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告诉你我想要多米克族保密研究资料的原因, 但我仍旧不能解释我是怎么知道这条消息的。”
苏青捏了下眉心。
头疼欲裂。
“我对你有足够的信任。”他抬眼看向穆辰。
苏青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明显。
“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无论是你的行动计划, 还是你的消息来源, 都可以不说。”
穆辰眨了下眼，心里还挺高兴。
他也不喜欢对苏青隐瞒太多。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有一样的目的, 拿来的消息当然要通个气。
穆辰的尾巴又翘了翘。
苏青看着穆辰，发现青年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还没想起来我说过什么？”
穆辰：……？啊？
“我说过，让你‘不要冒险’。”
苏青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压过了原本的不悦。
穆辰今晚的行动太危险了, 准备又不够充分，稍有不慎, 就不是脸上擦个口子的小事。
“这么危险行动，为什么不向我寻求帮助？”
穆辰：“因为我没法解释……”
“但为什么没有尝试问我一句？”
“问我能否在你不解释的情况下，对你的行动提供支持。”
苏青看着穆辰：“是你反而不够信任我。”
“对于我的能力, 对于我对待你的态度。”
穆辰冤枉：“不是……”
他只是习惯一个人。
穆辰在孤儿院长大, 但和孤儿院中其他人的关系并不好。后来进入军校, 短暂的有过朋友，但不久后就各自前往战区。战区战况白热化后，身边的战友更是来来往往，难以有人停留。
苏青摇了下头，声音微沉：“你下意识的和我保持距离，穆辰。”
“我们是伴侣，但你不想依赖我。”
穆辰：……
穆辰一时语塞。
他们本来就是名义夫夫，怎么被苏青说得好像正经一对爱人一样。但对上苏青的目光，看着少将眼里只映出自己身影的模样……穆辰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但现在不是深究这种心态产生的原因。
他当然没想过依赖苏青。
穆辰小声道：“我自己也能搞定。”
他可以偷偷从沈舒容那里获得权限，和裴陆做一笔交易。他留在苏青身边，内心有一杆秤。
因为苏青的“出现”，是他人生路途中重要的转折点。因为他对苏青的崇拜，他想要帮少将摆脱原本的命运，想要停留在苏青身边。因为想要改变联邦的命运，他希望自己能帮苏青下好这一盘棋。
但只要穆辰能力足够，他会回避在行动中扯入苏青，以免给少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可否认的是，少将这次其实帮了大忙。不论是那把激光枪，还是之后从酒吧街脱困。如果没有苏青，事情会变得麻烦得多。
苏青：“你一个人可以，但危险。”
他看着穆辰：“我不是在要求你以后每一次行动都告知我，也不是要求你立刻就对我敞开心扉。”
穆辰哦了一声，本来还想解释，听了这句话狐狸尾巴不知道怎么就耷拉在地上，尾巴根晃动，烦躁的左右扫了扫。
苏青的语气缓和：“我只希望，至少在考虑你考虑自己的安全保障时，能够把我计算在内。”
“我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不受到伤害。”
这话说得动人。
穆辰看向苏青，打量了他两眼。
“没生气啊？”
“现在没有。”
苏青在酒吧等人的时候确实压着一股火。
他半夜因为头疼醒来，去厨房喝水，路过客厅时发现穆辰原本搭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不见了，就知道这只小狐狸今晚不打算安分。
想起穆辰在沈家的表现，苏青猜到他去了宇宙生命研究所。
屋外的飞行器还在，那穆辰就是乘坐公共飞行器。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就不可能大咧咧的在研究所门前下车。那么离宇宙生物研究所最近、最容易隐藏行踪的地点就是月卫酒吧街。
