到有人调换了苏青的药剂，干脆借此诈一诈莉亚。
穆辰知道莉亚是无辜的。
她的生活被迫天翻地覆。她并没有拒绝这糟糕命运的权力, 但命运不会因此对她怜悯。
只是与其让莉亚死在霍夫曼.里尔德的手里……不如逼她堵一把。这对她，对穆辰和苏青都是最好的选择。
穆辰曲起手指抵了下额头, 而后想起来苏青总是不自觉做出这个动作。
“真是头疼。”他低声自言自语, 转身重新往斯考特医生的诊疗室走。
经过检查站时，穆辰看见一名中年人正被两个医护人员引领着去另一侧的隔离间。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有些好奇的望向这边。
“这人刚刚被被检测出新型基因病阳性……”
“没事，没有血液接触又不会传染。话说这次的新型基因病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们说的新型基因病就是第一军团放出来的假消息。
穆辰放慢脚步，又看了那名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苦着脸，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项筛查中被检测出阳性。他看上去与普通人无二, 穆辰一时无法判断说实验的受害者，还是这次检查结果只是因为作为检测标准的基因片段数据不够精准而造成的误判。
但被标记为新型基因病的阳性患者会在卫生部系统中备案, 而第一军团医疗部也可以在流行病开放资料库中追踪他们的行踪动向。无论如何，穆辰至少不用担心多米克族和经过实验的融合者混在人群中袭击……
穆辰于是收回视线，要向前走时, 目光却滑过一个蹲在角落里的身影。
张辰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检查站, 后面跟着负责照顾她的医疗机器人。少年蜷缩检查站门后的一片阴影里, 因为面对人群的紧张和恐惧而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手臂上一片青紫印记。他却没有躲到人更少的地方，眼睛紧紧盯着检查站与外面相连的接口。
每位得救的幸存者都会从那儿被送进检查站。
穆辰蹲在张辰星身边，尝试性道：“辰星？”
张辰星转过头看他。
穆辰：“在等特拉华？”
张辰星无声沉默。穆辰站起身，想找个医护人员带张辰星会休息室，却听见少年低声道：“我知道叔叔死了。”
“我看到了。”
穆辰：“……”
当时天空城内的情形混乱，穆辰猜测大概是特拉华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张辰星的获救。他干脆盘膝在张辰星面前坐下来：“你想说说吗？”
张辰星摇了摇头。
“我很害怕。”他说道，“我不敢说。”
一名医护人员路过检查站，穆辰对他招了招手：“医生！”
穆辰：“这孩子需要心理疏导。”
医生弯下腰，张辰星立刻向后缩去。
“没事。”穆辰赶紧安慰道。医生看了一眼张辰星的患者信息，又看了看少年的状态，摇了摇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等着治疗的幸存者太多。现在没有心理医生，航舰上的心理医生也都帮忙去其他的诊疗室打下手了。”
“我只能先把他送回休息舱。”他说道，“没事，你放心。等航舰降落在塔塔尔星，他肯定能得到妥善治疗。”
穆辰点了下头，把张辰星交给医生，站起身，重新走回手术室外。
航舰在宇宙中航行，跟随距离最近的星球时区调整着通讯手环上的时间。穆辰频频看表，熬过了休眠舱中的一天时间。
安静了一天的通讯器响起。钟蓝和穆辰一样焦虑，他刚刚结束夜班值班，一边往飞行器走一边忍不住发消息给穆辰。
“手术开始了吗？”
“开始了。”穆辰回复道。斯考特医生一小时前找过他一次，告诉他苏青身体情况稳定，即将进入手术室。
“幸好现在技术发展，不需要整个打开颅骨了，要不然少将现在的头盖骨就要被掀了。”钟蓝说道，“以前的精神域手术可比现在麻烦得多，不像现在还可以微创。那时候要剃光头，手术时要掀头皮，再打开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