半夜里也只有酒吧街足够热闹。
苏青驾驶飞行器到达月卫街时，已经从上方隐隐看见生物研究所内的动静。巡逻器的探照灯下，红色激光束在黑暗中无比明显。
苏青想起这件事，眼里的神色又沉了沉。
今晚只要稍有差错，穆辰就不只是脸上擦出一道小伤口那么简单。他可能直接在巡逻器或者警卫队的枪.口下送命。
手边传来一点毛茸茸的触感。苏青视线偏移，看见大大的狐狸尾巴从穆辰身前绕过，探到了自己手边，还蹭了蹭自己的手背。
穆辰：“……”
要命，这玩意不受他控制！
“……别撸！”穆辰把自己的尾巴从少将手里救回来抱到身前，耳根有点泛红，心说尾巴被摸的感觉真是让人受不住！
少将别又是在报复吧！
“以后有事都和你商量。”穆辰赶紧说道，“我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苏青看着他，嗯了一声，半晌后道：“那我会很高兴。”
穆辰：……
穆辰觉得自己有点迷糊了。
他竟然从苏青平静的目光中，看出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情绪。
放在电影小说里这要叫深情。
穆辰：！
他被自己的脑补雷得一个哆嗦，在自己都没注意时已经胡乱点了一下头，心说这话题不能继续了。
“先来看研究资料吧。”穆辰急着转移话题，也没管本来先要看苏青手里拿的那一盒，掏出了自己从架子上拿下的晶片盒打开。
“这是最新的研究结果。”他看了一眼晶片盒上的标号，把第一张晶片插.入通讯手环读取器。
光屏在飞行器内亮起。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统计字数中）少将你其实是话痨吧？【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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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参加我的葬礼◎
先跳出来的是一张多米克族尸体的图片。穆辰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爱尔普兰星被杀死的多米克族新王。
“是对多米克族新王的样本分析。”
晶片内的资料有大量专业术语, 前几张镜片内都是实验样本图片、检验结果记录、还有数据分析模型代码，直到插.入最后一张晶片，穆辰才找到一份报告。
“此次出现的多米克族新王基因序列与十六年前样本初始数据相同。”
窗外高速航道两侧的光芒消失, 飞行器转入私人低速航道，向苏青的公寓停机坪降落。
两人却没有动作。
苏青紧紧皱着眉, 再次把报告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穆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按照科学院公开的资料。大概一年前你发现的王巢, 应该是人类联邦第一次发现多米克族王巢。”
但这份报告却明明白白显示出了完全不同的信息。
穆辰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时间。
“十六年前……多米克族应该还没有入侵人类星域。”
“十四年前, 人类才发现并命名多米克族。”苏青声音冰冷。
那正好是他进入军校的第一年。
多米克族最初也并未对人类联邦造成重大威胁, 直到他军校毕业，人类星域第一次被多米克族入侵。
“换这一盒。”穆辰说道。
他拿的本来就是最早与最新的研究资料。
穆辰拿出序列标号中最小的晶片盒：“这应该是保密实验室最早的研究结果。”
晶片插.入通讯手环，出现在光屏上的是一团暗红色的图案。
“……是生物组织样本？”
好像一团结缔组织, 一团肉球，被放在黑色的托盘上。
但又有点不像。
穆辰想问苏青的意见, 还没说话, 先觉得肩膀一沉。
“少将？！”
苏青以手撑着穆辰的肩膀，忍过一阵晕眩, 轻微摇了下头。
“没事。”
只是一瞬的精神力波动剧烈。
穆辰神色紧张：“你……”
这张图明显刺激了苏青的精神域。
穆辰看了一眼光屏，压住心里的问题，要把屏幕拨到一边。苏青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臂按下来，低声重复道：“没事。”
“只是一时没有准备。”
“我见过这张照片。”苏青说道, “这是……我母亲去世前，她的机甲摄像头在远处拍摄的未知星体。”
“先看完。”苏青没有现在解释, 示意穆辰向后翻。
“组织成分分析……”穆辰一边分心注意苏青的表现，一边阅读光屏上的实验报告，“未知星体成分……接近活性生物细胞？……”
“怀疑源自未发现外星域生物的母体子宫……”穆辰快速向后翻页。
他几乎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
未知星体, 多米克族。这是人类联邦最初发现的多米克族巢穴。按理讲, 应该是多米克族母星。
“但多米克族的母星并不是这个样子。”无论是现在联邦公开资料中记录的、还是穆辰亲眼看到的。
“未知星体的位置也不在现在的多米克族星域。”
苏青点了下头。
穆辰看他脸色还算正常, 于是继续换了一张晶片翻看资料。
“从未知星体内带出来了星体表层样本和星体内部样本。”穆辰掠过自己看不懂的样本分析，“星球中也发现了未知外星生物……”
“没有了。”穆辰取出晶片盒中的最后一枚晶片，“生物样本的研究信息不在这个晶片盒记录中。”
苏青嗯了一声，把自己手里的晶片盒递给穆辰。
少将的手掌比平时还要冷。
穆辰用右手把晶片放入阅读器，左手向下握住苏青的手掌，嘴里说道：“帮你捂捂。”
光屏亮起，出现的却不是研究资料。
“噔噔噔噔——”
随着咆哮猛虎的光标出现，光屏识别到晶片中的内置代码，自动转为全息投影模式。全联邦闻名的电影公司图标过后，画面进入一断梦幻开头。
轻快的乐声响起。
男女主手掌紧紧相握，放在身前。浪漫的夏日背景中，电影标题在屏幕正中浮现，打出“第九十九次相恋”的大字。
穆辰：“……”
穆辰的余光下意识看向自己和苏青交握的手掌。
“……是电影晶片？”他把晶片拿出，意识到晶片盒里的资料被替换了。
第二张晶片的内容同样是一部电影，还是一部恐怖电影。
异形怪物从黑色的背景中猛地扑上，在全息投影的加持下，嘴里的粘液看着就要滴到穆辰脸上。
穆辰本来以为还是部爱情电影，全然没做准备，被这一出吓了一跳。他身体后仰，手臂一动，差点条件反射，下意识要伸手抓住异形投影的触角把它扔出去。
苏青伸手关闭了屏幕，拿出下一张。
这一盒晶片里装的全部都是电影晶片，什么类型的都有。
苏青拿出第五章 晶片时，码得整齐的晶片下方出现一点白色。穆辰用手摸了摸晶片盒的底部，抽出垫在盒底的一张白纸。
这是一封折叠成细长条的信件。
信件很短，留下消息的人字体规矩，只写下了三行字：
“欢迎参加我的葬礼。”
“我葬于天澜卫星城花园路3号墓地118号，永远沉眠于此。”
“当你来送我时，请带一束我最爱的花。”
作者有话说：
嗯……猛虎咆哮！
穆辰轻轻滑过纸上的字痕。
这张字条还很新, 纸页漂得很白，上面的字迹还是浓重的黑色。写字的人力道很轻，字迹漂浮, 纸背几乎没有凸起。文字横竖的末端歪斜，好像执笔人的手控制不住力道。
这确实像是一个人临死前留下的文字。
“去天澜卫星城。”苏青说道, “就在首都星。”
他站起身, 去设置飞行器的驾驶系统。
“重定位成功。距离目的地约十五小时……”
天澜卫星城在首都星的另一面, 现在驾驶飞行器过去, 到达时又是晚上。
穆辰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快亮了。今天是个阴天，铅灰色阴云于上空密布, 黑压压的压在头顶。
“你脸色很差。”穆辰担忧道，“先回家休息？这条消息给的模糊不清, 那句‘带上她最爱的花’……”
“我知道是什么花。”苏青说道。
他的神色冰冷, 漆黑的眼里神色平静，又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
“‘天澜卫星城花园路3号118号墓碑’……”
“那里是我母亲在首都星的墓地。”
穆辰蓦然收声。
“她最喜欢粉色山茶。”
飞行器向首都星的另一面行进。
气候变换, 天却始终没有放晴。越接近天澜卫星城，仪表盘上显示的外界温度越低。穆辰中间睡了一觉，睁眼时已经到了到了卫星城附近时。
天空开始飘雪，夜晚的墨色重新笼罩上大地。
苏青垂着眼, 正皱眉看着手指间夹着的那一张留言信。
穆辰：“少将……”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青。
苏青转过头来，察觉到穆辰眼里的担忧, 示意自己没事。
“我的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他伸手把穆辰头顶睡觉时蹭得翘起的头发拨顺，“我在想，父亲当年的猜测没有错。”
“她的死亡没有军部说得那么简单。”
他几句话说得简短, 比起在和穆辰解释, 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我父亲在她死后不久就患上了精神疾病, 后来情况一度噩化。所以我的爷爷，还有当时的我，都以为他只是不能接受母亲死亡的事实。”
飞行器向下降落。
花园路3号附近一片空旷，只有前方大片的墓地，和墓地门口一条不太热闹的丧葬用品街，街上有一家花店。花店老板正要关门，门口停了一架飞行器。
一名穿着黑风衣的高个青年从飞行器上下来，长得是英俊，但冷着一张脸，目光锐利得吓人，老板被他看得下意识一激灵，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一年开店有没有干什么坏事，是不是哪个月忘了报税。青年旁边跟着一名个子稍微矮些的年轻人，相貌清俊，笑起来时弯着眼睛，有点邻家小哥一样的可爱。他冲老板一笑，花店老板那颗忐忑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应该不是自己犯了事。
苏青：“买一束粉色山茶花。”
“十元一束。”
花店里挂满了花筒，一排排的各色花束挤在小小的屋里，大多是白色、浅黄色和浅绿色。山茶花的花筒在最上面一排，粉色、白色橘色和黄色的混在一起，天花板上的辅助机械臂小心将花束抓起。老板伸手接过，动作利落的包了花，缠上粉色丝带。
穆辰看野百合花筒里只有寥寥几束，不像旁边那些花束，满满的一大捧，每一桶中只有一种颜色。
穆辰看了一圈，回头和老板闲聊道：“山茶花卖得很好吗？只剩下这么几束。”
老板失笑摇头。
“进的货就少。”他说道，“来墓园的更喜欢买些菊花啊，百合，玫瑰……这些都比山茶花卖得好。这桶山茶花啊……隔几天就要扔掉不少。”
穆辰啊了一声，真心感叹道：“那多可惜。花开了但没人买。进货也不容易吧？”
这些各色的花束，在他重生前是难得见到的。
“可不是嘛。”老板也是喜欢花才开了间花店，看穆辰和他感同身受，多说了一句道，“是有个老顾客，提前跟我订了一整年的山茶花，要求每天都有鲜花摆着，还得各色都有，我才进的货，但也好久没见到他来了。”
“他每次来都买山茶花？”
“是啊。”老板叹息道，“我猜墓地里埋着他的亲人吧？第一年来的时候店里没有，我看他很失望，就说能帮他订上。后来他每年都订一束粉色山茶花，怪得很，就在夏天那会儿过来看，算算日子都十几年了，看他年纪也大了，上次来时都得拄着拐呢。”
苏青皱着眉。
母亲的好友几乎都只看到她直率好战的一面，她私下爱花这件事几乎无人知晓。更何况，与母亲交好的人也知道她真正的安身之处不在此地。
除了自己和父亲，还有谁会知道她最喜欢的花？还每年来这里祭拜？
“他今年夏天没来，倒是订了花。哎，要我说，黄色橘色也就算了，有几个人去上坟买束粉花……啊，当然，我不是说你们不对啊。”老板一时说多了，赶紧打补丁。
“没关系，您说得也对。”穆辰笑了笑，“所以我们是第一个来买粉色山茶花的顾客？”
“你们是第二个。”老板竖起两根手指，“也是奇怪。这几个月都没人买粉色山茶，但你们来之前几小时，我刚卖走了一束。”
穆辰动作一顿，看向苏青。
苏青神色沉冷，低声道：“走。”
天已经彻底黑了。
老板看着两人出了门，又看了一眼天色，小声嘀咕道：“现在进啊？胆子也忒大了吧。”
偌大的墓地里一片沉寂。
石子铺成的路上，回荡着苏青和穆辰的脚步声。天空开始落雪，雪花不大，从空中落在两人脚边，又在地面上融化。
无月的夜里，淡黄色选在半空中的电子指示牌是唯一的光源。苏青一边查看指示牌一边向前走，穆辰跟着走了一会儿，小声道：“少将。”
“嗯。”
穆辰犹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在苏青望过来的目光中，最后仍旧开口道，“你……其实没来过这里？”
少将看起来并不认识墓地的路。
“对。”
他抱着花，走在穆辰身前半步。漆黑的夜色里，穆辰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这里没有我母亲的骨灰。她是第六军团的机甲师，死得惨烈，尸骨无存。”
“这里也没有她的任何私人物品。那些东西，在我父亲的墓地边下葬。他们的合葬墓在埃尔塔丽星，因为我母亲生前喜欢那里的风景。”
“这个墓地只是当时军部为她举行葬礼的地方。”
“但她葬礼当天，我的父亲发病，不肯承认她已经去世，反锁了家里的门。我和他都没能参加。”
苏青的语气平静。
他最后一次查看了路牌，拐进左侧的岔路。一片暗色中，前方左手边的一处墓碑前，一片明亮。
是全息投影发出的微光。
有人在祭拜时激活了墓碑上的全息影像遗照，一名年轻女性的全息投影打在墓碑前的空地上，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栩栩如生。在她身边，墓碑边的118号标牌清晰可见。
穆辰还没来得及注意全息投影的位置和样貌。
踏上岔道的一刹，他看见一道黑影从投影外缘的光影边闪过，晃入身后树丛。一捧粉色百合花被扔在树边空地上。
穆辰拔腿就追。
“小心。”
苏青比穆辰还快了一步。两人穿过树丛，背后是另一条夹道。
松柏之间，静无人声。
整个墓园被厚实的松柏墙隔成一块块长方形的区域，穆辰以通讯手环的灯光将四周照亮，看见不远处右手边地面上落了一地松针。
“走那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2 13:51:17~2022-07-13 13:3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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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的松林整齐而肃穆。
穆辰和苏青的速度不慢, 但对方的速度更快。他们一路追着对方，没一会儿已经到了墓园的边界。
穿过最后一道松墙，前方就是墓园边的围栏。前方空空如也, 并无人影。飞行器悬浮轨从不远处经过，轨道边的广告光影绚丽。
穆辰左右看了一眼, 确认这里没有藏人的地方, 而后双手扒住墓园围栏, 手臂用力向上一撑, 翻上墙面。
墓园外面不远就是公共飞行器停靠站。大概是赶巧，此时正有一辆公共飞行器从站台启动，上浮驶入中速轨道。穆辰翻过外墙往停靠站走去, 发现地上还留着几片松针。
穆辰啧了一声。
“追丢了。”他从外墙上翻回来，落在苏青面前, “她动作好快, 身形灵活。刚刚在墓碑前夹道看到她的背影，是个留短发的女人。”
“不高, 应该比我矮一点。”穆辰回忆着自己刚刚看见的人影，伸手从自己的额头往旁边比划了一下，“大概到我这儿。”
苏青看着指路牌，带穆辰回到他母亲的墓前。
墓碑上, 用于怀念逝者设置的全息影像已经被刚刚的来访者激活。苏青的母亲留着短发，站在墓碑前, 穆辰正看见她的背影。
“像她？”苏青声音沉冷。
穆辰：“……”
就算是穆辰，这一瞬间也有点背脊发冷。
“……像她。”他低声道。
苏青弯腰捡起刚刚追人前放在墓碑边的花束。穆辰跟着走到墓前，这次总算看见了少将母亲的模样。
穆辰脸色骤变。
全息影像中留存的样子还很年轻。
她和苏青一样, 黑发黑眼, 容貌秀美, 却又于其中融合了英气。全息投影就站在苏青身边，穆辰将她的容貌和苏青比较，能够清晰意识到她的眉目和苏青有三分相似。
但如果不是他们站得这么近，乍然在另一处遇到她，穆辰一定不会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子和苏青有什么血缘关系。
穆辰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苏青抬眼看向他。
穆辰：“……”
“你……”穆辰问苏青道，“你的母亲有双胞胎姐妹吗？”
“没有。”苏青看向身侧的影像，“她只有一个弟弟。”
穆辰没有出声，欲言又止。
苏青意识到了什么。
“你见过她。”
他直视着穆辰，神情平静，声线里却带着一分凝滞，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曲起。
“……”穆辰点了点头，低声道：“对。”
苏青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就在几个月以前。”穆辰看着苏青，声音滞涩，“我在地下机甲擂台见过她……爱尔普兰星的地下机甲擂台。”
“我在那儿遇见过一名叫作蔓蔓的女机甲师。她和莉亚认识。”
“占廷蔓。”
苏青冷声道：“我母亲的名字。”
穆辰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连名字也这么相似。
“她生前是联邦第六军团的机甲师。”苏青神色冰冷，“牺牲前即将退役，最后一场任务是探查当时第六军团发现的星域外新星体。”
穆辰：“……”
就是他们在第一个多米克族研究资料晶片盒内看到的新星体。
穆辰感觉脑子里被人塞了一大把的线头。
女机甲师蔓蔓、占廷蔓、十几年前不被苏青父亲接受的死亡调查、和多米克族有关的新星体探查、被人替换了内容的晶片盒内又留着占廷蔓的墓碑地址……
这其中最明显的一条信息就是……占廷蔓疑似死而复生？！
穆辰想起苏青刚刚对自己父亲的陈述，不太确定道：“你的父亲怀疑她的死亡别有原因，现在被验证是对的。那她会不会真的……还活着？”
“蔓蔓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穆辰努力回忆着他在地下几家擂台时，与那位女机甲师的一面之缘，“现在医美技术发达，不少明星做了几套项目都‘返老还童’……”
他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客观道，“但当时机甲擂台内的灯光不算明亮，我又只见过她一面，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和你母亲的相貌完全相同。”
“也许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又或者是有人整容……”
苏青紧紧皱着眉。
穆辰：“我们刚刚追过去的那个人……也许就是蔓蔓。”
又或者就是占廷蔓。
苏青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会。”他说道。
“如果她还活着，无论多么困难，都一定会回来找我和父亲。”
“她至少会留下消息。”
苏青的手指按着墓碑顶端的按钮，却迟迟没有按下关闭键，只注视着母亲的全息投影。
虽然他记得母亲在这片墓园中墓碑的位置，但确实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的家里也没有留下多少占廷蔓的影像记录。
因为母亲不爱拍那种东西。
苏青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更没怎么见过她此时年轻的样子。
穆辰没有打扰他。
他把通讯手环的光芒打到最低，想了想，绕着墓碑转了一圈。
留信的人用一堆电影晶片代替了晶片盒内的资料，并让他们来这儿，那这里一定有什么信息留下。
但穆辰暂时没看出什么异样。
这一小片墓地被松柏包围，将通讯手环的灯光位置调高，周围的景物一览无余。穆辰站在墓碑侧面，又仔细想了想那张留言。
为什么要带花？
穆辰拿起苏青放在墓前的花束。
“‘当你来送我时’。”他低声自言自语。
带花，因为要来送 他/她。
送别一个永远不会再见的人，一个永远不会回身的背影。
穆辰绕到墓碑的背面，不太确定的伸出手，由上至下慢慢摸过墓碑背面的石板纹路。
“……这里好像有东西。”穆辰的手指在墓碑接近土壤的底部摸了摸，手指向下，按上一处仿佛只是石块纹路的凸起。
“嘟——”
嵌入在墓碑背后的微型识别仪器被激活。
识别仪器快速扫描过穆辰手里的花束，仪器背后的装置发出嗞的一声轻响。
环扣脱落，掉落的不止是识别仪，还有背后与其连接的一片背板。
深灰色的石板剥落了一层，露出下方崭新的一面，和其上一行刻字。
“‘你带来一束虚假无用的花。’”
